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年深呼吸一口气,红得异常的唇勉强扬起一个笑:“王爷说得对。”
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老大,谁都得听他的。
根本没道理可讲!
她也懒得跟他再争对错。
早察觉他不对,刚才就不应该盲目跟着他走的。
不过……苏年年目光一顿。
萧晏辞对苏府轻车熟路这模样,怎么像她在皇宫似的?
苏年年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眼尾病态的那抹嫣红上。
她低头咳了一声:“王爷不是有话要说吗?”
“说完了。”
“……”
变态。
苏年年抬脚就走。
萧晏辞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走进月年院,看见石桌上的柳叶剑,想起前日夜里她又狠又准的两鞭。
刚拿到玲珑鞭,便能甩得那么准,着实让他意外。
他抿抿唇,在桌边坐下。
“玲珑鞭用得很顺手?”
苏年年微怔,随后点头。
她也没想到能上手这么快,只是鞭子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像她前世跳舞时候的水袖。
舞衣的袖子有两三臂长,甩出去的角度力道要十分精准才会好看,前世她苦练了许久。
玲珑鞭跟袖子不同,但很容易找到那个手感。
她甩出袖中玲珑鞭舞了几下,萧晏辞看着,凤眸逐渐眯了起来。
很奇怪。
苏年年原本就这样有天赋么?那前世一事无成栽在萧南手里,当真毁了一辈子。
……
苏临海一眼就看明白水兰的伤是怎么弄的,心中对苏心幽失望至极。
所以在萧延提出把苏心幽接回东宫休养时,他强硬地拒绝了。
如此品行不端的女子在太子身边,说不准要惹出什么事来!
萧延不好违逆他的意思,又在幽兰院陪了苏心幽小半日才离开。
萧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府外乱哄哄的,像是围了很多人。
他皱了皱眉踏出去,门口围着的百姓却陡然安静下来,跪下行礼。
动作虽快,可那些人的表情还是被他捕捉一二。
他摆摆手,上了马车。马车刚一离开,百姓们重新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
府内,柳如珍见两个皇子都走了,换了身衣裳往苏府后门走。
正门口的百姓刚被驱散,一路嗑着瓜子无所事事地晃到后门,看见柳如珍,立马认了出来。
“这就是苏府二姨娘!”
“三小姐的娘?”
“好歹是个姨娘,怎么穿得这样穷酸?怪不得生出的女儿也手脚不干净。”
柳如珍故意穿了身不起眼的素衣,想要偷偷跑去何府卖惨,没想到被堵在后门。
这群百姓离得不远,说话声不大,也清清楚楚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本就心烦气躁,一听,瞬间炸了毛。
“你是哪来的东西,也敢对苏府的人指手画脚?”柳如珍指着其中一个布衣妇女,“心幽是未来的太子侧妃,就你,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那妇人一挽袖子,掐着腰道:“我当你为何苏将军让正房之位空了那么久,就你这般修养,怕是及不上先夫人半分!”
一句话狠狠戳了柳如珍的痛处。
她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周围人已纷纷开口骂架。
柳如珍毕竟出身高门,骂不出比她们难听的话,寡不敌众没占到便宜不说,被羞辱得一无是处。
“呸,真是老母鸡上房顶,”一个妇人狠狠啐了一口,“你算什么鸟啊?”
“不就是个妾室,真当自己是个多高贵的主子了,还提鞋?”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柳如珍见情况不妙,急得转身往府里钻。
没想到撞到了人,反倒被往外一推。
她一瞪眼正要呵斥,对上苏年年讥讽含笑的双眸。
“姨娘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儿?”
第124章 他的遗憾
柳如珍并没打算回应她,想要绕过她进府,却见她身后跟着苏临海。
眼底的慌乱显而易见:“老爷……”
一见二人,那群看热闹的妇人顿时噤声。
苏年年莲步轻移,走上前去。
“我是苏府长女苏年年。”她语气温和,面上完全没有恼意,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是我的首饰遗落在花园,妹妹恰巧捡去罢了,她正打算还给我,并没有偷东西。”
众人静静看着她,只觉得她仪态大方,从容高贵。特别是有柳如珍刚才的对比,更显得她谦虚得体。
苏年年耐心地解释一番,立马便有人开口赞道:“苏大小姐真是气度非凡,丢了首饰不计较便罢了,还帮着那种人说话。”
柳如珍恼怒不已。
都说了不是偷的,这群人听不懂话吗?
