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在那边留有东西,真要是有人去住,也不用再去买被子。
刘婆子本来想春兰还会挽留她,两个人还能再说说话。偏偏她说要去打孙子那边,春兰就说好。
她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是在流放的路上?
还是在到了西北之后?
刘婆子不清楚,她当时忙着姜家的事情,哪里可能去记得家里这些人的细微变化。时间长了,细微变化就成了大变化。
“走之前,我就不去村子了。”春兰又道。
“好……”刘婆子不能逼着春兰去,也不能逼着春兰到姜家人的面前表态。
“您也不用忧心。”春兰道,“姜家的人聪明着呢。”
春兰没有点名姜三公子跟着齐王做事,表面上看,姜三公子还在受苦。她不能说,说了不只是坏了姜三公子的大计,也坏了齐王的大计,兴许镇南王府那边还觉得她脑子有坑。
阎泽言本身也是为了齐王做事,这足以说明齐王本身有很大的能耐。
春兰没打算卷入夺嫡之中,也没有想着要辅佐谁做皇帝。
刘婆子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春兰一眼。
当刘婆子回到铺子,刘大表嫂也不意外,“阿奶,我们已经把屋子收拾出来了。”
“你们的动作倒是快。”刘婆子道。
“这一间的屋子大一些。”刘大表嫂道,“春兰表妹说让我们搬到这一间房间住,这不,您来了,您先住着。我们等过几天再搬。”
“……”刘婆子看向大孙媳妇。
“本来是想问您要不要搬过来的,但是您要帮衬姜家人,就不好让您来了。”刘大表嫂笑着道,“镇子到村子说远也不远,但临时有事还找不到人。您年纪也大了,该是我们孝顺您的时候,总不能让您来铺子帮忙吧。”
刘大表嫂才不愿意刘婆子待在这边,让刘婆子待在这里,那就是自找苦吃。到时候,刘婆子掐着店铺里的收入要给姜家人,他们这些人就都白做了。
“铺子还是表妹的,她会让人来收钱的。”刘大表嫂道。
“当我要掏空铺子的钱吗?”刘婆子不悦。
刘大表嫂就是笑笑,刘婆子为姜家人做的事情还不够多么。
新的一天来临,春兰用过早餐出门,穆云毅也早已经等在外头。春兰要跟穆云毅一块儿过去,按理说,长辈的亲事,春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该去的,但是她的亲生父母都没了,她就该去。
春兰也要看看穆云毅是怎么做的,王家人又是什么反应。
穆云毅置办了两车东西,都是一些布匹等物。这些东西的价格不高,都是在西北府城买的,都不是从京城买来的高价的东西。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这些东西够了,对于镇南王府,这些东西可能就显得特别少。
春兰不觉得东西少,给太多了,那些人也不一定就能把东西护住。她跟王家人之间没有深厚的感情,她娘活着的时候都不怪这些人,还说过这些人做得可以,可以就可以吧,春兰尊重她娘的意见。
王家人没想到穆云毅竟然再一次上门了,穆云毅还带着媒人上门。
李银花是坐如针垫,有些坐不住,想要站起来。可她还是得坐着,不能不给面子。李银花的丈夫王老头还不懂得发生什么事情,李银花他们都没有告诉王老头,王族长以为李银花会去说也就没说。
“这些东西都让春兰带走,给她当嫁妆。”王老头还抽着旱烟,“她娘当年给家里的东西,让家里很好过了。”
王老头自身是一个木匠,有手艺在身,二儿子也时常跟着他出去干活。大儿子下下地,一家子过得还是不错的了。他们家有地有闲钱,非常不错。
“当年,阿妹还放了五十多两银子在家里。”王老头道,“这些银子也该给春兰。”
李银花看向丈夫,那五十两银子都被花了大半。
“不用。”春兰道,“娘活着的时候没有跟我说这个,想来她本就是想着把那些银子给你们养老。”
“不,是我们跟她说放些银子在家里,她日后也有个退路。”王老头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李银花有些着急,她手里头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银子,“这个……我这边就剩下二十来两……”
