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顿时心情大好,“这儿女姻缘讲究一个缘分,既然襄儿没这个心思,那便重新择婿。”
“只是这襄阳开春都十九了,朕便是再舍不得她,也该为她选驸马了。”
“皇兄且放心,此事交给臣弟,臣弟必定位襄儿择一良婿。”
仁丰帝笑了,“由你亲自为襄阳择婿朕是再放心不过了,这家世、人品还有才学都得好好考量。”
“是,臣弟遵旨。”
仁丰帝放心地将李襄宜的婚姻大事交给了李彻,他哪里知道李彻口中说的良婿实则是他自己呢。
“对了皇兄,臣弟有要事禀告,我们借一步说话。”
仁丰帝一听就知道必然是大事,立刻严肃起来,“去御书房。”
“是。”
这殿试皇帝历来也不会待太久,他们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在这里陪着考生考上整整一日,因而二人离开时并未引起什么太大的动静。
二人一同来到了御书房,李彻将太子一家如何顶替何家的事情呈上给了仁丰帝,还有十几年前居住在槐树胡同的老人的口供,以及两家人的画像。
仁丰帝沉默地看完了所有的证据,他看着手上的两幅画像,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胆大包天!这些人居然敢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混淆皇家血脉!简直罪该万死。”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找到太子的过程,一环扣一环,就是设了一个局让他往里面跳。
他闭上眼睛,声音中带着颤抖,“也就是说,从殷玉莲说出狸猫换太子这件事开始,就是个圈套。”
“此人十几年前便开始布局,绝非寻常人等。”
“既白,你说这母后主使是谁?是殷怀...还是我们的好大哥。”
李彻沉思片刻,“臣弟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件事定然同殷家脱不了干系。”
“只是殷家的人皆已伏诛,只剩下一个疯疯癫癫还瞎了眼的殷氏。”
“既白,过几年等你成家立业了,朕便将这皇位交给你。”
李彻听到这话罕见的露出惊慌的神情,“皇兄!”
仁丰帝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朕潜邸之时便醉心书画无心政事,这些年若不是你小小年纪便帮着朕肃清朝廷,恐怕朕早就没命了。近几年朕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都说要好好休养,你就当朕怕死想多活几年想早早甩开肩上的担子。即便是找到朕的亲生儿子,这江山也只有交到你手上朕才放心。”
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李彻心中却升起一种被托付的难过,比起掌握权力他更希望他的兄长好好活着。
仁丰帝身体不好,这么多年殚精竭虑身体更差,太医多次劝说他不要思虑过重,但是大楚内忧外患他如何能放得下,如今边境安稳,朝廷稳定,待彻底解决了康王他也就能彻底放下担子了。
“皇兄,臣弟一定会帮你守护好大楚江山。”
“朕只相信你。”
“只是皇兄,臣弟有一个请求。”
仁丰帝还是在六年前他请旨前往封地之后第一次听到他对他提要求,不由得有些好奇,“你说。”
“臣弟想请皇兄答应,将来臣弟不论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皇兄和皇嫂都能支持臣弟。”
“你的眼光一向高,能被你看上的女子一定很优秀,只是身家清白这一点还是底线,毕竟关乎皇家脸面,不得胡来。”
“皇兄放心,臣弟心中有数。”
仁丰帝对他一向是放心的,自然不会过多的操心。
殿试的卷子是经过几位大臣商议之后选出几份呈给仁丰帝过目,定下前三甲的人选,仁丰帝问过李彻的意见之后将纪何点为状元。
纪何披红簪花、跨马游街时,大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许多胆大的姑娘竟是直接将自己的手帕香囊等物往他身上扔去。
他只能一边避开,一边对着百姓作揖。
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座酒楼的二楼雅间,李襄宜正陪着一个美妇人透过窗户看纪何。
“这状元郎当真是一表人才。”
李襄宜语气中透着无奈,“母后~您若是想看状元是何模样,直接宣他觐见便是,何必跑到这酒楼来看呢,人多手杂若是不小心冒犯了您怎么办?”
那美妇人正是微服出宫的皇后,“宣他觐见哪有看他跨马游街有意思。”她倚在窗边乐呵呵地看着楼下的姑娘们往纪何身上扔手帕。
“这状元郎生得这般英俊,街上的姑娘们都很喜欢他呢。”
皇后打趣李襄宜,“若是给你做驸马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品行如何,哪日得叫卢相来问问。”
李襄宜羞涩地跺跺脚,“母后~您别听表哥瞎说,儿臣同纪公子只是知己。”
“两个人若是谈得来更好。”
“母后~”
就在李襄宜和皇后撒娇之时,屋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夫人,王爷求见。”
“进来吧。”
门推开,是李彻英挺的身影,日子渐暖他今日穿了一身靛色圆领袍,头戴金冠,衬得整个人面如冠玉、贵气逼人。
这是李襄宜自从年后第一次见到他,他一进屋便用一种十分具有侵略性的眼神看她,李襄宜只能扭过头假装没看他。
皇后看到他有些意外,“既白怎么在这里?”
