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收到个和好友学校交流学习的小型比赛邀请。”
“哎哟喂,怎么又要比赛……”
“平时训练累都要累死了,还搞幺蛾子……”
“训练累这种老实话你也敢说,你不要命啦!”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不过看起来还是不愿意比赛的占大多数,乌泱泱的痛苦哀嚎在武术馆久久回响。
江饶不好意思戳了戳赵阳雪,佯装没听清教练在说什么,“怎么回事?”
赵阳雪面露高兴,显然是隶属于欢喜派,“咱们过几天要和隔壁学校武术队进行一场表演对决,就是这个意思。”
“哦哦,所有人都要参加吗?”
“应该不是,还是自愿为主,毕竟这只是一种学习交流,不算比赛,不过,”赵阳雪咧了个嘴,踌躇道,“如果教练叫到你名字了,你不是自愿也得自愿。”
“哦。”江饶面陆难色,眸光有意无意往孙教练身上瞟过去,生怕他等下就对她安排“包办婚姻”。
她缩了缩脖子,懦懦地往角落里小步移动,企图不引起教练的注意。
然而孙教练可汗大点兵,还是点中了江饶。
江饶瞬间站得笔直,声音颤抖着,“到!”
孙教练看她已经不知不觉挪到角落,登时不满地皱眉,然而或许是上次江饶哭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略大,他没有直接让江饶报名,话在脑子中酝酿几番,最终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你的想法如何?”
“报告教练,我没有想法,”江饶恭恭敬敬,“如果非要说有,就是有替大家加油助威的想法!”
孙教练给了她一个“给你机会你不中用”的唾弃眼神,却也没强求,随即点了下个同学的名字。
江饶犹如劫后余生般高兴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好了。以上点到的同学记得为了这次交流多加练习,让对方看看凭什么我们能代表省出战,另外,没有点到的同学也不要气馁,你们能进到省队已经非常优秀,这次也欢迎大家一同前去观摩学习,相信之后这样的机会也会放在你面前!”
“还有,过几天是学校校庆,我们武术要出个节目,大家正常训练之余也不要忘记这件事,蒋明皓,你来负责节目。今天就到这里,有事的同学可以先离开了,想继续训练的记得走之前关灯关门,收拾场地。”
“好。”所有人齐声应道。
随即人群散开,该自顾自收拾的收拾着,该打扫的去打扫,该告别的告别,武术馆内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江饶和赵阳雪两人。
江饶这才敢往赵阳雪所在方位瞟去。
赵阳雪站在角落慢腾腾地收拾着书包,面色正常,既无高兴,也无气馁。
然而,这样的正常才是不正常。
江饶心里一沉,先前赵阳雪听到要交流的消息时眉毛都要期待地上扬到天上去了,此刻却如此平静,足以见得她实际情绪的低落。
刚才,孙教练几乎把所有武术队的人名都点了一遍,只剩下几个新加入的和赵阳雪。
然而赵阳雪已经在省队待了一年有余,那几个新来的尚且能说是先以学习观摩为主,教练不点赵阳雪,原因其实很清楚明了。
江饶回想起原小说设定,赵阳雪的天赋不算高,能进入省队完全是靠没日没夜拼命练习,原先在校队时候还能算个数一数二人物,然而进到一群由有极高天赋又刻苦努力的人汇集成的省队里时,她的能力愈发不凸显,饶是她努力追赶,依然有落后的趋势。
此刻作为唯一一位没有被叫名的老成员,她站在新成员中间,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江饶内心默叹,心情沉重地抿了抿嘴。
她想伸出劝慰的双手,最好能给赵阳雪一个长久的,加油鼓励的拥抱,然而,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做。
赵阳雪是唯一被孙教练拒绝的老成员,她是唯一主动拒绝孙教练的老成员。
即使赵阳雪不认为,她也会觉得自己此刻真诚的关心在外人看来始终有一种居高临下、洋洋得意的炫耀之意。
你迫切想得到的东西,我不仅毫无追求,甚至别人递到我面前,还要摆手拒绝。
这样的高位者面对气馁的低位者时无论做些什么,都是一种无声的压迫与摧毁,即使高位者没有一丝坏想法。
江饶微微低下头,止住脚步,不敢去看赵阳雪,她很想作为好朋友,而不是同为武术参赛者的身份去安慰她,然而――
一双温暖的臂膀却主动轻柔地将江饶抱住。
江饶一愣,随即抬起头来。
赵阳雪和她差不多高,此刻她微仰着头,尖瘦的下巴抵在江饶左肩膀,这才长久地叹了一口气。
“江饶,唉……”
她的声音压抑着浓浓的不甘和受挫,“我有点伤心。”
江饶缓缓抬起手来,她合上双眼,无声地回抱在她怀里不住颤抖的赵阳雪。
其实不是“有点”。
江饶知道,但她并不打算揭穿。
温热的水雾从脖颈处漫延过来,打湿了她半边袖口,江饶轻缓地拍着赵阳雪因为哭泣而上下起伏的后背,轻声细语安慰道,“下次,下次一定可以。”
“没有下次。”赵阳雪沙哑着嗓子缓慢回答。
