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传来小鹿呦呦叫声。
云晚岁道：“也好……关于怀雪的事，它可知道些什么？”
秋曦摇了摇头，“暂时问不出什么线索，我会想办法问问它，若是有新发现及时告诉你。”
告别云晚岁，他们又在九寒宗逗留了一天，这一日之内，秋曦所见，比起怀雪的死因，门人们都在关心这场雪什么时候会停，辟谷丹又涨价了，随着辟谷丹涨价，所有灵草炼制的丹药都开始涨，人心浮动，谁还有心思修炼？
一日后，她带着小鹿返回落枫谷，路上雪停了一阵，但天气依然寒冷，大道都是厚厚的积雪，看不到行人。
他们特意去了一趟丹青城，城内更是冷清，记忆里排起长队的那家面馆关门了，本想再吃一次牛肉面也没有了机会，路上零星开着的几家铺子，掌柜抱着火炉直哆嗦，也没有多少客人。
秋曦上去攀谈两句，掌柜大吐苦水，“这一场雪下得可苦了我们了，就说我这茶摊，本来是往来行人歇脚的地方，如今大雪封了路，货物运送不便，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哪还有人喝什么茶！可我不做这生意，又能干什么去呢？茶没人喝，米还涨价，再这样下去，全家人都要喝西北风。”
他拢了拢单薄的衣衫，直摇头。
最后秋曦买下了他的茶叶，也不知能帮到他多少，又有多少这样的人需要帮助。
回到落枫谷时，谷外的情形又吓了她一跳。
只见山谷入口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妖兽，都是些妖力微弱的小妖，它们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被迷阵所困，进不去谷中，就这么被冻毙在山谷外围。
“这是怎么回事……”
秋曦上前一一检查，这些妖兽有的身体还温热，有的已经被雪盖了一大半身躯，大概是上午就已经到了山谷外了。
一只只妖兽救出来，却一只只没有了气息，秋曦只觉触目惊心，手在雪地里冻得通红，还想继续挖时，辰渊握住了她的手，一股暖流自他手心传来。
这时，雪地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个圆滚滚的脑袋钻了出来，“好冷啊。”
“小能！”
秋曦赶紧扒拉了两下雪，把小能猫从雪里刨了出来，它棕色毛毛上沾满了雪，浑身冰冷，脑子倒还清醒，爪子一把抱住了她的手，“秋大夫，救命啊！”
她被这一爪子抱上来冻得一哆嗦，小能刚喊了一声，就被人拎住了厚实的后颈肉，从秋曦手上拎了起来。
“嗷嗷嗷！大妖怪不要欺负我！”
第53章 阵眼
这一趟出门, 又往家里带回了两个要吃饭的小朋友。
小能连吃了五个苹果，拍了拍半饱的肚皮，感动得眼泪汪汪, “秋大夫，你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我差点以为自己要饿死了。”
秋曦问它，“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落枫谷外面？”
“因为没吃的了呀，大雪下了这么久，雪越堆越厚, 越堆越厚，我住的山洞都被封住了, 我挖了好半天才挖出来的。”小能委屈道，“我一路上找吃的, 可什么都没找到, 我就想到了秋大夫, 就想来投奔你……”
“结果一路上遇到了好几只妖兽，它们都是快饿死了，听说落枫谷里有吃的，就一路往这边来, 结果到了谷外，怎么走也走进不去。”小能说, “我记得以前我能进来的, 可这回不知道怎么找不着路的, 后来有的妖说上的别的地方看看，有的说等等说不定秋大夫会出来呢, 等啊等啊，我就睡着了……还好我有一身肥肉, 能抗一会儿，好可惜，它们如果也能等到秋大夫回来就好了。”
秋曦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小能，我也救不了所有人，落枫谷也没多少吃的了。”
“啊？”小能喵呆住了，“那我以后一顿只吃3个……”它尖尖的爪子收了收，“2个苹果好不好？”
她被逗笑了。
落枫谷收留了小能喵，如今看病的前厅已经成了小妖们的窝，反正这样的天气也没有人来看病了，炭盆一烧一整日，大家挤在一起入睡。
猴大那些厉害些的妖怪则自己在山洞中生火，幸好之前砍了足够的木柴，都是干燥易燃的好木柴，取暖正合适。
她又将小鹿安置在自己房中，这房间十分温馨，充满了秋曦的气息，小鹿终于安心在她被窝里睡着了。
小鹿睡着之后，秋曦拉着辰渊去了院子里聊天。
“辰渊，我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辰渊懂她心中所想，“你想救那些小妖。”
“总不能放着它们不管。”秋曦眼中有化不开的愁，“这场雪真要下一个月、几个月，小妖们该怎么办？”
“天地造化，就算死了，也是它们命该如此。”
“辰渊……”秋曦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并不是真正的天灾，而是九寒灵鹿之死带来的天象异变，也许这种异变有办法化解。”
辰渊眉梢一动。
这微小的表情变化瞒不过秋曦，“你真的知道办法？”
辰渊却选择了沉默。
秋曦读着他的表情，“这种办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也不能说吗？”
