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拉斐尔大步流星地步行到她面前，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头盔，对上她的眼睛。
诺曼为此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他拍了拍顾曦的肩，丢下了一句“我是一个很自觉的人”，便率先转身离开了看台。
顾曦与拉斐尔对视了好几秒，才道：“谢谢你的门票。还有，比赛非常精彩。”
以及忍不住多补充了一句：“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我这次确实有点儿感受到橄榄球的魅力了。”
而对方只是静静看着她，祖母绿的瞳仁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拉斐尔抿了抿唇，视线移向了别处。
语调甚至称得上是委屈。
“我今天，拼尽全力了。
“我想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来看我的比赛，所以我怎么都要表现得好一些才行。
“……还有，我得说声抱歉。
“如果我提前知道你男朋友会来，我不会用那句话做变阵口令。希望这件事没有给你们带来困扰。”
其实原本以为她会和克里斯蒂娜一起，然后她能听到那句变阵口令，在场的人都会以为这句口令仅仅是脱胎于那位出名的奥地利皇后，和喊一声别的短语也没什么区别。
但她一定知道，他为什么会喊出这样一句话。
做了那么多准备，只为了那一刻，却猝不及防地发现她身边还有别人……
“诺曼不是我的男朋友。”顾曦认真道，“他是我同学，专程来看比赛的，明天就走。”
“……是吗？”拉斐尔的眼睛里多了些微的茫然情绪，“可是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
“我们关系确实不错。”顾曦耸耸肩，“可他和谁关系都很好，他还有个ATP第一交际花的称号呢，全世界都是他的好朋友。”
“哈。”拉斐尔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甚至有些无奈，“是这样吗？”
“嗯。他刚刚还问我，能不能替他要一件你的签名球衣。”
“没问题。”拉斐尔颌首。
“可以得寸进尺吗？”顾曦敛眸，“全部首发队员都签个名，行吗？”
拉斐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度对上她的眼睛。
“――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第13章
顾曦和拉斐尔一同并肩走出球场。
夜色撩人，夏夜的晚风扬起顾曦的长发，拉斐尔提出要送她回学生公寓，她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反问道：“你们今晚没有庆功宴吗？”
――像是派对啊，舞会啊之类的。
“有。”拉斐尔道，“但我可以不去。”
“队长可以不去庆功？”
“你比庆功重要。”拉斐尔笑笑。
顾曦偏过脸，直视前方的道路。
老实说，她不擅长应付打直球的家伙。
――特别是在心里已经无风起波澜的时候。
“那你那天，为什么要提前离开？”顾曦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明明是提问，却又好像带着不满在撒娇。
“有紧急的事情。队员因为首发席位的事情打起来了，教练让我立刻回去处理。”拉斐尔解释道，“我有让旁边座位的人在赛后帮忙跟你解释，他没说吗？”
顾曦回忆了一下。
那一天，她因为在赛场里没有再找到拉斐尔，直接拎着包黑着脸走了。
……估计人家也没机会拦下她。
看到她的表情，拉斐尔顿时心中了然。
“Sorry，我应该单独发消息给你的。主要是我以为你还在为我鲁莽闯进球场的举动生气，所以才没有联系你。”
但是依旧期待她来看自己的比赛，依旧准备那个如此直白示爱的口令。
因为她和别人亲密举动耳语的举动瞬间心情跌落谷底，却依旧因为她一句话而重新开心。
“哪能气那么久啊……”顾曦嘀咕道。
“那你下一场还会来吗？”拉斐尔问道。
“看我心情咯。”顾曦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Sissi.”拉斐尔停在了原地。
顾曦随后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两步的距离回眸，眼睛里带了点儿疑问。
月光下，黑发的女孩子竖着高高的马尾，贴身的淡蓝色运动上衣和白色百褶短裙，腰身和腿部线条被勾勒得极漂亮。
身型高挑，四肢修长但不孱弱，充满力量感。
但在橄榄球四分卫面前，倒是显得有点点纤瘦了。
然后下一秒，她被四分卫有力的臂膀捞了过去。
顾曦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感受到一大只手揽住她的腰，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另一只手则绕过她的发梢，轻轻带住了她的后脑，然后那张相当迷人的面孔便压了下来，祖母绿的眸子一下子凑近。
对方吻住了她。
甜蜜的，令人晕眩的。