不过她更纳闷的是,这场闹剧只有苏府的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苏年年假装没听见大家的议论,嘱咐大家不要在此聚集,苏临海又说了几句场面话,遣散众人后扭身回府。
事已至此,柳如珍不便出府找何德明,只好跟着回去。
谁知刚一进府就迎上苏临海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啪!”
“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是不是?”
苏家受百姓崇敬,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柳如珍光天化日下竟然跟京城百姓厮骂到一起!
这一巴掌用了七八分的力气,苏临海又是常年习武的男人,柳如珍受不住直接跌到一旁。
她不可置信地支起上半身,捂着脸回头:“老爷,您怎么不看看外面那些人如何编排辱骂妾身?”
她唇边渗出丝丝血迹,泣声道:“妾身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母亲,怎么听得外人那样说心幽?”
要说几个月前苏临海还对她有几分怜惜,如今则是对她好感全无,只剩下厌恶。
“水兰跟着苏心幽多少年了?”苏临海沉声问道。
柳如珍一颤,目光闪躲有些闪躲:“老爷,不过是个丫鬟……那身皮肉哪有心幽来的金贵?”
苏年年低眸,眼底闪着讽刺的光。
苏临海是什么人?
在战场上能拼死护着护着手下的将士,重情重义,因此几十万将士对他誓死相随。
虽然地位不同,苏临海从不觉得谁贵谁贱。
“金贵?”苏临海沉声反问,“外面那些人说的没错,你这样的娘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他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简衫,懒得过问行踪,只道:“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待在宝珍院,哪都不要去!”
苏临海甩袖离去,苏年年讥讽的眼神往地上扫去,轻笑一声:“姨娘好生休养,等爹爹心情好了,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苏年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柳如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她手紧紧攥起一把地上的土,狠狠扬了出去。
苏年年跟着苏临海后面进了书房,贴心地给他捶背。
“爹爹不必忧心,都是流言,压一压就好了。”
苏临海回身打量她。
不知何时开始,苏年年再也不是那副纨绔模样了,反而是外人眼中人的小菩萨娘娘,在他面前也是孝顺的好女儿。
可要说那对母女的事跟苏年年一点关系没有,他不信。
他不是傻子。
但他想不通这二人到底哪里惹了苏年年。
“你从前跟柳姨娘和心幽相处得极好。”苏临海神情莫测,盯着她。
苏年年知道这是试探,坐到他面前,不紧不慢倒了杯热茶。
“爹爹,这段时日下来,你觉得姨娘和妹妹如何?”
苏临海毕竟不是重生的,让他看清这二人的真面目,需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心急。
苏临海抿抿唇。
苏年年这话算是默认了她的作为。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她就算能引导一些事的走向,却不能操控一个人的反应。
柳如珍今日对百姓的态度,苏心幽故意伤害水兰……这些主观的行为,跟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苏临海陷入沉思,苏年年轻轻弯唇,将手上热茶递过去:“只要看清了人心,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
灰色的雀儿在地上啄食,昨夜刚下过雪,天空湛蓝澄净。四处披着厚厚的积雪,冬日气息格外浓厚。
苏年年扫开一片雪,露出下面的冰层。
念桃看出她的意图,有些担忧:“小姐,你别滑倒了。”
相较之下,玉遥语气轻松许多:“小姐现在轻功了得,别瞎操心。”
苏年年退开几步,一段助跑后,滑了上去。
她平衡保持得极好,展开双臂身子轻盈地冲出去,稳稳落在冰道尽头。
念桃眼睛一亮。
三人在院中打闹许久,终于进屋,凑到暖炉旁烤手。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念桃侧头看苏年年,“小姐,奴婢感觉你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开心。”
以前的小姐,可是提前半个月就要开始预备的。
看着暖黄色的火光,苏年年舒适地眯了眯眼。
重活一次,她对好多事都失去了兴致。
除了报仇,还有……
“京中哪里有狗市?”苏年年忽然问道。
念桃茫然摇头,玉遥认真思索半晌,说出一个位置。
狗市只在早上开一小会儿,翌日一大早,几人乘上马车。
离得老远,就听见连绵起伏的狗吠声。
“小姐,你真的要买狗?”
