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她去紫宸殿求见过一回,可是萧聿根本没见她,走之前她看见小德子拎着装点心的盒子进去。萧聿很少吃点心,皇后忍不住怀疑这东西是给别人的。
她回宫后整天疑神疑鬼的,就总觉得云渺不在流云殿。可不在流云殿她又能在哪?
今日借着梁静曦要进宫的借口,她才到太后这来,无意间说起不知怎么安置梁氏,太后这才派人去请萧聿过来。
萧聿一走近,太后和皇后就察觉到他脸上的那道伤,太后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聿坐下来淡淡道:“没什么,紫宸殿跑进来一只小野猫,不小心抓到了。”
太后喃喃道:“野猫?也是,这季节野猫最是躁动,是有可能伤人。”
她赶紧吩咐时安:“你们怎么照顾皇帝的,这宫里野猫多,找人去好好搜捕,别又伤着人了。”
“奴才知道。”时安忙躬身道。
皇后拢在袖中的手指蓦然收紧,这话也就唬唬太后,怎么可能是野猫抓的?
联想起前几日发现的,皇后这会几乎可以肯定云渺那贱人就在紫宸殿。
她凭什么能住进紫宸殿,皇上为什么要假装将她禁足,到底发生什么了?
皇后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想法,不过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恨那贱人凭什么能住进紫宸殿,就连她这个皇后都没有在紫宸殿留宿过,更别提直接住进去了。
“皇后?”太后叫了她几声,直到半夏在身后推了她一下,皇后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有事找皇帝商议吗?”太后提醒她,皇后这才发现萧聿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有了一丝不耐。
皇后尴尬地笑了下,忙道:“是,梁府二小姐五日后便要进宫,只是皇上之前还未说要给她什么位份,臣妾不敢擅作主张,这才来找太后商议一下。”
萧聿这段时间整天和云渺厮混在一起,早就将什么梁府二小姐忘到天边去了。
他轻咳一声:“既然是将军府的,那便赐个贵人的位份吧。”
“那住处?”皇后又问道,她觉得一入宫就是个贵人,比当初沈嫔入宫时还要高上一截,她有些拿不准皇上对将军府的态度了。
萧聿愈发不耐烦了,这些后宫中的小事都要他来裁决,要这个皇后有什么用?
“皇后随意择一处给她吧。”
“是。”皇后看出了他心情不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太后又和他寒暄了几句,无非也是好奇这段时日他怎么谁都没召见。
“哀家听说,这钰贵嫔犯了事?”太后想起这几次请安都没见到云渺,随口问了句。
皇后立马竖起耳朵听,萧聿淡声道:“她身子不好,朕怕她冲撞太后,便让她呆在流云殿好好休养了。”
皇后死都不信这个理由,但是太后并不是太想管萧聿的私事,随口说了句让她好生休养,便不再多说了。
“既然母后没什么事,朕就先回去批折子了。”
萧聿略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
五日后,一顶小轿便将梁静曦送进了皇宫。
看着这阔别多日的皇宫,梁静曦心情很好,不枉她在家中给父亲吹了许久的耳旁风,最终还是让她进来了。
芳儿扶着她下轿,半烟带着宫人已经等在门口,领着她们去了翠微宫。
翠微宫没有人居住,离紫宸殿也不远,皇后这是觉得萧聿还是厚待梁家,这才安排了这处地方。
没多久就到了,半烟将人送进了偏殿:“小主今日劳累了,皇后娘娘说今日小主便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凤仪宫觐见。”
“我知道了。”梁静曦看着殿内的装潢很是满意,看来皇上还是喜欢她的,这才没有因为淑妃的事牵连自己,还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好的宫殿。
半烟打量着两人的神色,觉得不是什么很聪明的对手,估计和淑妃是一个样,也就放下心来,安心回去复命了。
“小主快休息吧。”芳儿将行礼都放置好,才叫人端进来热水,“说不定晚上皇上就要召见您呢......”
梁静曦脸有些红,她不是正经选秀进来的,不必等到三日后再侍寝,若是皇上记得她,今晚召见她都是可能的。
再说她可是梁府送进来的,皇上哪怕给父亲一点面子,都会尽早召她侍寝的。
梁静曦美美地沐浴更衣,还化了妆。只是等到天黑也没等到敬事房的太监过来传旨。
芳儿觑着她有些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劝道:“说不定是皇上朝事繁忙......等皇上闲下来,一定会召见小主的。”
梁静曦深吸一口气,她进宫前就打听到曾经最受宠的钰贵嫔被禁足了,本以为她进宫就能得到皇上青睐,谁知今日竟连面都没见到。
她很是不高兴他,闷闷地道:“算了,就寝吧。”
第95章 争吵
流云殿中
自从云渺被带去紫宸殿以后,流云殿冷清得不像样。萧聿虽然没有惩治他们这些下人,但是这段时间大家都是夹起尾巴做人,一点都不敢闹腾。
秋雯和嫣雯都待在房间内,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生怕又惹事。
“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娘娘怎么样了?”嫣雯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地说道,“皇上那日这么生气,不会对娘娘动粗吧?”