江饶一愣,脑中瞬间冒出许多鼓励他人不要放弃的话语,却看到赵阳雪已经止住了哭泣,声音坚定且充满力量,“今晚我就给教练打电话,我也要上场。”
江饶心头一动,欣慰的同时却又因此感到密密麻麻的心酸。
毛遂自荐不一定属于赢家,但它一定诞生在无数次受挫后又能无数次站立起来的勇敢家身上。
“你不用担心我。”赵阳雪笑了笑,“我要是能因为这点打击就自暴自弃,就不会来到省队,也不会至今依然还占据着省队一个位置了。”
“我虽然一直受到挫折,但也不是没有高光时刻,每次我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曾经的高光,虽然‘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我不会忘记感谢我当初为了得到‘当年勇’而付出的努力和坚持,如果没有那些,我甚至连‘当年勇’都没有。好在,我没放弃,也有谈资。”
“勇敢很了不起。”江饶认真道。
“没有啦,”赵阳雪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勇敢。”
“只是我每次因为失败和无人问津到快要放弃的时候,我想起至少还有机会,下次还能够再触碰到我喜欢的事物,内心便又高兴和充满期待起来。只要希望没有归零,一切转折都有可能会出现在下一次坚持。”
……
橘红的夕阳穿过半开的玻璃窗户,斜切了半边印在暖白的天花板上,傍晚的风温柔和煦,抚动窗前的一株嫩绿的花苗。
江饶倦然地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依然在回想先前赵阳雪的一番话。
希望和期待吗……
这两样东西美丽又残忍,引诱无数人如飞蛾扑火般奔向不算安稳的前路,无数飞蛾被火焰燃烧殆尽,纯白的羽翼只留下一片与其他无差异的黑色粉末。
然而无论如何,却始终有飞蛾能够越过火焰,变得愈发亮眼夺目。
这样的“还有”,又构成在一旁观望的飞蛾心里无穷无尽的希望,和期待。
我的希望和期待又在哪里呢?
江饶眼睫微颤,头顶的吊灯暗淡着,借助窗外并未完全落下的阳光,依稀能看到最上端布了一层浅薄的灰尘。
即使那是快要熄灭的阳光,却依然将灰尘照耀发光。
我有希望和期待吗?
江饶缓慢地自床上起身,她只手撑在弯曲腿部膝盖上,手掌勉力托着侧脸,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发呆。
“练习!练习!练习!”
电子时钟不合时宜地响起,将她从情感的漩涡中再度拉了回来,江饶愣了半秒,随即意识到她不应该在这里伤春悲秋,而是应该闻鸡起舞在游戏里面刻苦练习。
她勉力扯了扯嘴角,搞不成be结局她早晚都得去阎王爷跟前报告,对于未来人生的思考是有未来的人做的事情,她现在是刚学走路的婴儿,第一步尚且还没踏出就开始幻想自己在太空遨游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光脚跳下床去,瓷砖地板冰凉的触感让她终于有了一种活在现实的感觉。
江饶从客厅接了一杯冰水回来,寒气滚滚入体内,让她忍不住身体微缩,哆嗦了一下。
刚一上线,江饶还没来得及点开她前日复习的pdf手册,便见好友栏中余稚斜的头像亮着,且活跃地上下闪烁,她眉头轻皱,略微有些不耐烦地点击他的头像。
又来任务了?
“徒弟。”
江饶眉头皱更深,怎么?开场白一句“徒弟”,这人心里又在盘算些什么?
她还没问到底怎么了,下一秒,余稚些不作任何解释,径直发来一道系统申请。
江饶呆滞地看着系统弹出的粉色对话框,瞬间石化在电脑前。
【我超可爱玩家您好:江亦淮申请与您结成情侣关系。】
江饶手一抖,不小心碰倒了刚搁置在桌边沿那杯她喝了一半的冰水。
“砰――”一声轻响,随即是一连串柱体滚动的沙沙声。
冰凉刺骨的液体顺着桌岸往她只着了一条短裤的大腿上直淌,江饶那刹那仿佛没有知觉,直到水漫过她裤子大半,将牛仔布料牢牢贴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时,她才如梦初醒般小声惊呼。
“嘶――”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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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出轨”
她望着界面申请框,长久地发呆。
先前她因为余稚斜的直男脑袋和不解风情而整日愤慨,恨不得立马掉马和余稚斜拼个你死我活,现在他终于“开窍”给她发来她期待已久的情侣申请,她却只是木讷地将申请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
喉咙似乎被某种粘腻的东西堵住了,让她呼吸难受,也说不出话来,眼眶只觉得一阵阵发酸。
为什么会这样,余稚斜之前表现不是还挺……挺喜欢她的吗?为什么转身又在游戏里面和“别的女人”申请绑定?