虽然她知道，他们的第一个吻可能远比这一个要缠绵――事实上顾曦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说了自己是怎么把拉斐尔压到角落里吻了足足十分钟的――但此时此刻，在月光下，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还带着青草气息的汗味，吻她吻得霸道而又甜蜜。
撬开她的牙关，舔舐可以进攻到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冲破对手的重重封锁，在上万观众的沸腾的欢呼声中一举达阵。
第14章
这一学期以橄榄球队挺进全国总决赛告终。（事实上总决赛在年末，本文属于瞎写的平行世界，一切时间线bug请勿深究）
顾曦稍微研究了一下NCAA橄榄球联赛的赛制，得出结论是“NCAA脑子有病”――排名居然是投票委员会投出来的，最后投出来的前四位再角逐冠亚军。
而凤凰队今年名列第一，公认的强。
同时公认的强的，还有他们的顶级四分卫拉斐尔・斯宾塞。
这家伙最近在疯狂给顾曦拉票。
时间退回到学期末。
“Homecoming（返校日）”系列活动一向都是学期伊始的重头戏，大抵也是美国校园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返校日舞会”将一切气氛推向最高潮，舞会上也将角逐出King & Queen。
但这一次，组织方提出了新的玩法。
即从上个学期末开始，全校就进行King & Queen投票，获胜者将在返校日舞会上跳开场舞。
顾曦联想到那个在她眼中“脑子有病”的橄榄球队排名规则，顿时觉得美国人这个爱投票排名的文化还真是一以贯之。
简直对不爱社交的高冷选手不友好极了。
她和芭芭拉那种家伙完全不同，对Queen的头衔毫无兴趣，可是架不住FLU的橄榄球超级新星拉斐尔发了INS，直接带上了投票链接：
“Please, I wanna dance with that girl!”
配图是投票页面的截图，巨大的手指箭头指着 Sissi Gu这个名字。
顾曦：“………………”
这家伙怎么就那么自信他一定会是King呢？
但是当顾曦点开投票页面，发现拉斐尔断层领先的时候，她又在心里闭嘴了。
行吧，你必须得承认，拉斐尔就是整个FLU人气最高的家伙，甚至搞个NCAA球员人气投票，他也大概率是第一。
顾曦对此没有任何回应。
那天晚上的吻以她回过头来揪住拉斐尔的衣领、反客为主把拉斐尔亲了个七晕八素结束，还很张扬地丢下一句“味道不错，感谢招待”，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个进攻型选手这件事。
然后扬长而去，根本没有给对方一个名分的打算。
反正这里是美国，他妈谁规定了亲你一口我就要对你负责？两口也不行。
顾曦的内心极度自洽。
直到看到拉斐尔发的那条召唤众人给她投票的INS。
以及在一个小时后，她真的超过芭芭拉・何塞成为排行榜上的第一名了……
顾曦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紧跟着，“谣言四起”――说是拉斐尔决定要在返校日舞会上跟她正式告白――消息来自橄榄球队，鬼都知道会是谁放出来的。
第15章
顾曦没有想清楚自己要不要和拉斐尔确定关系。
她是那种“谋定而后动”的性格，事情没想清楚就不会去做。和橄榄球四分卫谈恋爱确实是美式青春电影的必修课，但这并不是她的必修课。
她的必修课是日复一日的辛苦训练，必须长期维持的平稳心态，绝对专注和身心合一。
和一位王子殿下谈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分手的恋爱，绝对会影响她的心态。
而这群人换男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无缝衔接也完全没问题，这里可不是中国，没什么道德约束，可以想象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倒霉。
临近辛辛那提大师赛，后面紧跟着就是美国网球公开赛，四大满贯之一，无数职业选手的梦想殿堂。
去年，顾曦在这里闯入了十六强。当时她还没有过十九周岁的生日。
八分之一决赛，她遭遇了女单世界第一柯琳娜，即便在实力有差距的情况下依旧顽强拿下了一盘，1-2输掉了比赛。
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的稳步上升，以及接下来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可惜事与愿违。
接下来，顾曦面临着连续不断地挫折。
没有一场大师赛打入四强；在最擅长的法网红土上，她只打到了第四轮，而在温布尔登，她甚至第二轮就出局了。
虽然NCAA联赛战绩不错，可她背井离乡来到美国，可不是为了打大学生联赛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想和王子殿下谈恋爱。
虽然但是，身体很诚实。
回忆起了那两个深吻，顾曦只能叹气。
第16章
诺曼兑现承诺，在辛辛那提大师赛之前来到美国，和顾曦单独训练一个星期，帮她调整状态。
顾曦正要开车前往校外的网球场，却发现自己的车子上被喷上了红色的油漆。
巨大的“FLOP”被喷在车身上，丑陋而又刺眼。