嫣雯担心地直起身子,看着在那边做绣活的秋雯。
秋雯手一顿,心下也是止不住地担心:“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好好待着别给娘娘添乱了。”
“皇上既然都没处置咱们,定然也不会对娘娘太过分的......”秋雯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她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
皇嗣是多么重要,皇上知道娘娘在避孕,指不定要生气成什么样呢......
嫣雯叹了口气又趴回桌上,被关在流云殿一个多月了,这样被禁足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所幸皇上没找到我缝在枕头里的东西。”嫣雯有些庆幸地说道,“要是皇上看到那包落回,咱们才是真的完了。”
“什么?”针戳破了秋雯的手指,她有些害怕地站起来小声道,“那东西你怎么还没扔掉?”
嫣雯委屈道:“当时娘娘让把那药下在那碗鱼羹里,我没用完就藏起来了。之后皇上病倒,侍卫们把各处都看得严严的,我怕被发现就索幸没扔。”
秋雯心突突地跳,现在流云殿四周都是守卫,更扔不了了,可这藏在房中总是令人担忧。
没等她再说话,门倏然被打开了。
秋雯惊地立马转过身去,就看见了裴青的面孔。
“裴.....裴侍卫.....你怎么在这?”秋雯吓得语音都变调了。
紫宸殿中
云渺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数着地上的落花,已经被关在这一个多月了,可昨日她月信又来了。
萧聿当时很失望,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她既不想怀孩子,又想早点出去获得自由。
云渺烦躁地叹了口气。
突然间,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云渺吓得坐起了身子,慌忙地看过去。
萧聿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大步走向她,直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提起来。
“你怎么了......”云渺莫名其妙,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地也还行,萧聿好似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不知道今天他又怎么了。
萧聿怒视着她,眼底似乎都要冒出火花来,铁青的面容让她不自觉地害怕,她放软了声音:“皇上?”
“云渺,朕还从没想到你是这般恶毒的人。”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骗朕?!”
云渺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她还不清除萧聿是发现什么了,直到他将一个小药包甩在了自己面前。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落回的药粉,这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萧聿知道了些什么。
云渺脸色霎那间就白了,她嘴唇不自主的轻颤着,却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朕没想到你这么狠心......”萧聿眼中满是失望和痛心,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将这东西用在自己身上,会利用自己去对付淑妃。
裴青将这东西带到他面前时,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知道云渺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她做事也没那么纯粹,只是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他不是痛心她的手段,他只是痛心原来从来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她骗了自己一次又一次,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彰显着她对自己没有分分毫的情谊。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云渺垂眸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药粉,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
她蓦然抬头,眼神冷静地看向萧聿:“你想知道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古以来女子就被要求三从四德,事事依附于男人?”
“为什么男人能够三妻四妾,女人却必须从一而终?你口口声声对我有情,那为什么你回京后却是娶了一个又一个?你能够有这么多嫔妃,又凭什么要要求我不能在你走后重新找别人?”
云渺越说越激动,凭什么他做不到的却非要自己去做?
“这世道对女子苛刻,我的家世就注定了我只能靠一门婚事给自己和我母亲弟弟一个保障。当初你一走了之,我在这京中的处境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萧聿看着她的眼泪,手指微微颤抖了下:“朕从来不知,你心中有这么多委屈......”
“你当然不知道!”云渺打断他,“你成了皇帝,可以有满宫的嫔妃,却非要再把我拉进这后宫中。”
“你问我为什么不想要孩子?依着我的家世,如果怀上这孩子,将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我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能不能好好抚养他你都不考虑!我不想用自己的孩子屈冒险有什么错?”
“你问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淑妃?如果她仅仅是对我下毒,太后和朝臣们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嫔妃去得罪手握重兵的梁府吗?你又能真的保护我吗?凭什么我就要屡次受她欺负不能还击?”
