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越没有到沈星陌那座城市的直飞,不想转机,需要驱车到隔壁的海城。
沈星陌父母送她到机场,从野和他们坐一辆车。
他们加上司机,一共五个人,满满的六只大行李箱,浩浩荡荡往机场进发。
沈宏彬和陶千慧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再加上他们计划十月黄金周就去北美看沈星陌,所以这次的分别只是一个月。
没有太煽情的离别场合,他们抱了抱沈星陌,说了几句嘱咐的话就走了。
办完托运手续,过完安检,沈星陌和从野来到了候机大厅。
落地窗外是辽阔的起飞跑道,一架架颜色各异的飞机排列停放在停机坪上,不同的航空公司也意味着这些飞机的目的地将穿越不同的国家与大洲。
沈星陌回过头,看了一眼从野。
他们搭乘的航班,就是从野当年出国的同一班次,连航班号都一模一样。
但当时从野是孤身一人出国的。
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坐在候机椅上,等待地勤人员通报即将登机的广播。
于是沈星陌这么问了。
从野背着她的背包,单手插在兜里,言笑晏晏:“我当时不坐这儿,坐上面。”
沈星陌:“……”
她这个问题实属多余。
头等舱的乘客可以直接坐扶梯上到贵宾休息室的。
她敛起微蹙的眉毛,对从野说:“那我们上楼吧,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等等。”
就在她即将迈步时,从野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让她登时顿住。
在她抬眸间,鼻子已经嗅到了从野身上清冽如海风的味道。
她被从野扯进了他的怀抱里。
耳边是他的心跳声。
“这是你欠我的一个拥抱。”从野低下头,贴在耳边,轻轻地说。
两年前的从野,站在和沈星陌相同的位置,他并没有什么过分惆怅与悲伤的情绪。
从野是个恣意悠哉的性子,对自己置身何处都不甚在意,出国对他来说,就是换个地方呆两年,顺便旅旅游,再拿个文凭。
唯一那点微不足道的遗憾,便是没能和沈星陌好好道别。
但是命运终归带他不薄。
他的遗憾,在沈星陌看向他的那瞬间,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所幸兜兜转转,最后在一起的,还是他们。
第65章 烟火
沈星陌来过几次美国, 办理完登陆手续出机场后, 车窗外沿路的异国街景对她而言,不算太过陌生。
来接机的是从野几个留在国外发展的朋友,他们为人热情又友好,请沈星陌吃了顿港式打边炉。
吃完饭后, 从野去附近的车行租了辆车, 车钥匙拿到手,他方向盘一转, 直接开沈星陌去她的新公寓参观。
沈星陌租住的公寓在登陆前就找好了,是从野帮她选的。
学校在郊区, 区域很小,可供选择的高档公寓不多。
从野之前就住在这栋公寓里, 和公寓的管理人员都认识,对周围的一切也很熟悉。
沈星陌租的单元在顶层。
他们刚落地美国,还没来得及挑选家具, 这几天订了酒店,只是因为顺路,过来看一眼。
打开门,公寓内的装修简约现代,白墙,木地板, 三百六十度的玻璃落地窗。
两百多平的公寓内部没有摆放家具, 显得无比空旷。
公寓的景致很好,主厅是本地人很喜欢的朝西向。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如火, 光线热烈,灼烧般地铺满整个客厅。
沈星陌踱步窗台前, 俯瞰拔地而起的整座城市。
从野把下巴搁在沈星陌头顶,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景色不错吧。”
沈星陌轻轻“嗯”了一声。
她又问:“从野,你以前也经常一个人站在这里看风景吗?”
