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笑笑：“猜的，公子一看便是富贵之人，若是寻常药草只需差个小厮来买即可，用不着公子亲自前来，而这百年人参不同，寻常人多数都不曾见过，像公子这般的，定是见过亲自来寻的。”
戚宝苏轻轻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看了一眼药铺的掌柜，对殷穗禾道：“正如掌柜所言，我怎知你这是人参还是萝卜？你这人参虽个头很大，却表皮干净偏白，难免有注水的嫌疑。”
殷穗禾深呼出一口气，将桌上的人参重新抱回怀里，给了父亲一个放心的眼神，朝着戚宝苏点点头：“跟我来！”
说完，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那药馆掌柜的，施施然离开，转而走进了对面的宝芝堂。
殷山海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看着小姑娘倔强的背影，戚宝苏墨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兴味。
身后的药铺掌柜死鸭子嘴硬，人走了还骂骂咧咧：“呸，一个小丫头片子，心气忒高，就这种萝卜我出去买，一两银子都能买上一大把，谁稀罕！”
殷穗禾一脚跨进宝芝堂的大门，坐诊的大夫手持银针，正坐在一旁叹息摇头，在他身旁，一排竹架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男人长得十分瘦弱，腿脚被白布裹着，嘴唇干涸双眼翻白，身上的血管更是可怖地凸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命不久矣，回去准备后事吧。”
那人的家眷一听，顿时抱在一起崩溃大哭，殷穗禾暗自叹息，从怀里拿出一根大胖人参，朝趴在中年男子身上的妇人走过去：“夫人，可否让我一试？你相公或许命不该绝……”
后面半句她不敢说得肯定，这万一没救活呢？
那妇人哭哭啼啼地犹豫半天，终于咬牙点头，殷穗禾立马将怀里的人参当着众人的面切下几片，当场让人熬了给病患喝了下去。
殷山海见女儿就这样轻易的将人参开了个口，看着那少了一个缺口的人参眼神闪过可惜，这人参一旦不再完整，剩下的部分可是不好卖啊，这个孩子究竟在做什么？！
不仅是他，一旁患者的家人看了，只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就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焦急的看着担架上的人影。
只见这人参吞下去还没多久，那人慢慢的停下了抽搐，呼吸也逐渐恢复正常，接着双眼也渐渐睁开了，还不停的说着要喝水。
妇人激动得抱住一旁的儿子，又似乎想起什么，拉过儿子和女儿，双膝落地跪在殷穗禾面前：“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敢问姑娘芳名，他日若有需要定当重谢。”
殷穗禾连忙将人扶起来，梨涡清浅：“殷穗禾，重谢就不用了，能救人一命也是积善行德，赶紧带你丈夫回去吧，外边天寒，小心再受冻了。”
宝芝堂医馆的掌柜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一直在人群中观察着，眼见着马上就要驾鹤西去的人就这么渐渐清醒并且能一步一步走出门去，直接拨开人群至殷穗禾的面前。
他拱了拱身子，眼底隐隐有些激动，“姑娘，我是宝芝堂医馆的掌柜，能否查看一下你手中的人参？”
殷穗禾点点头，将人参递了过去。
掌柜的带上老镜片，将那人参轻轻拍了拍，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灰，来回翻看，之后像是确定了什么，兴奋出声。
“这可是五百年的野生人参啊……早些年我就一直在重金收购，可惜没能如愿，原本以为此生都无望了，没想到今日却是被我盼到了!”
