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倾北——云木思【完结】
时间:2023-06-03 23:05:42

  林栀垂眸,纤细的手指在桌下紧紧攥着,她知道她这段时间将他折腾得太过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就此打住算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贪恋这俗世的温柔也未尝不可。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可每当有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老天爷似乎都在专门和她作对一样,她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必然会梦到自己的父母,悲伤,凄惨,不甘。
  对面的顾轻北还在盯着她,似乎还在等待她的回复。林栀被他这种眼神看得郁结,烦躁地拨了拨头发,丢下一句“随便”便离开了。
  顾轻北倒是没怎么在意她恶劣的态度,唇角自嘲般地轻扯了下:“好,听你的,那我们晚点再讨论这些。”
  他好脾气地接下她所有的情绪,林栀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绵软无力,又带着深深的懊悔。她现在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肯定特别难看。
  时间长了,顾轻北没说什么,倒是她先绷不住了。她知道,如果还不能尽快做决断的话,那么给她和顾轻北带来的伤害就会越来越深。
  她因为控制不住情绪而崩溃的次数越来越多,连带着就折腾他,这种互相折磨的感觉几乎让她窒息,她越来越急切地想要逃离这里,逃离他。
  可不论她怎么作,顾轻北都不放手,大有一副宁愿受折磨也不让她离开的架势。林栀觉得无力,便开始尝试一些偏激的方式,事情越来越有些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慢慢喜欢上了喝酒,渐渐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第一次可能是她摄入的量太少了,所以才没有达到那种忘乎所以的地步。这几次,她喝的多了,已经慢慢感觉到了它的好处了。
  直接喝断片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她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痛苦的感觉。就算没有断片,只是半醉半醒的状态,她也能借着这点酒意昏睡过去,这可比她睁着眼睛一夜一夜地干熬着好过多了。
  她是好受了些,只是痛苦和折磨全部来到了顾轻北这边。他自然是不能接受她整日酗酒,为此连公司也不去了。
  顾轻北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和她谈心,恳求,找心理医生,开药,甚至生气发脾气,软的硬的,他都试过了。
  可林栀那样一个脾气倔强的人,如果不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谁又能强迫她呢?
  在第n次看到散落在客厅的空酒瓶和沙发上已经陷入昏睡的小孩时,他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撑着沙发扶手慢慢跪在了小孩面前,他承认,他心慌了,他动摇了。
  或许,放她走,真的是目前对她最好的方式了。
  经过几天的心理建设,他觉得自己虽然还不能接受这些,可是已经有了和她开诚布公聊一聊的勇气了。
  只是,这日当他从公司回到家时,却没在客厅看到小孩的身影,顾轻北不禁有些着急。
  本来今天一整天他都应该在家陪着她的,只是中途突然有个紧急的客户需要面谈,想着也就是一个小时而已,他交代好一切事情后便出门了。没想到,就是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回来已经见不着小孩的身影了。
  这些日子,顾轻北对她极尽宽容,更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想去哪儿,即便是在两人如此僵持的状态下,他还是随着她。
  顾轻北尝试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却发现没人接听,熟悉的铃声却在客厅响起。他顺着铃声找过去,竟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她的手机。
  她出门竟然不带手机!是存心要让他着急吗?
  顾轻北呼吸有些不稳,指尖有些颤抖,胸膛也因为生气和愤怒剧烈地起伏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下她最近的情形,然后打了一个简短的电话给下属。
  果然,半个小时后,他便接到了对方的回复。说在京城的一家酒吧看到了林小姐的身影。
  顾轻北要了地址,便迅速挂了电话,咬着后槽牙,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眉宇间的冷意仿佛高山上常年未融的冰雪,清寒之气让人不禁退避三舍。
  此时,正在酒吧喝酒的林栀神色也有些恹恹的,脸上的表情明显透露着提不起任何兴趣,和这里兴奋狂躁的其他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她仰头喝下眼前的这杯酒,神色清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看电视里说,酒吧是让一个人精神最放松的地方,本着这样的原则,她便来了。
  却没想到事实也不过如此,不仅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她头疼,就连身边这三三两两总是过来搭讪的人,也让她极度烦闷。
  再次打发了一个过来搭讪的人后,她起身打算离开。不成想,转身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清隽矜贵的身影朝她走来。
  身姿挺拔,气质清寒,行走间无不引起周围人的观望,只是他身上的气质显然和这浮华纷扰的酒吧格格不入,以至于也没人敢上去搭讪。
