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源西。”
方若好一僵。
“想想看,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堂弟,爷爷的亲孙子,而且一心要往娱乐圈发展,最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你的支持。贺小笙一开始想用方如优来对付你,没成功,反而让贺伯伯更加器重你,而等贺伯伯去世,谁能得到你的支持,谁就是真正的继承人。”
“所以,他要赶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干掉我和源西?”
“对。你还记不记得李香兰的账户里莫名其妙多出的十万块钱,是从贺小笙的支付宝走的?”
“记得。”
“这是一步障眼法。如果是我,我也会留这么一条小尾巴,将自己牵涉其中,从另一方面洗脱自己的嫌疑――哪个凶手会傻到用支付宝给人转账,留那么大的证据等人抓?”
方若好点头:“确实。我当时觉得是王珊用贺小笙的支付宝汇钱给李香兰,丝毫没怀疑到贺小笙头上。”
“但王珊会去质问儿子――你为什么要汇钱给李香兰?再联系贺宅的失火,当她的性命也受到威胁时,
她会不会发现某些端倪?因为,只有王珊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凶手。”
“你的意思是……王珊不是自杀?”
颜苏摇了摇头,沉声说:“不。我认为她是自杀,是为了给儿子顶罪。”
贺小笙输入密码,“滴”的一声,电子锁开了,大门自动弹出。
他走了进去。
这是王珊坐落在B城繁华地段的一套四居豪宅,也是她服安眠药自杀的地方。但事实上,这套房子在三个月前,已经被她输给了别人。
只不过,那个所谓的别人,是他。
贺小笙把钥匙放在门庭的盘子里,光着脚走进去。
房子已经打扫过了,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从落地玻璃窗看出去,正好可以俯瞰B城的整个商贸圈。音乐随着感应灯自动播放,美妙的钢琴声像会跳舞的小光点一样在屋内流淌。
他伸展四肢,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闭着眼睛,聆听乐曲,整个人都无比放松。
“你这个废物!”那人的辱骂声响了起来,但立刻被钢琴声吞噬了。
“你有什么用?让一个女人踩头上!”那人锲而不舍,声音断断续续。
“你以为你爷爷只有你一个孙子就高枕无忧了?告诉你!你有弟弟了!”
贺小笙皱了皱眉,拿起遥控器将音乐声放大了点,想盖住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
可它还在继续――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让你好好巴结爷爷为什么不听?我让你娶方若好为什么不娶?你
为什么要跟沈如嫣和方如优她们搅和?没错,沈家是不错,但老爷子不喜欢她们啊!”
“你这个废物!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东西?念书念不好,运动也不行,半点能力没有,每天就知道玩游戏,玩玩玩,玩游戏能让你继承家业吗?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你怎么对得起我……”
贺小笙的手颤抖地攥紧了,突然狠狠地将遥控器砸了出去!
遥控器撞到玻璃上,反弹回柔软的地毯上,半点没坏。
贺小笙气得跳了起来,冲过去狠狠地用脚踩,直到踩得四分五裂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余怒未消地接起来:“干吗?”
电话那头的人怔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小、小笙,这个小女孩吵着要妈妈,我陪她在迪士尼玩了两天,实在玩不动了……”
一个小女孩在那儿不停地尖叫:“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贺小笙的眼睛微眯了一下:“行了,让她回家吧。”
“啊?这就回家?”
“不然呢?你还想绑架撕票吗?”
“不不不!当然不要!我这就送她回去!”那人连忙挂了电话。
贺小笙啐了一句“废物”,刚要扔手机,突然看到玻璃窗里倒映出王珊的模样。
他一个激灵,连忙回身,身后是空的。
贺小笙的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不、不用吓我!我、我不怕鬼!”
“吱呀”一声,主卧的门发
出一声轻响。
贺小笙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谁在里面?别装神弄鬼的!出来!”
“儿子……”主卧里传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但落在贺小笙耳中,似惊雷一般,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摔在地毯上。
“你是谁?”
那个女声清楚了一些:“小笙……”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确确实实是王珊的声音!
贺小笙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开了一线的主卧门。王珊就是在那里服用安眠药睡去的。
她当然不是自杀。
她只是不小心吃多了。
因为贺小笙倒给她用来服药的水里也溶化了大量安眠药。
她就那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也不会说出刻薄尖酸的话语,再也不会用长长的指甲掐他,再也不会出去跟年轻的男孩们花天酒地……
那女人是疯子。
自他父亲空难去世后,她就疯了。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妈妈,她满脑子只想着及时享乐,从儿子这里捞钱,以及逼儿子去捞钱。
贺小笙咬着牙,轻轻地问:“是你吗,妈?”
