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着,骤然,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面前,男人双眸已然睁开,里面写满了疯狂的恨意,目光如刀子般凌厉,直直射向她。
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忍不住痛呼出声:“疼……”
萧晏辞精致的眼角微红,情绪微敛,唇边仍没有半分笑意,语气冷然:“谁让你进来的?”
“没人拦我……你放开我!”
苏年年疼得眼角泛泪,坐在床边,拼命把手往回拉。
这妖孽睡着的模样也太骗人了,居然让她觉得脆弱?
天大的错觉!
亏她刚才还怜爱他!
二人之间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不过须臾,萧晏辞捏着她手腕一用力,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侧身从背后拥住了她。
阖上眼,头埋在她颈侧。
他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地贴着她,略带颤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苏年年眼睫轻颤。
这姿势太过亲密,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身后的人却将她箍得更紧,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几秒后,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苏年年才彻底放弃想挣扎的想法。
那种怜爱的情绪又翻腾起来。
她轻叹口气,声音在安静的卧室中响起。
“没事的……都是梦。”
身后,萧晏辞缓缓睁开狭长的眸,面色阴郁狠决。
是梦,也是真的。
十余年过去,每每想起那日血流成河,横尸遍地的画面,他仍然心惊肉跳,一身冷汗。
满腔的仇和恨日日煎熬着他。
若没有安神香,便彻夜难眠。
他往她的脖颈中埋得更深了些,没应答她。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躺在榻上,就在苏年年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身上的手臂一松。
“你出去吧。”
苏年年转过身想看他,却只看见他朝着墙面的背影。
他一人躺在偌大的床上,更显得大床愈发空荡。
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苏年年忍不住问:“你没事吗?”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出去。”
苏年年斟酌了下,决定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往王府的厨房走去,正巧碰见玉竹。
玉竹早听说苏年年进了王爷卧房,此刻见她能没事人似的出来,不由有些佩服。
“玉竹,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穆非的人?”
“不认识。”玉竹茫然,妥帖道:“如果苏小姐要找人,我可以问问王爷,看能不能帮您一起找。”
“不必了。”苏年年摆手:“这事……别告诉你家王爷。”
当然,不告诉是不可能的。
苏年年在厨房做了些山楂糕,前脚刚离开王府,后脚玉竹就去跟萧晏辞禀告。
萧晏辞听完,唇角弧度拉得更平了。
要是苏年年知道他要做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阻止他?骂他?
总之不会是支持他。
“不必理会。”萧晏辞寡淡地开口,目光落在旁边的食盒上。
是夜。
王府的夜晚不点灯,月亮是唯一的光源。
月下,一切都像被镀上了模糊的珠光。
后花园内,玉影担忧地看着前面的男人,声如蚊鸣:“爷……”
秋夜寒凉,自从苏年年离开王府,他就一直坐在花园里,已经足足三个时辰过去,天都黑透了,人还是一动没动。
太久没开口,萧晏辞声音有些低哑:“你去睡吧。”
他静静地看着星空,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玉影默默递上一件披风。
印象中,萧晏辞上次这副茫然的模样,是一个半月前,临近秋宴。
他不知怎么了,忽然来到花园里视角最开阔的地方坐下,安静地看星空。
天亮前提着长剑出府,回来时白色的袍角沾满鲜血,情绪中有种说不上的疯狂。
然后他开始日日穿黑衣,命人把屋中所有关于苏小姐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今天,苏小姐离开的时候,不像跟王爷吵架了啊……
玉影没有走的意思,萧晏辞难得地动了动,目光挪向旁边的食盒,伸手打开,眼底一动。
不是山楂糕。
他拿起里面的香饼,递至唇边,咬了一口,梨子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似乎填补了心中某一处的空缺。
他想到今日关于苏年年的流言。
“玉影,给苏府下拜帖。”
第60章 迟迟不孕
回府的路上,苏年年一直回想萧晏辞梦中那个名字。
她对他认知,停留在“小时候经常受欺负、后来为了救她死了”的王爷。
至于前世他跟什么人接触,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很不好。
踏进苏府大门,念桃迎了上来。
她凑过来低声说道:“小姐,今日柳姨娘去了白姨娘院子里一趟。”
苏年年勾唇:“知道了。”
白姨娘是苏临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刚回府时,只是个丫鬟。
苏临海一直想要一个亲生儿子,可是柳如珍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于是将白姨娘从丫鬟升为姨娘。
自打那天起,柳如珍处处针对她,不给她好脸色。
原因不言而喻。
现在二人就比着谁先怀上儿子呢。
柳如珍主动找白姨娘,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哎呀小姐,你听我说呀!”念桃凑近她耳边,用更小的声音笑嘻嘻道:“柳姨娘出来的时候,脸都快气歪了。”
苏年年脚下方向一转。
……
素凝院里,白姨娘正在做刺绣,脑海里柳如珍丑恶的嘴脸挥之不去。
“白姨娘。”
白姨娘针一顿,抬头,对上苏年年的乌亮的眸子,连忙起身。
“大小姐怎么来了?”
