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之内，明月宗弟子们似乎被封住了修为，只能以各种姿势扒拉在结界上，那拥挤场面俨然是丧尸片现场，“他们被控制的程度似乎比第一层的人要深。”
这别说是实现心愿了，直接是丧失神智。
她洞察敏锐，辰渊点点头，“确实如此，他们被困住了，此时只有要出去一个想法。”
“同样是被控制，为何这一层只实现了猪妖的愿望呢？”
“因为这些人族的执念加起来，都不如这只猪强烈。”
秋曦：……
“那中年修士能不受控制，莫非是因为他欲念淡薄？”
辰渊点点头，“他确实没什么欲念，而且他的法宝灵筏亦有静心守神的作用。”
修士苦苦支撑，眼看要到极限，再次求助道：“道友，为何你宁愿救个凡人女子，也不救我等？天下修士是一家，你修为这么高，出手救下我们结了善因，必有善果为报！”
修士这番言论，根本不能打动他分毫，他提及秋曦，辰渊神色更冷，“你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秋曦心念微动，他莫非真的以前就认识自己，为何待她不同？看来得找机会问问。
修士脸更白，他控制的灵筏也渐渐失灵，往泥潭中下沉了几分，修士咬牙道：“若道友愿出手相助，在下愿奉上一万灵石、灵宝若干，连这灵竹筏一并相赠！”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他倾其所有，只求弟子们活命，若是辰渊再不出手，他能给出的，只有自己这条性命了。
这些东西又如何能打动辰渊，他注意力只在秋曦身上，见她望着猪妖若有所思，便对那修士道，“求对人，才能救你性命。”
那修士一愣，这里除了他，不过一只鬼一个凡人，不求他，难道求那凡人？
可此时已容不得多想，他半截小腿陷在泥潭中，眼看就要沉下去了，他对着秋曦深深一拜：“求姑娘救命！在下愿以全副身家相赠！”
这时，猪妖也滚到了竹筏前，它滚累了，缓缓从泥里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秋曦动了。
她一直没出手，暗中观察推演，等的就是此刻。
她指尖金芒闪过，三枚金针脱手而出，刺中猪妖脑部三大穴位，双手灵巧，如穿花蝶舞，金芒在指尖跃动，又五根金针飞出，封住其妖丹处，阻断灵气生息，再出四针定住四肢，截断妖气流动，猪妖哼唧一声，竟站定动不了了。
她轻吁口气，再拈一根定神灵针在手，那枚细针灵光湛湛，衬得她纤纤素指如玉一般无暇，她屏息凝气，灵针出手，直刺猪妖天灵！
一缕紫气顺着灵针自天灵引出，消散在空中。
“嗷啊啊啊――”
猪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浑身激灵一阵狂抖，把泥点子全甩在了修士身上，眼神却渐渐恢复了清明，哼唧一声，“这是哪？我不是正在洞府中睡觉吗？我梦到自己正在泥潭里打滚，好幸福――”
说到这，它低头一看，脚下可不就是泥潭吗？
可它幻梦已醒，不再受极乐主人控制，执念形成的泥潭也缓缓褪去，竹筏沉潭的危机自然也解除了。
小枝飘到它身边，解释道，“你被人迷了心智，是秋姑娘救了你。”
秋曦将所有针收回针匣之中，果然她在一层看到那些人头顶冒出的紫气，就是他们被控制的关键。
猪妖只觉通体一畅，听小枝解释了前因后果，它费力拱了拱前爪，模仿人的姿势对她施了一礼，它将一物用灵气包裹，送到秋曦面前：“多谢姑娘相救，这是我趁自己受伤时收集的妖血，以百年寒冰凝固保存，算不上什么贵重之物，内中含有妖力，请姑娘收下，或有用处。”
“好。”
眼见那一块暗红色豆腐样的东西飘到面前，秋曦忍不住想，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收到猪亲自送给自己的猪血诶！感觉怪怪的。
不过她还是欣然收下，常与妖兽们打交道，便知道它们习性如此，表达感激和喜欢时会送出自己身上之物，比如羽毛牙齿之类，行医七年，她收的妖兽赠礼都快能堆成小山了。
猪妖也和人族修士打过交道，没少被嫌弃，在她这里体会到截然不同的态度，顿生好感，“姑娘救了我，还不知怎么称――”
它刚想要套近乎，辰渊冰冷眼神看了过来，猪妖只觉一阵灭顶威压袭来，嗷一声转头就跑，别看它体型巨大，吭哧几下就跑得老远，慌不择路间一头撞在了宫墙上，一屁股在坐倒在地，两眼发晕起来。
一旁修士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本来以为那位高人让他求凡人女子，多半是为了折辱他取乐，他不抱希望的求了，却真的被这女子救了命。
他一时又羞又惭，上前道：“多谢姑娘施以援手，方才出言看轻，在下实在惭愧，可否恳求姑娘救救我宗弟子们？”
其实刚才不求助，她也会出手，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她无法修炼，能控制的灵气只有一点点，要是猪妖动来动去，她就会失了准头，扎不准了。
秋曦摇了摇头，“我是兽医，不会医人。”
修士：……
