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美食,体态妖娆的侍女端着盘碟从中穿过。油渍、汁水四溅,那些五大三粗男人大口嚼着肉,合欢宗的女邪修笑声似银铃般清脆勾魂……
嘈杂、淫/乱。
风华只坐在角落,给自己倒了杯酒。
“红舍。”低哑的声音带着些许醉意,传音入耳时如有人在耳边低语。
风华垂眸不语,又饮了杯酒。
“过来,来我寝居。”
风华放下酒杯,起身,离开宴席。
穿过走廊,夜风吹过脸颊,席上喧嚣逐渐淡去。风华径直来到厉渊所居之处,抬手,敲响房门。
“进来。”声音同方才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清晰了些。
推门而入。
屋内并未掌灯,清辉透过木窗洒满整间屋子。在最里面,床帐扬动,酒香带着浓郁的灵气扑鼻而来。
风华眉梢轻蹙,望向最里面光线没能照到的地方,厉渊就在那里。
“你来了?”
“你喝酒了?”
厉渊轻笑,酒坛向风华举起:“上等的醉吟酒,来点?”
醉吟酒,又名醉婴酒。元婴沾一杯也得倒,风华看了眼地上,已经空了两坛,加上厉渊手里那坛。
喝这么多,别说厉渊分神中期,哪怕分神巅峰也得醉。
“不用,你让我过来有什么事?”
“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酒坛脱落,一阵风直冲风华而来,瞳孔骤然缩放。
灵气运转,还没到掌心,修长身子俨然笼罩住风华。分神中期的威力压住风华,厉渊双眼微眯,垂眸看似心情极好的打量着风华。
好快!
风华心咯噔一下,分神中期!和元婴巅峰完全是天差地别。和直面殷言琅的感觉不同,厉渊给她的压迫甚至还在殷言琅之上。
砰!
酒坛落地,瓷坛碎裂,剩下的灵酒悉数流出。屋内灵酒香味再次上升,只是酒味就已让风华神思有些迟钝。
身后拳头握紧,指甲刺入掌心。
风华收敛微熏神色,往后一退,同厉渊拉开距离。
“没事我就先走了。”
“走?去哪儿?”厉渊一把拉住风华手腕。
凤眸寒光凌冽,风华拔出匕首,当即腰身一动,对着厉渊脉搏刺去。
冷光晃过双眼,厉渊身子未动,食指和中指轻而易举夹住匕刃。
“你在殷言琅前不是这样的。”厉渊笑道:“不过,这样更适合你。”
“很奇怪……”厉渊目光从风华脸上扫过,“这副模样,连门内随便一个下贱侍女都比不上,偏生这般吸引人得紧。”
风华冷嘲:“难道主子瞧上属下?”
厉渊松开匕首,就在风华欲收回离开时,腰间一阵大力,风华被扔到床上。还没来得及动作,双手被钳制。
“告诉我,”厉渊倾身而下,“殷言琅有没有碰过你?”
“你觉得呢?”
厉渊眸子深了点,就在他分心之际,风华一个提膝,带上所有灵气击向厉渊弱处。
厉渊往侧一避,风华当即用了巧劲翻过手腕,挣脱厉渊束缚。她扭动着手腕,看向半侧在床上的厉渊。
“厉渊,别逾矩。我帮你杀殷言琅,我得到殷言琅三分之二势力,我们已经扯平了。”
厉渊摊手:“你叫殷言琅主子,却直称我姓名?”
“行吧,你爱怎样怎样。”厉渊单腿曲起,靠在床上:“你难道只想三分之二的势力?”
风华抬眼:“什么意思?”
“你想不想要我这个位置?”
风华看着厉渊,后者只是笑着,几息过后,风华道:“为什么不想要?迟早都是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厉渊开怀大笑:“所以你也想要我这条命?”
风华未语。
厉渊感叹:“果然你野心不小,既然你想要这个位置,那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
厉渊摊手:“你也瞧见了,门主那老东西已经开始忌惮我,一边利用我给他做事,一边却暗中打压我的势力。”
“不如你尽心竭力帮我,在我们杀了掉门主后,我成了门主,而我这个位置不理所应当是你的了么?”
“你不怕我向门主告密,借门主之手杀你,直接坐副门主一位?杀你可比杀分神巅峰的门主容易多了。”
厉渊微笑,俊美脸上狐狸眼微弯:“你若这么蠢,便不是红舍了。若我没猜错,那老头已经找过你了吧。”
万煞门门主只敢暗中打压厉渊,就是因为忌惮厉渊乃分神中期,强行对撞即便能杀了厉渊,但自己势必受伤。在荒莽之地,一旦受伤,趁你病要你命的人多得是。
而风华只是金丹,即便能杀元婴巅峰但在分神境面前不值一提。若风华坐上副门主一位,因为实力,肯定比厉渊更方便控制。
风华抿唇,似在打量厉渊诚意,她点头:“好。”
“一介女子,倒真没看出野心这么大?”语气似是打趣,随即他道:“这么区区一个万煞门倒是可惜了,以后不如去魔都看看?说不定入了共主之眼,别说万煞门副门主,就算你要这整个荒莽也行啊。”
魔都。
荒莽最中心,修真界万恶不赦的邪修聚集之地,连仙门合体也不敢轻易迈进。共主,魔都的主人,被邪修称之为邪修共主,修为早在一百多年前抵达大乘,具体是何尚且不知。
风华没回。
她对什么共主没兴趣,对整个荒莽也没兴趣。
离回宗之日还有半年。
第38章 :想我了吗?
