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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他先不做正事的,倒好像自己刚才的抗拒是引诱他。筠冉不干了:“明明是殿下不干正事。”
“是谁先来摸孤的胸胁?”晏时雍食指轻轻从她发间穿过,摸了摸她雪白柔嫩的耳垂,像是在逗弄她。
他的确一开始就只是想抱着她看堪舆图,后来筠冉没坐稳摸上了他胸胁才勾得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这……的确是自己举止不当害得他误会了。
筠冉自知理亏,低下头不说话。
晏时雍见她双颊粉得像四月海棠,便熄了再逗弄她的心思,转而指点堪舆图上山川河流给她看。
鸟鼠山、渭水、泾河,一个个熟悉的地名在堪舆图上现出。
筠冉看着看着,原本的不安和羞涩褪下,转而也认真思索起来。
前世万德明诬告时曾说:探子说在山下遇到蛮夷,侯爷这才带着诸人进了山。
其实山中沟壑纵横不好行走,万德明出面阻拦,还被侯爷斥责了一顿。
等进入山中后精兵便遭了埋伏。
万德明说,在朝堂看来是侯爷父子带着士兵不幸中了埋伏,其实是侯爷早与蛮夷串通,一举歼灭了本朝的精锐五万。
“殿下,这座山中方便来回送信吗?”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询问对兵书颇有涉猎的晏时雍。
“这种山间地形复杂,除非是当地土人,否则会首尾难顾。”晏时雍明白筠冉是担忧父兄,他指着附近的地形分析。
“那如果万德明污蔑我爹事先勾结了蛮夷埋伏在这里……”筠冉心不甘情不愿发问,“那我又怎么举证反驳呢?”
又担心晏时雍问她是如何知道万德明打算的?所以又补充:“我梦见的。”
晏时雍手中扳指轻轻敲击桌面,很快就给出了回答:“这么大一个将军为何叛国?除非对方给出了更高的筹码。”
“蛮夷不及我朝物产富饶,你爹是侯爷,官家待他不薄,蛮夷要打动他除非给他王爷的位子。”
“事情已经过去五年,如果你爹已经是蛮夷的王爷,为何蛮夷那里没有露出一点消息?两地也常有商队往来,怎么没有人说起有位汉人高官呢?”
他一连串的质疑听得筠冉目瞪口呆,果然是晏时雍。
他的每一条理由她都想不出法子去辩驳。
筠冉高兴得眼睛发亮:“那坏人就没有法子了!”
“不过——”晏时雍声音一转,目光里有些怜悯,“不过若是裁决的人有意推波助澜就难说了……”
筠冉笑容僵在了脸上。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如果别人有心包庇怎么办?
万德明喊冤,受理得是开封府、是兵部、是枢密使。
这一条线上只有要一个人存心与万德明勾结,那父兄就翻不了身。
哪怕费了些日子让晏时雍出面解释得真相大白,那些污水已经泼了个满怀。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也没用。
筠冉眼角一垂。
“孤会处置好的。”晏时雍忙扶起她下巴,“这件事交给孤来办,保准不叫侯爷请誉受损。”
他的话筠冉是信的。
她倒想起了旁的事:“殿下说小时候曾跟着我爹学武艺,是真的吗?”
“是真的。那段时日官家要孤习武,每一种武艺都学些,侯爷的长枪使得好,孤便跟着侯爷学了半年的长枪。”晏时雍答,又奇道,“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筠冉想了想,可是记忆里丝毫不记得从前曾有太子的身影,她歉意笑笑,“臣女很小就被送到渔阳去了,应当错过了与殿下见面。”
晏时雍也没说什么,将她放下。
筠冉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忙提醒晏时雍:“殿下从外地风尘仆仆而来,是不是还要去官家跟前复命?”
晏时雍“嗯”了一声,这才起身:“孤是该去宫里复命了。”
筠冉想起他先是在外地遭遇山洪,又是一路风餐露宿,有心心疼他,便忍不住道:“那殿下从宫里出来后可要来侯府吃个便饭?”
说完后又后悔了,晏时雍这回进宫肯定有庆功御筵等着,再不济回东宫也有太医院送来的滋补汤药,哪里缺她一碗饭。
没想到晏时雍丝毫不觉得不屑,反而郑重作答:“孤这回进宫不知与官家要详谈多久,你干等着也不好,今天就不再来了。”
筠冉应了声:“那殿下也要好好用膳。”晏时雍这一趟都瘦了呢,适才她坐上去觉得有点硌得慌。
晏时雍“嗯”了一声,吩咐了她两句日常起居,又蹲下细细帮她将凌乱了的衣衫整理了一遍,这才起身告辞。
筠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侯府道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想,或许是暮色中炊烟袅袅,才让她心里生了一丝不舍。
等晏时雍走后筠冉就吩咐小丫鬟们准备纸笔,开始画药草。
最开始先画她的丫鬟:白芷、茯苓、甘草几个。
丫鬟们围着筠冉团团转,各个围着看稀罕。
等知道筠冉在画药草时都很赞同:“这样能让老百姓也看懂。我老家山村里压根儿没有大夫,要请大夫都要赶集日子去镇上,或花大价钱请大夫来山里问诊。有了娘子这医书以后有个寻常毛病都可以自己看书采药了。”
筠冉被夸得不好意思:“不是什么正经医书,就是个画册。”
“画册更好。”甘草掐着指头算,“我们一村的百姓也只有村头的秀才识字,其他人根本看不懂医书。”
可画册人人都看得懂,有了画册他们不就可以自己采药了吗?
