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湛不予理会,“李拾勤,传成太医。”
顾太后在深宫多年,又怎会不懂她身体良好的情况下请太医是为何……她心里的害怕悄悄升起,后退了几步:“你放肆!哀家还是太后!”
“太后?”燕湛说道:“很快便不是了。”
顾林寒一咬牙,想了想还是主动为太后请罪说道:“陛下,太后娘娘方才只是一时失神罢了,还请陛下莫要与病人较真。”
燕湛慵懒地托着下巴,笑道:“朕该说定国公什么好?”
“陛下这是何意……”
“太子究竟是姓燕,还是姓顾,这件事定国公当真没有怀疑过?”
顾林寒身躯一震,沉默了良久说道:“太子殿下自然是姓燕。”
燕湛不耐烦道:“朕没空与你在这兜圈子了。”但此刻他极其想看到顾林寒痛苦的样子,便喊了顾太后过来,“太后自己说说看,太子的身份。”
顾太后深吸一口气,避不回答这个问题。
这二人一个守口如瓶,一个打死都不怀疑,燕湛倒真的有些为难了,过了片刻,叹道:“罢了,总归无论太子姓什么,他也死定了。”
顾太后和顾林寒顿时脸色大变。
顾太后更是犹如天塌,也不管不顾了,直接瘫坐下来呢喃:“都是哀家的错,哀家不该满足自己的私心……定是哀家才害死了舜儿……”
顾林寒面色苍白,“你说什么?”
顾太后仍旧瘫坐在地上,自顾自地说道:“哀家本以为,欺骗顾林寒这个孩子是他的,待舜儿登基后再处死顾林寒,告诉他真相,便会有一种报复的痛快。”
她本便是这样想的啊。
她恨极了顾林寒,太想让顾林寒信以为真的事得知真相后那种心里崩塌的痛苦,却没料到便是如此,太子太过于依赖顾林寒,竟还爱上了他的女儿。
最后她的儿子竟是还是被顾林寒和她的女儿害死的!
她不停落泪,愤恨地看着顾林寒:“你和你的女儿把我和舜儿害得多惨,你有什么资格做舜儿的父亲,他身上真正流的是燕氏的血脉!”
顾林寒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燕湛又意外看了一出好戏,心情愈发的愉悦,正这时,李拾勤领着成太医要入殿,顾林寒猛吐一口鲜血,便彻底晕倒。
燕湛轻啧一声:“成太医来的正好,这下有两个伤患需要成太医诊脉了。”
见到顾太后狼狈的瘫坐到地上,又是定国公猛吐鲜血晕倒,成太医紧张地擦了擦汗。
成太医诊完脉后,顾太后和顾林寒都被天子请人抬了出去,他眼角余光一扫那座落地屏风,淡笑一声便走过去。
果不其然抓到一个调皮的兔子。
“怎么,热闹看完就想走了?”
霍汐棠连忙止住了步伐,讪讪转过身来,“让陛下发现了。”
燕湛走过去抱着她落坐,看她虽说在笑,但眼眶却红红的,想必方才定是哭过了,他轻叹一声:“怎么了,担心你父亲?”
霍汐棠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太液池那晚之前,他便想杀了我……”
说完她苦笑道:“陛下,你说怎么会有那种父亲呢……即便没有感情,我也是他的骨肉啊。”
他怎么就那么狠心。
燕湛见她硬是挤出了笑容,也很是心疼,轻声说道:“是人都有取舍,在心里有更为重要的存在。”
顾林寒被顾太后骗的太久,心里早就将太子当成他的亲骨肉,前世他担心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女儿成亲,这才在二者之间取舍,下毒去了棠棠的命。
这世因为棠棠并未与太子举行婚礼,顾林寒并未彻底狠下心来下毒手,可命运便是如何,这世顾林寒还是捅了他亲女儿一刀,同样差点害棠棠去了一条性命。
“棠棠,你从来不欠顾林寒什么,反而是他对不起你,对于他的遭遇,你也不必担心,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霍汐棠紧咬着唇,心绪复杂,只低低嗯了声。
话说到这份上她还是不开心,燕湛这便想不明白了,问道:“还不开心?难道你是担心太子?”
