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热恋——鱼曰曰【完结】
时间:2023-06-02 14:42:18

  *
  谢承礼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去找尤枝,也没有回别墅,而是住在他一手置办的那间三居室中。
  他在主卧入睡,在书房办公,有时会自己煎牛排,有时会熬玉米排骨汤。
  除了晚上难以入眠外,他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且浑浑噩噩。
  谢承礼不止一次地想着,当初总是要他先挂断电话的尤枝,在那天晚上因为另一通来电,毫不犹豫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想着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被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看在眼中,会是如何想她的。
  想她当时的处境与心情,以及他那时的自负与混账。
  他第一次这样剖析那些过往,肢解着当初的每一件小事。
  而后他悲哀地发现,再没有那样一个人,会等着他陪着他,照顾着他的情绪,关心他的身体。
  可他却沉溺在过去中,恍惚中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和早就离开的人一起生活。
  隐隐约约中,谢承礼知道自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他想要找到接近尤枝的路,看到的却只有层层不见天光的阻碍。
  而那些阻碍,还是他亲手垒筑起来的。
  这天,谢承礼从公司回来,在楼下看见了程意,他坐在车前,眉头紧皱着问他:“这段时间你一直住在这里?”
  谢承礼随意应了一声,直接上了楼。
  程意皱着眉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门的瞬间,他刚要说什么,却在看见鞋柜上放着的拖鞋时停了下来。
  一大一小的两双拖鞋,上面印着向日葵的图案。
  还有客厅的花瓶中的向日葵,沙发上的向日葵抱枕,洗手间成双成对的洗漱用品……
  像极了情侣住的房子。
  谢承礼却一个人住在这里。
  “有事?”谢承礼仿佛没看见他震惊的神情,淡淡地问。
  “这段时间没你的消息,来看看,”程意说着,凝眉看着他,“你……没事吧?”
  谢承礼的情绪始终没有太大的起伏:“没事。”
  程意仍皱着眉头,看着他苍白的眉眼:“你和尤枝,再没联系?”
  谢承礼的身子僵硬了几秒钟,视线垂落下来,他沉默了很久,哑声问:“程意,当初尤枝在我身边时,处境是不是挺不好的?”
  程意一怔,从没想过谢承礼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是在这时,谢承礼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着孙奥。
  谢承礼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李遂那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原本不想接听的,却又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有开口,对方便率先说明了来意:“谢先生,我是孙奥,”孙奥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是优雅的钢琴曲,“您在忙吗?”
  谢承礼蹙眉:“有事?”
  “是这样的,我今天和客户出来打打球放松一下,您猜我碰见谁了?”孙奥说着,将手机拿远了些。
  谢承礼只听见那边远远传来说话声:“……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潜规则,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该明白这个道理……”
  而后,听筒中除了钢琴曲一片死寂。
  就在谢承礼不耐烦地想要挂断电话时,那边又传来那人的声音:“尤小姐之前能跟谢先生,前段时间又挽着裴导一块出现,不是早就了解了吗。”
  谢承礼的身子猛地僵住。
  那边的人仍在说着:“在锦市时,尤小姐不知道用什么把戏傍上了谢先生,就是可惜,谢先生从没承认过尤小姐。”
  “说好听点,尤小姐是女伴,再说得难听点,和情人啊、床伴啊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来了海城,没想到尤小姐又结识了裴导,手段让人佩服。”
  “尤小姐,其他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如今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想要访谈,我可以帮你,但哪有只得到不付出的道理?左右尤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
  谢承礼攥着手机的手不觉用力,指尖泛着白,难以克制地轻颤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听见,那些在他面前从来都毕恭毕敬的人,是如何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说尤枝的。
  因为他的自负与自私。
  他不愿承认的关系,不屑于与那些人的来往,纵容了对她的伤害。
  而尤枝又是怎么忍下那些风言风语,留在他身边的呢?