辰渊笑道：“宝贝，我该高兴你越来越了解我了么？”
秋曦却愁眉不展，如果辰渊选择不说，那付出的代价恐怕是她难以想象的……
她望着阴沉沉天色，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细雪，陷入对未来的忧愁中。
辰渊望着她，眼眸沉沉，头一次不知该如何安慰。
如果是秋曦自己的烦恼，他想方设法也会为她解决，可现在她为天下生灵而烦恼，他又如何去拯救天下生灵呢？
“秋曦。”他说，“我希望你能开心。”
秋曦对他露出了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也许等小鹿好些，我们能从它身上找到一些线索，对破解天象有所帮助。”
数日后。
在秋曦的细心照顾下，小鹿果然一天天好了起来，它之前因为太过恐惧，导致老毛病犯了，灵气再次堵塞关节，她用灵针梳理几次之后，小鹿便跑跳自如起来。
它和储存了一箱子云烟果的松鼠交上了朋友，和小狸也慢慢亲近起来。
这一日秋曦喂她吃了果子，小鹿忽然想说些什么，“呦、秋、秋……”
“诶。”秋曦惊喜的发现，它竟然在学着说话。
以小鹿的年纪来说，它还是个孩子呢，妖兽成长十分缓慢，这么小就能开口说话，简直是天赋异禀了。
“魔、魔――”
“魔？”
“雪，啾。”小鹿艰难的一字一句说着，要费力才能听出它在说什么。
“雪、魔。”
“雪魔？”秋曦很费解，“雪魔是什么意思？”
小鹿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词，激动起来，“四、是……雪四魔！”
“雪是魔？”
小鹿猛点头。
秋曦没能理解，什么叫雪是魔呢？
小鹿期待的看着她，她暗暗思索，雪除了指下雪还能指什么，和小鹿相关的……
“怀雪？怀雪是魔？！”
小鹿点头，秋曦则是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呢？怀雪不是死了吗？他死于魔族之手，伤口还有魔气……
如果小鹿说的是真的，他本身就是魔族，又怎么会死于魔族手中呢？
如果这是真的，他的死就是一场阴谋，辰渊说他属于混沌，他是被那两个魔族影响了吗？这种想法令秋曦不寒而栗。
“小鹿，你说怀雪是魔，那他是假死，他还活着对么？”
小鹿再次点头，也许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眼中又有了最初那种恐惧感。
秋曦继续猜测，“是他杀了九寒灵鹿对吗？”
“呦呦！”
“那九寒宗主去哪了？”
“四、四――”
秋曦心一凉，“她死了？”
小鹿又点头。
秋曦道：“那她的尸体去哪了？那具怀雪的尸身又是谁的？”
这下小鹿直摇头，它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秋曦沉默下来，光是小鹿说的这些已经足够耸人听闻了，她赶紧打开灵镜，联络月章。
谁知月章那边也十分着急，“秋秋，不好了！”
“怎么了？”
“有个半妖在五仁宗打探消息被抓，五仁宗主说他是妖族的奸细，要跟妖主讨个说法，惹得妖主大怒，几个妖族陈兵流月河，要和人族开战了！”
“什么？”秋曦先被这消息震了一下，“妖主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和人族开战？”
“她这次是真的被惹怒了。”月章道，“那新任五仁宗主，本以为他是个老实的，竟然瞒着我们偷偷和妖主联系，说那半妖风涯是妖主派出的，趁着大雪天灾搅乱人族，妖主心肠歹毒，早就想吞并人族，妖主听了勃然大怒，这才有了派兵之事……”
“风涯？”
“是啊。”月章说，“听说他是奉妖主之命前往人族，平宗主说妖主是恼羞成怒，妖主那头又拒绝和我们联系，也不知道五仁宗主所说是真是假……我猜她的心理大概是，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干脆我就做给你们看吧。”
“风涯怎么可能是奸细？他是妖主派来给我送东西的。”秋曦将他的一番心路历程说了，月章听了神色更怪，“你说是你和辰渊把他送到人族的？”
秋曦点点头。
“秋秋，如果他真的是奸细呢？”
秋曦：……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月章道，“只是他在这个时间点来人族，不是很奇怪么？”
秋曦想帮风涯解释两句，又觉得她对风涯也谈不上了解，还因为风涯帮过她而影响了对他的判断？
可妖主有什么理由要往人族派奸细呢？
一旦开始产生这种想法，秋曦意识到问题开始变得复杂了，这件事如果纠缠下去，会变成风涯说不清、她也说不清的情况。
她道：“我想先见风涯一面，弄清楚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月章道：“好，他如今被关在五仁宗地牢，我来安排你们见面。”
“另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秋曦将小鹿的话都告诉了月章，月章听得表情都裂开了。
“你说怀雪剑尊是魔族？很有可能还是魔君，他的尸身是伪造的？”
“嗯。”
