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月,我有话要同你哥哥说,你可否回避一下。"她猛地吸了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猛地抬眼直直看着身前的萧焕云,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和不顾一切。
萧芷月微微一愣,似徒然间意会过来,她几乎是想也未想便忙不迭的点头答应道:"好。"
第三十八章 看来这长得好看的也不一定讨女孩子欢心
苏墨吟闻得萧芷月步出房门的脚步声,她躲在被窝里却是半点动静都不敢有,她僵硬的躺在那,只觉得手也僵脚也僵,那厚厚的被子捂着脑袋,连呼吸都不畅快。
她不知道自己是抽的什么东南西北风,她怎地就把这将军府当做了自己家,她那一刻的反应完全是出于本能,从前她在家中闯了祸事,父亲气的要打她,碧娆便会咋呼呼的在门口喊她小姐快躲起来,躲起来。
她那时总是想也不想便往被窝里钻,只觉得那被子就是自己的保护帐,躲在里头既隐蔽又安全,即便是被父亲不幸逮住,她躲在被子里,他要打,她也任他打,反正被子捂着,他打的再用力,她也不觉得疼。
方才听到萧芷月声音的那一刻,她只想着躲起来,躲起来,根本就没来得及细想这里不是苏家,这房间也不是她的闺房,更没有追着要打她的父亲,那一刻她只想着要找地方藏身,本能的就想着往被子里钻了。
她都不敢想,方才萧焕云看到她这唐突又可笑的举止,会如何看待自己,只怕觉得她疯了都有可能。
只是待她后悔不已想从床上爬起身已是为时已晚,眼看着萧芷月领着一名女子从门外走进来,那一刻,她只知自己若是现在翻身从萧焕云的床上爬起,只怕那场面会比现在更窘迫更难堪,且不说她这怪异唐突的举止。若是追问起来她为何突地跑到萧焕云的床上去,只怕那时就算她长了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苏墨吟叫苦不迭的躺在被子里,全身僵硬的动也不能动,她便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屋里的人能有话便快说,说完了就赶紧走人,这被子捂着脑袋,当真是又闷又热,她都快要窒息了。
屋里徒然间陷入安静,苏墨吟隔着被子竖着耳朵听动静,她也不知这被子外站着的两人是个什么情况,隐约间。好似听到那被唤作迦禾公主的女子说是有话要同萧焕云说,那样郑重其事的口吻,竟连萧芷月也听不得,
苏墨吟本不愿听人墙角,可是奈何这墙角却是自己长了翅膀跑到她耳边的,她即便有心不听,可那些话却已不由分说的往她耳朵里钻了。
虽隔着被子,苏墨吟还是隐隐听到被子外头迦禾公主略带哽咽的声音响起来:"焕云,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为何见了我非要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你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吗?当我知道你受了伤。我恨不得立刻飞出宫来看你,可你见了我,为何要表现的一副冷漠绝情的模样,你为何要称呼我为公主,从前的你都只唤我阿禾的。为什么?你难道真的把阿禾给忘了吗?"
那声音带着难言的委屈和苦涩,那一字一句都似在泣血控诉,眼泪不自觉的涌出眼眶,那哭泣的人似再也压抑不住,突地一下张开双手猛地一把抱住身前那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
萧焕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看着那猛地扑进怀中的女子,那一刻,他徒然间呆住了。
"焕云,我知道十年光阴能改变许多东西,可是我对你的心意却从不曾改变,你难道真的忘了阿禾忘了我们的约定,等我长大了,你便会娶我为妻,这一切的一切,你难道真的忘记了。而今你要娶旁的女子,所以就不要阿禾了吗?"泪水打湿衣襟,那张小小的脸上此刻已布满泪痕,那模样落在眼里只觉得让人满心不忍。
萧焕云低头看那扑进怀里的女子,脸上似无奈似苦楚,他忍不住微微皱眉苦笑,伸手扶住她因抽噎而瑟瑟发抖的肩膀轻声叹道:"那只是儿时的戏言而已,你何苦要当真呢。而今我们都已长大,你也不该执着于过往,我希望你能忘记过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苏墨吟万万没想到,自己躲在这被窝里,竟也会撞破萧焕云与迦禾公主的私情,即便她脑子再迟钝,她也听出那迦禾公主言语间的意味,她爱慕萧焕云,爱慕了整整十年,且儿时两人还私定了终生。
苏墨吟不知道那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存了怎样的一份情,才可以守着儿时的一个诺言默默等候一个人十年之久,且不论这等待值不值得,但至少对苏墨吟来说,迦禾公主的行为令她动容且钦佩。
可是萧焕云,他却以一句戏言来残忍抹杀了两人曾经的种种,戏言,他难道不知如不轻言,故不轻信,若不轻许,故不轻负这句话吗?