萧聿呼吸急促,他听着云渺的满腔怨怼,心情复杂至极。他只以为自己已经保护好她了,能够让她安心,可没想到她心下却是这般忐忑不安。
“梁氏犯的错,朕总有一日会帮你讨回公道的......”萧聿放轻了声音,想要安抚她。
可是云渺往后退了几步:“总有一日?只要梁府不倒,哪怕她杀了我,你也没办法为我讨回公道。”
萧聿心下一紧,赶紧打断她:“胡说什么?朕会保护你的......”
“保护?”云渺冷笑一声,“这后宫中这么多女人,你忙得过来吗?”
萧聿皱眉,想要解释:“朕刚登基时朝政不稳,不论民间还是皇家,联姻都是最能稳固后方的手段。更何况自从你入宫后,朕也从未再召见过旁人。”
“皇上也知道婚姻是最能稳固势力的手段。”云渺眼泪落了下来,“你都不能坐到事事随着自己的心,你都不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又凭什么要求我做到?”
萧聿哑言,见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他薄唇紧抿着,两人都较着劲地看着对方,好半晌没有说话。
第96章 无处可去
“原来你对朕有这么多怨言......”萧聿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
时安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这钰贵嫔往日瞧着柔柔弱弱的,今日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殿门被关上,屋内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云渺好似浑身脱力了一般地瘫坐在榻上,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这般忤逆他,萧聿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云渺现在是又后悔又有一丝爽快,这些话憋在她心中太久了,久到她都想欺骗自己就这样过下去。
却没想到今日还能有一吐为快的机会。
萧聿出来后,大步往外边走,时安不知道他要去哪,只能跟着他漫无目的地在宫内走来走去。
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时安低着头没注意到,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时安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他可不是钰贵嫔,能在冒犯皇上后还活得好好的。
萧聿停下来注视着前方,也没理会他,时安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时安,你瞧见了?她竟然这样和朕说话?她不想活了是吧?”
时安腹诽,他瞧见了,钰贵嫔居然和皇上说这些话,他听着都胆战心惊,不过皇上都没把钰贵嫔怎么样才更他震惊。
哪怕他面上伪装得再好,可是他从小跟在萧聿身边,萧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算知道一二,皇上的脾气可绝对称不上好。
所以皇上既没处置钰贵嫔,也没把她赶出来,反而自己出来晃悠,他才是差点惊掉下巴。
“她是在怪朕?”萧聿拧着眉,似是在喃喃自语,“她凭什么怪朕?”
“她对朕有这么多怨言,可她从来没说过......”
时安抬头悄悄望了他一眼,直到萧聿踹了他一脚,他才连忙开口:“娘娘这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皇上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口不择言?朕看她是积怨已久。”
萧聿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时安也不敢动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道有些落寞的声音。
“朕真的做错了?”
萧聿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否做错了,他在北境九死一生才能回到京城,流了多少血才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要稳固皇位,所以许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他一旦落败,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只知道在自己流落北境时,云渺背叛了他要嫁给别人,可他从未想过她也有难处。
时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皇上竟然会反思自己?
他斟酌着开口:“皇上有为难之处应该和娘娘好生解释一番,不然娘娘也不知道......”
“解释?”萧聿气笑了,“她那样是想听解释的样子?”
“再说,朕凭什么要和她解释?”萧聿声音陡然拔高,“是她犯了错,该她和朕解释,凭什么要朕低头?”
他气上心头,又踹了时安一脚:“你帮谁说话呢?你觉得是朕的错?你觉得她没错?”
时安叫苦不迭,你俩都没错,我的错行了吧。
萧聿也不是真的想听他说什么,见他无话可说的样子,烦躁地又踢了他一脚,转身继续往前走。
时安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跟了上去。
两人在宫道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看天色都要黑了,最近雨水多夜间天气凉,时安怕萧聿着凉,上前劝道:“皇上,这会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萧聿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回去?回哪去?”
时安正想说回紫宸殿,蓦然想起钰贵嫔住在紫宸殿呢,这两人还在吵架,自然是不会想见面的。
可也不能让皇上一直在外边吧?时安觑了一眼他的脸色:“要不,奴才回去将偏殿收拾一下,让娘娘先住在偏殿去?”
萧聿冷哼一声:“朕的寝宫,朕哪都不让她住。”
“你现在回去把她送回流云殿去,朕不想看见她。”
“是是是,那奴才先回去?”时安忙不迭地就想跑,但又担心萧聿一个人在外边,他想劝的时候,萧聿一个眼神甩过来,时安忙跑了。
萧聿漫不经心地随意走着,不想回去也没地方去。
不知道走到了何处,突然有个人从一旁的林子里跑出来撞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