他缓了缓心中的激动，望着殷穗禾眼中满是真诚，“只要有了这个人参，我这里许多的病人就都有救了，你这人参多少钱，能否卖给我？不管出多少钱我都愿意买！”
被人群的惊叹声引来的东城药馆掌柜刚好看到眼前这一幕，面色一时铁青，只恨不得时光倒流，那他一定重金将这人参买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苦笑了一声，灰溜溜的离开了。
殷穗禾觉得这是治病救人的好事，于是便爽快同意将那株人参卖给他。
这才将目光转向人群身后的戚宝苏：“如何？此下可能证明我这人参是真的了？”
第4章 生意
戚宝苏走上前，装作不经意地和宝芝堂的掌柜眼神相错，勾起了唇角：“敢问姑娘有多少如此品相的人参？”
殷穗禾眼神一顿，看着来人有些谨慎，犹豫间突然绽放出一个笑脸：“要多少，有多少！”
戚宝苏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低沉开口，“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殷穗禾愣了一下，心里暗觉不爽：“你什么意思？”
“姑娘不要误会，在下的意思是，你不是本地人，而这镇上大多也是小门小户，偶尔买一两根也是有的，只是大批量的卖出去，只怕姑娘的生意并不会好做。”戚宝苏淡定自若，妖冶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如果姑娘愿意，在下愿意和姑娘合作，姑娘只用将这人参交予我，我帮姑娘卖出去。”
闻言，殷穗禾有些心动，毕竟这县城她人生地不熟的，她自己去卖保不齐又会遇到东城药馆那样的奸商，而这边的宝芝堂医馆也是吃不下她那么多的货，眼下把人参交给他来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
戚宝苏似是看出她的顾虑，上前一步，面上满是认真，“你放心，我只收取一成的提成，而且那提成是从顾客的手中抽取的，并不需要你出。”
殷穗禾看着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应当不是骗人的，既然眼下有这么好的销路，自己不答应才是傻了。
于是她点点头，爽快答应：“好，那我就答应你把人参交给你来卖。”
眼见着殷穗禾一口答应，殷山海连忙上前将她拉住，看上去眉头微皱，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戚宝苏一猜便知殷山海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开口：“伯父放心，我不是骗子，如果不信，我可以预付五百两做订金。”
殷山海拉着殷穗禾的手一顿，吃惊的望向戚宝苏，他活了这一把年纪，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之前那五两银子都已经是他全部身家，这五百两必定要比那五两多上百倍去，随随便开口就是五百两，定是非富即贵。
他眉头已然舒展，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银票，“看在公子如此有诚意的份上，这份合作我便同意了。”顿了顿，他转过头有些严肃的看向殷穗禾，“卖人参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我年纪大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殷穗禾点点头回应，等双方立下字据后，戚宝苏施施然开口，“既然合作已经确定，我们一起去清心茶楼喝个茶如何？”
“好”殷穗禾瞥了眼戚宝苏腰间的某一物，眼神亮了亮，顺势答应。
殷山海记挂着家中的田地，便是先行回去了。
两人在茶楼二楼面对面坐着，隐隐传来一楼茶楼的说书声，好像是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殷穗禾听着说书的正说到精彩部分，掀了掀茶盖喝口茶润润嗓子，却听见耳边传来戚宝苏的及其富有磁性的嗓音。
“你胆子倒是大。”
她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心跳快了一拍，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昨晚那人参迅速生长的样子，一时有些心虚，莫非他知道昨夜的事？可是不可能，她与这戚宝苏非亲非故，他没事跟踪她干嘛？
殷穗禾抬头试探道，“你……你什么意思？”
“如果今天你救不活那人，有想过后果吗？”戚宝苏喝了口茶水，掩下眼神的暗芒。
殷穗禾一听，松了口气，果然是自己想多了，瞥了眼窗外的景色，看见树梢上两只恩爱的喜鹊，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既然我做了，便是有十成十的把握的，何来如果一说呢？”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回头来，“你打算怎么售卖我们家的人参？”
戚宝苏顺着殷穗禾之前的视线看到了那两只鸟，眼神一暖，“我认识的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最是惜命，就算用不到，他们也会买回去备用，所以不用担心。”
殷穗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是可行，但她总觉得这样太过麻烦，要是将客户集中起来销售，那就方便多了。
忽然间，她脑海里灵光闪现，一拍桌子，陡然开口，“不若我们办个拍卖会如何？”
“拍卖会？”戚宝苏眼神一顿，眼神中的兴味更浓，这个词，倒是新鲜。
“就是我们将那些有钱人家全部集中起来，再请一些医馆药馆的专业人士前来鉴定人参的真伪，拍卖会上可以挑选出一株品相最好的人参进行拍卖，价高者得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人抢着购买，只要名声打出去，何愁往后没有销路？”殷穗禾眼眸似有亮光。
戚宝苏看着面前似是在发光一般的殷穗禾一愣，对于她的想法更是觉得惊奇，嘴角微微弯起，“没想到你在经商方面有如此头脑，在下佩服。”
殷穗禾被戚宝苏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自在，笑着摆摆手，眼神再次瞥向了他腰际挂着的一方印盒，“如果这一单合作下来效果好，我们以后可以继续合作，到时候你的好处少不了。”
之前在药铺时殷穗禾就注意到了，直到现在她才确定那是官印，她知道如果自家真的走经商这条路，一定会遭遇很多阻碍，那么她需要一个靠山，而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眼前的人。
