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绪突然就有些不高,杨伊伊敏感地察觉到了,不过她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转移了一下话题:“我能去药房看看吗?”
“跟我来。”说到药房,葛中医就顾不上多想别的事了,眉飞色舞道:“这药房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还专门从中医院那里调转了不少药材过来,别处都不可能有这么齐全了。”
“就是嘛……有点点乱。”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声音无端有些心虚。
杨伊伊一听,心里就有点底了,可打开药房的时候,还是被惊到差点心梗,这不是一般的乱,完全像是没怎么分类打理一样,一包一包胡乱堆着,也没个标签。
葛中医尴尬地解释:“都是刚刚调过来的,还来不及收拾,我这就找余德来弄。”
余德从背后幽幽地走了出来,有气无力道:“师傅,你下次再翻药的时候,能不能翻完就放回原处。”他之前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差贴标了,结果他师傅在他不在的时候,急哄哄地翻个药,又把东西全部打乱了。
“我那不是急吗?”葛中医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于是,杨伊伊第一天的工作变成了和余德整理药材,这次余德不敢再把贴标的事放在最后面了,每整理好一格,就赶紧在纸条上写上药材名贴好。
中午管饭,虽然没有肉,但保姆李嫂子做了一道白菜鸡蛋豆腐汤,还炒了个韭菜干豆皮,吃得还算满足。
小九不讨厌中药的味道,被杨伊伊安置在摇椅上,陪着她在药房分拣药材。
倒是葛中医大概是喜欢小九吧,也不知他从哪儿找来了拨浪鼓和几个布偶,时不时就要来逗逗孩子,陪他玩一会。
余德小声道:“师傅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老先生的家人呢?”杨伊伊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母很早就去世了,有一个女儿,但女儿不常回来。”余德垂着眸,没有继续说下去。
实在也不知道怎么说,葛家的小姐一心向着自己男人,知道自己父亲和自己男人合不来后,干脆就少回来了,一般回来的时候都是有事要他师傅帮忙。
他师傅因此同外孙见面的机会都比较少,也不亲。他知道杨伊伊要过来工作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因为这样家里能热闹些,他师傅其实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第一天上班差不多到晚上的时候,才来了一个打算尝试药膳的病人。
他的问题是头部感染风邪,俗称偏头风。葛中医带他来见了杨伊伊,之前打算来工作的时候,杨伊伊就和他交了底,告诉他自己大概掌握了哪方面病症的药膳。
这病人看到杨伊伊这么年轻,不敢相信是她来给自己调配药膳,试探地问道:“杨女士也是中医?”
杨伊伊笑了一下,不卑不亢道:“我不是中医,只是恰好有专治王先生这样病症的药膳方子罢了。”
葛中医看他还有些怀疑,不悦道:“王先生既然不信任老夫的介绍,那就另请高明吧。”经过之前那几张方子的探讨,他对杨伊伊的实力很有信心,不仅仅是记下方子这么简单,她还有自己对药材的判断力,以及改善方子的能力。
他回家后,就实践了一下按她建议修改过的方子,确实比先前未改进过的更为妥帖实用。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学到的知识,但他这人不仅自己傲气,也看不得有能力的人被别人贬低。
王先生当然是不敢怀疑葛中医的能力的,谁不知道贺部长的毛病就是他给治好的,虽然他自己从未承认,还说不方便透露那人的姓名,但除了他,还能有谁?
现在见葛中医护人护得紧,他也不敢再怀疑,对着杨伊伊道:“杨女士,刚刚冒犯了,麻烦请给我报价,再告诉我应该准备些什么。”
同余德整理药材的时候,余德把定价一一同她说了,她心里有底,只稍稍考虑了几秒钟,就报出了价格,并道:“王先生需要准备些新鲜鳙鱼送过来,大概1斤起重的,我需要取用鱼头的部分。”
葛中医这里只提供基本的药材,食材需要病人自己准备。
她这道药膳主要就是川穹、白芷、葛根、姜和鳙鱼头炖煮,能祛风邪止头痛。
王先生观她自始至终姿态都是从容自信的,心头的怀疑去了大半,报价不算高,食材也不算难得,脸上露出了点笑意,道:“我明儿下午就能把食材送过来。”
他的头疾越来越难以忍受,吃过许多药,都是治标不治本,能好一阵,可不久后又会重犯。
他也混的政圈,是最近才调回京北市的,来找葛中医是冲着他的名声来的,可没想到葛中医说他的情况适合药膳,还给他推荐了人。
他暗想,如果这次这姑娘真能治好他的毛病,他就好好帮她宣传一下。
第104章 不是要当个严父吗?