从野喉咙间溢出低微的肯定声。
静谧的空间里,沈星陌怦怦的心跳声犹如在耳。
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似有回音。
沈星陌不知道从野过去站在相同的位置,面对夕阳无限好的景象时,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她能确定,以后她站在这个位置,观赏夕阳的时候。
心里想的人,一定会是从野。
也只有从野。
思及此,沈星陌不免感到不舍。
这么大的公寓她一个人住,未免有点过于空旷。
从野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帮她适应环境,等陪她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他就会飞回国。
这份不舍,已经完全盖过了她来到一个新的国家,新的城市感受到的新鲜感。
于是,才刚落地美国不到十个小时,沈星陌已经在想自己下次回国看从野是什么时候了。
沈星陌仔细想了想,听说美国的长周末很多,但是要回国的话,至少也要一周的假期才够,光是来回加起来快三十个小时的飞行长度就够令人头痛了。
离得最近的长假便是圣诞节。
沈星陌坚定道:“我圣诞节会回去的。”
闻言,从野轻嗤了一声。
“沈乖乖,你才刚落地,怎么就已经想着回国的事情了。”
沈星陌没有说话。
她知道,从野这么了解她,一定会明白她话中潜藏的含义。
沈星陌转过身,抱住从野,脸颊正好贴在他胸膛的位置。
她不像林洛琪,对恋人撒起娇来得心应手,不过漂亮话说不来,肢体表达还是能做到的。
从野很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低下头,唇角贴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他的眼皮耷拉着,瞳孔像被月光轻抚的水面,漾起的一层一层涟漪,皆是对她的温柔。
“只要你想我,跟我说一声,我就会出现。”
沈星陌也跟着扬起了唇角。
她不会说漂亮话,但是从野会说。
他说的漂亮话,还都不只是随便说说,他是真正做到一诺千金的人。
“我相信。”
话音落下,沈星陌踮起脚尖,双臂缠住从野的脖颈,吻了上去。
从野虽然是被吻的那个人,但在他们的唇相贴的瞬间,他轻车熟路地撬开了沈星陌的唇齿。
他们两个之间的接触,基本上是从野主动,偶尔感觉到了的时候,沈星陌也会主动献吻。
每次到最后从野都会反客为主。
这次也不例外。
这个吻很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难解难分。
沈星陌背脊严丝合缝地和墙贴在一块,右手举过头顶,和从野的手紧紧扣在一块。
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熟稔的勾起衣料边缘,触到她细腻冰凉的腰部肌肤。
沈星陌被吻得没了脾气,呼吸都没了节拍,变得很乱。
她的浑身变软,仿佛只要从野松开手,她的身体就会顺着墙壁滑落下去。
终于,在沈星陌觉得自己即将溺毙时,从野暂时退出了她的唇齿,给她喘息的机会。
下巴抵着她的锁骨,他呼吸的热气喷洒在沈星陌的耳边,像湿热的夏季风。
沈星陌花了一分钟才让自己的气息变得较为平稳。
她吸了吸鼻子,试图让她看起来处变不惊,目光却带着点儿狡黠。
沈星陌朝从野遗憾地耸了耸肩。
“可惜了,这里没床。”
这种带着强烈暗示性的挑衅,让从野轻挑起眉梢。
他声音低哑,每个音节,带着颗粒,磨在沈星陌的耳蜗:“那也可以做点别的。”
语毕,未待沈星陌反应过来,他再次吻上她的唇。
……
夕阳浸泡着沈星陌玫瑰金色的发丝,在静谧到只剩唇齿交缠声的客厅,投下一片旖旎。
-
学期开始之后,沈星陌便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也不妨碍她和从野每天雷打不动的联络,两个人视频开在那里,哪怕各自忙手头的事,也觉得十分甜蜜。
从野的那群朋友很热心,时不时地会慰问她一下。
起初沈星陌没车,他的朋友会每周开车带她去超市采购,还带她考了驾照,租了车。
见面次数多了,沈星陌也渐渐和他们熟络起来。
由于从野的朋友都有对象,来见沈星陌都是带着女朋友的,沈星陌和他们的女朋友也成了好朋友。
忙忙碌碌中,沈星陌研究生的第一个学期很快结束。
期末考之后便是圣诞假期,沈星陌早在开学时就订好了寒假回国的航班,迫不及待想回国见男朋友。
临行前两天,从野的朋友叫她去唱歌,也算是提前庆祝圣诞与新年。
他们所在的小城市,华人不多,唯一的一家ktv是留学生开的,设备都是国内运过来的,虽然气氛不比国内,食品也不多,却成为了很多学生心目中的聚会圣地。
沈星陌去学校办完事之后,开车到ktv,朋友都到了,已经开始点歌唱了。
虽说这间ktv小食选择极少,酒品却很齐全,一桌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从啤酒到威士忌甚至到白酒一应俱全。
沈星陌还要开车回家,点了杯无酒精,观赏面前的几个人玩划拳。
戴粗框眼镜的男生叫戴景杰,他明显喝上头了,脸通红,开始不断追忆往昔。
看见面前的沈星陌,戴景杰不由地想起从野。
他对着沈星陌感慨道:“当年我们master第一年,圣诞节也是在这里过的,我记得很清楚,是从野组的局。”
沈星陌笑了笑:“是吗。”
“没错,而且你知道吗。”戴景杰指了指他面前摆放整齐的空酒瓶,“他当时喝的比我还多呢。”
沈星陌印象里,从野酒量与酒品都很好,他从来没酗过酒,所以她对戴景杰醉后说的话将信将疑。
本想含糊过去,没想到戴景杰突然问道:“我听从野说,你和他是发小?”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突兀,但沈星陌还是点头承认:“嗯。”
