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琉球……孟贺与其有所往来，难道又是跟沃纳？
季昭眉眼微垂，藏于鸦睫下的眼神一暗。
“昭姐你以前不是拍《无情剑魔传》的时候闹出过江独事件吗？”小禾鬼鬼祟祟看了看附近，发现周围没啥人，只有远处有几个在那吃饭的工作人员后，便小声道：“我听说就是上头的一次试探，想要一步一步地清算那些。”
小禾知道的可真多啊……以前她知道小禾的信息收集能力很强，可她没想到对于这些事她竟也这么了解吗？
“嗐，我也是从网上看到的，况且我老家就在广海，离那儿近，所以比较关注这些。”小禾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自家演员不爱上网，作为助理的她还是得关注一下有关自家演员的一些大事的。
“这几年怎么没见你回去过？”季昭已经吃饱了，也没急着走，看剧组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后便坐着准备聊会。
“嗯……有我弟弟就够了，至于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小禾佯装随意地耸耸肩，笑了一下，嘴角却略有苦涩。
季昭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身边突然落下了一个餐盘，接着一股清冽的香气从旁边幽幽传了过来。
这种味道，有点像是在夏夜拥抱了一场埋葬整片森林的大雪，一如当年。
季昭转头，看到果不其然是周佳人。
其实自从她救了周佳人后，周佳人再见她时已经不会横鼻子竖眼了，两人相处时十分平静，但又带着些生疏。
过去了太多年，她们早已忘记该如何跟对方相处了。
这次周佳人主动坐在了她身边，清了清嗓：“孟贺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其实单单孟贺倒牌，孟家的剩余几支并不会因此受到太多关联。他们这些世家总是会有多种准备，比如让嫡脉拿政治资源，让其他分支走军、商、艺，几方互不关联，这样即便嫡脉倒了分支也能够迅速撑起。
例如当初祁家，祁屿的大哥就是嫡长子，是祁家准备培养的政界代表人物，各种资源都向其倾斜。而祁屿原本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他属于连分支都不如的庶子。
分支好歹也算正经嫡脉分出来的，祁屿跟普通私生子也差不多，本该是给些钱养着等到了年纪就送出国一了百了的人物。
但祁屿不服，他不顾祁家大夫人的阻挠回了国，参了军，然后联系上了顾溪舟喻琛等人，一个出钱一个出人，导致最后祁家精心培养的嫡子意外亡故，祁家大夫人莫名发病，祁屿从此踏上正式舞台。
只不过那时祁家嫡系的政治势力已被瓜分，祁屿便只好接手了祁氏集团这块不受族人重视的产业，结果直接坐大到如今谁也不敢轻忽的地步。
所以，从祁家就可以看出来就算孟贺倒牌，对于庞然大物孟家来说也伤不到其根本。可是这次清算中本该没什么事的孟家其他分支竟然也接连出事，企业出问题的出问题，贪腐问题被曝光的被曝光，甚至还莫名牵扯到了祁家二房祁屿的二叔。
这一番顺藤摸瓜下来，牵扯到了太多人，因此刚入内地没几年的郑家以及祁家二房的落马，也没有被人太过在意。
“你小心点，最近那边虽然消停了下来，但我总觉得针对你的并非公司本身。”
周佳人夹着油条咬了一口，常年没怎么吃过油水的口腔传来莫名的不适。
她这次因为要演女将军所以要进行适当的增肌增重，而吃油条也并不是科学增重的方式，只是她也想借此放纵一下自己罢了。
但如今看来，果然还是不合适。
“好，我知道了。”季昭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然后看着周佳人因吃油条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想了想便道：“其实你可以泡豆浆试一下。”
周佳人微愣，然后耷拉下眉眼：“嗯，我试试。”
其实无论当初在湖边时，还是现在，有些事她本都可以不说不去做的……算了，就当这些天默默陪她练到深夜的一点回馈吧。
也许……并非不合适。
拿油条蘸了一下豆浆的周佳人如此想道。
就在三人闲聊时，导演秋慈突然风风火火地拿着喇叭闯了进来，清了清嗓子：“喂——喂——咳咳，剧组又临时请了位武术指导，大家等会欢迎一下。”
说完，便又火急火燎地大步走了出去，不知道又干啥去了。
本来心情有些低落的小禾满脸黑线：“不是已经请了好几个了吗，怎么还有？难道又要重新练？昭姐你又没有几场打戏，凭什么啊……”
“没关系，这些武指以前我都没办法接触到，现在多学学以后拍戏也能用得上。”季昭微笑着宽慰。
听到这话，正在埋头苦吃的周佳人抬眼微不可见地迅速看了她一眼。
“公司给你规划的路线是大青衣，可不是女打星……”况且现在昭姐拥有启光股份，何必去做这些打打摔摔的戏？后面这些话她没说，毕竟还算是没有公布的私密消息，周佳人在场她可不能说漏嘴。
“只要合适，我都可以的。”
如果她遇到了喜欢的剧本，去拍一部纯打片也是未尝不可啊。
小禾明白季昭的性子，知道她劝不了，想起季昭身上青青紫紫的淤青，有点沮丧地点点头，端起两个人的餐盘准备去倒掉。
“我自己来就好。”季昭连忙按住她的手。
“昭姐你在这坐着跟佳人姐聊会，等下秋导可能会叫你们过去，别到时候找不着人。”
果然，话音刚落——
“季老师！过来一下！秋导找您！”
竟然没叫周佳人一块过去吗……