苏年年颔首,顺着路走进去,左右细细看着。
大约十年前,她在宫里第一次见到萧晏辞。
他那时候看起来还是个温柔的小少年,只是浑身脏兮兮的,宫人对他欺辱呵斥个不停――
“自己都低贱成什么样了,还想养狗?呸!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
小萧晏辞蹲在路边,旁边的雪地里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身下一滩血迹,是被宫人活活打成这样的。
他脸上看不出怜惜的神色,紧抿着嘴,手一遍又一遍顺着小狗身上的毛。
苏年年被苏临海牵着,路过后忍不住一直回头看他,直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朝她望过来。
那只狗,应该是他的遗憾吧?
苏年年边走边看,狗叫声不绝于耳,不起眼的角落中却有一小团黑色,黑亮的眼睛盯着过往的人看,安安静静坐在笼子里不出声。
好像……
萧晏辞。
第125章 太兴奋了
苏年年脚尖一转,朝它走了过去。
这只狗通体黑色,还没有她的膝盖高,眼睛像两粒黑宝石,湿漉漉的,见有人来,高兴地摇起尾巴。
它实在太过安静,跟其他活泼的小狗相比,给人一种不太健康的感觉,笼子前也鲜有人问。
笼子旁站着一个憨厚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小男孩。
见来了人,男子立马开口向苏年年介绍。
“这只狗是一个月前在雪地里捡的,我家原本有只大狗,总是欺负它,养了一个月还是这样,只能卖掉了。”
苏年年有丝惊诧,细细打量着这只小黑狗。
她凑近笼子,透过缝隙,才看清小黑狗的脸和前爪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结痂,跟黑色的毛粘在一起,可怜极了。
“可以放出来看看吗?”
男子立马打开笼子,把狗放了出来。
它不怕生,尾巴翘得很高,湿漉漉的鼻尖不停地往苏年年身上蹭。
苏年年摸着它的头,回身又在狗市上打量了一圈,没发现比它更合适的。
这狗浑身黑色,站在萧晏辞旁边很搭不说,温顺的性子说不定能影响他一二。
问了价格,念桃从袖中掏出银两递过去。
“姐姐。”旁边的小男孩怯生生开口,苏年年停住脚步,回身目光温和地看向他。
“你会好好对它吗?”
闻言,她唇边扬起一个笑,微微俯身,揉了揉小男孩的头。
“放心,要是想它了就让你爹带你来苏府找我。”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目送几人离开。
苏年年把狗抱上马车,看着它身上的伤痕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晏辞以前受欺负的时候,身上也是这样。
“这么温顺也没什么好的。”
玉遥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抿抿唇欲言又止。
萧晏辞以前在宫中的经历她听说过些,她想说……王爷那些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啊!
跟这只狗可不一样。
苏年年决定给它取名为麒麟,寓意极好。
“麒麟,你以后一定要像麒麟一样威风凛凛,不能别的狗欺负了去。”
麒麟似懂非懂地看着她,黑溜溜的大眼来回转,摇着尾巴发出撒娇似的哼唧声。
玉遥盯着那狗看了半天,忍不住问:“小姐可是要把它送给王爷?”
苏年年看她一眼:“你不许偷偷告诉他。”
“当然不会!”玉遥立马表忠心,“小姐,天地良心!我这几次看见王爷都没多余的话!”
苏年年本来也只是嘱咐,不是怀疑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命马车来到东街,到周游的铺子里抓了一些治疗麒麟伤口的药。
“这狗怪可爱的。”周游道。
“长得可爱,性格又好。”苏年年蹲下,揉着麒麟的小脑袋,“这里离苏府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周游:“如果它现在说个好,你不觉得害怕吗?”
苏年年:“……”
苏年年白了他一眼:“扫兴。”
周游没接话,翻出一根绳,系在麒麟的脖子上,另一端递给她。
“你这狗才刚买就要出去遛,还是牵着点好,不要伤了别人。”
苏年年牵着绳,语气腻得像能滴出水来。“我们麒麟可听话了。”
“赶紧走!”周游道。
话是这么说,苏年年还是牵着那根绳没放,沿着东街往苏府的方向走。
麒麟跟苏年年跟得很紧,根本不东张西望,懂事得出奇,根本不像几个月的小狗。
“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朵。
苏年年一侧身,就看见谢秋慧扬着下巴朝自己走来,旁边跟着她的好姐妹刘凤荷。
倒是许久不见了,苏年年心情颇好地停住脚。
“苏大小姐怎么还养上狗了。”谢秋慧用帕子嫌弃地掩了掩唇,“疯狗病不会就是从这条狗身上传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