苏墨吟对他本就存了成见,且她今生最讨厌的便是那种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伪君子负心人。而今听到萧焕云这样冷情薄幸的一番话,她只觉得心中愤恨不已。
她既为那迦禾公主抱不平,又懊恼父亲当年为何这般糊涂竟为她定下这样一门亲,脑子里蓦地念及,十日之后便是她与萧焕云的婚期,那一刻,她恨不得立马翻身爬起来,然后冲到萧焕云的跟前,狠狠给对方一记拳头,教训教训这个寡情薄意的臭男人。
她苏墨吟今生绝不能嫁这样一个寡情薄意的负心汉,她要退婚!
那一刻的念头强烈到让她恨不得揭被而起,可转念念及被子外头那爱慕萧焕云的迦禾公主,她才生生忍住因气愤而抓紧被角的手。
萧焕云对她说了那样冷情的一席话,她已难过的不得了,若她此番惊觉自己心爱之人床上还躺了一个陌生女子,她又该作何感想。即便她有心解释,只怕那迦禾公主也会生了歧意,难证两人清白。
她生生忍了怒意,努力不让自己跳起身,可还是忍不住揭了一方被角气愤不已的狠狠瞪向萧焕云。若这眼神真是刀子,她当真要在他身上狠狠剐上几刀解解气。
只是她方揭开被角往外看,却不想竟与那萧焕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正伸手推开抱住他的迦禾公主,看到她恶狠狠似要吃人的眼神杀过来,他微微一愣,似明白过来,知她此番定是已误会了他与迦禾公主的关系。
看到她那样愤恨的神情,萧焕云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有些话,他根本无暇解释,也解释不清,且眼下这场面,他更是无暇开口去辩解什么。
他略带歉疚的看她一眼,收回视线,身前的迦禾公主红着眼,双目仿如点染的桃花一般通红惹人怜。珠泪清亮,一颗颗顺着她凝脂一样的脸颊滑落下来。她张着口欲要再说些什么,可萧焕云已斩钉截铁的抢先开口道:"公主还是早些回宫的好,莫要叫皇上太后为你担心。臣萧焕云,恭送公主。"说完。微微躬身作揖,那态度已是不言而喻。
"阿福,车子备好了吗?"
萧焕云朗声开口招呼门口静候的小厮,似看不到迦禾公主脸上委屈且悲痛欲绝的神色。
萧芷月和那唤作阿福的小厮正守在门口,听了招呼,那被唤作阿福的小厮赶忙要进门,可步子一迈就被萧芷月给拦了下来,眼神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似警告似威胁。
他惊了一跳,脸上一迟疑,萧芷月却是抢先一步举步迈进了房门,那张脸上带着愤愤与不平。看到萧焕云脸上不为所动的神色,她突地怒从心起,狠狠一拳便打在他的胸口上气恼道:"云哥哥,你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明明喜欢的是迦禾公主,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公主的心意。那个苏家丫头到底有哪一点能及的上公主,且不说她身份容貌及不上公主分毫。就她那样一个粗贱丫头,还被劫匪抢到山寨里那样多日,指不定失身于哪个野男人都说不定,你难道是想一成亲就给自己戴绿帽子不成。"
萧芷月愤然出口的话音才落,却不想脸上徒然就落下萧焕云不由分说的一记耳光。啪!