“那就对了。”戴景杰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接下来,他为沈星陌讲了一小段,只有他知道的故事。
在这群人中,戴景杰和从野的关系最好,他经常拉着从野谈心,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他在向从野倒苦水,从野默默地听着。
不过对于从野,他了解的还是比别人多一点,比如他早就心有所属,对方是他的发小,留在国内这件事。
那天,期末考最后一门考完的当天,从野组局,一群人到ktv里唱歌。
原本是嘻嘻哈哈的欢乐局,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开始唱缱绻忧伤的苦情歌。
戴景杰不喜欢这种为情所困苦大仇深的气氛,他操起一个啤酒瓶,往单身的从野那边走。
当从野的表情,比起周围那些恋爱男女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刚考完试,成绩没出来,正是该大肆庆祝的时分,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轻松,甚至,有些落寞。
因为酒精作祟,戴景杰变得口无遮拦,逮着从野就问:“你不会是在想你那个小白月光吧。”
戴景杰知道从野心有所属,他会露出这种寂寞的神情,想来是因为
不然以他的条件,想当个流连于不同女生怀抱的浪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从野没说话,只是捏着杯子,轻轻摇晃杯身。
戴景杰叹了口气,以过来人的身份,拍了拍从野的肩膀,安慰道:“兄弟,别难过了,自古竹马就打不过天降,换谁都一样。”
……
回忆扯到一半,戴景杰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聚精会神盯着沈星陌,跟她卖了个关子:“他后面说的话,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忘记。
顿了顿,戴景杰看着她:“你猜,他接下来是怎么说的?”
沈星陌摇摇头。
“我猜不出来。”
戴景杰模仿当时从野的姿态,板起了脸,头低垂,连声音刻意压低,变得深沉了几分。
“他当时一本正经地问我,如果竹马注定打不过天降。”
“那么……天降竹马呢?”
沈星陌怔住。
“那时我们压根就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天降,是怎么个天降法?”戴景杰说,“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吧。毕竟你们俩还是在一起了。”
沈星陌没有接话。
但思绪却在一瞬间九转十八弯,画面错综复杂地混在一起,最后却疾行倒退,回到他们重逢的那一夜。
如果将时间拉回到跨年夜那晚。
她因为诸多烦心事交杂在一起,蹲在地上黯然神伤,默默地掉起了眼泪。
那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跨年夜,原以为就会在悲伤的情绪中度过,直到耳边传来散漫的一声“沈星陌”。
从野迎着光而来,停驻在她身前,她抬眸,连眼睛都刺痛。
跨年夜,是她与从野关系的转折点。
她原以为那是命运。
是命运将曾经亲密无间如今背道而驰的两个人又生生拉了回来。
直到此刻。
从野的那句“天降竹马”,和那天的故事完美地契合起来。
原来站在时光尽头的一直是他。
伺机而动,等候多时,还要漫不经心地装作自己从天而降,只为了破除别人口中“竹马注定难敌天降”的诅咒。
沈星陌想到这,嘴角牵起了微笑。
“他确实赢了。”
因为天降竹马,无往而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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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三月末。
自从野进入职场以来,加班成了常态。
走出写字楼,他垂眸看了一眼腕上表盘,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
同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点宵夜,他没来得及回答,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辆熟悉的玛莎拉蒂。
和沈星陌的车,同款同色。
从野轻蹙眉头,心底涌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猜测。
下一秒,车门打开,车里的人走出来。
沈星陌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夹克外套,手虚虚搭在车门上,朝着从野轻勾唇角:“上车吧。”
从野迈起步子,一步一步,走下石阶。
他的视线始终聚焦在沈星陌身上,眼底冒出的不可置信,被沈星陌尽收眼底。
沈星陌替从野打开车门,比了个“请”的手势:“知道你加班加得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等了你好久。”
上车后,从野系上安全带,才回过神:“怎么回来了。”
“Midterm都考完了,翘课来的。”沈星陌戴上墨镜,侧过眼看着从野,“不过我只能待四天,陪你过完生日第二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