素凝院中一个伺候的人都没留有。
自从柳姨娘被剥夺管家之权,白姨娘协助管事一起打理府中事务。
饶是这样,她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主子,待人时,反而有一种消散不去的丫鬟感。
柳如珍扶不正,白姨娘也扶不起。
苏年年打量了一圈,接过她递来的茶,笑了笑:“姨娘不必客气。”
白姨娘隐约猜到苏年年是为何而来,只是她无法主动开口。
她捏着手,有些紧张。
苏年年目光从她手上上移,看着她,索性开门见山道:“白姨娘,想不想先怀上儿子?”
白姨娘一惊,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句话。
她心中一动。
“我一直想个老爷生个孩子,可这……一切都得凭缘分。”
她心中不禁想起柳如珍。
柳如珍今日来找她,让她帮着对付苏年年,在老爷面前多说苏年年的坏话。
可是这样做她能捞着什么好处?
柳如珍贴了冷屁股,一下想起一半的管家权在白姨娘手上,三言两语便变了味儿。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在白姨娘眼里,柳如珍就是吃饱了撑的!
“不能全凭缘分。”苏年年当即否认。
白姨娘早年在边关吃了不少苦,身子一直瘦瘦弱弱的。
她在周游的书上看过,有些女子体质不易受孕,说不定就是白姨娘现在这样。
白姨娘绞着手里的帕子,期盼又迟疑地道:“大小姐,你要帮我?”
她保持着理性,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苏年年阖了阖眸,唇边漫出一个笑:“白姨娘认为,柳如珍当得起苏家主母?”
白姨娘手一个不稳,杯里的茶差点撒出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不过是边关捡回来的丫头,从未想过什么夫人的位置。
苏年年不语,看着她的震惊和犹疑,半晌才重新开口。
“就当是为了爹爹。”她道:“白姨娘不妨先跟我去见见周游。”
白姨娘这才点头。
不谈主母之位,她想给苏临海生个孩子,这是肯定的。
柳如珍掌管后院多年,府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
白姨娘前脚刚跟苏年年去四喜院,后脚消息便传到她耳朵里。
“没想到这两个小贱人凑到一处去了!”
听完丫鬟的汇报,柳如珍眼珠子乱晃,飞快想着对策,越想越觉得坐立难安。
白姨娘健康得很,非说诊治,只有一种可能!
她快步走出院子,想都没想来到了四喜院。
自从被剥夺了管家权,她再没来过四喜院。
这里早已不是过去那荒芜的模样。
刚进院子,便听见屋中周游的声音。
“多吃肉,多吃水果。你身子看着没问题,但还是营养不良,要想怀上孩子……”
听到这,柳如珍加快脚步,几步踏进了屋里。
屋内,三人停下动作看她。
柳如珍这才发觉,自己太心急了,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明暗争夺了这么多年,她能不心急么?
周游的能耐,她是清楚的。
看见他帮白姨娘诊脉,柳如珍甚至想把自己的胳膊也递过去,让他看看自己到底为什么不孕。
白姨娘抿抿唇,有些不安地收回手。
“柳姨娘怎么来了?”
苏年年唇边笑意浅浅,却不知为何,柳如珍从中看出一丝讽刺来。
柳如珍稳住心绪,和煦朝周游笑道:“能不能帮我也看看?”