主卧里静悄悄的。
贺小笙的眼中突然有了眼泪:“你为什么回来?让你去跟爸爸团聚了,不是好事吗?你活得这么痛苦,我替你解脱了,不好吗?你的心愿我已经帮你实现了,不是吗?昭华是我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概是从前年起,王珊迷上了赌博。
一开始还只是玩玩,后来越
赌越大。等他发现时,她已把手头的房子输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催他,每天回家都催他赶紧接管昭华。
他被催得没办法,只好打起精神跟着爷爷学。爷爷给他安排了方若好,他心中不服气。他想他到底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不行?非要塞一个所谓的贤内助给他?
一半是逆反心理,一半是机缘巧合,他在电影院遇到了方如优。他给她递了手帕,就那样像偷情一样地开始交往。
方如优,是方若好同父异母的姐姐。
想想就觉得好解气。尤其是继承典礼上,他不顾一切地宣布要跟方如优结婚,看着台下方若好和爷爷瞬间苍白的脸,只觉人生二十三年,从来没有如此痛快过!
但短暂的痛快之后,则开始了长久的煎熬。
爷爷开始疏远他,重点栽培方若好;方如优每天只盘算着如何才能打倒方若好,对他越来越敷衍;妈妈一边私底下数落他不听话,一边还要对方如优母女巴结奉承……他像生活在旋涡中一般,每天不由自主地跟着忙活,却四面吃力不讨好。
但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绝望。
真正的绝望,是从听到公司的流言蜚语开始的――
“你知道小太孙吗?”
“知道啊,他长得超帅的!听说他要出道啊!”
“是的,方若好亲自给他制定了造星计划,严维文亲自带。严总都多少年没亲自带艺人了,所有的资源全都为他打开,想
想就好激动啊!没准将来还会接掌昭华。”
“那贺小笙怎么办?虽然他是个傻白甜,但我还蛮喜欢他的。”
“贺小笙能力太差啦,老爷子对他很不满意的。看着吧,这会儿重用方若好,就是在为将来的小太孙拉班子呢……”
他听着那些风言风语,再回到家中,想要质问爷爷时,却亲耳听到爷爷跟方若好说:“小笙从小被王珊宠溺着长大,养成了一个废物。所谓的废物,就是既没有预知风险的机敏,也没有更改规则的才华,还自我感觉良好。像家养的宠物,看着千般好,一旦放出野外,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废物……
“你这个废物啊!”母亲骂个不停。
“我要跟你分手!”方如优过河拆桥,毫不留情。
“贺小笙能力太差啦……”连那些拿着他发的薪水的底层员工都敢这么讥讽他!
贺小笙回忆到这里,一步步地朝主卧走了过去:“我不是废物。我,贺小笙,不是废物!你、爷爷、方如优,所有人!都别想叫我废物!”
他用力踹开了门。
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响,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黑暗中,手里拿着一根录音笔,她按一下,里面发出声音“小笙”,再按一下,“儿子”。
“这是你妈当晚在你爷爷家偷东西时,方若好录下的她的话。我截取了一下,选了里面的两句,就是想看看你听见后,会是什么反应。”那人从黑暗中走出
来,客厅的灯光照在了她脸上,赫然是――崔柔柔。
贺小笙的瞳孔在收缩:“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找人绑架了我女儿。我当然要来管你要。”崔柔柔说到这里,忽然又笑了,“不过,我刚才听到了你的电话。看在你没想伤害她的分上,此事就此作罢。”
她把录音笔丢过来,贺小笙没有接,笔掉到了地毯上。
“我对你们这些豪门恩怨不感兴趣,只要我女儿没事,我就带她离开B城。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你可以放心。”崔柔柔说完要走。
贺小笙盯着地上的录音笔,脸上的表情很古怪:“连你都瞧不起我……对吧?”
“什么?”
