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欺负”这两个字说了出来,仿佛仅仅是这样重复了一遍,对顾轻北而言也是极大的亵渎。
见到这种情况,赵文静瞬间便明白她被林栀摆了一道,可依旧不愿意承认,梗着脖子辩解道:“昨晚太晚了,可能是我记错了时间,但是……”
“赵文静!”林栀倏地打断她,“我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面子的,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那我明说了吧,顾轻北他压根就不会看上你,所以现在你知道,你在我面前编这些谎话有多好笑了吧。”
林栀这话里的鄙视几乎和昨晚顾轻北口中的一模一样,看不起她,觉得她的行为是在自取其辱。
她赵文静这么一个要面子的人,怎会容忍林栀这么赤裸裸地瞧不上她!本就压抑着的情绪突然爆发,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瞬间变得口无遮拦。
“哼,他看不上我,难道就能看上你吗?林栀,在京城待了几年,你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大城市的人了?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爸妈去世的时候是怎么哭着求我爸妈收留你的?当初你怎么没有现在这么硬气呢?洗衣做饭,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当初怎么没想着反抗呢?我说,这也没过多长时间啊,这么快就忘本了?你以为你多高贵呢,不过就是我家养的一条狗!”
最是熟悉的人,最是知道往哪里戳最痛!
那段最痛苦最难堪的日子就这样被赵文静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林栀气得发抖,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当初的她还有其他选择,林栀是怎么样也不去去她家的。
第119章 狠厉
“啪”的一声,没有任何预兆的,林栀兜头给了赵文静一巴掌。
客厅的气氛瞬间凝固,一切都仿佛静止,赵文静不可置信地捂着刚被林栀打的那一侧脸颊,口中喃喃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一只手撕扯着林栀的衣服,另一只手就扑了上来。眼神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将林栀生吞活剥。
林栀抬手去挡,可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在身上,反而是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滚开。”接着便是赵文静被狼狈的推倒在地。
顾轻北将林栀往身后揽了几分,冷眼看着地上的女人:“我从来不打女人,但如果你再敢伤害她一根汗毛,我不介意你成为第一个。”
刚才他在门外正打算叫小孩一起去上班,隔着门他都听见了对方的咆哮,那一句句侮辱林栀的话,一字不差地全部落进他的耳朵里,仿佛千万根细针一般,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头,痛得他全身瑟缩。他来不及多想,回屋取了那把备用钥匙径直将房门打开。
他从不知道小孩的过去竟然那般悲惨。如今又要这样被人血淋淋地完全撕扯开来,他难以想象,此刻小孩究竟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顾轻北眉心苦涩,满眼的恨意几乎化作凌厉的刀锋,狠厉地盯着地上的女人。
赵文静回看着他,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她索性也就不装了。她扶着旁边的沙发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嗪着冷笑,一字一句开口,那话虽说是对着顾轻北说的,可眼神却是一直看向林栀的方向。
“你还真当自己遇到了什么纯情少女,在这当护花使者呢?你了解她吗?知道她的过去吗?顾轻北,我劝你还是擦亮眼睛,仔细看看你身边这个女人,不然哪天突然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因为什么。”
顾轻北轻蔑地看着她,显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他一只手虚揽着林栀的肩膀,以免她动作太大伤到自己。另一只手,自然地挡在林栀和这个疯女人之间,生怕那个疯女人哪会儿突然发起疯来碰到林栀。
倒是林栀对赵文静刚才说的话格外在意,她眉头拧着,脸颊也因为生气有些微红:“赵文静,你瞎说什么?你最好有证据,能为你刚才说的话负责,不然我告你诽谤!”
顾轻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栀,仿佛一个受到攻击的小刺猬,瞬间将自己全身的刺都亮了出来。他有些心疼,将小孩往怀里揽了揽,刚想开口,却听对面的疯女人开口道:“证据是吧,你等着!”
其实顾轻北对这件事情没多大兴趣,他也不会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不管她拿出什么证据,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且不论他完全相信林栀,就算她真的有什么,他觉得,以自己这种对她毫无底线的宠溺,八成也能接受。
“要不我们不理她了,这件事儿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顾轻北柔声和林栀商量着,他是顶不想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比他自己心情不好时还要难受。
“不,”不成想,一向都十分乖巧温和的林栀却突然坚持起来,“我倒要看看她能拿出什么来。”
她就要争这口气。
林栀其实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在乎这件事情,还是在乎以往无数次被赵文静污蔑只能忍气吞声的那些悔恨。
“好,好,听你的,你别着急上火就行。”顾轻北见她又有生气的趋势,连忙帮她顺着气。她想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气着自己。大不了,他让那个疯女人从京城消失就完了。
赵文静不知回屋里摸索了什么,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眼角眉梢处还是之前那副冷笑,手里捏着一张照片,言语间直指林栀:“你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吗?那这又是什么?看这照片的老旧程度,你应该带在身边很多年了吧,顾轻北知道这些吗?”