第一天上班还算圆满,傍晚没等多久莫郁宁就赶过来接人了。
走的时候,小九见自己的新床没有被一起带走,小指头指着摇摇椅啊啊啊地叫着。
杨伊伊捏了一把他的小脸蛋,道:“明儿娘还带你来。”
他哪里肯依,还一个劲儿地挣扎着,一副不带走不罢休的样子,莫郁宁一把抱过儿子,凶道:“再闹,再闹就不带你回家了。”
小九大概被他凶到了,挥着小手打了他几下,扭着小身子要杨伊伊抱,不给他抱。
杨伊伊哭笑不得地抱过他,温柔地哄道:“带小九回家,不带爹爹回家,好不好?”
这次他好似听懂了一样,似模似样地点点头,也不再闹着要椅椅了。
葛中医在一旁看着,不住地夸道:“真聪明,是学医的好苗子。”
余德:“……”这么小哪里能看出来适不适合学医?
出了门去,莫郁宁还是接手了抱孩子,小九还在跟他置气,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他的怀抱,就把脸紧紧埋在他胸前,一眼都不带看他的,把莫郁宁气笑了:“臭小子,有本事你自己走?”
“你别说他了,一会又要赖我抱了。”杨伊伊连忙阻止他继续挑衅,小九还不满5个月,可看着有7-8月大了,她抱不大一会,手就酸了。
“脾气这么大,不能惯着他。”莫郁宁反驳道。
话是这么说,可接下来莫郁宁还是小声轻柔地哄了几句,还肉麻地称了他一声“小宝贝”,小九才受用地从他怀里抬起了头。
杨伊伊挑眉好笑道:“不是要当个严父吗?”
莫郁宁没应话,只当没听到她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有了些需要吃药膳的病人,不过大多用的是葛中医的方子,只有一位姓阮的男子慢性胃疾适用了她的方子。
杨伊伊心态很稳,不会因为自己的方子用不上就发恼,专心地煮起了药膳。
头一次煮的时候,葛中医还去观摩了,完了后感慨了一句:“你的动作比余德要好看利落得许多,就是老夫也比不上你。”
杨伊伊笑道:“大概是因为我经常下厨吧。”
余德听了就接话:“原来我输在了厨艺上啊,看来我以后得同李嫂子学学做饭才行。”李嫂子是葛家的保姆。
他话音一落,大家都笑了起来。
余德是个好性子的人,葛中医也好相处,杨伊伊感觉这工作做得还挺愉快,时间比之前一直待在家过得快多了。
王先生的药膳是一天一顿,大概一个星期后,他就感觉头风发作的时候比之前轻了许多。
他找到杨伊伊,热切地问道:“杨女士,你看我再服用多久就能停止药膳?”
杨伊伊仔细问过他目前的症状后,直言道:“半个月后,可以改成3天一顿,再持续半个月,然后改成7天一次,这样逐渐减少药膳的次数,直到后续再没感觉头部不适,就可以停止了。”
王先生算了一下时间,总共也不需要太长,脸上堆满了笑意:“太感谢杨女士了。”
这是他最舒服的一次治疗了,药膳不难吃还可口,他是个不爱吃鱼的人,总觉得有股去不掉的腥味。
吃第一碗的时候,他是打算捏着鼻子硬吞下去的,没想到汤肉里出乎意料地没腥味,而是中药材的药味混合着鲜甜的味道,莫名就有些开胃。
他才服用了一个礼拜,他媳妇就说感觉他贴膘了不少。这不仅是治病,还满足了口腹之欲,心底暗暗决定要好好给她宣传起来。
杨伊伊不知道他所想,只是接下来的时间,她发现用药膳治疗的人多了起来。葛中医还跑来同她抱怨:“最近不少病人专程指名要找你,他们的症状明明是服用中药更为合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不是瞎搞吗?”他当时就把不少人骂了回去。
还有的明明症状普遍,可吃中药也可吃药膳,这些人竟一同选择了麻烦的药膳,他实在是懒得劝了,反正麻烦的又不是他。
他们不知道带来这些改变是因为王先生私底下在自己的圈子大肆夸奖了杨伊伊,大为鼓吹她煮的药膳有多好吃,她的药膳方子有多管用。
一些人出于好奇,或者是别的原因,甭管自己的病症适不适合药膳,都想来尝试一下。
还有些人甚至私底下猜测:“你说贺部长的毛病会不会也是她给治好的?”
他同伴道:“葛中医从来没有承认过是他治的,兴许真是这位杨女士。”
这人就笑了:“难怪贺部长要感激她,要是我被人治好了多年的毛病,我也把她当恩人。”
他同伴也感慨:“冲着她这手药膳,以后怕是就要在京北市站稳跟了,和医术也差不太多了。”
别处也有这些讨论,只不过讨论方向略为不同,除了讨论贺部长的病外,还眼神闪烁地问道:“你说她手头上是不是有更多妙方?”
“估计吧,要是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就好了。”答话的人眼睛中也不自觉绽放出些贪婪的光芒。
“试探试探就知道了。”
这天,来了一个新病人,新病人有些体虚盗汗,吃的是葛中医开的药膳,只是他在杨伊伊端来药膳的时候,叫住了她:“杨女士,我亲戚有咳疾,常年都咳,止都止不住,说是肺部敏感导致的,他身体还虚弱,受不住强性药物,不知你可有药膳推荐?”
