公堂上的观众议论纷纷,这事整得挺复杂,孕妇的处境确实很艰难,但搁自己跟前肯定不会招收孕妇进团,只能说立场不同,对错自然会发生变化。
卒余思冷笑:“我说,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怀得又不是我们的孩子,管你什么困难痛苦,都是你自找的,凭什么要让别人分担你的压力。既然怀孕了,就老老实实地搁家里躺着,别一天到晚出来找我们碰瓷,英雌派就该颁布条律,凡是怀孕的一律撵出去等生完了再回来,省得害别人受罪!”
钟娘气得差点梗过去,她浑身颤抖道:“你也是女人,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从孕妇肚子里出来的,我以为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帮派里,对将来的妈妈能有一丝尊重!没想到堂堂英雌派居然也和乌合之众一般,对孕妇有如此大的恶意,难道在场的诸位就确定自己已经绝育,这辈子永远不生不养了吗?等你们怀孕了,就该被驱赶,被歧视,被恶语相向吗?”
第73章 招商
朝羽茉摆摆手道:“余思, 你不该对自己的队友太苛刻。从你们上述的话中不难看出,钟娘一直以来从未以怀孕为借口提出特殊要求, 她在队伍里面依然是尽职尽责不曾怠慢半分。只不过事发突然, 为人母者,优先考虑自身的安全也并没啥可指责的,就像寻常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意外,是不能避免的折损。”
“但这种意外明明可以避免的!此次幸运, 所以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万一下次没这么好运呢, 难道我们就活该为她和她肚子里的崽陪葬吗?”
卒余思和队友都很激动, 她们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任务的失败, 更多的是一种事后的焦虑与不安。如果仅仅是同伴身体上出现问题,那她们也不至于如此排斥, 只是因为这是个将要生育的女人,虽然她没缺胳膊少腿, 但就是比残疾者更让人痛恨。
人们厌恶孕妇带来的危机感, 一种对局面无法把持的失控与焦虑, 没有足够准备的生育对同伴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对于女性这种高道德的群体来说,谁都害怕被血淋淋的孕产者拖累脚步。
钟娘很是伤心道:“我明白了, 怀孕的女人连畜生都不如,就该蒙起头脸关进屋里不见天日。口口声声说着要女性互助,结果最后连个孕妇都容不下,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女的恨起女人来, 一点也不逞多让!”
“你少给我们泼脏水, 一事论一事, 就说此事明明是你隐瞒怀孕真相才害大家失败的,我们生气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看你们这副嘴脸,哪个孕妇敢把真相说出来,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四没放火,凭什么要接受你们的指责,各位的态度就是对孕产者的霸凌!”
“什么叫霸凌?我们抢你钱了,还是强迫你流产了?你想怀就怀,这里没人阻拦你,但你不能把自己的风险转嫁到别人头上。谁让你怀孕了谁就该负责,这个时候自己的男人倒是藏得好好的,让一个孕妇出来卖力赚钱,哝~你拉着我们赔钱赔力生的孩子,最后该不会是随男人姓吧?”
现场一片唏嘘声,钟娘忍泪斥责:“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这孩子是我期待已久的,随谁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难道都是随母姓的吗?”
“我们随谁姓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我们的孩子肯定跟我们姓啊!”
“对的对的,就算是自己也可以改母姓,我和朋友都已经改了。”
“生外姓崽就是赔钱货,女人的继承权不正是因为冠姓权和外嫁制度而丧失的吗?”
“为什么在别人努力为女人争权夺利的时候,总会有叛徒顺从男权制度,给压迫者添砖加瓦!”
…………
现场的气氛变得激烈起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宣泄着,把支持钟娘的那部分声音给压了下去,埋没已久的愤怒开始喷发,大有不可控之势。
朝羽茉站起身,看着堂下的徒子们大喊:“诸位请安静,先听我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听完再商讨也不迟。”
场内慢慢平静下来,主教的威信还是有的,大家更想知道她是站在那一方的。
“我们都知道在英雌派之前,天下所有的仙门都被男人把控着,我曾在管理高层浸淫许久,清楚地知道他们构造的权力网是何模样。男权统治下的世界,关系大于制度,阶级凌驾于公平,像是臭名昭著的酒桌文化,宗族势力,徇私舞弊……这些都离不开一个字——闝!”
“闝是什么,是独属于男人欲望的发泄,自古以来因为□□误事的案例数不胜数,但没一个门派,没一个男人,没一个女人去歧视去憎恨雄性那控制不住的罪欲!甚至,在我管理朝雁派的账单里,有一笔不小的隐形支出,叫做‘花酒费’,是赏给每一个办事者的闝资。”
“当然,我并不是在拿闝来和生育做对比,我只是想让大家清楚一件事,在男人的世界里,他们从不以自己的欲望为耻,反而在不停地美化支持这种罪行,尽管这些行为连累到同伴连累整个集体,但他们依然会去维护这种泄欲的权力,权力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而现在,咱们的姐妹只是怀了个孕,多么正常多么值得庆祝的一件事,这有什么好气愤的。钟娘因为胎动发生意外和崴到脚一样值得我们理解,生育不该成为女人的羞耻和罪过。英媂仙君在她的阴阳论中说过,阴为母阳为女,两者轮转交换互为一体,怀孕的女人,来月经的女人,不生育的女人,都是正常女人!”