她面色难看,心乱如麻,握着鼠标的手已然冰冷。
电脑屏幕上那一小节白色箭头在接受和拒绝两个选择之间不断挣扎徘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依然无法做出决定。
早在那次仓皇逃跑时江绕就知道自己已经走偏了,这样的犹豫不是意外,是必然。
如果她真的要be,干脆利落选择接受就好了,这样她的目的达成,不用再扮演别人,不用再整日烦恼如何练习武术,不用再陷入一个个情感修罗场,回到她期待许久的现实。
然而……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立马接受,她的感性却让她选择拒绝。
江饶烦闷地轻咬嘴唇,指尖在鼠标上端无意识发抖。
或许是上天注定,又或许是她的感性在某一个瞬间凭借一种渴望短暂地战胜了理智。
或许是余稚斜点错了。
应该是余稚斜点错了。
鼠标最终在拒绝二字上面停下,寂静的房间,只听到一声鼠标按钮跳动的轻响。
江饶揉了揉因为长久未动而发僵的四肢,故作淡定地发了一句,“师父父,你点错了吗?为什么突然要绑定情侣呀?”
余稚斜那边消息回复很快,大概是一直在屏幕面前等着她。
“没有。”
他回答倒是很干脆。
江饶呼吸一滞。
只见他又发来一段,“你之前不一直给我说你单身?”
江饶怔住,确实如此,先前她为了让余稚斜网络“出轨”,便一直有意无意强调自己单身身份,企图引起余稚斜那方面的心思。
“你单身,我也单身,不刚好?”
你也单身?
江饶几不可察地冷笑了一声,好一个你也单身。
一口一个喊我老婆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单身了呢?一口一个说喜欢我的时候,怎么又不说自己单身了呢?
她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心酸和苦闷,只得勉强闭上双眼,感受自己虽平缓却也格外沉重的心跳。
先前的夕阳好歹勾了点暖意,此刻日头完全落下,暮色降临,窗户虚掩,卷起凉意的冷分掠过那道缝隙不由分说地灌了进来,未开灯的房间,四周皆是惨白的墙壁,江饶裹了薄毯,浑身却只是冰凉。
其实也怪她,她一直逃避,一直拒绝,余稚斜心灰意冷也是正常。
不过一个人能变心如此快,当真应了系统对余稚斜评价的那句“多情又薄情”。
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余稚斜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短暂地被他精妙绝伦又看似深情的表演蒙蔽了眼睛。
现在醒来也好,反正他伤害的是“江饶”,又不是她白亿青。
我只是替身。
江饶虽这样想着,却控制不住地鼻头发酸,眼眶不争气地泛起淡薄的雾气来。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底是余稚斜变心还是她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替身更让她受伤。
江饶嘴角僵硬地上扬,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来。
“好的呢,那师父父你再发一次申请吧。”
另一边的余稚斜看着江饶话语末尾的句号,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为什么不是波浪号而是句号?忘记打了?打错了?
但是对话内容还算正常,应该是他想太多,毕竟江饶平时聊天也没有打句尾打波浪号的习惯,可能是手快没加上。
余稚斜不疑有它,再度发来了申请。
这次对面不像先前那般纠结,立马同意了申请。
余稚斜望着他和江饶角色名字旁边标注的两个粉红小爱心,不禁勾了勾唇角。
对于网络恋爱一事,先前的余稚斜一直秉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不明白喜欢的对方与自己隔着电脑,看不着也摸不着,到底能从哪里产生荷尔蒙。
现在他倒是摸出了些门道来。
无关其他,任何事物只要与她相关,就足以构成让他喜欢的理由。
绑定了情侣便能够在商城给对方赠送一些时装或者烟花类的小玩意儿,余稚斜正在加按顺序加购物车,却见江饶那边再度发来了消息,“师父父,既然都已经绑定了情侣,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呀~”
余稚斜一愣。
我们不仅见过面,还睡过同一张床。
随即他突然意识到江饶此刻并不清楚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余稚斜思忖半秒,最终决定暂且隐瞒。
看看江饶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定。”
江饶贝齿轻咬,怒极反笑。
我定?
行,我定。
她快速打字,“师父父,你在哪里呀?”
余稚斜随手报了自己坐标。
“好巧呀,我也住在这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