大喇叭声一下子把逐渐挤满的食堂里嘈杂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几乎所有人都朝季昭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如果换作普通人，也许在这一刻一定会感到无比的尴尬。可惜季昭神情十分平静，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看了眼周佳人。
周佳人挑眉，放下筷子：“去呗，还要我陪着你啊？”
她才不是什么都担心、什么都会去比的好吗？如果那个人不是季昭，她平时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更何况现在已经签约了，而她也早就想开了许多。
跟着工作人员的季昭是在基地的一间会议室里见到的秋导。她今天仍旧是那头乱糟糟的短发，但没有穿赛车服，反而穿了身宽松的长裙，别有一番感觉。
除了穿着，秋导跟平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穿着裙子还大大咧咧地叉开腿坐着，面无表情地跟身边穿着休闲装的青年说着话。
青年似乎对于目光极为敏感，几乎是季昭看过来的一瞬，他就也看了过来。然后本有些不耐烦的神情顿时被点亮了似的，看着她时两只眼睛就好像在发光一样。
季昭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这个俊俏的寸头青年是谁，等到微风悄悄予她答案，她才回想起这个青年就是那天夜里扒在墙上试图逃跑的“新兵”。
她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没有坐下，先是对着导演礼貌微笑，点头示意她来了，然后又看向那位青年。
那青年在她把目光挪走时丧了一瞬，然后在她又把目光挪回来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只委屈的小狗一样。
不解风情的季昭：？好奇怪，他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想了想，被导演招呼着坐下后的季昭犹豫着笑了一下，打趣道：“你好……红杏？”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见那青年年纪不大，然后又莫名沮丧，便想着开开玩笑，别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不过或许这句调侃有些拙劣，让本来喋喋不休的导演顿时就像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事件一样看着她，突然就被堵得说不出来话了。
被调侃的青年却好像一下子就精神百倍了起来，重新扬起了灿烂的笑。
第89章 第四场戏 车上
“你们认识？”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的秋慈看了看青年, 又看了看季昭，挑了下眉。
要知道她跟季昭这段时间也算是熟悉了起来，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安静温柔的女孩居然也会调侃别人？
想到这儿, 秋慈的眼神不由意味深长起来。
青年颇有些不好意思, 挠了挠短短的头发，讷讷道：“前几天我逃跑时正好撞见这位小姐姐了。”
闻言, 秋慈的额角立马肉眼可见地蹦出了青筋, 一拍桌，“你小子又给我逃跑！！！！”
“好了好了，有人在呢姐，留点面子。”
“秋梧你好意思吗？！还要我给你留面子, 你不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啥？！”说完, 秋慈就直接站了起来一掌朝他脑袋拍了过去，被那叫“秋梧”的青年敏捷地一闪, 秋慈顿时勃然大怒, 立马追了上去。
季昭看着那名叫“秋梧”的青年在秋慈的追打下狼狈地躲来躲去, 不禁有些莞尔，随后又莫名一怔。
或许这才是真正兄妹的相处方式？
……只可惜从没有人教过他们这些。
等到秋慈气喘吁吁地坐下，给了旁边死皮赖脸一脸无所谓的秋梧一脚, 然后才说起了把季昭找来的原因。
“这个是我弟弟, 秋梧。别看他不着调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武术、格斗都非常好。”秋慈强忍怒气开始介绍。
事实上如小禾所说，她确实不需要再请武指了, 剧组里这些武指一个主演分一个都还多出来了，哪里来多的钱能让她再请个。
要不是这臭小子死活都要来, 还不收钱, 她才不会给自己找气受。
秋梧笑得十分开朗, 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眉目间洋溢着鲜活的少年气，朝着季昭伸出手，“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季昭顿了一下，把手轻轻握了上去，也笑了笑：“是吗？我记性一向不是很好。”
秋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按照之前跟秋梧约定好的说了句：“你俩先聊，我出去安排一下。”
等到秋慈走后，秋梧没等气氛沉寂下去，就直接声音轻快地笑着说了起来：“其实我是从祁哥那里看见的你。祁哥，祁屿。你应该认识？”
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季昭微怔，默了默：“认识。”
看着略显沉默的女孩，秋梧记得……那年祁哥刚刚接手祁氏集团，无论是祁家人还是公司元老都在给他添堵，试图阻挠他，所以那段时间祁屿抽烟很凶，与他们这帮兄弟们见面时也经常沉默，心事重重。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疲惫的感觉，就好像有无数看不清的重负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