“我这儿有。”王老头皱眉,他早就知道妻子可能把银子花进去,他做工的时候也没有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妻子,还有藏有一些,这个时候正好用。
“你们拿着。”穆云毅开口,“我镇南王府倒不差这点钱。”
穆云毅不管王老头知不知道先前的那些事情,也不管王老头是不是真的想要给春兰钱。就李银花这些人就不是多好心的人,他们还想让别人代替春兰,若是真遇上一个着急赶时间真不用心去查的人,这些人就得逞了。
当然,这么明显的错误,他们稍微查查就清楚。
“这是婚书,你们拿好。”穆云毅道,“也算是在你这边留一个底。这些东西,你们都收好,以后,你们如何都好,也勿怪大伯母。大伯母身为人女,她为你们做的够多了,你们也不必拿着曾经的那点恩德说话。”
穆云毅当着春兰的面说这些话,他性子就是如此。王家人包藏祸心,穆云毅又何必对他们的态度过好呢。
如果穆云毅对王家发难,别人必定会说王阿妹就该早点死。穆云毅给王家一点东西,别人还能说王家人不够珍惜,说他们不该生出别的想法。
春兰要给亲娘做脸面,穆云毅也同意。春兰这一番举动,还让穆云毅高看她一眼。
“是,是。”李银花连忙道。
王老头瞥了一眼老妻,他感觉不大对头,便没有再说下去。他们这些年用了女儿给的银子,女儿还有留下银子,他们确实欠了女儿很多。
穆云毅既然上门,这说明人家之前都已经调查清楚。王老头先前还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们家有好事,说王阿妹的男人那边的人过来了。
这里头怕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王老头不清楚,也就不能瞎说。
穆云毅和春兰都没有留下来吃饭,他们就是把东西留下来了。媒人当时还说了王阿妹不少好话,说王阿妹多么善良,是一个好妻子,也是一个好母亲。
从王家那边出来,穆云毅和春兰一块儿坐在马车里。
“可要去刘家,还有……姜家?”穆云毅问。
“不需要。”春兰摇头,“我不欠他们的了。”
“是,是我们镇南王府欠了你的。”穆云毅感慨,堂妹就在京城,而他们却不知道。若是祖母他们知道,他们一定更加伤心难过,“后天便走,祖父、祖母年纪也大了,他们都很担心你,早些回去好。”
“嗯。”春兰明白,她也没有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她本来也不熟悉西北。
明天一天的时间,也够她安排其他的事情。
刘家人都不会种地,但这个时候土地是根本。
春兰打算给刘家买几亩地,他们是雇人种地也好,还是把地租出去卖出去,她都不管。
有穆云毅帮衬,买地也快,衙门很快就给他们办好手续。
在春兰要走的前一天,阎泽言还在收拾东西,春兰没有瞧见他,还以为他是不过来了。她想他是不是觉得她身份高了,他觉得他们不合适了?
从清早等到傍晚,春兰都没见到阎泽言,他没来。
门口,春兰都出来看了几次。
“姑娘。”丫鬟道,“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吧。”
“天热,这风也是热的。”春兰道,“又不会被吹着凉。”
春兰确实不够深爱阎泽言,可她想着阎泽言对她那般好,他应该会来的。奈何阎泽言今天没有过来,他没有过来,她临走前,他们就不能多说几句话。
转角处,阎泽言站在那儿,他看到了春兰,他没有过去。
阎泽言把能收拾出来的金银都收拾出来了,他没有今天就把东西送给春兰,怕她拒绝。
阎泽言不是不想见春兰,而是他不想给春兰太大的压力。他太粘着她,她以后若是想着再换一门亲事,她会不会觉得他会下黑手呢。
明明在意,明明紧张……
“老大,你真不过去?”杜庆问,他都看自家老大站在这边好一会儿。
“明天再过去。”阎泽言道。
“那您明天再过来呗,现在……”阎泽言瞪了杜庆一眼,杜庆就不敢继续说下去,“您对嫂子还真好。”
“叫县主吧。”阎泽言道,他们都还没有成亲。
“您让她当了县主,可她成了镇南王府的人,这县主……她不会觉得你是画蛇添足吧?”杜庆道。
“以前,不见你懂得这么多成语,你今天知道的倒是多。”阎泽言道,“嘴也欠。”
“老大,你不会想着她以后嫁给别人吧?”杜庆道,“真要是那样,你还给她准备那么多东西?”