“而这些话都是小鹿说的？”月章说，“或者是，还在学说话的小鹿，你问它回答……秋秋，我很相信你，但是凭这些话，恐怕无法取信他人，甚至连我爹都说服不了。爹和云宗主都看过怀雪的尸身，那伪造的尸身能骗过他们两人？”
“想必是有些魔族特殊的手段。”
“秋秋……”
两人隔着灵镜对视，秋曦从她眼中看出一种“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无法相信你的无奈”。
“月章，你必须信我。”她难得这么坚决，“如果一切都是怀雪的阴谋，他知道杀了灵鹿会带来天象变化，削弱人族和妖族，再挑起两族争端，他就要得逞了。”
月章皱眉道：“可怀雪剑尊生平最爱灵鹿，他把灵鹿看得比其他人都重要，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
秋曦叹了口气。
“秋秋，这件事事关重大，你让我仔细想想，我会试着看能不能说服我爹。”
灵镜通讯挂断，秋曦回过头，辰渊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需要我帮你杀了怀雪吗？”
“你能找到他的行踪么？他现在可能成了魔尊，实力应该也提升不少吧？还有两个魔族护法帮他，他藏在暗处行事，要怎么把他找出来？”
“只要想找，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的事。”
“那你现在打得过他么？”
辰渊一挑眉，“你觉得呢？”
“没交过手就不好说。”秋曦道，“他还有两个帮手呢。”
“担心我？”
“嗯。”她说，“就算要去对付怀雪，也和其他人一起行动吧？”
他眼眸中似乎有淡淡笑意。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猜想，关于怀雪剑尊……”
“你是说玉牌？”
“辰渊，你其实什么都懂对吧？”还未说出口的话被他猜到，辰渊平时对什么都不关心，其实心里跟明镜一样，“剩下的三块玉牌，是哀、惧、恶，有可能是恶字玉牌落到了他身上，这也符合你之前说的，他的神魂混沌，容易受善恶影响。”
“很有可能。”
“可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拿不出证据。”
她明白月章的担心，小鹿还太小了，她从它口中“问”出来的事，很容易被当成是她刻意引导，大家觉得，小鹿不一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总之，还是先见过风涯再说吧。”
然而这一趟五仁宗并未成行，秋曦很快得到消息，说是风涯跑了。
这样一来，事情更加陷入了迷雾中，与日俱增的只有人族和妖族之间紧张的气氛，还有连日不停的大雪。
大妖聚集在流月河附近，连落枫谷也感受到了这种紧张氛围，人族也做出了相应反应，朝玄宗和晚岁两宗的长老频繁出没于流月河东岸，似乎在做着什么布置。
落枫谷小妖们惴惴不安，连松鼠都在问秋曦，“要打起来了吗？”
秋曦道：“但愿不要吧。”
“万一人族和妖族打起来，吃的是不是就更少了？”小松鼠担心，“人族比妖族要数量要多得多吧，咱们妖族怎么打得过呢？”
秋曦道：“真的打起来并不是看哪边人多就会赢，人族虽然多，但宗门林立，各有各的想法，并不一定会齐心。”
“这么说妖族会赢？”
“也不一定，人族的法宝众多，妖族不一定讨得了好处。”
“秋秋，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哪边也不站。”秋曦道，“我希望世界和平。”
更何况，怀雪的事情还没有说法，现在打起来岂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鹿在她怀里点头，它的神情似乎有些悲伤。
秋曦摸了摸它，它就依偎到了秋曦怀里，除了能开口说话那天，小鹿似乎一直心绪不佳，毕竟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秋曦也只好尽力安慰它。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三天后，秋曦再一次见到了风涯。
他浑身都是伤，在落枫谷外围被闲逛的小能喵捡了回来，看着化为原形的风涯，秋曦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情形，只是这一次他伤得更重了。
用药调理了数日后，灰狼才能开口说话，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被算计了！”
风涯前往人界游历，见到大雪给人界带来的影响比妖界更甚，他一路帮了些被大雪围困的人，到了五仁宗附近。
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伙修士，他们在给附近村落的凡人发放大米，他加入了这群人，闲聊之下才知道他们是五仁宗的，他们也认识风涯，之前灵龟事件时见过他，这伙人告诉他，自从殇家人被抓，五仁宗换了宗主之后，风气已与往日大不相同，新任宗主乐善好施，是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