疼痛的感觉一瞬漫上脸颊,那一刻好似时间凝滞,所有人都惊愕的忘了反应,萧焕云的手僵硬的举着,他也错愕于自己的反应,可是那一刻,听到那样刺耳恶毒的一席话,他忍不住就想要制止。
他可以纵容她的刁蛮任性,却不能纵容她恶语伤人。同为女子,她该知道一个女子的名节对她何其重要,她怎可恶意中伤。
萧芷月手捂脸颊,眼里满满的都是不敢相信,从小到大,萧焕云最是疼她。即便是闯了再大的祸事,他也都不曾训斥她分毫。即便是父亲罚她做错了事,他也都想着法子为她开脱,为她顶罪。而今他却为了苏墨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打了自己。
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刻的委屈与疼痛似从脸上一路烧到了心里。萧芷月从不曾如此刻这般讨厌一个人,憎恨一个人。
"好啊。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打我。我告诉你,就算你娶了她,我也不会接受她的,只要她进了萧家大门,我便有一百种一千种法子把她赶出萧家去。我们走着瞧。"那一字一句似带着歇斯底里的恨意与决绝,话音一落,她便哭着转身冲出了房间。
看着那哭着跑出去的人儿,萧焕云忍不住想要伸手拉住她,可手指颤了颤,还是堪堪忍住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出手打了她,可是他何尝不是因为太痛心才会如此。他可以容忍她的刁蛮任性,但不能容忍她的心怀歹毒。即便你讨厌一个人,也不该心生怨怼去伤害别人。
"芷月!"迦禾公主看着哭跑出去的萧芷月,忍不住出声唤她。但见萧焕云毫无反应的站在原地无所动作,她只觉得痛心不已。
那一刻,她徒然心灰,知道自己那百转千回的心思,他终究还是视而不见了。
"焕云。你变了。"她抬眼心痛看他,强忍着心酸狠狠咬咬牙,一转身,举步朝萧芷月追了出去。
萧焕云看着转身跑开的人,似无奈似叹息,但终究没有出言挽留。所谓快刀斩乱麻,多言一句,也只是徒增困扰罢了。
阿福闻得动静迟疑着从屋外走进来,不想一进门就看到苏墨吟诈尸一样的从床上跳起来,凌乱的衣裳,乱糟糟的头发,她就那样毫无征兆的一下爬起来。
阿福一惊之下。待看清从床上跳下的人,错愕的下巴都险些要掉下来了。
"公子。。。你。。。这苏姑娘。。。"阿福惊愕的张大嘴,抬手指指萧焕云身后的苏墨吟,那张脸上写满吃惊和不敢相信,以至于一开口连话都说不全了。
苏墨吟大咧咧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眼里含着喷薄的怒气,对于阿福的反应她却是视若无睹,反倒是看着萧焕云,那模样像是要吃人似的可怕。
阿福惊觉不妙,一时间静若寒蝉,抬眼忍不住就示意身前的萧焕云。
显然萧焕云也闻得身后的动静,转过身看她。不想一抬眼就看到苏墨吟恶狠狠的一记眼刀朝他杀过来。那眼神仿如见了仇人似的。
他蓦地有些心惊,只觉得莫名。突地转念一想,想着起那躲在被子里的她,只怕他与迦禾公主的对话她已全然入了耳朵里。他与她虽未拜堂成亲,可也是有婚约在身的,她这样生气,莫不是在恼怒自己与迦禾公主的关系。难道。。。她这是吃醋了不成。。。
他这想法虽有些自作多情了些,但他实在是想不到她这样生气的理由是什么。这吃人似的眼神,分明是在针对他。
蓦地想到这一层,对于她的反应,他便也就释然了。
只是看她这一头乱发,横眉瞪眼的样子落在眼里实在是有些好笑,脑子里不由地闪过他与她一起落崖时的落魄模样。想起她不由分说把烤鸡扔进火里,那时的她也是顶着那一脸的狼狈,头发乱糟糟的,滑稽又好笑。
他那样想着,忍不住勾唇好笑看她。
苏墨吟看他笑的古怪的神色,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瞪着眼气鼓鼓的唾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萧焕云你个负心汉,伪君子,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绝对绝对不会与你成亲的,我现在就去同你爹和我爹言明,我们的婚约从今往后都做不得数。"