他脸色不太好看。
霍汐棠看他一脸酸意,噗嗤笑了声,过了会儿才严肃道:“不是,我是在恼自己,想起陛下身上那剧毒,如今没了解药……”
她想着便要落下泪来,这下轮到燕湛面色尴尬了。
见她都要哭了,燕湛不得不老实说道:“是朕不好,那次为了吓棠棠竟是忘了告诉你,朕身上的毒早就解了。”
霍汐棠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解药很早便有了,当初朕便是为了采解药的药材才去的扬州云雾山,至于吃解药,也是婚前才吃的,毕竟朕还不想刚与棠棠成婚便死了。”
“什么?”霍汐棠瞪大了眼,揪着燕湛便要他给个说法。
燕湛无法,只好老实交代了。
可是这件事后,霍汐棠生了许久的气,他足足哄了几个晚上才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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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子燕舜谋反刺杀天子一事在长安的街头巷尾被传遍了,一时间所有百姓都在谈论太子此举实在不够明智,也很多人早就心知肚明,皇帝与太子之间迟早有个会先动手。
没过两日,顾太后重病一事,经太医诊断判定她所患急症,想要身子好转必须要在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养伤,天子得知后,心下大痛,便下旨送顾太后前往行宫的护国寺休养。
定国公顾林寒刚当上国丈没两日也突生重病,卧床几日醒来后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自请辞官再也不入朝堂。据有知情人士得知,顾林寒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人担忧,像是患了癔症,怕是难以痊愈。
帝后大婚遭遇刺杀一事过去了七日,这日天子宣布太子将在秋后问斩。
此事告一段落,长安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日斜阳丽,绚丽的晚霞铺满了皇城。
紫宸宫内,清透的水汩汩流淌,霍汐棠浇完水后便坐在一侧细细地打量这盆被照顾的很好的盆栽海棠花,思绪也不由回到了前世。
记得一日夜里,陛下问起她名字的由来,她迷迷糊糊间便老实答了,当初母亲为她取名时,“汐”字便是延续了哥哥的字汐元,棠则代表海棠花。
她出生的月份正是海棠花盛开的日子,母亲说辛苦将她生出来快要晕过去时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窗外绽放的海棠花,美丽且茂盛。
“实则并没什么特殊的由来。”那会儿她不以为意道。
谁知快要入睡时,她隐约听见陛下轻轻说了一句,“的确是很美的海棠花。”
她趴在窗边看着这株海棠花盆栽有微微的出神,就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直到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她垂眸看去,唇角衔了一抹笑意,柔声道:“陛下回来了?”
燕湛将下巴垫在她的肩上,柔声问:“棠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霍汐棠抿唇笑了笑,如清风拂过般柔和:“我在想,我是否早就爱上了陛下,自己却没发现呢。”
现在回想起来,为何前世与陛下的相处她皆记得一清二楚,可与太子的事她许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燕湛心尖触动,怔了半晌,将霍汐棠转过身来:“棠棠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霍汐棠坚定的点头:“知道。”
她也说不清是何时爱上的,想必这种在意是在相处中一丝一丝的渗透,这般润物细无声,她不知何时起会记住与他的每一件事,记得他的每一句话,也同样会在意他的一切。
燕湛呼吸凝滞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
若是他所经历的一切苦楚,只是为了得到棠棠的真心,那么一切都值得了。
燕湛眉眼像是浸满了温柔,他缓缓牵起霍汐棠的手,五指挤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低哑地道:“是因为棠棠,朕才觉得一切都值。”
霍汐棠抬眸对上他炙热的目光,清楚看懂了他眼中所含之意,心下微酸,转而又如甜意掠过。
前世今生,生死纠缠,只为与你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