而在旁边，芭芭拉和她的跟班们则哄笑着上了另一辆敞篷车。芭芭拉甚至挑衅地向她竖起了中指：“美网十六强？这大概是你这辈子的最佳战绩了吧，嗯？”
顾曦直直地盯着她。
“怎么，你以为你能成为Queen吗？”芭芭拉哼道，“你觉得拉斐尔对你的兴趣还能持续多久？”
顾曦上车，发动，然后一个猛烈地后倒。
在啦啦队女孩们的惊呼之中，顾曦的车尾直接朝芭芭拉的车子撞了过去，把她的车门撞凹陷了一大块。
“维修账单发到我邮箱。”她拎着球包下车，“建议你下个学期别开车了，我看到一辆撞一辆，多少钱我都赔得起。”
接着，她瞥了芭芭拉一眼：“Take your dogs, and get the fuck off.（带上你的跟班，给老子滚）”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甩了芭芭拉一脸、并报废了她那辆敞篷奔驰后，顾曦给拉斐尔发了一条消息。
“不要再让人给我投票了，我不会来返校日舞会。准确地说，我现在不会考虑比赛以外的任何事，包括约会和恋爱。”
顾曦得承认，刚刚芭芭拉确实戳到了她的痛处，否则她也不会发那么大火。
此时此刻，她没有那个资格分心。
第17章
顾曦在辛辛那提的失利几乎可以用惨痛来形容。
辛辛那提第二轮，她的对手世界排名仅仅第一百三十位，还是从挑战赛上打入正赛的，而顾曦直接被对方2-0直落，哪怕最后一盘打进了抢七，也还是没能挽回局面。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管是身体状态还是心理状态。
不应该啊。她日复一日地训练，寒来暑往从未停歇，她足够专注，亦足够勤奋，可是努力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成果。
你好像完全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做得比所有人都要好，但为什么幸运女神从不眷顾你？为什么运气好的人能够轻松得到你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
这一次，顾曦在赛后把球拍重重摔在了地上，然后背着球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赛场。
网上的恶评一阵高过一阵。
人们在去年的美网对她有多溢美、有多期待，今年就骂她骂得有多狠。
赛后，有记者问她：“在去年，中国球迷们都期待你成为下一个李娜，而从今年的澳洲赛季开始，你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你要如何回应中国球迷对你的期望呢？”
顾曦站在立式话筒前，神色冷得像冰。
“当年李娜不过也就是输了一场球，你们也同样问她，想对球迷说点儿什么。这才过去几年，你们就忘了她是怎么回应的吗？”
“我来帮你们回忆一下。”顾曦自问自答道，“她说：‘只是输了一场球而已,要三叩九拜道歉吗?’”
“――这也是我今天的态度和回应。”
第18章
顾曦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酒店里发呆。
她的辛辛那提结束了。作为美网的前哨站和热身赛，人们始终觉得在辛辛那提有出色发挥的选手可以在美网取得好运，而她却是惨烈的二轮游，几乎复制了她在温网的表现。
老天爷从不以勤奋程度去分配结果。
手机一直嗡嗡地震动着，屏幕上传来各式各样的消息，家人的，朋友的，以及社交媒体上疯狂的@和私信。
顾曦不堪其扰，干脆把所有的社交媒体都卸载了，然后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型。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一个001开头，陌生号码的来电。
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顾曦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Sissi，是我，拉斐尔。”
顾曦“嗯”了一声。
这是在她明确拒绝了拉斐尔・斯宾塞之后，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句对话。
她当然不会觉得拉斐尔是来嘲笑她的。
相反，此时此刻，她仅仅是听见了对方的声音，便觉得内心变得柔软和脆弱。
紧跟着，汹涌的委屈满溢了出来，眼睛酸涩，她咬着下唇，语调有些哽咽。
“我输了。”她哑声道。
“你哭了吗？”拉斐尔敏锐地捕捉到了电话那头女孩儿声音的不对劲。
“没有。”顾曦深吸一口气，语调依旧倔强。
泪水只是在眼眶中打转罢了。只要没有掉下来，便不算哭。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忍了一个月不打扰你训练和比赛，结果一打电话你就哭，真是要我命了啊公主殿下。”
顾曦这回真的哭出声了。
她没有再刻意压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不停地往下掉，声音抽噎，带着无法抑制住的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