周游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跟苏年年对了个眼神。
二人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周游轻叹一声,不紧不慢把白姨娘的方子写好,才大度地道:“坐这吧。”
柳如珍一屁股挤走白姨娘,伸出自己的胳膊来。
搭上她的脉,周游若有所思,不过片刻,就收了手。
“怎么样?”柳如珍忙问。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周游装作不知情。
柳如珍面色微僵,豁出去了地坦然道:“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想知道……为何迟迟不孕?”
周游抬头,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圈。
柳如珍紧张又期待。
“年岁太大了。”
他语气淡淡的,似乎已经忘却她们之前的不愉快,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少诓骗人!”柳如珍更生气了:“女人四十多怀上的也不是没有,我今年不过三十几岁,怎么可能怀不上?”
苏年年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赞许地看了周游一眼,便见周游像模像样地叹息了起来。
他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太老了。”
柳如珍气到失声,半晌“腾”地站了起来。
“不想治就不想治,就你这样,算什么大夫,还神医?我呸!”
走出四喜院前,柳如珍路过那片药田,脚步一顿。
精明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狠毒。
不过片刻,她面上神色一松,快步勾唇离开。
第61章 没人性,兔子都不放过
给白姨娘开好方子,苏年年回院子的路上,忽然有人来传话。
“大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什么人?”
苏年年停住脚步,疑惑地问。
她能想到的来苏府找她的人,都是跟苏府关系近到不用通报的。
小厮答道:“是林府的人。”
苏年年抿抿唇。
林德江死后,皇帝查出他贪污国库,本该抄家诛九族,后来不知为何被保了下来。
林德江死的第二天,她拿着他的玉佩去济世堂取药材。
没想到林家这么久都没动静,现在忽然找来了。
“确定是林府的人?”
林德江本该把那些药送到萧南那里,她当初以萧南的名义把药取走,现在林家来人找她,必定是萧南忽然问起药的下落了。
“你就说我不在府中。”苏年年皱眉,走回院子。
林家的那些药,她全送给周游了,断不能再要回来还给林府。
得想一个别的办法。
……
夜里,一片漆黑。
“一个庸医,凭什么吃苏府的,喝苏府的,还在苏府摆弄这些玩意儿。”
“柳姨娘说了,这男人有时候半夜不睡觉,我们得速战速决,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屋内,周游睡得正香,听到动静觉得奇怪,揉着眼睛出来看,借着月光,发现自己的宝贝药田一片狼藉。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瞬间精神了不少,忙走近细看。
他跑到药田跟前,只见那片土地,土壤翻得到处都是,旁边躺着一株株破烂的植物。
周游抑制不住的大吼出声,叫声响彻苏府。
苏年年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是一只兔子,在晏王府迷路,被萧晏辞提着耳朵绑了起来。
萧晏辞狞笑着摸着她身上的毛,说:“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她浑身兔毛倒立,蹬着两条腿,害怕得挣扎起来。
下一秒,萧晏辞居然凑近她的兔脸,猩红的唇朝她吻了过来。
没人性啊!兔子都不放过!
她张嘴咬他,没想到面前的人闷哼一声,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冒出一万支锋利的箭,全都射在了他身上。
萧晏辞吐血倒下,死状凄惨无比。
她急得四处乱窜,一抬头,对上他的眼,里面充满恨意。
最诡异的是,虽然他快断气了,还是中气十足朝着她大吼――
“苏年年!!”
苏年年陡然惊醒,发现周围漆黑一片。
手惊魂未定地抚上小心脏,她默默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耳边,撕心裂肺的喊声却再次响起――
“苏年年!!!”
苏年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面露茫然。
周游已气冲冲地跑到她院子门口,拍她的门。
“快点!出大事了!”
苏年年松口气,披了件外衫往外走。
门一打开,就被拉住手腕向前扯去。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苏年年皱眉,正要说话,已来到药田前,看见面前的情景,瞬间清醒过来。
苏年年一拍大腿:“有办法了!”
周游快要气哭了。
“我这些药苗精心浇灌,小心呵护……”他蹲下身,手颤抖着捡起地上的一株绿草,拂去叶片上的泥土,捧到苏年年眼前,更为悲伤地道:“根都毁了,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