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二姐真的不想嫁给那个罗晋元,我听人说了,他家就是青州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里的一个破落户,家中亲眷无一在朝中任职,而且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这样的家族我若是嫁去了,那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宋妙边说边哭,若说以前有几分装模作样的话,那此刻宋瑶相信她绝对是真情实感的。
可惜……她这次真的是糟蹋了靖国公的一番心意。
“那个罗晋元我知道,他是此次秋闱的经魁,名次仅次于一二名,日后必定前途无量,他家中虽无人在朝为官,可家中三代都是教书先生,许多学生如今都在朝中,母亲虽是体弱多病,可出身言情书网,大家闺秀在青州名气不小,清流人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可也绝对和破落两字沾不上边。”
这样的人家宋瑶初听的时候,只觉得是宋妙高攀了,要知道富贵易得而清贵难求,多少个富贵之家也抵不上一个言情书网,罗家三代教书育人,桃李满园,这些于罗晋元来说,都是人脉,而且他根基不在京都,也就代表着同这里没有任何政治牵扯,那不管在哪都是个香饽饽,对武帝来说用起来也会更放心一些,所以以后他入朝为官,只怕不会比唐景轩混的差。
靖国公能和这人搭上线,还将女儿塞给他,只怕还是走了门路插了队,可惜宋妙完全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第44章 亲事
宋妙还在哭诉, 宋瑶已经不想继续听了,从头到尾她一直在抱怨父亲对她的不公,只因为她是庶出, 比不得嫡出的尊贵,连带着国公府中没人把她当主子,而父亲对她的关心还有这些年她因为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获得的好处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对这样的人来说, 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有错,只会把生活的不如意都怪罪到身边的人身上,对她好是理所应当,对她不好那就是欠她的。
俗称白眼狼。
宋瑶没法和她交流,劝是劝不了的, 说不定还会怪她, 就像她现在口口声声自己嫁给贺宴是因为父亲对她偏心,把最好的留给她,全然忘了她嫁贺宴根本不是自愿也不是靖国公求来的, 而是迫不得已,当年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她是怎么跑到她面前幸灾乐祸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知道了,我会劝劝父亲的,二姐, 我真的有些累了。”她一点都不想再听,起身送客。
宋妙本来还想让宋瑶帮忙给她撮合一门好亲事,可宋瑶明摆着不想理她了,她也只能不甘的离开。
不论如何得了宋瑶的承诺, 能推了那个破落户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只要没许给那个破落户, 她就还有嫁高门世家的机会。
等人走后,夏竹一边给她更衣一边报怨:“小姐你理她做什么呀?老爷给她挑的人够好了, 罗公子熟读诗书,以后肯定大有出息,奴婢都听到好几家在偷偷打听那位罗公子了,等今年殿试结束,估计二小姐求着想嫁都没机会,竟然还不珍惜。”
看吧,连夏竹都能明白的道理,宋妙愣是不懂。
只能说是眼皮子太浅了,只看着眼前的利益,没有长远的目光,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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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下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起身的时候发现贺宴竟在房里,见她起来了放下手中消遣的书,倒了杯水过来给她。
他是忙完了事情特意过来接她的,宋瑶没说什么,之后贺宴陪她去见了靖国公和国公夫人,国公夫人看到贺宴突然出现,知道他是专程来接她的,欣慰的点了点头。
临走之前宋瑶还是对靖国公说了宋妙的事:“二姐的婚事,她既然不喜欢罗公子,父亲就不要强求了,免得生出怨念以后还白白坏了父亲和罗家的情分。”
靖国公闻言脸色顷刻便沉了下来,到不是觉得宋瑶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跑来置喙娘家事,他不是搞一言堂的大家长,只是他了解自己的孩子,宋瑶从来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如今会特地告诉他,只能是宋妙自己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女儿,靖国公不免叹了口气:“哎,本来想着为她寻个好去处,没想到她竟如此见识浅薄,也罢,我本也担心她嫁去罗家和他家人处不到一处,罗家家风森严,京都许多家族都望尘莫及,她既然自己看不上,那就此作罢吧,幸好我还未和罗家那边点明,不然我真是没脸见罗家那小子了。”
宋瑶点头:“二姐的性子要强,父亲你的一片苦心她未必会懂,她到了年纪总要嫁人,我会帮忙留意着城中的好人家,只是二姐的性子,想要去哪家世家勋贵里做嫡妻,我估计……”
靖国公赶忙摆手:“太子妃放心,我清楚你二姐,她是决计做不了管家的活计的,别去求什么高门大户丢脸了,只要能安稳过日子的就成,你肯替她相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本该是我的事情,没想到还连累你受累,父亲真是过意不去。”
“只要父亲不觉得我多管闲事便好,都是一府得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受累不受累的,此事就不要告诉二姐了,免得她又多心。”宋瑶不是想揽下这活,只是宋妙这个人她有些担心,若是放任她自己的话,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靖国公连连点头:“我省的,我省的!”