林栀怎么也没想到她一直仔细保存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竟然被她翻了出来,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声音忍不住也带了几分颤意:“你翻我东西?”
赵文静见她这般模样,还以为她是怕了,一时间更加得意,将照片直接塞到顾轻北的手里:“来,你也仔细看看吧,免得哪天被人绿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刚才这张照片被拿出来的时候,顾轻北就觉得有些奇怪,照片上的那个人,好像……是他。不过是很多年前还在读高中的他……
这会儿拿近了,他更加确定了,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只是这是在哪里拍的照片,以及为什么会在林栀手里,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这些年,虽说他变得不多,可高中时毕竟还太过青涩,如果不是对他十分熟悉的人,一眼认错也是有可能的。难怪眼前的这个女人刚才会说那些话。
顾轻北将照片仔细收在手中,垂眸对着眼前的女人凉凉道:“照片我看到了,然后呢?”
“看到照片你竟然不生气?”赵文静简直不敢相信,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眼前这个男人的反应太过反常,哪有人知道自己被绿了还能这么淡定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你在耍什么把戏?”她转眸恶狠狠地盯着林栀,说完就打算直接上手撕扯她的衣服,却被顾轻北一个力道挡了回去。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找人送你走?”顾轻北神色狠厉,已经不打算再给她机会。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地挑战他的底线,在他面前还敢对小孩动手动脚,真当他是死的吗?!
地上的赵文静不甘心,嘶声力竭地喊叫着:“林栀,你说啊,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林栀之前对她还残存一丝亲情的话,那么在刚才知道她翻她东西的那一刻也被击得一丝不剩了,她抿了抿唇角,声线清冷:“我给过你机会了。”
最后,赵文静依旧死赖着不肯走,顾轻北一个电话安排了最合适的人过来,不到一个小时她便坐上了回襄城的高铁。
第120章 天光
闹剧散去,林栀有些疲惫。她垂眸看着已经被顾轻北安排的人打扫的焕然一新的客厅,长睫眨了眨:“能不能把刚才的那张照片还给我?”
照片上的人,赵文静虽认不出,但她想,顾轻北还是能认出的。毕竟,不论过了多长时间,经历过什么,一个人对自己的过往总还是有印象的。
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好该怎样告诉他。
那些是她的过去,是她一意孤行要坚持的东西。如今突然和他全盘托出,对他而言,是压力大过于欣喜,还是会觉得无法理解?
林栀对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况且,他似乎并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那她的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是否也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死缠烂打呢?
林栀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扰得有些烦闷,胡乱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不敢抬眸直视着他,眼神只落在他胸前的第三颗纽扣上,安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气息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静悄悄地陪着她一起等待着这场未知的审判。
突然,她的耳朵被人轻轻捏了捏,温柔至极,仿佛羽毛轻轻划过。接着,顾轻北握着她的手将照片重新放回她手中:“还给你,收好了。”
他竟然什么都没有问?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吗?”
“好奇,但我更尊重你的意见。”顾轻北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稍稍捋了捋,“况且,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没有你此刻真切地站在我面前重要,不是吗?”