“她有选择的权利。”阎泽言道,自己原先也不是让春兰喜欢上自己,自己再去提亲的。而是他表现出来对她的喜欢,姜家和刘家人去逼迫春兰答应的。
“……”杜庆不禁多看阎泽言几眼,他以前还觉得老大抠门,现在看看,他感觉老大就是一个冤大头。
“看什么?”阎泽言道,“你是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杜庆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还搓搓手。
春兰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她依旧没有看见阎泽言,又往前走了几步,左右看看。她还是没有看见阎泽言,便转头进院子,也关上了门。
等春兰关上门,阎泽言才稍微走出去一点。他才稍微走出去一点,又立马转头走到旁边,随后,他又探头。
阎泽言担心春兰又开门,她没开门。
“没开门,没人出来。”杜庆干脆直接走了过去,还站在路中间。
然后,杜庆回头看向阎泽言,似乎在说:看吧,我这样站着都没有问题,没人看。
阎泽言这一次没有踹杜庆一脚,他转头离开了。
“老大,不看了啊,要不要在这外面待一个晚上啊。”杜庆追上去。
阎泽言翻白眼,他才不要在这边待一个晚上。他要回去,不能让春兰发现他没回去,他不想要用所谓的深情去逼迫人,让人有负担。
他可以逼迫姜家,逼迫刘家,那是因为他要让春兰对那些人死心。如果姜家和刘家人没有逼迫春兰,他也会用别的办法,姜三公子不值得。
这一天晚上,阎泽言没有睡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就是闭着眼睛,不敢睡着,他还跟他娘说了,万一他睡过头,要叫他。他也让杜庆来叫他,多几个人叫他,他就不会错过了。
等阎大娘去叫阎泽言的时候,阎泽言的房间已经空了,他出去了。
阎泽言一晚上没睡,早早带着银票出来,他把银票装在包袱里,又装了一些吃食。他特意去了春兰的门口,等春兰出门的时候,他才走过去。
春兰还以为阎泽言不来了,当她看见他来了,她还是挺高兴的。
“买了一些吃的,这些吃的不如你做的好吃。”阎泽言道,“你就带在路上吃。”
阎泽言把包袱递过去,春兰亲自接了包袱。
“这是给你的。”阎泽言强调,“还有原先要送给你的首饰,你在路上看。”
阎泽言怕春兰以为包袱里都是吃的,她就把包袱送给那些需要吃的乞丐,又或者是穆云毅瞧不上包袱就扔了包袱。
因此,阎泽言提前说一声,让春兰到时候看一下包袱。包袱里面放了将近两千两银子,这是他这些年积攒的银子。他问过人了,这些钱应该还是能在京城买一处不那么好的宅子。
阎泽言没有跟别人说他到底给春兰准备了多少银子,这是他自愿的。
“好。”春兰点点头,“我在京城等你。”
“嗯,我一定去找你。”阎泽言道。
“当然是你去找我,别让我来这儿找你。”春兰脸上带着笑意。
“该走了。”穆云毅道,“再磨蹭下去,就天黑了。”
“我走了。”春兰上马车,上了马车之后,她又回头看一眼阎泽言,“你要是有了别的女人,我们之间的婚约就不作数。”
“没有,只有你。”阎泽言连忙道,他才不可能有别的女人,别的女人哪里比得上春兰。
春兰多好啊,她都知道她是镇南王府的孙女了,她都没有想着跟她解除婚约。总不能是春兰担心她不是镇南王府的孙女,她还得留一条后路?
不可能的,春兰不是那样的人。
便是春兰是王阿妹路上抱养来的,王阿妹到底为镇南王府的嫡长子生下过孩子过,昭阳长公主也不至于为难春兰。
阎泽言看着渐去渐远的马车,又看到春兰掀开了帘子。他伸手触碰自己脸上的疤痕,即便自己长得凶长得不好看,春兰还是决定跟他继续维持这一段婚约呢。
村子里,姜三公子坐在轮椅上待在院子,他自是不可能去送春兰走的。
姜三公子知道春兰今天要去京城,春兰没有来跟他说,他也没有到春兰的跟前。
姜夫人看着儿子静静地坐在那边,她叹了一声气。如果春兰嫁给了小儿子,也许小儿子很快就能回京,小儿子的腿也能被治好。
“你也到年纪了,是不是该说一门亲事?”姜夫人走到姜三公子的跟前。
“还不是时候。”姜三公子道。
“在京城的时候,你就总说不是时候,现在还说不是时候。”姜夫人道,“什么时候才是好时候?”
“母亲。”姜三公子见亲娘着急,他轻拍亲娘的手臂,“大哥大嫂在呢,他们有给您生孙子,您看看他们的孩子。”
“他们是他们的,你的是你的。”姜夫人道,“你也该定亲。”
“再过一阵子吧。”姜三公子道。
“再过一阵子是一年,还是两年?”姜夫人问,“你怎么不干脆说等我们再回到京城,你再娶妻!”
“又有何不可呢?”姜三公子道,“母亲,我们会回去的。”
“……”姜夫人沉默,有多少被抄家流放的人回去的,他们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回去。也许镇南王府的人还不想见到他们,不想他们回去。
“母亲,您不必过于忧虑。”姜三公子道,“随意娶一个女子进门,怕也是给家里添乱。”
“你都二十了。”姜夫人叹息,“再等一两年,最迟,最迟……你的腿没好,也得先治。刘婆子昨天送来了五十两银子,说是给你买药的。”
“您拿了?”姜三公子皱眉。
“本是不想拿的,可你的腿……你的腿最为重要。”姜夫人道,“那也是她自愿的,不是我逼迫她的。这是她的一番心意,我也说了,等以后有钱再还给她。”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姜三公子又不能把他藏着的东西拿出来。
“母亲……”姜三公子张张嘴,他不能说母亲的不是,母亲都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