  谢承礼不敢去深思。
  “谢先生,”孙奥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手机拿在耳边,“您还要继续……”
  “地址。”谢承礼平静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声音死寂,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承礼?”程意不解地唤他。
  谢承礼如同没有听见一样,房门“碰”的一声用力关上,听着那边报上地址,沙哑地应了一声:“我到之前,不准挂断电话。”
  孙奥忙诚惶诚恐地应下,而后听见电话里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引擎的轰鸣声刺耳又急促。
  平日要半个小时的车程,这一次不过二十分钟,刺耳的刹车声在俱乐部外响起。
  工作人员疑惑地看向门口,看清来人时,忙诚惶诚恐地迎上前来。
  西装笔挺的男人如同俊美的神o,在室内冷色调的灯光中,面无表情地走进俱乐部。
  他径自朝着休息区的方向走去,毫无血色的脸庞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直到经过转角,他的脚步顿了下,看向一旁的墙壁。
  上面安静地悬置着一支装饰用的铁制高尔夫球杆。
  谢承礼平静地上前,将球杆拿在手中,踏着室内安静流淌的钢琴曲,一步、一步地继续前行。
  诡异而优雅。
  拿着声音听着动静的孙奥看清来人时,后背忍不住升起阵阵寒意,一时之间不敢直视着来人,只转过身小声说:“尤小姐在那间卡座。”
  谢承礼看向那边,喉结用力地动了下,眼神漆黑而杂乱。
  *
  尤枝听电视台的前辈们说,职场上要想往前走,总要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克服各种各样的事。
  她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接触到一些职场上的龌龊,可是当真的经历时,她才发觉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样成熟。
  她看着媒体上人人称赞“儒雅”的人,私下竟然是这样一副嘴脸。
  她的手指因为气愤而紧攥着,指尖冰凉。
  尤枝想要求助,可是当裴然的电话无人接听时,她才想起今天是死星二开机的日子。
  张诚仍在自得于自己“儒雅”的人设,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令人作呕的“道理”,炫耀着那点龌龊的过往。
  尤枝努力平复着心情,听着对方一句句地说完,问道:“所以,张先生是不准备接受访谈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尾音在轻颤着。
  张诚笑着说:“我说了,要看尤小姐的‘诚意’。”
  尤枝太过紧张,以至于没察觉到张诚的手就要落在她拿着文件的手背上……
  却在此时,卡座的门“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尤枝猛地反应过来,看向门口,而后有一瞬间的恍神。
  谢承礼神情死寂地站在那里,身后披着刺眼的冷白色灯光,映照的他的脸色比灯光还要苍白。
  他的目光从张诚的手上一扫而过,却在迎上尤枝的视线时神情微僵,继而扯出一抹笑:“尤枝。”
  “谢先生?”张诚诧异地唤着来人,匆忙站起身。
  谢承礼看向张诚,没有说话。
  幸好跟过来的孙奥还算聪明,忙上前说:“尤小姐,谢先生有事和张先生商量,我们先出去吧。”
  尤枝微怔,目光不觉看向谢承礼,他仍在笑着,只是让人无端感觉到心底发寒。
  “尤小姐,我送您出去。”孙奥催着尤枝朝外面走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卡座外,谢承礼唇角的笑一点点地消失。
  张诚心中有些惊惧:“不知道谢先生……”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谢承礼双手抓着球杆,以最标准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朝他刚刚碰过尤枝的手重重挥去。
  张诚哀嚎一声,捧着自己的手腕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狼狈地倒在地上。
  谢承礼无比冷静地上前,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混乱与疯狂,只言不发地挥动着手中的球杆,挥杆又一下落在蜷缩在地上的人的背上。
  哀嚎声延迟地响起,在整片休息区盘旋着,却没人敢插手上前。
  失去理智的谢承礼充耳不闻,神情逐渐染上嗜血的阴鸷。
  第三下落下时,谢承礼喘息着停了下来,站在休息室惨白的灯光下,像看着一条死狗一般,俯视着地上小声□□的人。
  许久,他将球杆扔到一旁,转身朝外走去。
  从头到尾,没有说半句话。
  直到回到车上,谢承礼看着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的伤口以及被溅到手心的血珠,拿过纸巾重重地擦拭着。
  他想,他不能被尤枝看见这副模样。
  他不想让尤枝像他的母亲害怕谢寅一般,害怕他。
  可是血越擦流得越多。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谢承礼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怔怔看着不断冒血的伤口,良久接起电话。
  “承礼,到底发生什么事?没怎么样吧?”程意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引擎的嗡鸣,似乎在朝这边赶来。
  谢承礼刚要开口,目光落在不远处被打得白色衬衫上满是血污、被几个人搀扶出来的人身上。
  “张先生您没事吧?家庭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妈的,是那个女的告诉的谢承礼?”
  “您不要生气,伤口又在流血了。”
  “给我好好地查清楚,谁泄露的消息,还有这次没接受访谈,等下次……”
  “是,不过您还要接受采访?”