他有一个习惯,说话时总会盯着对方的眼睛。尤其是此刻说情话时,漆黑的瞳仁仿佛一汪深潭,盛满的柔情下一秒几乎就要溢了出来。
林栀不敢和他对视,快速收了视线,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速度回了卧室:“我先把照片收好。”
身后没有随之而来的脚步声,林栀松了一口气,好在他没有跟来,不然她的脸还指不定红成什么样呢。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说起情话来竟然这般自然。
处理完了家里的事情,林栀便打算继续去公司上班,毕竟今天不是休息日,她也还有一些工作计划需要完成。
顾轻北倒是没拦她,只是告诉她,不用勉强自己,不想去的话,完全可以不去。再者,不论她去或者不去,他都会陪着她。
林栀最后还是去了,只是和顾轻北一起提前了几个小时回来。
晚餐照例是顾轻北做的,他们路过超市时买了菜,全部都是按照林栀的喜好准备。
只是吃完晚饭之后,顾轻北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林栀虽然今天一整天的表现都还算正常,可他知道,那不过是虚张的情绪掩饰。经过这几次对她的观察,他发现她极易在面对家里的问题时情绪崩溃。
各中原因,虽然经过最近的这些事情他大概了解了一些,可如何真正让她宽心才是最重要的。顾轻北是真怕,明天早上再起床时,面对的又是一双泪眼婆娑的桃花眼,那他估计得心痛死。
此时,小孩和他各坐在沙发的两端,客厅的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不知名的偶像剧,林栀看着电视,他看着她。
半晌,林栀似乎才意识到他的视线,桃花眼眨了眨:“是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不是,”顾轻北轻笑一声,“什么都没有,很干净。”
好吧……什么都没有,那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她看。
林栀有些不好意思,换了个姿势,顺势就将盖在身上的毛毯扯了扯:“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明天还得上班。”
“不急,等你休息了我再回去。”顾轻北怕她临睡前瞎想,一定要看到她安稳睡着了才放心离开。
他这样说,林栀倒也没多想,除却今天早上她情绪激动时的拒绝,其他时候,她在他面前一向很乖。
刚才顾轻北收拾碗筷时她已经洗完了澡,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提醒倒还真有些困了。
“好,那我回房间了,刚好也有些困了。”
说着,她就要起身穿鞋,却被顾轻北拦住:“我抱你回去。”
林栀:“……”
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顾轻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如果硬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那应该是在她面前遥远清冷的气质少了,多了些烟火气。
就像此时,他横抱着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明显,和以往那个仿若天边清月的男子格外不相像。
当然,林栀也变了,之前被他抱着时,她总是无所适从地垂着手臂,可今天不一样,她竟然敢主动勾着他的脖子了。
她不知道,她们这算不算感情更近了一步。说起来,自上次顾轻北跟她表白后,她还从未正式回应过他。
客厅离卧室的距离不远,顾轻北身高腿长,没几步便来到了卧室。他将林栀温柔地放在床上,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睡吧,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林栀脸上的红晕自刚才被他抱起来时就没有消散过,这会儿被他放到床上,便顺势抓起旁边的被子遮住了脸颊,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桃花眼眨了眨。
她没说话,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
有他在旁边陪着,林栀果然心安许多,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只是她的睡眠太浅,梦里的场景又太过伤心,没多久便又醒了过来。
顾轻北原本听着她呼吸逐渐均匀正打算离开,刚起身,一只柔弱的小手却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角:“你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听着小孩略带哭腔的声音,他才注意到她已经醒了,心也随着她的动作狠狠抽了抽,他俯身,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林栀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刚才梦里的悲痛还缠绕着她,情绪被放大,她开口道,“梦到我爸爸妈妈了,他们背对着我走得好快,不管我怎么喊,他们都不理我,我追不上,就只能一直喊,一直哭。”
顾轻北之前就听她说过父母都不在了,这会儿听她这么说,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伤心,我在呢。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理你呢,他们肯定是没听到,着急做其他的事情呢。”
他的声音温柔,仿佛哄小孩般,又因为刻意放低带着点轻微的喑哑。林栀侧脸倚靠在他的怀里,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从他怀里起身,眼神对上他漆黑的瞳仁,他的睫毛很长,在暖色床头灯的映衬下,眼睑处隐约可见一层浅浅的阴翳。
林栀也不知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突然就伸手碰了上去,从他清俊的眉眼,再到略显清冽的下颌线,指尖微颤。
顾轻北倒是没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眼底的神色晦暗,开口也带着几分喑哑:“不睡了么?”
林栀点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抓着他的手往旁边靠了靠,不知为何,她此刻特别想和他说说话:“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没有,”顾轻北就着她刚才的动作倚靠在床头,一只手仍是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任由她牵着。
“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可疼我了,虽然他们只是很普通的建筑工人,也没什么钱,但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想要的,他们都会给我。我还记得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在班里挑了几个适合跳舞的小朋友,我就是其中一个。后来,那些人里,只有我去跳了,其他人都因为学费的原因放弃了。可我父母当时也没什么钱,一个学期的学费几乎要花掉他们好几个月的工资。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愿意让我去。”
林栀的声音轻柔,说这些的时候眼底有浅淡的星光透露出来,如果不是顾轻北提前知道了事情的背景,他真会以为小孩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