“姑娘的灵针似乎能令心智清明，要不――”他视线扫向众弟子，秋曦见他那架势，眼看要随机选择一个幸运弟子来给自己试针了，忙说：“我们是为了找人而来，我担心朋友安危，不能再此耽误。”
修士顿时犯了难，这时，那猪妖醒过神，走了过来：“我帮你支撑结界，你在一旁打坐恢复，咱们轮流支撑结界，等那边那位大能杀了极乐主人，他们自然会醒来了。”
它对辰渊充满了敬畏，甚至不敢直视他。
修士诧异看了它一眼，又是敬佩又是感激，对它深深施了一礼：“多谢道友，明月宗上下感激不尽。”
猪妖憨厚一笑：“好说好说。”
修士将玉灵竹筏收起，想要将之交给秋曦，再一看，哪还有人影？他们已上第三层去了。
到了三层，这里格局又与一二楼不同，仿佛是个书摊集市的样子，一眼望去全是卖书画的，这一层充满了淡淡的书墨香气。
她随意看了看身边的书摊，问辰渊：“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的心愿是三界和平，另一人想毁灭三界，那谁的心愿优先呢？”
辰渊扫一眼书摊，回答道，“都不会实现。”
“为何？”
“施术者本人有多少本事，决定了幻术的威力和范围，将一群人困在此处过家家的人，如何能影响天下？”
他话中颇有鄙视之意，秋曦道，“你的意思是，极乐主人是个菜鸡？”
在她看来，这位极乐主人挺厉害的，他的极乐宫吞没了两个小型宗门和一座城池，将这些人都困在了宫内，在修真界造成轰动，他们到来时，那些修士都在外不敢靠近。
她突发奇想，问，“如果控制幻境的人换成你呢？”
辰渊眸一沉，答道，“三界倾覆与否，只在我一念之间。”
秋曦还没说什么，小枝倒抽一口凉气，“虽然您确实很厉害，但这、这未免也太狂了吧？”
“几位，买书吗？”
正说话，他们站的书摊后，摊主忍不住开口了。
秋曦看了看他，只见他双目迷离，也不太清醒的样子，视线交接，他又问：“买书吗？本店的书可是别处都买不到的！”
她扫了一眼，只见书名稀松平常，并没什么特殊的，“哪本别处买不到？”
摊主拿起一本，“看到没，《大道至简――飞升之道》，这可是琼玉仙人所写，记载着仙人飞升的秘密！”
秋曦一看，书名分明是《霸道仙帝的柔情小仙妃》，这种修真界流行的话本满大街都是，她懂了，这位的执念估计就是想卖不明觉厉的书，她刚想离开，一旁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小话本拿了过去。
她视线顺着那只手看过去，辰渊将书拿在手中，他看得极快，一目十行，直到翻到某一页时，突然停了下来。
她好奇凑过去一看，只见那一页开头写着――
【仙帝将他的小仙妃抱在怀中亲吻，把她粉嘟嘟的嘴唇亲得如花瓣般红肿，微微肿起。
他抚摸着小仙妃的娇嫩的脸蛋，说“真想把你关起来，用仙灵铁打造的链子锁住，做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仙妃。”】
秋曦只看了一眼就被雷得不轻，再一瞥辰渊，他看看书，又看看她，好像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
第14章 满地找牙
秋曦觉得，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她试探着问，“这本书，很好看吗？”
辰渊将那本书收好，对摊主道：“书我全买了。”
秋曦：？
辰渊付了灵石，将所有书全都买下，摊主乐呵呵道：“一看阁下就是爱读书之人，读了这些高人的求道成仙秘传经验，阁下一定能早日到达羽化境，登仙梯上仙门为你而开！”
秋曦看着那些书名《仙尊再爱我一次》、《魔尊心头的朱砂痣》《大师姐的家养小狼狗》……不由得沉默了，没想到辰渊看着不染红尘，竟有这种癖好。
这边正收着书，小枝拿着那枚尾羽正卖力闻着，忽然看向东南方：“我闻到了！在那――”
一行人赶紧往东南方向去，才走了一段路，面前忽然出现一群修士拦路，他们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目中杀气毕露，“杀了他们。”
秋曦注意到这些人穿着和之前见过的明月宗弟子相同服饰，只是颜色更深一些。
“这是明月宗高阶弟子，还有明月宗长老！”小枝路过过明月宗，认出了他们，他边说边施加了一层障眼法，蒙蔽他们的视线。
这些人眸中隐隐泛着紫，如同提线木偶，一心只想杀了他们，被控制程度又深了一层。
又是这诡异的紫气，当定神灵针抽出紫气时，她能感觉到其中紫气中蕴含猪妖的妖力，它飘向空中寻觅不见主人，才缓缓散去，再联想到不断扩大的极乐宫，她忽然明白过来，“你说过，施术者的修为决定了他所用幻术的强度，莫非他在不断吸取这些修士的修为增强自身实力，扩大极乐宫？如果让他无休止的吸取下去，他岂不是会越来越强？”
她看向辰渊，对方的眼神肯定了她的想法。
奇怪了，辰渊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人对视，辰渊的眼眸深沉如海，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在其中，她正想发问，小枝的障眼法已被轻易破去，几个高阶弟子提剑砍了过来，他大喊一声：“别看了别看了，先救命啊啊啊啊！！”
