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顾允说,“等你工作结束再聊吧。”
“没关系。”傅景v说,“本来也快结束了。”
顾允点点头,在镜头里展示了一下怀里的小熊:“刚才拆了箱,没想到这份答谢礼还蛮用心的,你们市场部的经理,该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傅景v不动声色地说:“或许吧。”
顾允扬眉,带着一点点的怂恿:“你可以帮我问问他,如果是的话,下次我让助理寄个回礼给他。”
傅景v冷淡地说:“我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顶多代他说句,不必客气。”
知道事情原委的顾允见他这样子,不由得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把小熊高高举起晃了几晃,又重新抱回怀里,对傅景v说:“那我就真的不客气啦。”
傅景v颔首,示意她随自己心意就是。
顾允也不再玩笑,抱着小熊说起了自己对于他所提问题的思考,以及自己的疑惑:“没有实践,何来真知,目前这好像成了个悖论。”
傅景v表示并非如此:“锻炼导演能力不一定要拘泥于电影这种形式。”
他话音刚落,她的眼睛猛然亮起。
“对啊,明明有很多低成本的形式可以选择的!”顾允兴奋地说,“而且还可以用短剧作为先导片,之后再去拍摄大电影,这样还能起到一个引流效果,业内有着不少成功案例的!”
顾允想到这里,又是兴奋又是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天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傅景v倒不这么想:“其实你在拍短视频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地在自我要求了。”
他提点自己,却又丝毫不居功自傲,甚至于注意到了她私下的努力,这让顾允感觉很开心。
顾允看着镜头那端他俊逸的脸,兴奋的声音变得轻柔:“你总是能让我受益良多。”
傅景v的唇角有片刻舒展,但很快地又回归了冷淡的样子:“这只是一个探索方向,未来的具体合作事宜还需要面谈敲定。”
顾允闻言抿起了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只有那双灵动的眼睛眨啊眨的,分明是有话要说。
傅景v于是说:“有想法可以直说。”
顾允果然直话直说道:“我发现你现在总裁架子挺大么,说起工作一板一眼的。你的员工想必过得很辛苦吧?”
傅景v说:“即使会,他们也不敢对我抱怨。但你和我共事,如果感觉辛苦,可以像现在一样直说。”
他的语调依旧没有什么太大起伏,可所说的话却让顾允有些窝心。
“目前来说,不辛苦。”顾允语调上扬地说,“为了纪念我们合作,我还给你改了个备注呢。”
她把截图发给他,傅景v点开一看,眼尾便舒展开来。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过了会儿,顾允才轻声问:“是不是还挺搭的?”
傅景v低沉地嗯了一声,停顿片刻后又问:“总这么改备注么?”
顾允一一举例:“我给露露……就是徐锦露,给她的备注叫杨枝甘露,段欧的是电竞大魔王,经纪人的是进击的经纪人,助理的是金牌辅助。”
“那么……段汐?”
“环顾世界主沉浮的汐姐。”
“沈时?”
“就……长申投资沈时。”
原本各种充满天马行空色彩的昵称,变成了行业加姓名,傅景v微眯着眼说:“换风格了?”
顾允不觉有异:“一般不都是这样么,你和别人谈业务也不备注吗?”
“是要备注的。”傅景v说着,松开了不自觉紧握的指。
顾允笑了笑,轻声问:“那你会给我改备注么?”
“不备注。”傅景v说,“挺搭的。”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顾允却很快想到,是在说她的昵称头像和她也挺搭。
顾允的微信昵称是“一只咕咕”,头像是某位大触粉丝画的卡通功夫鸽子。
纯白的小鸽子,头上顶着一撮可爱的呆毛,两只小小的翅膀像是两只小手,左手招架,右手挽剑。本就是照着她在电影里的动作设计的,即视感很强。
顾允点开自己的头像嘻嘻一笑:“我也觉得挺搭的。”
关键是,虽然他的语气很淡,顾允却感觉到一丝幽微的甜。其他人都备注,只她不需要备注,是不是说明,她在他这里还有一点点特别呢?
顾允没有让自己继续深究,只是向他挥了挥手:“说了这么久,倒让你的下班时间又推迟了,下次见面再聊吧。”
顾允说完,见傅景v嗯了一声,便安静等着他挂断视频,没想到镜头那端的他也没有动作,似乎也在等她先挂掉。
之前那股淡淡的不舍,在这一刻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断地在心头翻涌。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像极了明知不该沉溺,却又越挣扎越沦陷的曾经。
顾允怔了怔,手指一顿,紧接着快速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视频断掉的瞬间,她看到傅景v的薄唇微启,像是要对她说些什么,但通话已经结束了,他要说的话也成了不可知晓。
顾允看着那一条通话记录,再次怔住。
这时,会话列表里多了一条新消息。
梦想合伙人:[有事随时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给予回复。]
一只咕咕:[这也是顶级合作伙伴才有的待遇吗?]