难得的理解让钟娘潸然泪下,她擦着眼角不再说话。
见卒余思要反驳,朝羽茉连忙安抚道:“当然,这也不怪余思你们苛刻,因为赛规就是这样制定的,你们只是遵守规则完成各自的职责。此事最主要的问题在于英雌派的规则不合理,男人的帮派,连男人的闝欲都能照顾周全,而我们这么多人的全女门派,居然连孕妇都不曾考虑,把本该属于门派的责任推给徒子们,实在是失误!”
即不埋怨钟娘,又不责怪卒余思,谁的队也不站,把原因全揽到自己身上,朝羽茉的此番言论让众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
“英雌派成立没多久,很多规则条律都是沿用现有的习惯,所以难免会忽视我们女人的特性,之后我会让管理层仔细商讨研究出各种针对生育者的福利制度。既然加入我们英雌派,就不能再让你们拿着自己和孩子的命去冒险,怀孕者本就该受到额外照顾,但这种照顾应该由门派来承担,英雌派以后每月会给孕妇发一定的保障金,解除你们日常开销的忧虑,安心养胎,等生产完了再出山!”
怀孕了不但不辞退,反而平白无故的发钱?这事也太美了吧!
于是有人质疑:“这种福利政策不就是在鼓励生育吗?大家都去生孩子了谁还好好干活?要是有人借此机会生个不停怎么办?这对我们不想生育的人公平吗?”
“对啊,拿着集体的钱,给她养孩子,有这资金为什么不多给我们不生育的女性一些福利!”
“能不能制定规则,凡是生外姓崽一律享受不到优惠,干不够多长时间的不能领取保障金。”
“她生的男宝也要让门派养吗?我可不想让任何一个男的吸我们的血!”
“…………”
朝羽茉道:“大家的钱既然进了门派的金库,那就要以各种形式回赠给大家,像我上面说的,权力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今天我给生育者的福利,也是给不生育者的后路。不生育者的福利要有,生育者的福利也要有,还有工伤者,年老者,未成年者,甚至于神兽动物……根据各自的需求给予相应的福利。集体的钱养集体,这算不得只让生育者沾便宜吸血吧?”
众人沉默了,既然大家都有福利,那也不会揪着生育福利眼红了。
“至于大家担忧的,会不会有人借着机会生个不停,生随父姓的孩子,生男宝等等。这些都是个人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相信每位姐妹都有自己的定夺,生育的成本和代价不是一点福利就能弥补的,大家要为自己和孩子的人生负责……”
话到这里,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朝羽茉代表管理层的态度给足了众人利好,大家自然不会再闹腾。
但事后的影响并没有至此结束,团体比赛还在继续,孕妇也没有限制参赛资格,但所有团队都开始默不作声地拒收成昏的徒子。
功力差点没关系,但要是在执行任务期间,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致使任务失败,那才是最要命的。
为了强化自己的团体赢得最终比赛,必须要保证每个队员的确定性可靠性稳定性,由此造就了一批攻击性战斗力都非常强的徒子。她们与和事姥朝羽茉不同,这群人的态度非常明确,那就是要以绝对猛烈的手段,维护女人的利益,任何违背女性权力的行为,都该消灭摒除!
此事为后话,各种争纷都有个发酵过程,在此期间,先来看看我们的主角英媂仙君怎么样了。
英媂这段时间可真是活在人生的‘顶峰’时刻,生活过得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整个人都面带红光神清气爽,自在得不成样子。
事业上,英雌派是蒸蒸日上,英媂仙君的大名远扬,走哪都备受敬重。家庭上,去势后的明冷柔情似水,生活起居伺候得无微不至,终是调教成英媂想要的模样。
白天出去为英雌派拉业务,晚上回家享受美人服务。于世俗来说,确实是功成名就,人生赢家,于自己来说,那是顺风顺水,心满意足。
黎明时分,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温柔的美男夫人服侍自己穿衣束发,然后去院子里醒醒神练练功,调戏一下爱答不理的凤凰。等饭摆上桌,就和瞎虎子一起享受夫人爱的早餐,饭后打个嗝,接过夫人递来的擦得光亮的万浊剑,拍拍屁股出门去上班。
等夫人送到门口,不要忘了抱住香香软软的美男,送他一个满是爱意的吻来表达感谢。
大女人志在四方,小男人守妇而归,女男分工不同,但都有各自的价值,女人征服世界,男人征服女人,非常的公平合理。
回归正题,朝羽茉把招商的任务交予白衫和英媂二人,这段时间确实是有所进展,但事情却不太合人意。
英雌派招商的信息一经发布,世面很多大小商贾都纷纷前来,想和她们谈合作,人是不少,但要合作的项目却实在一言难尽。
其中最大也是最多的项目,就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行业,其二是绫罗绸缎纺织行业,其三是燕窝阿胶这样的养生品行业。
在招商时,英媂她们其实特意选择那些女商人前来谈合作,十个女老板,九个都是靠着卖上述三大行业发家致富的,剩下一个正准备往这里面踏。
这些老板们说得很明白,管你什么英雌派阳雌派,既然全是女人,那必然需要这些变美的东西。女人嘛,天性就爱美,挣来的钱一不闝二不赌,不酗酒不取妻,除了这些化妆品首饰衣裙能从她们手里掏出钱,还有什么能诱惑她们消费的。
只要英雌派跟她们合作推销自己的商品,那挣得的钱便可以对半分!