面对一哄而上的弟子们，辰渊一人上前，掌心涌出一团黑雾，将那些弟子挡在了雾墙之外。
这时，从秋曦后方骤然冒出一黑衣老者，他眼睛已全变成了紫色，呼风唤雷，一道小指粗的紫雷对着她劈了过去！
小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喊道，“小心啊，这是明月宗宗主！”
值此危机时刻，却见秋曦不慌不忙喊了声：“反弹！”
那恐怖紫雷在接触到她衣角的瞬间，竟然真的反弹了回去，把明月宗宗主瞬间劈了个乌漆嘛黑，倒地不起。
小枝简直看傻了，“秋姑娘，你、你真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吗？”
秋曦对他一笑，把身上灵宝展示给他看了看，只见灵光灿灿，晃得人眼晕，“我只是个灵宝比较多的凡人罢了。”
出门之前，她就把四仙宗宗主送的灵宝全带身上了，果然好用。
小枝：……秋姑娘真是深不可测！
此时，辰渊也将那群弟子全部制住，他们被黑色雾气幻化成的绳子捆在了一起，丹田被封，动弹不得。
小枝道：“没想到您心怀仁慈，还留了他们性命。”这可不符合他对辰渊的印象。
辰渊看了一眼秋曦，“她说过，万物有灵，不能随意剥夺生灵性命。”
秋曦诧异，她确实说过。
昔年落枫谷收留过一只很强大的妖兽，它不将弱小妖兽的性命放在眼里，当时它受了重伤，秋曦就对它说了这句话，并和它约定：救它一命，要它往后动杀念时，放过十命相抵。
妖兽同意了。
当它一次次放过冒犯它的小妖，不知不觉间，它在妖兽中的名声变了，而它的想法也渐渐改变了，之后也没有再听说过它伤害小妖的传闻。
这是一桩陈年旧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正疑惑，小枝飘过来小声问：“秋姑娘，这位辰渊大人真不是你驯养的妖兽吗？”
“他不是妖兽。”没有妖力和妖丹，在她看来，辰渊跟妖扯不上半点关系，她不解，“再说了，什么叫‘我驯养的’？”
“他对你言听计从，只有妖兽和灵契主才会这样吧？”
“有吗？”
“那肯定――”
辰渊一个眼神过来。
小枝顿时怂了，“没有啊。”
秋曦道，“看来极乐主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不然怎么会派这伙人来追杀我们？咱们还是赶紧找到月章再说。”
小枝点头，赶紧继续导航，他带着两人在书画摊穿行，这里格局和丹青城一样，他记得前方拐角是个死胡同，可追寻的气息就在前方，他先飘过去，前方景象霍然开阔。
原本的死胡同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大殿入口，内中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和乐景象，走到门口立刻有人来接引，“几位是来参加婚宴的吧？快请、快请！”
“婚宴？谁和谁结婚？”
“你们不知道吗？修真界可都传遍了！朝玄仙宗霞生迎娶他的师姐、师妹，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到底是师姐还是师妹？”
说话间，又有几个“宾客”拿着请帖进入，场面十分热闹，络绎不绝的宾客将他们都挤到角落去了。
连秋曦都看得出来，这些人并不是真人，他们动作僵硬，说着一样的台词，身上没有半点人气。
“这人戏瘾真足啊，请这么多群演来看他飙戏。”秋曦道，“新娘不会是月章吧？可她明明一心想要担起朝玄宗的未来，没听说她喜欢哪个师弟呀？咱们赶紧进去看看。”
一行人进了殿内，只闻仙乐飘飘，处处红绸喜字，手臂粗的红烛燃着，宾客满座。大殿正中，一年轻修士穿着婚服，不停和来祝贺的宾客寒暄，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秋曦紧盯着他，显然他就是这处幻境的主人，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她刚想上前，就听司仪唱道：“吉时到，迎新人――”
立时各位宾客就坐，鼓乐起，左右两侧有人搀扶着两位蒙着盖头，穿着嫁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她们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与其说走出来，倒不如说是被硬架着走。
她们被安置在了正中两把椅子上，坐下就不动了。
小枝指着那左侧女子，“那就是――”
不用他说，秋曦已经看出来了，这女子身形分明就是月章！
月章已经元婴，就算不慎被控制，也是她当主角，哪轮得到这小师弟在这做梦，让她当配角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