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在青缈宗花费了一些时间的风华在成功说服青缈宗宗主后,并未返回魔都,而是前往被说书人戏说为修真界边缘之地的碧涯海。
碧绿大海与天相接,一望无际。
因此处灵气充裕,以前曾有渡劫大能以为海水之下藏有遗迹或者灵脉,所以潜入碧涯海中,结果尸骨无存。
也有别的修士不信邪,驱使着妖兽在海水上翱翔,想看看碧涯海中有没有岛屿,但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能修士不停地前仆后继涌上来,可惜没有一个活着从碧涯海离开。
久而久之关于碧涯海的传说越来越离谱,但修真界从不乏敢赌的人,死在碧涯海的人越多,大着胆子做着一飞冲天白日梦的修士来得更多。
风华到时,海边正巧有不少散修慕名前来。
听闻碧涯海灵气充裕,他们本以为这边能有什么稀罕物件,结果找来找去只有些一二品的灵药,未免大失所望。
“都说这碧涯海悬乎得紧,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话的散修愤愤扔掉手里的一株低品灵药:“也就灵气多了点,真是白跑这一趟。”
“这上面没好东西,指不定下面有呢?你下去看看呗。”
“哟,瞧!又来了一个不信邪的。”
这边的散修正想看着这个被忽悠过来的修士如何恼羞成怒,结果下一息就惊讶地瞧见这人飞身直往碧涯海上跃去。
“这人是来找死的啊!”
“妈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飞上去了!”
“看这人的速度,修为起码在分神吧?有什么想不开要来碧涯海找死?”
……
看着那道身影转眼消失在碧涯海上空,剩下的一群散修瞬间热闹了起来。
湿咸海风直面而来,风华神魂全部铺展开。疾行数息之后,周身云雾缭绕,神识隐隐间触碰到朦朦屏障。
到了。
风华眸子半眯,果然颜白眠说得没错,在碧涯海上空有着阵法和结界。这层修真界全然不知的结界后,便是古族先祖曾经的避世之地,也是古族世代居住的地方。
灵刃划破指尖,一滴鲜血凝出来,却并未落下而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浮向前面。
鲜血消失,结界裂开一条缝隙,风华当即跃入其中。
其余四族虽被屠,但到底是古族,这么短时间要想将所有古族人全部杀了个干净,或者全部收服,定是不可能的。
而这些人,越南泽不方便带来修真界,所以四族残余还留在古族!
古族的地盘,如今更是越南泽的一言堂,本就对里面一无所知的风华无异于送上门。到时候就算再来十个风华,她都活不下去。
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风华都不会放弃!
*
这日,月明星稀,又一次进入大阵的邵云舒抿紧唇,指尖随着修改阵纹的次数增加而不停地颤抖。
三十二道。
三十三道。
三十四道。
嗤!
灵刃狠狠划过掌心,邵云舒本就惨白的脸更是一白。
行了。
完成了三分之二。
他在改阵上的进度比他预想中还要快一些,现今合体期的修士已经能安然无恙穿过吞噬大阵,想来再用不了十五日,就能彻底修改完这个阵法。
想到这里,邵云舒抿紧的唇一勾。
藏起掌心几欲见骨的伤口,这后面不知为何连着厉渊同着师父他们一样,开始变得唠叨起来,若看见这伤,难免又要嘀咕几句。
虽知厉渊是担心他,可邵云舒最害怕给别人添麻烦,身上的伤还是能藏尽量藏一点吧。
掐着时间从大阵中出来。
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厉渊最后一具傀儡冲毁,会造成巨大的灰尘和响声,饶是有大阵的声音依旧抵挡不了。
可今日……
邵云舒不禁侧耳,似乎外面有点安静?
但他并未多想,抬脚踏出阵法,紊乱繁杂的光芒随之隐去,视野由明变暗。
没有修为的他一下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看见大片暗色的从脚边直直蔓延出去,他顺着抬眼,模糊的轮廓渐而清晰。
骤缩的瞳孔中,半身染血的厉渊被两人死死摁住半跪在地,血迹蜿蜒从他身上留下。
被施了禁言术的厉渊红着眼,还在焦急恐慌地看着邵云舒。
快走!
走!
邵云舒好像看见厉渊这样说,然而已经晚了。
下一刻。
僵硬的身子被人从后紧紧揽入怀中,有力的臂膀锁链般圈住邵云舒,恶心温热的气息铺洒在脖颈处,引得全身血液发凉。
这一刻,厌恶、恐慌、惊惧,铺天盖地的袭来,之前在宗内缠绕着他,让他痛不欲生避之不及的噩梦陡然变成了现实。
连着那个恶鬼般的声音一块清晰了起来。
越南泽埋在邵云舒颈侧,痴迷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暧昧地咬住雪白耳垂:“云舒,我好想你。”
第93章
黏腻湿热从耳垂直直蔓延全身, 恶心反感从脚尖攀爬至头皮, 那种恨不得扒掉自己这身皮肉的呕吐感疯狂席卷而上。
“怎么受这么多的伤?疼不疼?让我看看。”越南泽取出膏药,欲强行掰开邵云舒攥紧的拳头,想给人擦伤口。
啪!
