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恋你——清平客【完结】
时间:2023-06-02 14:43:55

  林锦瑟偏开头,不敢再看他,伸手抚在胸口,那里仿佛揣着个小兔子似的,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第34章
  手术前夜, 林朗山单独留下了林锦瑟。
  林朗山住在顶楼的VIP病房,环境清幽安静,床头柜旁的花瓶里插着几枝白色百合花, 清雅的花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林锦瑟搬了一张椅子坐到病床旁,面对着林朗山而坐。
  林朗山靠坐在病床上, 他的头发剃了,更显得他的脸苍白清瘦,眼窝深陷,他偏头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有些失神。
  “爷爷,怎么了?不用担心, 张教授可是金主任的老师,他出马, 我觉得成功率又高了一成。”林锦瑟起身, 帮林朗山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林朗山这才转过头来, 看着孙女儿,缓缓开口道:“锦儿,你在心里怪过爷爷吧?”
  林锦瑟沉默了,她确实怪过林朗山, 怪他为什么重男轻女,小时候, 他把什么好的都留给锦年, 会手把手地教他写字, 会亲他的脸颊,会背着他飞翔, 可这些事他一次也没为她做过。甚至她还想过,如果他不重男轻女, 她也不会事事都要和锦年一争高下,明明锦年那么懂事听话,对她那么好,她还不当一回事,动不动和他发脾气……如果她能够对锦年好一些,不那么任性,锦年或许就不会因为她而死,又或许她也不至于这么愧疚,愧疚到想去死……
  想到这些,林锦瑟的眼眶又酸又涨,她转过头,使劲地把泪水吞了回去,她现在不能哭,不能让爷爷难受。
  “锦儿,对不起。”林朗山伸手摸了摸林锦瑟的头。
  林锦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慌忙抬手擦掉,可却是越擦越多。
  “乖,锦儿不哭,别哭了。爷爷有话要说。”林朗山伸手用手背替她擦泪。
  由于生病,他的手瘦骨嶙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宛如饱经风霜的丘陵。
  林锦瑟握住他的手,深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泪水收住,抬起头来,“嗯,锦儿不哭。”
  林朗山又摸摸她的头,从枕边抽了几张纸地给她,边道:“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锦瑟接过纸巾,吹了吹鼻子,回想起小时候,爷爷给她和锦年讲故事的情景。
  每一次爷爷都是抱着锦年,而她坐在旁边。
  “我的本名不叫林朗山。”林朗山刚开头,林锦瑟就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叫万顺,我的亲生父母希望我万事顺利,可是在我两三岁时,他们就相继去世了。”林朗山接着说。
  “啊?”林锦瑟睁大了眼睛,被爷爷的开场白继续震惊到。
  林朗山:“我出生在农村,我有三个亲哥哥,他们年长我很多,我出生时,他们都成家了。我从小就是在三个哥哥家轮流住,轮流吃,长到了十岁。我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瘦得皮包骨,有时候没地方住,就和牛挤在一起住牛棚……我想读书,可是三个哥哥连自己的孩子都要供不起,哪里会供我读书,更何况我也是家里的劳动力,如果去读书,就少了一个可以干活的人。”
  “可那学堂里郎朗的读书声真的太好听了,我就利用放牛的机会,偷偷跑去听课,就这样认识了你的太爷爷。他是从城里调来的老师,他教的是语文,他还会教唱歌。”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林朗山唱了起来。
  林锦瑟也跟着他唱了起来,这首歌,她和锦年小时候,林朗山就教过他们。
  “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歌,你太爷爷那时候说,这首古诗讲述的是无缘享有太阳的厚爱的小小青苔,它也同样顽强地生存着,成长着,展现出蓬勃的生命之绿,甚至它还要学那国色天香的牡丹一样开出美丽的花来。我当时在墙外听得投入,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就这样,您成功吸引了太爷爷的注意,对不对?”林锦瑟忍不住问,就像小时候一般,她和锦年听到故事里精彩或打动他们之处,都会或提问或感慨或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是的。你太爷爷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我也要做苔。你太爷爷笑着说,当然可以,你们每一个孩子都能做苔,有一天都能开花。从此我从偷听,变成了旁听。但是因为没有好好放牛,牛跑到别人家的菜地里,把菜践踏得一塌糊涂,那以后我被剥夺了放牛的权利,被安排去干别的农活。我也就再也无法去听课了。”
  “那后来呢?”林锦瑟问。
  林朗山清癯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后来你太爷爷要调回城里了,他走前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那以后我就姓林,是他的大儿子。我就跟他走了,来到了他城里的家,他有一个才五岁的儿子,名叫林朗玉,你太爷爷给我改了名,叫林朗山。我们的名字都来自李白的一首诗,‘朝见裴叔则,朗如行玉山’。”
  林锦瑟很是诧异,她从没听爷爷或者爸爸提过爷爷还有弟弟一事,看来必有隐情。
  “我和朗玉感情很好,他比我小了五岁,他总喜欢跟在我身后,喊着我哥哥、哥哥……可是在他八岁那年的元宵节,市里举办了花灯节,那晚你太爷爷、太奶奶都不在家,他央求我带他去玩。我就带他去了,结果发生了拥挤踩踏事件,我拼尽全力保护他,可还是没能保护好他……我们被送到医院,我抢救回来了,但他没有……”
  林朗山说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林锦瑟抓紧他的手,也跟着掉眼泪,还要使劲地把眼泪憋回去,林朗山的心脏不好,可不能这么情绪激动,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爷爷,还说我哭鼻子,你怎么也哭了。太坏了,把我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引出来了。真是的。”