“我连威胁人给我办事,都不敢动真格……你听到我刚才的那个电话,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崔柔柔听出些许不对劲来,刚要转身回答,贺小笙抄起茶几上的花瓶冲上去朝她狠狠地砸了下去。
崔柔柔始料未及,一下子被砸中后脑勺,但她毕竟久经训练,没有立刻晕倒,而是扭身一把扣住了贺小笙的手。
贺小笙疯狂地挥舞着花瓶,一下又一下,崔柔柔的目光涣散着,最终晕了过去。
“废物!你才是废物!让你放个火都搞不定!还特种部队退役呢,狗屁,连我都打不过!谁说我打不过女人的?谁说的?嗯?”贺小笙又狠狠地踹了几脚,抹了把脸上的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贺小笙一震,转
头盯着手机,来电显示“如优”。他的眼角剧烈地抽动了起来。
方如优一边给贺小笙打电话一边下了车:“王八蛋,不接我电话!心虚吗?”
她可没忘记慈善拍卖会那晚,贺小笙用花瓶砸她,到现在她后脑勺还包着纱布没好呢,因此一得到自由就来找他算账。
她心中满腹疑惑,急需解答。车库里的固定停车位停着贺小笙的车,他肯定在家!方如优走进了电梯。
与此同时,贺小笙将满头鲜血昏迷过去的崔柔柔拖进主卧,用绳子把她绑在了一把椅子上。他做这些的时候不知是否有错觉,总觉得妈妈好像依旧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贺小笙一边流汗一边哆嗦,而外面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他走到客厅,看见地毯上的血迹,索性把地毯全部卷了起来,拖进储物间。做完这一切时,门铃疯狂地响了起来。
方如优按门铃。
里面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方如优挑了挑眉,难道不在家?这时方若好发来短信:“你在哪里?”
“小笙家。”她刚回完一句,房门开了,贺小笙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开门,身上湿漉漉的,只穿了件背心。
“在家为什么不开门?”
贺小笙定定地看着她,神色十分复杂。
方如优索性将他推开,自行走了进去,看到屋内一片凌乱,却也并不意外。她走到沙发上坐下了,冲他冷冷一笑:“我妈什么都不肯说,我只能来问
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贺小笙极为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陆小奸、我妈,三个人在密谋什么?老爷子的死跟你们有关吗?你妈真的是凶手?还有李秘书又是怎么回事?”
贺小笙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似乎很诧异。
方如优睨着他――一如既往,在她和他的恋情中,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是主导者。
贺小笙勾起唇,一点点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你可真是个自信的人啊,如优。”
方如优意识到不太对劲,下意识地坐直了。
贺小笙靠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但那笑容,让她的心莫名一沉:“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答案?连你妈都不肯对你说,凭什么你认为,我会惯着你呢?”
方如优的面色一白。
“哦,对,是的,我一直是惯着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全都听你的……所以,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也可以这样随随便便闯到我家来,对我为所欲为?”贺小笙朝她走了一步。
方如优立刻喝止:“站住!”
贺小笙果然站住了,但一秒钟后,继续往前走。
方如优立刻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看见她惊慌的样子,贺小笙“哈”地笑了出来:“你怕了!你怕我吗,如优?”
“老爷子……的药,不是你妈换的,是你,对不对?”
“如果我说是,你如何?”
方如优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继续后退,结果撞
上茶几,茶几上的装饰物“啪”地坠地。
“所以我说,你真是自信啊,如优。都被我打过一次了,还不记教训,单枪匹马地来质问我,你不怕吗?”贺小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给人一种温暾疏懒的感觉。
“我、我……”方如优下意识地攥紧手心,“我不信你敢对我怎样!”
“哦?”
“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妈不会放过你。”
贺小笙大笑,似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如优啊如优,你可真窝囊啊,口口声声说要脱离家庭反抗父母的你,这种时候,却只能搬出你妈来威胁我,哈哈哈……”
方如优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上来,浸透了全身。
贺小笙盯着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废物。”
方如优重重一颤。
“真正的废物,是你。”贺小笙慢条斯理地在沙发上坐下,两人的姿势正好调了个个,如今的主导者,是他。
“真的……是你换了老爷子的药吗?”方如优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贺小笙的睫毛垂了下去,复又抬起:“对。”
“你怎么敢?!”方如优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那是你爷爷!”
“比起你怂恿人告你爸,我觉得我做的也不算什么。”
“我爸是罪有应得!”
“我爷爷也是!”贺小笙的表情一下子暴怒了起来,尖声道,“我爸,为他鞍前马后,为了公司鞠躬尽瘁,出差途中飞机出事殉职了!结果他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