李彻收回视线对着皇后行礼,“臣弟方才在隔壁雅间会客,听说皇嫂在这里,特地来接您和襄儿一起回宫。”
“出宫来散散心看完状元郎是该回去了,既然既白你要回宫那便一起吧。”
皇后看看时辰出来也有一阵子了,的确该回宫了,便答应了下来。
“皇嫂请,臣弟的马车就在外面。”
“走吧。”
李襄宜沉默着跟在皇后身后,李彻故意落后一步走到她身边,借着袖子的遮掩便将李襄宜的手攥在手中。
李襄宜做贼心虚般地看了看皇后,用力地想将手抽回来,但是李彻攥得紧,她根本就抽不出来,反倒是动静一大惊动了前面的皇后。
皇后回过头,“怎么了?”
李彻眼疾手快地搂过李襄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襄儿方才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臣弟扶着她。”
“怎么这般不小心,走路注意些。”
“是,儿臣下次一定注意。”
三人上了马车,李襄宜担心李彻又做什么赶紧走到皇后身边坐下,李彻看了看她的动作在她对面坐下。
马车缓缓前进,皇后就突然出声,“既白,御花园的花开了,本宫叫江家小姐进宫来赏花如何?”这就是要请江小姐来相看的意思了。
李襄宜本来低着头用手指搅着帕子,听到这话便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李彻看着她的双眼,嘴角牵起一抹微笑,“臣弟任凭皇嫂做主。”
第30章
皇后一听这话立刻露出笑脸, 眼角都现出细微的纹路,“好,难得你松口, 既然你答应了本宫便寻个日子叫江家小姐进宫,这次可不能再想往日那般寻个借口跑了。”
“皇嫂定个日子,臣弟一定准时赴约。”
“好、好。将你们一个个的婚事都定下来, 本宫的担子也就可以放下了。”
李襄宜对着皇后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母后,儿臣还想再陪您和父皇几年。”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这可不行,虽然本宫和你父皇也舍不得你, 但是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便是再舍不得也不能将你一直留在宫里。”
李襄宜突然便想起来先前的那次和亲,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片刻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了。她是一国公主, 荣誉加身自然也有该承担的责任。虽然早就将这件事想开了,只是心中还扎着那么一根刺。
皇后瞧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羞涩便不强迫,便转过身对着李彻, “既白,你平日里在朝中走动多关注关注这状元郎,看看他品行如何。”
李彻明知故问,“怎么了?皇嫂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状元郎了?”
“还不是为了襄儿的婚事, 本宫瞧着这状元郎一表人才又才华横溢,配襄儿正合适。”
“既然是襄儿的终身大事, 臣弟自然会对状元郎多多注意。”
李襄宜闻言悄悄抬眼瞪了他一眼,李彻对着她微微勾起嘴角, 眼神赤裸裸地在说,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她狠狠偏过头,再也不看李彻一眼。
回宫之后她便借口累了早早地回了翠微宫休息,之后好些日子没怎么出翠微宫。
她虽然幽居翠微宫,纪何的消息却一直传到她耳中。
纪何那日跨马游街已然出进了风头,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被封为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虽然官职不高,但是翰林院的官员是距离皇帝最近的官员,他们的升迁比起其他官员多年的勤勤恳恳,很多时候就是皇帝的赏识。
这些日子他忙碌于曲江宴的事情,一直无暇向襄阳公主亲自道谢。
放榜之后他收到了李襄宜身边的兆杨侍卫送来的贺礼,里面除了一副他披红游街的画之外还有一小箱银子。
曲江宴是新科进士们在科举结束之后举办的宴会,地点就在京城东南角的曲江园林。他作为状元便是要承担录事一职,只是这曲江宴十分隆重,宴会所需的银钱也是进士们自己出的,他无法推辞,李襄宜为他送来的这一箱银子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宴会当日,京城内的百姓们都闻讯而去,想要一睹进士们的风采,许多王公贵族也盛装出席,就连仁丰帝都带着妃子和公主们来到了曲江宴。
仁丰帝站在紫云楼上,看着下面曲江宴的盛况,一个个小摊子沿着江畔一字排开,百姓熙熙攘攘,远处还有一处搭建的高台,台上是戏曲和杂耍的表演,连京中最负盛名的戏曲班子都特地来此登台表演。
仁丰帝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这曲江宴当真热闹啊。”
皇后对远处的戏台很感兴趣,“难怪陛下难得有兴致来瞧瞧,果真是有趣。”
一旁的刘贵妃看着清河公主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提议道:“陛下,不如让襄阳和清河去下面逛逛,和我们待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仁丰帝笑呵呵地挥挥手,“去吧去吧,自己去玩,朕这儿不需要你们陪着。”
“是,女儿告退。”
比起清河的兴致,李襄宜倒是平和得多,她本就不爱凑合这种人多的事情,平日里也更喜欢和几个小姐妹待在一起。
清河公主是个爱玩的,带着婢女和侍卫一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殿下,这曲江宴很热闹呢,我们也去看看吧。”
李襄宜看喜鹊四处张望也不忍心坏了她的兴致便答应了,“好,那便四处走走。”
曲江宴上世家公子小姐很多,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番,李襄宜虽衣着华贵却也不是特别惹眼。
她带着喜鹊和兆杨沿着江边散步,江边摆满了小摊,没一会儿兆杨手上便提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姑娘,要不要捏个糖人儿?”