当时秋梧还小，不服气，觉得这祁家真不做人，明明是他们在祁峻死后把祁屿从军队找了回来，现如今却又对他处处掣肘，十分防备，真叫人恶心。
当然，他们这帮子兄弟并不认为祁家长子的死与祁屿有关。他祁屿一直待在军队里，祁家又只给钱不给他人，养猪似的养着他们这些庶子，他哪里来的能量？
后来酒局散了，秋梧瞧着祁屿喝得摇摇晃晃的身影，十分担心，便一个人跟了上去。
祁屿的那些保镖被他自己给弄走了，等剩他一个人时蹒跚的脚步也慢慢变得正常了起来，他就这样一个人在这深夜的街上沉默地走着，并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的样子。
事实上也是，秋梧的格斗就是祁屿教的，一般来说祁屿一人对付几个人都没啥问题，但他毕竟现在身份特殊，不说祁家大夫人那边，单是那些二房四房什么的一旦出手就不得了，所以秋梧便也用了点技巧，悄悄地跟在了后面，生怕出什么事。
可一向心思深沉的祁屿难道想不到这些吗？为什么他会执意遣散保护自己的力量，难道他不怕自己出事吗？
秋梧不明白祁屿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在秋梧心里他一直都很崇拜祁哥，所以即便如此他也只是认为祁屿或许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看着祁屿走到了一家公交车站，然后疲惫地坐在车牌底下，两眼无神地看着街上，似在漫无目的地想着些什么。就这么待了很久，久到夜晚的风都变得有些寒意迫人，却仍是一动未动。
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
彼时尚在上大学的季昭长发束成简单的马尾，把那张清水芙蓉般的脸完全显露了出来。上身穿着朴素宽松的T恤衫，下身则穿了条短裤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十分的青春有活力。
她背着简单的双肩包，步履轻快地走到了车站边，马尾随着走动一摆一摆的，白玉般的颈子若隐若现，令人忍不住把目光悄悄地投过去。
她就像是无数人心目中最初的那个梦，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令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躲在车站后公园树边的秋梧惊了，在女孩敏锐地把目光看过来时瞬间躲到了树干后，那激烈的心跳声不知是因为差点被发现，还是些别的什么。
等到女孩上了车，秋梧才走了出来，装作急急忙忙刚赶到的样子在车门关闭之前跑上了车。
这是一辆末班车，车上几乎没几个人，所以秋梧一上车便觉不好，因为他看见了坐在后排自家祁哥看过来的眼神。
——其实那眼神里没什么复杂的情绪，只有些微的醉意，和略显淡漠的无所谓。
他似乎早就察觉自己一直跟着他了，可还是由着他跟着。
那女孩就坐在后排的最左边第一排，戴着耳机，安静地望着窗外。秋梧没敢多看，只是瞅了一眼后便立马收回了目光，也没敢坐在祁屿身边，自己一个人坐到了最后一排。
祁屿坐在与那女孩并排的最右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看那个女孩，可秋梧莫名就觉得祁屿所发生的这一切异常举动都是因为她。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点，可他就是没来由地这么觉着。
秋梧就这样一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待在后排，一会儿悄悄看一眼瞧着窗外听音乐的女孩，一会儿又看看坐在另一边、身姿一如既往挺拔的祁哥。
他们两个明明坐在同一排，中间就隔了个过道，却自始至终都没对上过眼。
后来女孩下了车，秋梧犹豫了一下，坐到了依然没下车的祁屿身边，戳了戳略显醉意的青年，犹豫道：“祁哥……”
“嗯？”祁屿扭头看他，虽然不甚清醒，但莫名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今晚第一次笑了起来：“怎么？”
“……没什么。”秋梧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也把某些萌发的心情咽回了肚子里。
他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她。
自从季昭走红以后，秋梧几乎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一开始他很兴奋，莫名兴奋，但当他知道季昭签在了启光名下后，那股兴奋就慢慢转成了烦躁，最后直接被家里人押到了部队里进行锻炼。
在部队待得久了，本来已经逐渐认命了时，突然听说季昭的新电影上了，他便再也按耐不住心情，蠢蠢欲动了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逃不出去，更多的是在逗自己长官们玩儿，毕竟他小时候也在部队里待过。但那天心血来潮攀上墙时，他却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真的什么也不管不顾。
秋梧整理了一下心情，把自己原本想找季昭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