梦想合伙人:[嗯。]
一只咕咕:[公平起见,我也会给你增加上这条待遇的。]
顾允发完,握着手机笑了笑,她这才发现,原来“嗯”这个字也不总是那么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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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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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傅景v表达谢意也那么拐弯抹角,顾允在这方面从来是很直接的。
受到他的启发,顾允找到了更稳健的前进道路,之前关于是否继续推行电影制作的那点疑虑已经消解了许多,这么大的进展,是该好好表示一下谢意的。
想到傅景v总是有点偏瘦,顾允就打算给他投喂点吃食,只是不清楚他偏好什么口味,干脆准备了好几样。
顾允的手艺大多是跟顾玉乔学的,其他的她还能学几分样子,她最喜欢吃的牛肉干却是总感觉没得到真传,每次她去进组的时候都会让顾玉乔给她准备一大包,这次想给傅景v准备吃的,自己也又馋上了这口,就央着顾玉乔多做了点。
最后,发给傅景v的零食大礼包用同城快递送到了路和广场,酸甜开胃的山楂卷,鲜咸可口的肉松包,麻辣鲜香的牛肉干,还有微苦酥脆的可可松饼,码了满满一盒。
收到返图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梦想合伙人:[有空发这个过来,看来今天没有行程。]
一只咕咕:[是啊,这是指点迷津的谢礼,不必客气,尽快吃掉。]
梦想合伙人:[嗯。]
一只咕咕:[策划你看完了么?有时间我们见面详谈吧。]
梦想合伙人:[晚上我会早点从酒会脱身。]
这是择日不如撞日的意思吗?
傅景v的难得殷切,让顾允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有些开心,又有些隐约的失落。
他会这样上心,想来也是因为自己眼前遇到的问题吧,如果他一个人可以周全所有的话,大概也不会对她这么主动。
不过顾允的一点点失落,很快就沉淀下来。她给自己化了点淡妆,又换了身夏款的白色西装。她可是大都市里的事业女性,既然是谈正事,就该有职场人该有的样子。
顾允把谈话地点定在了一家很有特色的茶餐厅。以她的经验来说,酒会上往往是吃不好的,这时候选在茶餐厅刚合适。
这家餐厅叫做“月熏”,最有特色的就是大厅里的一盏月亮灯,每天都会根据月相去调节灯光,今天的,是圆圆的满月。
顾允在小隔间里坐定,等待的期间,暗暗准备着谈话的提纲,免得待会儿有所疏漏。
于是傅景v进入隔间的时候,就见顾允穿着白西装,坐在原木色的座椅当中,生动地像是枝头的花。
她微扬着头,头发用带有金属装饰的发圈扎起,柔顺地垂在脑后。
鼻梁上架着一副窄窄的无框眼镜,眼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粉嫩的唇碎碎念着些听不清的话,左手手指还在右手掌心一点一点的,像是在默背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她很快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转头看到他来,就起身向着他迎过来,笑着伸出右手:“傅总好。”
傅景v的视线从她的笑脸移到她的手,停顿片刻,也伸手回握了她的。温凉的指握住一片温热,一触即放。
傅景v不露情绪地低沉回应:“顾女士。”
被称为女士的顾允,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但很快又笑起来,伸手示意他坐。傅景v面色平静地伸手回请,两人隔着一张小方桌,对面而坐。
侍者给他们传了菜单,顾允点了份鸡汤炖松茸和蔬果沙拉,傅景v则是直接把菜单递了回去:“和她一样。”
茶餐厅的东西分量都不多,顾允不由得问:“吃得饱吗?”
“去酒会之前吃过点。”傅景v说,“味道还不错。”
顾允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是说她送的东西味道还不错。她笑笑,明眸善睐,脸上的表情无疑是在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傅景v看着她问:“吃过来的?”
顾允摇了下头:“我晚饭一般都吃得少。最近很忙么?酒会后还过来谈业务。”
傅景v应是:“近期都会比较忙。”
“我最近没在拍戏,时间还算自由。”顾允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了项目上,“主要就是在忙项目上的事。”
傅景v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微狭着的眼睛却像是在说“看出来了”。
顾允抿唇一笑,慢慢地喝了口大麦茶,麦芽香气和夏日很是相称,有几分沁人心脾。
她放下茶杯,看着眼前面色冷淡的傅景v,想了想说:“既然已经说好是要做顶级合作伙伴,有些话我们之间可以直说的吧?”