厉渊登上副门主之位三个月后。万煞门门主外出时遭遇对手, 不幸身亡。厉渊悲痛欲绝, 厚葬万煞门门主后,正式从副门主一位登上门主。
登位当日,厉渊没设跟随自己许久的心腹为副门主,而是封了红舍为副门主。
红舍, 红舍。
这个金丹女邪修, 即便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万煞门,但一瞬间成了荒莽边境众人皆知的人物。
而红舍也未辜负厉渊信任。
新副门主上任, 就在别人以为门主已死,考虑着要不要赶紧出手并了万煞门, 免得被其它势力抢了先机时。
没曾想,他们还未出手, 红舍竟带着人可怕的速度席卷吞噬周边小势力。作风犀利干脆,下手狠毒。而厉渊完全是放任状态,放了红舍大部分权力, 任由红舍想做什么做什么。
元婴巅峰的修士在红舍手下根本活不过五十招,有势力甚至派出出窍期邪修击杀,却依旧让红舍逃了。
这段时间许多元婴修士提起红舍时都忍不住发颤打抖。
就在别的大势力也注意到红舍,与万煞门差不多的势力整天担惊受怕,暗中聚在一起准备联合起来杀了万煞门时。万煞门新门主死了。
厉渊死了。
分神境的厉渊。
比红舍高了两个大阶段,跨越了元婴和出窍的厉渊死了。
还是死在他亲手封的副门主正是红舍手下。
红舍这女人, 心比天大, 从早先她在殷言琅手下,却反杀殷言琅。听说万煞门老门主身死一事也与红舍有关,毕竟万煞门老门主一死, 得利最大的便是厉渊和红舍。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红舍从一介万煞门无名小卒爬到今日副门主之位, 众人谁不知红舍钟爱权势。
所以红舍杀厉渊全是因为她瞧不上副门主一位,想坐门主的位子?
可金丹期,坐门主之位?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即便你能压制元婴期邪修又如何?出窍期的你能压制得住?再者,即便出窍期修士也能乖乖听话,外面的势力可不会手下留情。
但红舍并没有做什么门主,她在杀了厉渊之后人便消失不见。论之后万煞门先前厉渊心腹翻遍整个荒莽外界也找不出这个人来。
荒莽边界的小破客栈里,二楼一个满脸丑陋疤痕的女子单桌而坐,楼下筑基期的小邪修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其中提到最多便是杀了万煞门前副门主殷言琅,而后又杀了新门主厉渊,杀了自己两个主子的红舍。
荒莽之地噬主再平常不过,但两个主子都是分神期,而红舍只不过一个金丹女邪修,这就少见了。
“依你们之见,红舍为何要杀厉渊?厉渊待她不挺好的吗?不仅给了副门主应有的权势,还格外给红舍别的权限,这待遇……啧啧啧,我听说这两人私下真有一腿。”
二楼上面容布满疤痕的丑陋女子闻言,眉梢一蹙。
“能没有?若厉渊和红舍没关系,老子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当初红舍杀殷言琅可还记得?红舍本该在殷言琅自爆下就丧命,红舍一死,厉渊独占殷言琅势力不更好?偏偏这厉渊废了一件上品法器硬生生把人救回来,还给人抱回自己寝宫用上等灵药医治,之后更是划了殷言琅三分之二的势力给红舍。”
“这次,红舍杀厉渊能这么顺利,估计是在两人……嘿嘿嘿。不然以红舍金丹的修为别说杀厉渊,近身也难!”
下面不约而同发出淫/邪的笑声,二楼面容丑陋的女子薄唇紧抿,凤眸阴沉。
但她在意并非这些流言蜚语,殷言琅、厉渊以及万煞门门主全皆除掉,红舍的任务已经完成,与她风华又有何干?