李襄宜循声望去,是一个胡子都花白了的老人家,他面前摆满了先前捏好的糖人,各式各样的动物,栩栩如生。
“好啊,老人家,麻烦您给我捏一个。”
“姑娘要捏什么样的?”
“您就捏个我吧。”
“好咧,姑娘稍等。”
老人家年纪虽大,手脚却利索,拿起面前的糖便捏了起来,手指翻飞间便捏了一个粉裙女子,一看便能看出是李襄宜。
李襄宜结果糖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喜鹊也瞪大了眼睛,“好厉害!”
兆杨从荷包中拿出几枚铜板,刚伸出手便被一支折扇挡住,一只手伸过去放了一个银瓜子在老人手中。
“劳烦帮我也捏一个。”
这个声音李襄宜不用看都知道是李彻。
老人家看着掌心的银瓜子有些窘迫,“公子,这银子小人实在是找不开。”
“这银子你就收下吧,若是捏得好剩下的就是我们公子赏你的。”
“诶,好好。”
老人将银瓜子收入怀中,立刻照着李彻的模样捏了一个糖人。
“公子,给。”
李彻伸出手接过糖人,“甚好。”他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捏着一个糖人瞧着十分怪异。
“九叔何时喜欢糖人这种孩子玩的玩意了?”
“你能玩得,我玩不得?”
李彻看他一眼抬脚便走,李襄宜气呼呼地跟了上去。
“九叔不去跟进士们饮酒畅聊,倒是跑到侄女面前惹她不快。”
李彻顿时停下脚步,李襄宜一时不察整个人都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她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眼中有溢出的泪花,“做什么忽然停下来。”
“跟我走。”李彻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腕往前方走去。
“去哪?”
“跟我来便是。”
二人走过一座小桥,又绕过一处花园,前面是一处幽静的亭子,就在李襄宜快要失去耐心之时,她看到了亭子里的两个人。
清河公主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脸蛋上有娇羞的薄红,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簪着的一朵花,“纪大人,多谢你为本公主选的花。”
“公主,这花是您自己选的,臣只是代劳。”
“纪大人方才做的诗不错,本宫向来最欣赏有才情的男子...”
话说到这里纪何再不明白清河公主的意思便有些刻意了,难怪这清河公主将他叫到一边说是有话要说,原来竟是瞧上了他。
纪何恭恭敬敬地对着清河公主行礼,“公主,臣万分感激公主的厚爱,只是臣出身卑微,双亲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公主乃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臣配不上公主。”
清河有些急了,她今日跑去看进士们斗诗探花,第一眼便相中了人群中央的纪何,立刻心便砰砰砰跳了起来,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就是要让他做她的驸马。
清河公主向来是个直接的,她立刻便叫自己的侍卫去叫纪何,借着摘花的由头对纪何说明自己的意思,谁知他竟然拒绝了。
“本宫不在乎,如今你是状元郎,是翰林院修撰,还有谁能瞧不起你。”
“公主是陛下之女,外家乃是刘相,臣这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何况臣早早便立下誓言未立业何以成家,哪有脸面耽误公主的年华。”
清河公主咬着唇不说话,眼眶中的泪几乎就要溢出。
她是女子,更是公主,任谁被男子拒绝都会觉得面子过不去。
“你太过分了!”她扔下一句话,捂着眼睛便跑开了。
纪何挣扎了一瞬,还是追了上去,这曲江宴人多手杂,若是公主出了事,他难逃其咎。
直到二人都离开,李襄宜才悠悠出声,“九叔叫我来就是要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