戚宝苏其实能感觉到殷穗禾若有似无的目光盯着他的腰际，手抚着茶杯的边缘，嘴角的笑意深了深，这女子足智多谋，不逊才子，若是收为己用，指不定能达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殷穗禾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是傍晚。
她一进到村子里，便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家伙儿听我说，秉持着有钱大家一起赚的想法，我决定将我培育的种子和种植技术倾囊相授。”
殷穗禾眉头一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凑上前去查看，见到的便是一群村民们围成一团，而王全贵手上捧着一支人参站在人群的中央。
“这是用我提供的种子和技术种出的人参，只花了十天时间，大家伙来看看。
“就花了十天，种出了品相好的人参？王全贵，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信啊，你这可过分了。”人群中一高高瘦瘦的男子瘪了瘪嘴开口。
第5章 你怎么来了？
“出了什么事？”殷穗禾看着面前永远是波澜不惊的人眉头紧蹙的模样，眼里闪过意外。
戚宝苏理了理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你走之后我本想尽快准备起拍卖会，便去找了那些医馆药馆的人，却被全部拒绝了。”
“拒绝了，怎么可能？”殷穗禾上前了一步，脸上有些意外，对那些人来说五百年的人参明明是无比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吸引力呢？
戚宝苏叹了口气，面上更是严肃：“我一连问了几家，这才得知，有人说愿意为他们长期稳定提供人参，并且价格要比我们的低，质量也是同等。”
“价格低，质量同等还稳定提供?！”殷穗禾惊呼出声，双眼更是圆瞪。
这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上百年的人参一株便来之不易，更何况还是源源不断的货源，而且还愿意压低价格，这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那眼下还有其他办法吗？”殷穗禾眉心凸起，眼中的担忧浓重。
戚宝苏摇摇头，故作无知地叹口气，“没有，他们和提供货的人签订了契约，已经无法挽回。”
“那提供货的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她到是要看看是谁有如此神通广大的能力，难不成和她一样，得到了营养液？
戚宝苏闻言转头望向村民中间，扬了扬下巴，“就是他。”
殷穗禾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去，见到的便是站在人群中间鼓动村民们积极参与的王全贵。
“你是说他?！”她再次确认般的指了指那边的人影，眼神一愣，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情越来越离谱了……
戚宝苏故作着急，也满心好奇，据他所知，这王全贵目前手上并没有什么人参，还像是打算用十天时间让村民们用他的种子和技术种出人参，这可能吗？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戚宝苏没忍住问出了声，殷穗禾一听，眉头一松。
之前父亲种这些种子的时候，王全贵和他说十日便可以发芽，能够长出品质极好的人参，结果如何？全成烂泥一堆，单纯靠现在的技术是根本不可能这么快长出五百年的人参，她若不是有那货架上的营养液，也不可能做到。
王全贵不可能这么傻。
明知道自己提供的种子都是坏的，根本不可能发芽，却还敢鼓动村民们一起种，在外面宣扬自己能够稳定提供货源，这傻缺该不会真以为她家的人参种植成功都是因为他的种植技术吧？
殷穗禾心里瞬间平静下来，冷笑一声，“看着吧，十天以后咱们的生意就回来了。”
戚宝苏没有追问，像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一样，安静地准备等待十日之后的结果。
等两人离开后，王全贵和全村人都签了契约，他提供给村民们种子，但是之后村民们种出人参后得来的收入的七成都要给他。
这显然是个霸王条约，然而村民们想到好的人参本来就是价值不菲，收入即便是去掉了七成，也比现在种地得来的收入多，于是也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原本殷山海也想掺和，却是被殷穗禾阻止了，只让他十日后在看。
从那天过后，一连多日，村子里总共整整一百多亩的田地，全部都种上了王全贵给的人参种子，家家户户每天都辛勤的挑水施肥，浇鸡粪，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十天后，那些种子能长成品相极好的人参，然后再用这些人参大发一笔横财。
王全贵也拿着从殷家摘来的那支人参，心里想象着十日以后自己乐呵呵的数着银子，左一个大美人右一个大美人，以后他就可以要啥有啥，那些村民一个个都要匍匐在他脚下。那这第一支人参他可得好好收着，这可是他生财之道的开始。
离十天还剩下三天时间。
“咚咚咚——”
“谁啊？”殷穗禾略有些不耐的打开屋门，见到的便是一身素衣的戚宝苏，眼神闪过一道诧异：“你怎么来了？”
“约你游船，顺便聊聊之后的生意，可有空？”戚宝苏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暗芒，拂下飘落的枫叶。
“当然可以。”殷穗禾有心结交，便一口答应了，转头与父亲说了一声后便跟着他离开。
两人刚到镇上的青城河，还没坐上船，便见远处施施然走来一身穿浅粉色罗裙的女子，走动间腰际水芙色纱带随风荡起，扇了扇手中的团扇，瞥了眼戚宝苏的方向，轻蔑一笑，陡然开口。
“哟，这不是被我赶出了府，名声远扬的戚公子吗？这是和新的相好游船来了？”
第5章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女子似有似无的打量的眼神落在殷穗禾的身上，不屑的轻笑出了声音。
“难怪我爹说你这人靠不住、没前途，我之前还不信呢，不过今日一见，那句俗语说的可真没错。”
女子掩着嘴巴笑了笑，面若桃花的较好容颜却难以掩盖她内心的粗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