  林朗山抬手擦了擦眼泪,又拍拍林锦瑟的手,“好,爷爷不哭了,我们俩谁都不许哭了。”
  林锦瑟笑着说好,赶紧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林朗山。
  过了好一会儿,林朗山情绪平复下来,他继续道:“锦儿,你弟弟他长得很像朗玉,真的很像。所以我不自觉地目光总离不开他,总忍不住多疼爱他。”
  林锦瑟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林朗山的重男轻女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她的心头再度涌起浓烈的悔意,恨自己小时候怎么不温柔一点对锦年,为什么总要凶他。
  “当然,或许我骨子里也是有点重男轻女,因为我不能让林家绝后啊。朗玉走后,你太爷爷、太奶奶虽然伤心,但他们从来没有责怪过我,他们对我反而比以前还要好,可他们越是这样,我越是愧疚。我真恨不得他们打我骂我,对我不好,我反而能好受些。”
  林锦瑟明白这种感受,锦年离开后,爸爸妈妈也是一句重话也没说她,反而总是在照顾她的情绪,她其实也是宁愿爸爸妈妈骂她打她,她也许会更好受一点。
  林锦瑟这一刻也明白了,林朗山执着于她以后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必须姓林的缘由。
  “锦儿,好了,爷爷该说的也说完了。爷爷的性格你了解,迂腐刚直,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林朗山说,有些浑浊却眸光仍旧清澈的眼里,有慈爱也有懊悔。
  “爷爷,我确实怪过您,更怪您不该把这些心里话憋在心里到现在跟我说。所以您一定要坚强,不能有事,以后要好好补偿我。”林锦瑟说。
  林朗山笑着点点头,把该说的都说了,哪怕明天手术有什么意外,他也能安心地走了,“好,爷爷跟你保证,以后好好补偿你。你回去休息吧,今晚让你邓姨陪着。”
  林锦瑟知道他或许是也有话要和邓秋说,尽管不想离开,却也不得不离开,她不能那么自私,连这点时间都不给邓秋。
  “好。您先躺下,好好休息。”林锦瑟服侍着林朗山躺下,帮他掖好被角,然后关了病房的灯,去隔壁陪护房间跟邓秋说了一声,才离开。
  林锦瑟打开门,一抬眼,便看到对面书吧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他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装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翘着二郎腿,姿态随意地坐着,衬衫袖口挽着,露出结实好看的小臂,手上拿着一本书,正低头专注地看着。
  他这个样子倒一点不像运动员,而像电视剧里的雅痞的贵公子,不过他其实本来也是。
  书吧的斜对角二三十米的距离,就是护士站,几个年轻女护士的目光都时不时瞟向简意时。
  林锦瑟也忍不住站在原地多看了他一会儿,回过神来时,在心里不由得骂了句:真是祸害啊。
  林锦瑟举步朝简意时走过去,走到他面前,简意时取了眼镜,缓缓抬起头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林锦瑟问。
  简意时站起身来,把眼镜插进衬衣胸前口袋里,很自然地伸手牵住她的手,“在等你。”
  林锦瑟微微怔忪,从前总是她等宋乔彦。没想到现在也有人默默地等着她。
  “怎么了?”简意时看她神情有些失落,稍稍用力地握紧她的手,问道。
  林锦瑟摇摇头,“没什么。谢谢。”
  “谢什么?”简意时又问。
  “谢谢你等我。”林锦瑟微仰起头,朝他浅浅一笑,那双眸弯起来,好似天边的月牙儿一般叫人意荡神牵。
  简意时呼吸微滞,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第35章
  回去的路上, 林锦瑟有些魂不守舍,到了家了,才想起一件事。
  “哎呀, 我把梨花给忘了。”林锦瑟一拍脑门道。
  简意时忍不住想笑,她着急起来居然拍了自己脑门, 怎么那么可爱又孩子气。
  “你还记得梨花吗?”林锦瑟忽问。
  简意时敛了笑意,“我可是她爸爸,怎么会不记得。”
  林锦瑟小声嘀咕:“你还记得自己是她爸爸呢。”
  语气里颇有点替自己被抛弃的“女儿”打抱不平的意味。
  简意时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却故意走近她,“姐姐,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林锦瑟自知失言, 忙改口道:“我说, 梨花现在在我小表侄女家, 本来说今晚去接回来的,忘了。”
  林锦瑟想了想,又道:“算了,等爷爷的手术顺利做完了再把梨花接回来吧。”
  夜里, 林锦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还在想着爷爷今晚说的话。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怪了爷爷?其实是自己太敏感, 想太多了, 如果自己能不那么敏感, 会不会就能改写锦年的结局。
  林锦瑟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错, 眼泪不知不觉间打湿了枕头。
  简意时也睡不着,他一手枕在脑下, 听着林锦瑟翻来翻去的动静,然后又听她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再没动静,隐约又听到她抽了下鼻子的声音,忍不住问:“睡不着吗?”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林锦瑟在被子里发出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嗯。”
  “你在担心爷爷明天的手术?”简意时又问。
  林锦瑟翻过身来,把头露出来,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向沙发上的简意时,他也侧躺着,对着她的方向,大长腿不得不委屈地弯曲着,无法伸直。
  “嗯。”林锦瑟轻声应答一声。
  简意时看向她,昏暗光线下,只隐约可看到她的轮廓,“只是这样吗?”