苏墨吟嫌恶开口,那脱口而出的话完全是不留情面,抬眼看到他嘴角笑意,她越发觉得碍眼可恶,忍不住一跺脚,气的狠狠拿手撞了他一肩头,一甩手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举步便往外走去。
萧焕云始料未及,根本未来得及躲避,那一下来的突然,他避无可避,一下被他撞得险些栽倒。
他一下吃痛,忍不住痛呼一声,伸手赶忙捂住受伤的肩头退后一步。
一旁的阿福显然没料到这苏墨吟看似柔柔弱弱,未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泼辣性子,这一言还未言便大打出手。萧焕云本就伤势未愈,阿福看到那一下正好撞在他的肩膀伤口处,吓得三魂飞了两魂半。
"公子,你。。。你没事吧。"阿福白着一张脸,赶忙上前搀扶着紧张的关切道。
萧焕云皱眉,忍着痛长吐一口气,揉揉那受伤的肩头却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只是对于苏墨吟这过激的反应,显然是始料未及。
看着她气鼓鼓甩开膀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萧焕云只觉得欲哭无泪,而今这一个两个三个的。他好像一下子全都给得罪了。
阿福看着又一个气呼呼走出去的人,忍不住疑狐又同情的看萧焕云一眼,张口忍不住就小声嘀咕道:"看来这长得好看的也不一定讨女孩子欢心嘛。"
苏墨吟一股脑的冲出门,径直就往前厅冲,她已打定主意,这婚事她决不应允,即便是叫她嫁猫嫁狗嫁木头,她也绝不要嫁一个寡情薄幸的负心汉,她与萧焕云本就命里犯克,自她遇上他的那天起,她便觉自己就像是霉神附体一般,这倒霉事还真是一茬接一茬,若非自己命大,只怕眼下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苏墨吟想到这里,那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即便是惹的父亲不悦,萧苏两家失和,她也要将这门婚事给退了,而今还未成婚,这要后悔还来得及,若等这婚事成了,她再变卦只怕就追悔莫及了。
只是苏墨吟万万没想到,这老天爷好似存心要与她对着干,她今生果然是命里犯萧焕云,即便是她有心要躲要逃可是就是怎么也躲不掉这个大瘟神。她火急火燎的跨进门,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父亲和萧离满脸乐不可支的笑着开口冲她道:"墨吟,快看,这是皇上念及萧家此次剿灭盗匪有功,不但亲下圣旨要为你与焕云主婚,你快过来瞧瞧,还有这佳偶天成的牌匾也是皇上亲赐的,十日之后便是你与焕云的婚期。你这丫头,日后可要懂事些,莫要再孩子气,你与焕云往后定要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才是,那样才不枉皇上对你们的一番恩德。"
苏谦和眉开眼笑的冲她道,那张脸是从未有过的兴喜之色,看着那御赐的匾额,他已感恩戴德的心头乐开了花。
苏墨吟一进门闻得这一声噩耗,脸上全然是雷劈似的表情,那些原本要脱口反抗的话,她还未来得及言语就被无形中打回了肚子里,那滋味,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哑然张嘴,看看萧离又看看苏谦和,那佳偶天成四个大字摆在眼前更是刺眼夺目。她适才觉得父亲那一席话完全不是
玩笑。
皇上亲赐,那就是说,她这婚是不成也得成了。若是眼下悔婚的话那便是违抗皇命,违抗皇命那便是要杀头的大罪。
她不想死,可是她也不想嫁。那一刻,苏墨吟只觉得满心悲凉,原本生出的满腔希望而今却只剩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