“当然。”傅景v颔首说,“我也希望高效率地进行下去。”
顾允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已经确定这个项目要自己参与制片和执导,不过在这之前,我会进行一些铺垫工作,这期间牵扯到商业运营方面的问题,希望你可以帮我把关。”
傅景v说:“想要确保商业运营符合预期,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开办自己的传媒公司。我可以提供商业管理和资金投入,让公司快速走上正轨。”
顾允的脑海中闪过他之前的话,想了想说:“你之前说的投资企业,就是这个意思么?”
傅景v点头:“不错。如果你自己有意进行投入的话,最好也是把资金放进企业中,再转化到具体项目里,这样程序才会趋于规范化,便于复制和循环,毕竟你未来不会只接触一两个项目。”
顾允说:“商业运营我不懂,这方面我会听从你的指导,但是影视制作方面,我需要绝对高度的创作自由,你不得过多干涉。”
傅景v不动声色地转着袖扣,待她说完后,才回应到:“我可以同意,相应的,我出资也是有条件的。”
顾允听到他有条件,一点也不觉得例外,微笑道:“请讲。”
傅景v不疾不徐地进行说明:“第一,要在彼此的能力范围之内各自做到极致。第二,在程序走上正轨之前,尽量避免其他人干涉合作事宜。第三,未来你参与的所有项目,都不允许为了荧幕效果进行高危作业。”
当他说起前两条的时候,顾允都是含笑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应允,但听到第三条之后,她的职业微笑一瞬间破碎……
被他平淡却不寻常的要求。
从她刚做群演开始,就很少有人在意这些,正式做武角以后,剧组更多是怕她受伤影响拍戏进度和陷入麻烦,观众则更多关注她屏幕上的光鲜亮丽,而投资人为了效益,也经常是把荧幕效果放在第一位。
从来没有一个投资人跟她说过这种话。
别人觉得她可以,她也经常觉得自己可以且应该去做,但是很多时候,往往是凭着精神在支撑,身体却会对她发出警告。
淤青、红肿和擦伤,不过是家常便饭,脱臼、拉伤、骨折、深度创口,每一种她都经历过。
她总是常年备着止痛药,以减轻身体负担,保证高效率地完成工作。
她现在甚至已经不能购买商业保险,根本没有保险公司愿意为她的高风险伤病承担理赔。
顾允瘪起了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她不想在傅景v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可偏偏就因为是他,才容易让她哽咽。
她曾经多希望他能关心关心她,可他谦逊有礼的背后,却是有着难以接近的自矜。她对他付出了所有热情,都没能打破普通同学的界限,她知道他们其实连朋友都算不得。
饶是如此,他离开后,她还是经常会想起他,因为她毕业后就很快进入了娱乐圈,夹杂着名利的许多纷扰,让她除了事业不敢问其他,所以哪怕明知道单方面的爱慕不该沉溺,却还是常常怀念那时的赤诚纯粹。
她好不容易才改掉自己的相思病,这几年一直在奔波。事到如今他一句暗藏在条件里的关怀,让她感念,又止不住地感到酸楚。
她抓紧了桌沿,努力吞下翻涌的情绪,一开口声音却颤得厉害:“动作戏里有些意外总是无法避免的。”
傅景v蹙眉,沉声道:“正因如此,更要主动降低风险。我要你向我保证。”
他看向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了,她心跳错拍,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样的语气是一个决策者在向合作伙伴索要态度,还是一个男人在向女人求取承诺。
但无论是什么,顾允都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她点头,把自己的眼泪都咽了回去,如他所言,向他保证。
“那么初步意向达成。”傅景v缓缓说。
顾允再次点头,她向他伸出手,这次却不是等着和他握手,而是翘起了小指,做出一个拉勾的手势。
“意向达成。”顾允说。
傅景v的视线在她手上停留了片刻,直到她又摇了下手,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向前探着身子,和她尾指相缠。
她勾着他冷白的指节,轻摇了几下,而他摩挲到她手指上的伤疤,眉宇间蹙起得更深,反握住她的手正要细看,她却快速抽回了手。
顾允的尾指也是去年的事故里骨折的,虽然说医生把伤口尽量切得小,还用了美容线缝合,但仔细看的话,还是会看到一道一寸长的疤。
因为经常练武,她的指骨和掌根都是有茧的,哪怕没有那一道小疤,就算再怎么精心保养,也总是有些粗糙。
她掩了掩手上的疤痕,低头喝了口茶,略显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我的项目你也掌握得差不多了,现在说说你吧。”顾允道,“你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我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