  还有他脸上那冰冷的愠怒,几乎直接能将人吓退。可林栀却不觉得害怕。刚才喝了那么多酒,她明明是应该觉得头晕的,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有一丝迷糊,反而脑袋转得飞速,电光火石之间,她意识到或许这会是一个好机会。
  林栀没有犹豫,在那抹身影就快来到她眼前的时候,她突然就端起了还未走远的那个搭讪男人手中端着的酒,猛地一仰而尽,喝完还朝着那个搭讪者刻意看过去一眼。
  对方明显有些懵,反应过来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一个女神般清纯的美女刚才不仅喝了他的酒,还对着他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整个人激动得就差直接揽上林栀的肩膀了。
  只是这兴奋还没持续到一秒,脸上便重重挨了一拳。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想开骂,一回头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差点吓得半死。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穿着打扮,他自知是惹不起的,便只能自认倒霉了。
  解决了他,顾轻北也没在这里做过多停留,将身上的外套脱了披在林栀身上,径直将她打横抱起,黑眸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便迈步离开。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和阴鸷,在他经过的地方大家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更是自觉的眼神也不敢和他对视。
  出了门,受了风,靠在顾轻北胸膛里的林栀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那杯烈酒的后遗症仿佛此刻才真正显现出来,从胃到喉咙的位置仿佛都被灼烧了一般,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通过咳嗽才能缓解几分。
  她双手抵着顾轻北坚实的胸膛,耳朵里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骂声,反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安慰。
  “再忍一会儿,到车里就好了,车里有水。”
  林栀没招了,她连这种下三滥的故意勾引刺激都用上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她,一股无力感深深地从心底蔓延,接着氤氲了她的眼眶。
  其实顾轻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忍了很久才做到的。如果说他不生气的话,那绝对不可能!
  刚才他刚进酒吧的一刹那,视线便注意到了她。露肩亮片短裙,黑色尖细高跟鞋,将她完美的身材展示得恰到好处。还有脸上那夸张的妆容,可即便她打扮得再艳丽,骨子里的清纯就是无法抹掉。他太懂男人了,这样清纯中带着性感的类型,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
  所以当他看到她故意喝了那个男人的酒,甚至那个男人的手差点要搭上她的肩膀时,他才会那样气愤,以至于失了理智现场动了手。
  只是在看到她因为喝了烈酒而剧烈咳嗽的那一瞬间,他便立马又软下心来,当下考虑的就只有她的感受了。
  顾轻北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对她的宠溺几乎已经到了没有底线的地步。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和她谈着底线,如今看来,底线不过是用来一次次打破的而已。
  顾轻北将林栀抱上车,小心地系好安全带后,这才回到驾驶座这一侧。又将后座的水递给她,林栀接过喝了几口,才觉胃部灼烧的感觉好了点。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顾轻北一直目视着前方,林栀则是将头靠在车窗上,眼睫轻阖着。偶尔因为胃部难受的感觉涌上来,会不自觉皱眉。
  沉默的空气因子漂浮在狭小密闭的空间内,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就在车子即将驶进小区时,一路都有些不舒服的林栀突然开口了,她语气焦急,对着旁边的顾轻北开口道:“停车!”
  顾轻北不明所以,但还是快速踩了刹车。即便他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林栀还是有些等不及,车子还没挺稳,她便迅速开了门锁,踉踉跄跄地下了车,朝着路边的花坛大力干呕起来。可她根本没吃晚饭,即便再用力吐出来的也不过只有清水而已。
  顾轻北紧随其后来到她身边,一边伸手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将已经打开的水递给她。
  不过他的身体在抖,似乎比她还要难受。刚才小孩下车的动作太过危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见她缓过来了几分,心底的后怕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智,情绪上脑,连眼神都是灼烧的。
  先是酒吧,现在是跳车,后面还会有什么?他根本不敢想!
  为了离开他,她现在就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
  顾轻北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胸腔都在震动,终是没忍住,声音跟着也大了起来:“林栀,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我有教过你这些吗?”
  自她开始工作,她所有的一切基本都是他亲自教的,教她专业知识,教她做人道理,甚至教她风月之事,却从未教过她要如此糟践自己!