勉强缓过来的邵云舒大力打掉越南泽的手,狠狠往后一推越南泽。
看似箍得紧的人竟是顺着邵云舒的力度松开, 微笑着让人轻而易举从自己怀里挣脱出去。
颤抖的手藏在宽大袖袍下, 邵云舒竭力抑制着自己不要露怯,他赶忙跑到厉渊身边, 就要扶起厉渊。
制住厉渊的两位渊族长老下意识看了眼越南泽,后者下颌轻抬, 渊族长老们心领神会松开厉渊同时往后退开一步。
“怎么样?”
没等邵云舒问出来,桎梏松开的厉渊一把将邵云舒护在身后, 眼色不善地盯紧对面的越南泽。
他活得久,见得多。修士之间,尤其邪修这种荤腥不忌的, 养个男宠或者找个同性道侣再正常不过。
先不说越南泽一出现就对邵云舒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单越南泽看邵云舒的眼神就不对劲!
先前在风承宗,他就发现这个叫南泽的人对邵云舒可能有点心思,但越南泽藏得太好,所以他只以为自己想多了。
可现在……
厉渊沾满血的身子往旁一侧,挡住越南泽那种看自己所有物的目光。
感觉出邵云舒害怕到颤抖的身子, 厉渊嘶哑的声音略作安抚:“别担心。”
别担心?
荒莽之地的邪修共主, 什么时候也和邵云舒关系这么亲近了?
越南泽瞧见厉渊不加掩饰对邵云舒的保护,眸光一黯,周围灵压急剧下降, 犹如泰山直直压在身上,厉渊捂住胸口又是一口腥甜吐了出来, 强撑没有跪下去的双腿发出骨骼碎裂声。
“越南泽!”邵云舒脸色惨白如纸,发凉的手扶住厉渊。
前面是越南泽,后面是能碾压厉渊的渊族人,根本无路可退。
邵云舒稳住强行稳住心绪,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张:“这次你来魔都是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越南泽轻哂,眸光在邵云舒脸上流转。
方从大阵中出来的人还带着伤,衣服破碎、血污满身,看起来很是狼狈。可一双温润的眼睛尚且含着光,里面有警惕、有强装的镇定、也有隐藏在最下面不容易发觉的恐慌。
比起上辈子死气沉沉的样子,倒是明亮了许多。
上辈子……
以凤凰精血为引,不仅上一世和这一世记忆相连,连着从圣天山取回神魂引后,留给他只有房间化成一堆灰烬的愤怒一块延续了下来。
他仿佛再次亲身经历了一遍世界随着一人死亡而轰然褪色。
处理掉自作主张的青荷,又惩戒了看管不严的下属,还在盛怒中的越南泽冷眼看着地上分不清你我的骨灰,以为死了就能在一起?!
做梦!
骨灰全部喂给数百只妖兽。
这样还是无法平息越南泽心中怒气,他找了修真界和邵云舒相貌相似的修士,可惜没一个有和邵云舒一样的气质。他又让人幻化成邵云舒的模样,但全只是一副空皮囊!
这时候越南泽才不得不承认,邵云舒于他而言,确实不仅仅只是个符合心意的玩物。
但他并不后悔屠杀风承宗,也不后悔拿邵云舒最重要的风华逼疯了这人,他只后悔没早点宰了邵云舒那两个不争气的下人,后悔没在去圣天山取药的时候带上邵云舒。
疯狂的悔恨、怒气在彻底融合凤凰精血的刹那席卷而来。
若非当时越南泽正准备古族之事,他简直恨不得亲自来风承宗带走邵云舒。不过还好,现在也不晚。
想罢,越南泽笑容更甚,他摊开掌心露出药瓶,对邵云舒伸手,温声道:“只是想给你擦药。”
邵云舒扶住厉渊,像遇到危险束起尖刺的刺猬,不仅没有往前,反而带着厉渊更往后退了点。
越南泽倒也不急,有耐心再次重复道:“云舒,过来。”
分明是笑着,但有修为的人包括厉渊脊背不由自主发凉。
这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感觉让邵云舒无比熟悉,扶住厉渊的指尖再次忍不住发颤,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不顺从,可能会发生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
感受到邵云舒松动,厉渊绷紧血牙,手中灵气若隐若现:“退回去!你要是出点事,风华回来我怎么交代?!”
还没等厉渊灵气凝聚。
嗤!
伴随着吃痛的闷哼声,温热鲜血骤然溅满邵云舒半张脸,猩红自长睫滑下,齐肩砍断的手臂掉落在地。
这一刻,眼前的一幕莫名重合,邵云舒好像亲眼看见那个噩梦变得清晰。他看见他在一个奢华封闭的房内,灵刃无情地砍下纤长细白的手指。
“云舒。”越南泽依旧带笑,仿佛方才面无表情斩下厉渊右臂的人不是他:“过来。”
“呵。”看着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的人,越南泽温柔地掰开邵云舒攥紧的掌心:“为什么总学不会听话呢?”