对半分?!英媂和白衫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些人的条件是,只需要在派里宣传一下,什么都不用做,便能拿到一半的钱。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派里近千人马不停蹄地干上一年,都不够她们一个月给得价钱。可想而知,这些专供与女性的商品背后,有着多么大的利润。
第74章 龚喜回归
一小盒红色染料, 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可言,换个精美的包装, 打上响亮的噱头, 就能从十文的本钱卖到三两银子。
一小瓶带香味的油性液体,调香剂,甘油,水混合在一起, 一大竹升量的成本五十文钱, 分成二十小瓶, 每瓶能卖到二两钱。
裁制好的衣裙, 布料一般般, 就因为款式新颖,比较流行, 便能张口要价五两银子。
保健品更是贵得离谱,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肉也不是粮, 什么树胶鸟窝兽皮, 弄些丢弃的边角料, 深度加工一下。摇身一变就成了美容养颜,永驻青春的神药, 开口就是几十几百两的要价。
英媂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以前也跟着龚喜做过几天买卖,那些时候钱都是一文一文地挣,像这种暴利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白衫头疼地扶额道:“各位误会我们都意思了,英雌派想做的生意不是这些虚而无用的东西, 我们和其它门派没有区别。像是日用品, 粮食鱼肉, 衣食住行,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其实都可以商谈,不用单单只盯着女人这一符号来售卖。”
商人一:“市面上,凡是和民生根基相关的产业,大都被老门派所把持着,我们这些女商很少能从中分得一杯羹。”
商人二:“利润低,风险大,折损率高,我们这些人出来打拼,谁都是背负成倍的债务和责任,因为必须要保住成本,不敢去冒这些险。”
商人三:“可以寻求合作,如果有门派在背后支持投资,我们可以把生意往各个方向延展。”
化妆品的利润是很高,但这些玩意毕竟算不上刚需,市场风向瞬息万变,很多商品有可能卖不长久,必须要花大价钱去营销做势,引导民间审美。
凡是做大的商贾,都会在之后往民生产业上转足,但就像她们说的,这些涉及到根基的东西,必须要有权贵的支持。而后起之秀的女商,根本得不到男权社会的信任,无法涉及这些产业。
自古以来权财不离家,这些老板们在男人把持的商海里摸爬滚打,能获得的利润很是有限。如果能找到一个有权势的靠山,那她们的才能必将会得到更好的发挥,英雌派伸出的橄榄枝,就是女商们一直以来寻求的机遇。
细想这个世界,女人为什么干啥都很难,其实这是因为女性权力的整体坍塌。在人类的社会网中,各行业各个细节都串联在一起,如果仅仅是一处损坏,那也不至于出这样的大差错。
就好像一座房子,只是窗户坏了的话,虽然漏风但依然能住人能躲雨,维修起来也很简单,但女人的处境,就是连地基都被掘地三尺。在这漫长而短暂的几千年中,代代女性不停地退让投降,从一片瓦一块砖开始,把自己的堡垒掀顶推墙,最终让我们的女儿们曝尸荒野之中。
女商们的困境很具有代表性,在男权的社会里,她就像是沿路摆摊的小贩,就算交足保护费也会被驱赶。只有衙门里有自己人时,这些女商才有资格租买商铺,安定下来。只有安定下来,她的顾客才能给予她们更多的信任,钱财才能在女人们之间流通。
我们无法从男人身上找问题,天命使然,这就是他们存活下来的技能,狼吃羊,羊吃草,狼和羊和草都没有错。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女人变成被吃的那一方呢?女人自身到底发生了什么致命的缺陷,使得这场性别的战争输得如此彻底。
如果不能正视这种缺陷,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那女性崛起之路就好像在沼泽地里起高楼,最终还是会沉陷于泥潭之中。
只有一扇窗户不行,只有一堵墙也不行,必须要从头开始,从根基开始建设,一砖一瓦的慢慢积累,等各行各业的女性全都连成一个完整的生态闭环,才能防止异性的入侵破坏。在此之前,每个女性都是一片孤岛,她们的开疆辟土需要不断的试错和返工,这个时候,就算她们是在为男权干活,也无理由去苛责她们,因为失败的女性群体无法给她们提供任何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