  闻言,林栀先是一愣,接着忽地笑了,温软恬静的桃花眼此刻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是啊,你没教过我这些,是我不思进取,是我自甘堕落。”
  那眼神将顾轻北刺痛,他蓦地一怔,眼底是散不尽的哀伤。他刚才确实有些失控了,但也是这一次的失控,让他真正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因为,他不是这样的人,林栀更不是,一切好像都错位了。
第149章 放手
  天空不知何时又落了雪,只是这次较以往而言并不大,星星点点的几粒,落在地上的瞬间就迅速消散,快得根本无法看清是不是真实存在。
  有几粒落在手心,顾轻北抬起指腹捻了捻,很凉,很冷,一如他此刻的内心。
  放小孩走,他活不了。可不放她走,事实已经不止一次地向他证明过了,她活得也很艰难。
  如此看来,他唯一能够接受的方式还是让她走吧,剩余这些就由他来承受吧。
  沉寂半晌,顾轻北忽地扯了扯唇角,开口的声音喑哑异常,带着浓浓的不舍:“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离开京城的话,那你就走吧。”
  他对着眼前的小孩终是说出了这句话,这句几乎要了他整条性命,说完心中苦涩万千的话。
  他的话音落地,林栀明显一愣,他这是同意了?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可为何却开心不起来呢。眼前的男人看着她,黑眸里没了一如既往的清亮,反而有些黯淡无光。仿佛退了潮汐的河床,黯淡干涸。
  林栀抿了抿唇角,转身不再看他,极轻地回了一句:“好。”
  一阵冷风袭来,林栀本就穿得单薄的两条腿冻得直打摆。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熟悉的清冽木质香不停朝她鼻腔里钻。
  也是奇了怪,平日里本是十分喜欢的味道,不知为何此刻闻进鼻腔却是一股巨大的酸涩,以至于涩意窜至眼眶,仿佛下一刻就会化成另外一种液体从眼眶里滴落下来。
  林栀连忙抽了抽鼻子,伸手欲把身上的大衣脱掉还给他。
  一双大手却突然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背后,俯身打算将她横抱起。
  察觉到他的意图,林栀立马跳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声音有些冷:“我自己可以走。”
  既然已经决定分开了,那就最好不要再有不必要的一些身体接触。
  手中温软的感觉消失,顾轻北的双手还木讷地停留在半空中,寒风刺骨,他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似的。
  她这是,不让碰了?所以以后连碰一下她都不可以了,是吧?
  顾轻北看着眼前那抹瘦弱的身影绕过他,径直朝着小区走去,甚至都没有再上车。
  他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回到车上,就那样站在雪地里,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塑。
  温度越低,他的思绪却仿佛愈发控制不住。他想到了好多过去的事情,往事好似走马观花般在他脑海里重映着。
  他想起来小时候父母争吵,父亲的不着家,母亲总是在等待和最后悲惨的结局。或许,他抗拒感情的性格就是从那个时候养成的。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更不相信两个人能彼此白头到老,这一切的一切听起来都太过虚幻,更别说让他碰上了。
  可后来有一个小孩,突如其来地就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带着她炙热的爱意,带着她深情的专一,用她自己的方式教会了他到底什么才是爱情,告诉他白头到老不只是戏文里的传唱而已。
  顾轻北觉得他不亏,相反他幸福极了,他只是难过自己没有守好这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美好而已。
  雪越下越大,此时已由刚才的细小雪粒变成了鹅毛大雪,在寒风的席卷下,一股脑全部拍在了他的身上。
  顾轻北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烟,风太大,打火机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抬起另一只手遮挡了下,猩红的火光才终于从眼前跳跃了出来。
  青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顾轻北才觉得他胸中的淤渍轻了些,这会儿至少能正常呼吸了。
  他突然就想起了和林栀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当然,那是他以为的二人第一次见面,毕竟之前的事情他当时确实忘记了。
  顾轻北记得他当时刚开完一场会,面试人员告诉她有个小姑娘学历和表现都还不错,需要他过一眼,如果可以的话就定她了。
  说实话,他一开始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像这样刚毕业的小女孩他见多了,吃不了一点苦,心思又大多不在工作上,更别说在他手下做事了。所以当时他难免对小孩会有些不客气。
  可当时他对她不客气的时候,她又在想什么呢?十三年的努力和等待终于迎来了一个和他接触的机会,对方却对她爱搭不理,可想而知,以小孩的性格,当时她有多么紧张和难过。
  顾轻北试着代入林栀的角色想了想,忽地自嘲地笑了,确实,自己真够不是人的。
  即便是后来她在嘉海入职了,也依旧遭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流言,刁难,鄙视,陷害,甚至还有一个处处把她当成假想敌的江念初,不难想象,她当时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苦。
  可这些,她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她甚至一次也没有将过往的那些遭遇拿出来声讨他,她明明可以的,却一次都没有。
  可所有的等待和付出最终却换来了一个父母惨死的真相,搁谁都不能接受。
  曾经所有的坚持顷刻间仿佛都没有了任何意义,这么多年的追逐也只是一场空而已。
  指尖传来灼痛的感觉,顾轻北才回过神来,猩红已攀至指尖处,徒留一截黑色的烟灰,风一吹,和雪卷在一起,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顾轻北将手中剩余的烟蒂狠狠地捻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抬头看了一眼林栀房间的方向,见着有橘黄的灯光亮起,这才移开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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