透明清香的药膏被挖出来,轻柔地涂抹在伤口上。
一边擦,越南泽似乎很好奇,他看了眼即便右臂齐肩断掉,却还是护崽似的盯紧这边的厉渊,问:“你和这位邪修共主很熟悉吗?朋友?”
语气间根本不是正常询问,更像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
“不熟,是朋友。”
越南泽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又挖了一点药膏仔细地擦在邵云舒脸上,像爱人般低语:“那他死在这里,应该也无所谓吧。”
邵云舒勉强稳住的呼吸再次一变,声音嘶哑:“越南泽!”
越南泽好心情地笑了出来:“云舒,你还是这么不会撒谎。”他叹了声气:“风承宗的人对你很重要,风华对你很重要,连一个邪修对你同样重要。”
他带着开玩笑的语气:“真想把他们都杀光。”
邵云舒心猛地一沉,强行忍着脸上的不适,滑腻的指尖已经从脸颊来到唇边,轻轻按压着柔软的唇瓣,赤/裸裸的欲望没有半点掩藏,逼得他胃中翻滚。
“这个吞噬大阵我可以再修补好。”
“云舒,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手指正要得寸进尺探入里面的湿润,邵云舒连忙侧头避开,再稳定的情绪都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慌,邵云舒沉默数息,道:“你别动里面的人,我跟你走。”
越南泽眉梢微扬,似乎对这一次还没当着邵云舒的面屠杀他的宗门,绑来风华威胁,只是砍了别人一臂就得到邵云舒的顺从有些惊讶。
他施施然收回手指,弯着眼:“好啊。”
得到允许的邵云舒松了一口气,他扶住厉渊,捡起掉在地上的断肢。
“谁准你跟着他走?!”
邵云舒没直接回答厉渊的话:“还行吗?”
厉渊恶狠狠瞪了眼越南泽还有守在两侧的渊族长老,吐了口血沫,讥笑道:“要不是这两个狗杂种搞偷袭,不至于这么狼狈。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话是这样说,先有两个渊族长老,后有越南泽修为碾压断其一臂,厉渊刚想直起身子,就瘫软下去。
邵云舒搀扶着人往魔都方向走去。
渊族长老见越南泽只是负手而立,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未有过多举动。离魔都城墙越来越近,覆盖着城墙的便是他们之前布下的第一个九品大阵。
在仅剩百米时,估测着越南泽耐心快到尽头,邵云舒主动松开手,将断肢递还给厉渊,然后往后退一步:“你先进去。”
厉渊咬紧牙,挣扎地看了眼越南泽还有两个渊族长老,似是在思酌在三人眼皮子下带走邵云舒的可能,最后无奈放弃地接过断肢。
灵气从破损了的丹海升起,到底是大乘巅峰修士,即便受了重伤但转瞬便到了城墙一半高处。
就在厉渊即将进入城墙,邵云舒这才收回视线,转过身走向越南泽,三个人目光悉数落了过来。
就在这时,走过来的邵云舒身形陡然消失。
怎么回事?!
三人眼前同时一晃,是阵法!
是最低等的一品隐匿阵法。
这个没有灵气的废物,究竟是什么时候凭空捏出了一个一品隐匿阵法?!
一品隐匿阵法只有一息就被看破,但已经足够了。
血衣卷住邵云舒,等渊族长老反应过来当即闪身欲截下厉渊时,轰的一声,断肢炸裂,厉渊和邵云舒成功借用冲击力滚入城墙,进了大阵中。
“该死!”
其中一个长老甩掉袖口上沾染到的血沫,比起这腌H物,他更愤怒的是居然被两个蝼蚁一样的东西戏耍了。
反观越南泽不仅没有人跑了的怒气,反而打趣看向另外一个长老:“四长老觉得如何?”
四长老拱手请罪:“是我的疏忽,轻视了这人,请少族长责罚。”
是的。
即便早已见识过了邵云舒阵法再厉害,可真当亲眼瞧见这个没有丝毫灵气,病病歪歪看起来一折就断的人,尤其他还察觉到邵云舒的骨龄。
弱冠年岁,除了一身出众的气质和不俗的相貌外,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四长老心中还是不禁怀疑,真的是这人修改的吞噬大阵吗?!
而之后他更是看见这样一个人,因为自己的朋友受伤,像只无处可逃的驯鹿,只能向少族长垂下脖颈。
虽面上不显,但他心中鄙夷越来越重。
果然这样的人只配当个男宠,做个以色侍人的废物,这种人也配在阵法有高深造诣?!
可下一息,邵云舒就狠狠打了他的脸!
身为一个九品巅峰阵修,他竟是连什么时候邵云舒空手布出了一个隐匿阵法都没有发现,还让邵云舒借用这个空档配合那个邪修,光明正大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