直到看着马车走远了,靖国公才满脸欣慰的感叹:“瑶瑶真的是长大了,当初她被迫嫁给太子我还担心她会埋怨我,没想到她竟丝毫怨恨都没有,还一心为国公府考虑。”
国公夫人在一旁听到了,冷哼一声,又自豪又带着几分不屑:“老爷是第一天认识瑶瑶吗?瑶瑶几时自私自利过,明明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可为家里牺牲最多的便是她,她如今每日要应付宫中已经心力交瘁了,老爷你还是多管管你的人吧,别再给她找事了。”
靖国公被她说的有些心虚:“我确实不知宋妙会去找瑶瑶,不然肯定会阻止的,不过既然瑶瑶都开口了,那夫人也就不必跑这一趟了,难为夫人了。”
国公夫人转身回了府里,宋瑶不知道,靖国公哪里认识什么青州罗家,是她曾和罗晋元的母亲有一面之缘,靖国公让她去牵线搭桥她本就不愿意,宋妙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嫁去罗家,只怕会坏了罗家的门风,那她不是把罗家那小子往火坑里推吗?
没想到罗家那边还没回话,宋妙到先挑上了。
国公夫人简直要被气笑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蠢的,罗家都看不上,难不成她还做梦她一个庶女能嫁豪门显贵不成?亦或者是她宁愿去给别人做妾?
那她倒也不必拦着。
宋瑶这头回去的马车里,贺宴刚听了一嘴,嘲讽到:“怎么?你那位二姐姐看不上罗家?”
“不管她,她自视甚高,一心想和大姐姐和我比,眼里只有高门侯府,哪里看得上寻常家族。”
贺宴闻言嗤笑出声:“那她这不叫自视甚高,应该叫狂妄自大,一个庶女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宋瑶不想提宋妙,更不想和贺宴一起提,只是她刚刚自己揽了替宋妙相看的活,估计要愁一段时间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宋妙拒了这件亲事没多久,罗晋元就火速定了亲,对方竟就是宋瑶的好友――陆文淼。
听说是罗晋元去太师府拜见,没想到在院子里遇上了刚好来找祖父的陆二小姐,两人一见钟情,双方一合计都觉得是门好亲事,罗家当即就下了聘,只等着罗晋元春闱过后风风光光的把人娶进门。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想想都觉得畅快。
宋瑶初闻的时候觉得震惊,其后又觉得似乎水到渠成,陆家和罗家一样,都是以家风严谨闻名,虽然陆文淼平日里看着跳脱了些,但实际上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
而且都是言情书网,着实相配。
陆家这次这么着急,纳彩下聘一条龙,几乎大家知道的时候两家已经定下来了,宋瑶估计是记着她的教训,免得宫里那位又起了什么心思。
而之后她才从贺宴那里听说,原来是陆文淼那位大姐姐,估计要不行了。
陆文玉本就体弱,当年生孩子时又难产,之后即使努力补救终究还是伤了根本,这些年几乎都是靠药吊着命。
上次宋瑶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她的大婚礼上,那个时候陆文玉就已经病的很厉害了,这才刚过了年,听说就已经卧病不起了,丞相府请了太医去看,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估计就在这两年了。
虽说没有嫁出去的大姐过世小妹守丧礼不能出嫁的规矩,但是陆家姐妹关系要好,陆文玉也想看着妹妹出嫁,陆家自然着急,所以就想着越快越好。
宋瑶还记得那位陆家大小姐,她和宋家大姐姐一样都是温柔又强大的人,她虽然体弱多病,但是自嫁过去之后把偌大的相府管理的仅仅有条,对下人赏罚分明,从不偏私,相府上下提起她无人不称赞。
还有她的孩子,那孩子她见过一面,是个很可爱又懂事的小子,才两岁就规矩有礼,不哭不闹还会照顾母亲,更不要说为她亲手种下四季花的大公子。
她才二十出头,真真是自古深情留不住,难以想象当她走后,这些人会有多难过。
宋瑶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算很惨了,可和陆文玉一比,似乎又算不得什么。她虽然和亲人相隔两个世界,可在这里仍然有靖国公夫妇的关心疼爱;即使和唐景轩有情人难成眷属,但至少偶尔还能看见,知道他过得很好。
总好过阴阳两隔,不复相见。
宋瑶之后见了陆文淼,她看着比之前沉默了许多,宋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等她走后,宋瑶突然有些感慨,好像一夜之间身边所有人都变了,长大了成熟了,平静的接受了家族的重担,以前拉着她一起逛街说家长里短笑的张扬的那个姑娘,好像只是她做的一场梦一样。
她也见到了那位罗晋元,让人欣慰的是那位罗公子确实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虽说比不得贺宴唐景轩之流,但沉稳老练,进退有度,是难得的好归处。而且提起陆文淼的时候,他眼中的欢喜和爱护做不得假。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陆文淼好歹没有走她的老路。
第45章 出城
宋瑶自从接手了贺宴那些产业, 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但也明白了什么叫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她每日看着那些账本,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每时每秒都在入账,高兴的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贺宴如今也不太拘着她了,她时常出门去, 前几日刚决定去城外的庄子上待上几天,对外说是去游玩,实则在那里方便她见那些掌柜,查账是一个方面,主要是她之前发现, 京都城外的几个庄子, 原本是收成最好的,这两年交上来的账却一年比一年少,倒没有亏空, 甚至比起其他地方仍旧是高盈利,可和前些年相比,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大截。