回了房间,风华解下衣服,半个身子露了出来,雪肤上背部、前胸蜿蜒各种恐怖的伤痕。而在左前胸,一道血色的,栩栩如生的花从里侧长出来,攀至左肩。
血色花叶诡异至极,在风华注视下它似乎还颤了颤花瓣,像是从心脏里长出来,深扎在血肉的里诅咒般。而且每次灵气运转时,心脏这里总会传来刺痛。
这是在杀厉渊时留下的。
她刚剿灭一个与万煞门实力相差无几的势力,她向往常一样带着烈酒去找厉渊。在厉渊晃神那一瞬,匕首裹上所有火灵气刺入厉渊心脏。
中品灵器藏在匕首里的千丝绕瞬间倾泻而出,从心脏蔓延,刺入所有根骨筋脉,只是几息分神期修为被废了大半。
但废了大半也非风华能敌,她时刻背着下品法宝玉铃铛,准备在厉渊发动攻击时祭献出来,躲过致命攻击再慢慢消耗厉渊实力。
可她没想到厉渊根本没反抗,而是握住了她捏着匕首的手。语气和以往一样带着打趣:“早知道你会出手,但没想到一点提示也没。”
他叹了口气,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千丝绕穿透心脏、摧毁筋脉这等撕心裂肺的疼,“你说你胆子怎么就敢这么大?一个小小的金丹,还以为至少你会多等会儿,等到晋升元婴后再来。”
“与你无关。”风华再次手腕一转。
厉渊这次眉梢轻动:“这么迫不及待杀了我?也对,毕竟是仙门中人。”
此话一落,风华手中匕首微不可闻一顿。
厉渊凝视着风华,手抬起,指尖扫过脸颊轮廓:“说起来,我一直挺好奇这张脸下是什么模样。第一次见便觉得违和得紧,那般的神色不该配这样的容貌。”
“废话真多。”凤眸一凝,千丝绕裹上火灵气,在厉渊体内所遇之处悉数尽毁。
“真狠,亏得我待你这么好,感情养了只小白眼狼。不过没关系,”厉渊一笑。
就在风华心中一寒,火灵气全部运转至贴身玄土软甲,上品灵器威力发挥到最大。没想到已被废了大半的厉渊竟然径直突破防御,心脏一阵轻微的刺痛。
“你,”风华再次用力。
厉渊口中鲜血直涌,依旧带笑看着风华,薄唇轻启,无声道:逃……
还未说完,风华彻底断了厉渊性命。
只是稍微疼了下,风华心中惦记,但未查看。
杀了厉渊后,她当即离开万煞门。玄土软甲无损,但等风华发现运转灵气经过心脉筋脉时,心脏居然会刺痛。她解开衣服一看,便发现不知名的花纹已经攀延至左肩,从心脏,正是当初莫名刺痛的那一下蔓延而出。
合上衣襟,风华试过,不管什么方法都不能驱除。
只能等回宗再想办法了,虽说目前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但邪修的手段阴毒狠辣,不防不行。
而且……
风华情不自禁想到厉渊最后的话,厉渊早就知道她不是邪修,还知道她隐藏了身份,还知道她想到他的命。但为什么会放纵她?
深吸一口气,手指摩挲着鸳鸯绳,冷厉的眸子带上几分暖意。
离一年时间仅剩十天。
师兄。
*
荒莽深处,正中心辉煌大殿巍然而立。
殿中金床之上,一玄袍男子躺于上方,眉眼轻闭,周身笼罩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色。
血色时浓时淡,男子呼吸随着变化,身上恐怖的灵气修为时起时伏。半刻钟后,血色终于全部没入男子体内,呼吸渐而稳定,周身灵气一点点攀升,最后归于平静。
又是半刻钟。
长睫轻动,双眸渐渐睁开,方容纳分/身记忆的男子眼眸中有一瞬茫然,而后深眸带上几分趣味。
眼尾轻扬,灵气水镜幻化出一人,正是红舍模样。
指腹扫过水镜上人的脸颊,男子轻笑:“我倒要看看你这只小白眼狼究竟是个什么样。”
七日后。
月色清冷,烛光浅淡。
邵云舒披着外衫,一张七阶阵法图摆在前方,废纸叠了一堆。他已经卡在这张两个月了,却始终无法推演出此阵走势,每次到三分之一时整张阵法图便会溃散。
他没有修为,灵气在筋脉里的走势只能依靠听别人说。从前参透中阶阵法图时,也困了他两个多月。
但那时也远没此时一般困难。
无意间,邵云舒看见腕上的红绳,不知道师妹怎样了,还有三日便满一年,师妹会回来吗?
时辰已晚,已将近子时。
若以往邵云舒定没可能这么晚还没睡,因为这几日罗岁岁和林攸双双在突破炼体五重。邵云舒让两人闭关到达炼体六重后再出来。
身子有些乏了,邵云舒喝了点茶,正欲俯身再次推演阵法。
突得屋内烛火跳跃了下,倏然熄灭。
有人?!
邵云舒还没来得及反应,有人带着绝对侵占的气势从后搂住他,气息吐在脖颈。
轮椅上的身子倏然僵住。
“真不乖。”
修长手指拿起桌上画了一半的阵法图。
风华贪婪汲取着邵云舒身上的气息,清雅浅淡,这一年,每一日每一夜全活在血腥之中,尸体腐烂的气息、腥臭的血腥味……
清香似毒,让人沉溺。
“又不好好照顾自己身子。”
心跳大力震动胸腔,邵云舒喉结轻动,若是以往风华和他贴得这番近,他定是要脸红,然后不知所措地想躲又不知该如何躲。
可如今。
“师妹……”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他想问风华这一年过得可好,穿得可好,吃得可好,有没有受委屈……好多次鸳鸯绳烫得几乎灼穿他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