这不就是同贺部长一样的症状吗?杨伊伊想了想,认真道:“我这没有相关的方子,不过我知道不少花果茶可以润肺止咳。”
她毫无掩藏之意,直白道:“橘皮配雪梨果茶,枇杷果茶,无花果金桔果茶,或者更简单的就是罗汉果茶,蜂蜜柠檬茶等了,先生要不回去推荐给你亲戚试一下?”
新病人听了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这些简单的茶类兴许管用,但不可能是治好贺部长的方子,笑了笑道:“这样啊,那我回去同我亲戚说说。”
“嗯,我亲戚咳嗽时我也是推荐用这些方子,可管用了。”杨伊伊点点头,煞有其事的样子。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问这个,还扯出自己的亲戚,总觉得像是在刻意打探一样。
话落,新病人旁边另一人接话夸道:“王先生说杨女士治好了他的头疾,还说他之前试过许多方子了都没用,杨女士这是深藏不露啊!”
这又是一个来打探的人,话语中把她高高捧起,杨伊伊别了一下头发,脸上顿时露出自得之意:“他确实是我给治的,不仅是他,还有一个阮先生的胃疾也是我给治的。我同你说啊,我还会一道治宫寒的药膳方子。”
“这可是我祖父秘传给我的三道方子,效用大着呢。”杨伊伊说着故意挺了一下胸膛,继续骄傲道:“你们尽管把这三个症状的病人推荐给我,保准他们哭着进来,笑着走出去。天底下估计就没比我手头上的方子更好用的方子了。”
她这副恨不得大肆吹嘘并以之为荣的样子,让问话的人噎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常态,夸了一句:“杨女士真厉害。”
说完还可惜地叹了口气,再次试探道:“我有个老大哥当过兵,现在退下来了一身病痛,还想着杨女士这里有合适的药膳方子推荐呢!”
军中的药膳已经慢慢在圈子里传开了,只是还没有几人知道提供者是谁,他确实有老大哥当兵服用过这膳食,说管用得很。他想着杨伊伊是阳省来的,说不定就是提供者,如果确定她是提供者的话,就说明她手头上真有妙方,多余的试探也就没必要了,只待窃取。
杨伊伊只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眼睛亮晶晶地道:“你要不也让他来吃几天胃疾的药膳,我那药膳加了党参有不小养生的效果呢,保管你的老大哥满意。”
问话的人眼睛一直没忘盯着她,不漏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听她说完后微微垂下了眼帘,抬眸不经意间和刚刚那位说亲戚有咳疾的人对了一个眼神,笑道:“我一定把杨女士推荐给他。”
“那就太感谢你了!”
等杨伊伊返回厨房时,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这两个人明明是认识的,那对视的一眼她看得仔细。这般有意无意地试探她是否是军中药膳的提供者,是想确定什么吗?
她皱了皱眉,趁着空闲的时候去找了葛中医,把情况说了一下,“我以后就只接头疾、胃疾这两个方面需要药膳的病人。”宫寒同葛中医的方子撞上,用他的就好。
葛中医气得直瞪眼:“那些人想干什么?是觉得你手上有神方,所以想套取吗?”
杨伊伊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当初之所以隐瞒自己是黄鳝方子的提供人,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没想到还是被人注意到了。也还挺可笑的,那些人难道觉得她能给人延年益寿,或者阻止人衰老病痛?
就算她说她没有,估计别人也不会信,有些人就是会认定自己想认定的事。所以她才在别人问话的时候故意表现出一副自大又得意忘形的样子,这可比直接承认自己手头没有神方管用得多,没看那人眼底闪过的失望之情吗?
因着这事,她一晚上情绪都不怎么高,心里烦躁地对莫郁宁说:“你说我以后要是想开铺子的话,是不是也会遇到这种情况?”
莫郁宁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慰道:“以后科学和医疗会更进步,环境会更开放,你所掌握的东西就不再打眼,别人也就不会心存妄想了。”
还有他没说的是,现在是秘密的方子,有一天估计都会向大众公开,这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秘密不可能永远是秘密。
之后上班,也还有一些人有意无意在打探,有的就差脸上没写明“想延年益寿”这5个字了,杨伊伊快被气笑了,她每次都只能故意把自己往自大虚荣方面去表现,打消了各种试探。好在,这个风波在她只接两个病症的病人之后,慢慢就消停了。
只是她的表现还是入了某些人的眼,有位皮笑肉不笑的老人道:“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用自己浮夸的表现来打消别人的注意。”
如果不是她揪出了他最为看重的属下,那他就同别人一样信了。她这般表现,只能让他更确信,她就是军方药膳的提供人,甭管她手上是否有神方,她现在所拥有的方子已经够厉害了。正好,组织有意想多窃取一些厉害方子,而他也想回报一下她之前的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