  “怎么可能,”张诚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守在她身边……”
  谢承礼平静地看着那边,直到程意在电话中一遍遍叫他,他突然笑了一声:“现在还没怎么样。”
  挂断电话,谢承礼看着前面的车辆驶离俱乐部,发动车子跟上前去。
  直到驶入草坪外人迹罕至的路面,谢承礼面不改色地踩下油门,喧嚣的嗡鸣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嚣张又诡异,车子直直朝前方撞去……
  铁皮碰撞的声音,尖锐的刹车声,刺眼的灯光,惊恐的叫声……
  谢承礼只感觉安全气囊顷刻弹出,身子出于惯性用力地撞上前去,短暂的窒息后,肋骨与膝盖后知后觉地传来阵阵刺痛。
  收起安全气囊,谢承礼感觉到额头似乎也受了伤,因为有温热的血珠越过眉骨流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打开车门,一步一步走向前方银色宾利。
  张诚系着安全带,被安全气囊挤压着蜷缩在座位上,正在小声哀嚎着,随后他察觉到什么,看向窗外,而后惊恐地睁大眼看着来人,身子颤抖了下。
  谢承礼看着他,笑了下,柔声呢喃:“真可惜。”
  “谢承礼!”远处有车辆驶来,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谢承礼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刚下车的程意,还有跟在后面的孙奥以及……
  尤枝。
  谢承礼的瞳仁一紧,本沉寂的双眸添了惧色。
  可下秒,也许肢体的疼痛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也许许久没能好好的休息,他的眼前逐渐暗了下去……
第52章
  深夜的医院格外寂静, 灯光惨白,走廊内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尤枝坐在走廊的沙发上,目光怔忡放空地看着前方, 脸色发白。
  她忘不了几个小时前看见的画面――
  没有路灯的马路上,刺眼的车前灯照在谢承礼的身上, 血沿着他的眉骨滑落,身上的白衬衣被斑驳的血迹染红,腿也艰难地站立着。
  偏偏他在对着车内的人笑着,温柔且诡异, 和平时的他大不相同。
  然而这样的他,却在看见她的瞬间, 眼底竟然多了恐慌。
  他在害怕什么呢?
  尤枝不知道,她只知道, 那一瞬间, 她的大脑几乎是空白的, 说不出话,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盲目地听着程意唤她的名字,跟着一块上了车。
  之后, 她来到了医院,孙奥和医生沟通着, 程意不知所踪。
  尤枝的瞳仁微微动了动, 其实, 在医生推着谢承礼去急救室的时候,她还看见了一样东西。
  他的左手手腕上, 戴着的不再是那个时时刻刻彰显他身份的腕表,而是那条不起眼的鲜红的平安绳。
  平安结上也染了血迹, 颜色便显得越发暗沉。
  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
  尤枝迷茫地朝那边看去。
  将谢承礼送到医院便不见的程意朝这边走来,停在她身边,安静地坐了下来:“中度脑震荡,右腿小腿骨裂,肋骨断了两根,胸廓变形,血氧下降,正在进行手术。”
  尤枝的睫毛轻颤了下,低低“嗯”了一声。
  程意顿了顿,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尤枝。”
  “嗯。”
  程意沉默了下,说起的却是无关的话题:“小时候有段时间,我看承礼挺不顺眼的,处处拉帮结派地和他作对。”
  尤枝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最严重的一次,是刚入学没多久,那时我们还是同一年级,”程意仔细回忆了下,“私立学校最多的就是什么所谓的亲子活动,有次我用我爷爷的名义骗他说,他的爸妈也会来。”
  “于是他打发了司机,一直等啊等,等到天黑。”
  “我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他一晚上没回家的,也幸好私立学校治安不错,没出什么大事,”程意笑了一声,“之后,所有人包括老师、爷爷、谢伯父都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自己贪玩。”
  “那次,他被谢伯父关了三天,三天后才重新回到学校。”
  程意看向不远处的急救室:“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把我说出来,他说,因为我爷爷对他不错。”
  尤枝看向他:“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程意短促地笑了一声:“还记得我去年刚开业那酒店吗?之前承礼可没少嗤之以鼻,可那块地皮最后还是他帮我拿下来的。”
  “他这人看起来冷漠,但纳入自己圈子的人,总会护着,可能方法不那么对。”
  “你别怕他。”
  别怕他。
  尤枝终于知道程意说这番话的原因,她扪心自问,怕谢承礼吗?
  她好像不是怕,而是……心慌到下意识想要逃避。
  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从刚刚就一直响个不停,此时尤枝才终于低头看了一眼。
  文舟舟和高奇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接电话。
  团队的人艾特她,问她工作进度。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