若是都少了那也罢了,只能是行情不好, 可别家都没事就这几家变了,那必定是有问题。
宋瑶问过贺宴手底下的人,他们也曾经查问过,但对方只是是这两年收成不好, 去盘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贺宴手上产业多, 这些少的钱其实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再过问,只要没有亏空就好。
宋瑶听闻的时候,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作为一个管理者,她实在不能苟同这种想法。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往往就是这些不起眼的,最后可能会酿成大祸。
所以她才决定亲自去一趟,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贺宴不想她辛苦,但看她谈起事情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她的激情,他原本想着跟着去,不巧的是朝中武帝刚好在这时给他派了事情,无奈他只能让崔宁跟着她。
崔宁是贺宴的左右手,很小就跟在他身边,还和他一起上过战场,是他绝对信任的人,宋瑶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她只是去个庄子巡查,又不是龙潭虎穴,至于让崔宁跟着吗?还是他信不过她怕她跑了?
但不管她怎么说,贺宴仍旧坚持,不然就不让她出门,等他忙完后再陪她一起去,无奈宋瑶只能同意。
因为要在庄子上住一阵子,贺宴让管家给她准备出行的东西,宋瑶由着她折腾,只是没多久她就无比后悔自己这个放任的决定。
她看着满满三大车的行礼,默默无言:“殿下,我是被赶去庄子不能再回来了吗?”
贺宴莫名:“胡说什么,不是你自己非要去的吗?本宫让你等一阵子你都不乐意。”
是啊,她只是暂住,可为什么有一种被发配了的感觉。
“殿下,庄子上什么都有,这些真的太夸张了,而且带着他们也不方便。”她是去办事的,又不是去春游的,再说就算是春游这也过分了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需要你赶马车。”
贺宴一句话怼了回来,宋瑶……宋瑶闭嘴了。
宋瑶以前觉得自己嘴皮子挺利索的,不晓得为何每次到贺宴面前三两句话就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显得她笨嘴拙舌的。
最终她只能带着她那三大车行礼踏上了去郊游,哦不是,是去办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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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城外的庄子比城里要冷许多,她一下马车就有些受不了的打了个喷嚏。
冬雪赶忙拿了件狐裘给她披上,宋瑶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想起来这东西她见贺宴披过,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给她备上了。
她拢了拢披风,马车外面站了许多人,领头的是个小个子的男人,看着四五十岁左右,留着一戳小胡子,眼眶里的眼睛提溜转个不停,看着就是个心思多的。
见她下了马车,那人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伏跪在她面前山呼:“小人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宋瑶冷冷的说了声起来吧,随即带头往庄子里走去。
来之前宋瑶同贺宴谈起过如何处理最好,她本想着亲民一点,看看能不能打入内部,但贺宴直接摇头否决了她的方案。
贺宴的原话是:“身份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并不会因为你平易近人而对你交心,相反只会觉得你性子软好欺负,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她想了一下也在理,既然身份鸿沟不可跨越,那不如从一开始就强硬一点,震慑一下这些人。
果然见着她的态度后,那管事的面上明显多了几分害怕,他趁着宋瑶不注意和身后的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隐隐有些担忧,见宋瑶一行人走远了,才赶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宋瑶没去屋里坐着,而是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到廊下,管事的急忙交代自己妻子去泡茶,被冬雪拦了下来,从她们带来的行礼中翻出了茶叶和茶具,手法熟练的备好茶放到了宋瑶面前。
冬雨在一旁拿出了一本册子,对站着的那些人说到:“待会念到名字的上前一步,将自己所管的地方,做的什么,还有去年的收成盈利通通阐述一遍。”
谁也没想到宋瑶一来就直奔主题,廊下站着的一群佃户和庄户哪里见过这个场面,面面相觑后都十分忐忑。
管事的有些结结巴巴的提出:“太子妃娘娘,这……这也太突然了,我们都毫无准备,娘娘舟车劳顿,不如今日先休息,等明日精神好了,我们再来向您汇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