  林锦瑟其实很想找个人倾诉,可她觉得简意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便又“嗯”了一声。
  简意时自然知道不仅如此,她回来的路上就一直魂不守舍、心事重重,她是不想说。
  他心里虽有些失望,可也不勉强她,翻过身,躺平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淡淡道:“你别想太多了,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多想无益,以后的事情,还未发生,你想了也是瞎想。”
  林锦瑟微微吃惊,没想到简意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似乎在安慰她,又似乎在嘲笑她,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嗯。谢谢。”林锦瑟说。
  简意时忽地嗤笑一声,缓缓幽幽地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那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仿佛饱含了很多内容,却又好像就是字面意思。
  林锦瑟暗嘲自己,真的是太敏感。
  她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睡吧,晚安。”
  简意时听着她轻柔的一声“晚安”,胸腔忽地就微微一紧。
  第二日,晨光熹微,天还没有大亮时,林锦瑟就醒了。
  她先将目光投向沙发的方向,那儿已经空无一人,简意时已经起来出去了。
  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摁亮屏幕,看了一眼,刚刚6点。
  林锦瑟心里挂着事,没有睡意,干脆起床了。
  她洗漱好后,刚从洗浴室出来,就迎面撞上简意时。
  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黑色运动裤,短发湿漉漉的,携带着运动后的蓬勃热气以及他身上特有的清淡气息,俨然就是一个青春蓬勃的少年人模样。
  “你去锻炼了?”林锦瑟跟他打招呼,同时侧过身,让开他。
  简意时淡淡“嗯”了一声,“我去冲个凉,一会儿我们出去吃早点,再去医院。”
  林锦瑟点下头,“好。”
  林锦瑟护肤后,化了个淡妆。
  她快速地换衣服,生怕简意时突然从浴室里出来,她换好衣服后,大大松了口气。
  她刚转过身来,就看到简意时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光裸着上身,下身围着一条浴巾。
  林锦瑟飞速收回了目光,有些尴尬,简意时倒面色平静,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闲庭信步地走到衣柜前。
  林锦瑟赶忙拉开门,逃了出去。
  她关上门,才想起自己的包也没拿,只好站在门口等着。
  五分钟的功夫,简意时打开门出来了,他换上了干净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装裤,瞬间沉稳老练了许多,也更耀眼夺目。
  林锦瑟想不通他这个年纪为何会喜欢穿得这么正式,默默收回目光,道:“我的包没拿。”
  简意时淡淡“嗯”了一声,越过她,“我在下面等你。”
  林锦瑟取了包,挎在肩上,匆匆下了楼。
  她从小楼里出来,没见到简意时,转头四下望了望,才发现他站在小院墙角根那儿。
  他长身玉立站在那株老梨树下,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林锦瑟走过去。
  简意时指了指茂密的树叶深处,“那里结了个青青的小果子。”
  林锦瑟莞尔,“那是梨,这株梨树结的梨可甜了。到时候摘给你尝尝。”
  简意时转过身来,深邃漆黑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点笑意,“真的?”
  但林锦瑟定睛看时,那笑意似乎又不存在,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她点点头,“真的很甜。”
  “我是问倒时候真的会摘给我尝?”简意时迈步向院门走去,眼眸里似乎掉落了点点星光,璀璨明亮。
  林锦瑟跟在他身后,笑着调侃道:“梨而已,在你印象里,我就这么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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