“对,就算不自己治病,有了这画册山民可以采药卖钱。”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筠冉越来越郑重 ,光是落笔就画废了好些宣纸。
一开始她只想画花叶,这下连药草的果实、根茎、枝干都恨不得详细画上。
越想越多,等到半夜都在秉烛作画,白芷急得在旁边催:“娘子,要早些睡觉。”
筠冉嘴里“嗯”“啊”应着,手里的笔却不停,最后劝她们:“你们都去睡吧,等我困了自己睡。”
可等她睡觉时夜色已经沉沉。
甘草打着哈欠给她更衣:“上次娘子不睡觉还是《金玉传奇一》刚出来时,那时娘子熬夜看了大半夜。”
筠冉想想也是。
她笑了笑,画画的时候她丝毫不困,相反还神采奕奕。
原来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时是不困的。
想明白这点后她兴致勃勃给晏时雍写了张纸条,将这点告诉了他。
晏时雍收起纸条,温和笑笑,吩咐被筠冉特意派来送信的风林:“去寻些滋补安神的汤剂送到侯府,别让她熬坏了精神。”
风林应了声是。
“将你送去侯府,是否觉得孤将你大材小用?”晏时雍摆弄着手里的檀香珠,忽然出声。
“属下不敢。”风林心里吃了一惊,忙作揖答话,“臣定会护得太子妃周全,不负殿下重托。”
他的确一开始怀疑过殿下是不是有意冷落自己,可这些天目睹了殿下对太子妃的心意后便明白过来:这才是殿下的器重。
就像两方交战,派去守粮草的一定是心腹之臣。
他能被派去守着太子妃本来就是殿下器重他的表现。
“你明白就好。”晏时雍点点头,淡淡道。
风林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这回又赌对了。
画了两天筠冉很快就遇到了一桩阻碍:寻常药草还好,有些药草见都没见过,这怎么画?
说起来好笑,像天山雪莲、灵芝、龙涎香这样名贵的药材筠冉都能寻到,反倒像鸦胆子川楝子这样常见的药材她没有。
寻常百姓过日子家里哪有药材的,筠冉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去人家药铺,期期艾艾问:“不知可否借你们的药材一用?”
又忙允诺:“我会付钱的。”
却被人婉言谢绝:“本铺虽小,但药材却不敢给外人一观。”
几个丫鬟们沮丧不已。
筠冉却安慰她们:“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与我不熟,万一我是死对头派来下毒的怎么办?”
丫鬟:……
就知道自家娘子是话本子看多了。
谁知几人才出药铺门口,就被武盼儿叫住:“筠冉!”
两人欣喜见过对方后,武盼儿就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别提了。”筠冉拉着她的手叹口气,“我想画药材,可自己家没有,寻这家店铺不成。”
“我娘的陪嫁里有一家药铺。”武盼儿立刻就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她带着筠冉待了自家仁济药堂,非但请掌柜的将药材拿出来,还叫他们如果有采药师父拿来新鲜的药材就给筠冉先看看。
筠冉喜出望外,拿着纸笔天天往药铺跑,恨不得住到药铺。
武盼儿也陪着她,不过她主要乐趣在于寻筠冉闲聊,还神神秘秘宾退了左右。
筠冉开始不太明白,不过她很快就知道缘由了。
武盼儿自己脸先红了大半:“筠冉,你知道南平侯府么?”
筠冉知道啊:“苏家嘛,南平侯爷与我爹是死对头。”听说两人从前争过战功。
“哎呀不是说这个。”武盼儿扯着腰带急得脸更红了。
筠冉瞧出了些端倪:“那,是哪个?”
“苏家世子苏泰宁……”
“哎呀万万不可!”筠冉急得脱口而出。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南平侯世子是个断袖!
前世他与京中第一名角陈倾城相许相知,最后还双双殉情喝了毒酒弄得轰动一时,只不过苏泰宁最后被救回来了。
“筠冉,为何你这么说?”武盼儿果然瞪大了眼睛。
筠冉停下了手里的毛笔,这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委婉提醒:“我怎么瞧着他手里扇坠子是粉晶雕琢的莲子。”
时下哪个男子会用这么粉粉嫩嫩的样式?还用“莲子?”,要谁怜惜啊?
“我也最喜欢莲子了!与银耳一起炖软软糯糯最好吃。”好友激动起来,“莫非这就是天定情缘?”
“咳咳咳。”筠冉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想了想又委婉提醒,“听说他常捧角。”
“世家子弟有些癖好倒也正常。”武盼儿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听戏文是雅事呢。有些世家子弟来了兴致还自己装扮上唱呢。”
真是油盐不进啊。
筠冉扼腕叹息,这怎么唤醒她呢?
武盼儿丝毫没留意筠冉的变化,反而喜滋滋道:“他已经上我家提亲了呢!”
筠冉闻言气得将毛笔掼在了桌上:这人有什么毛病?
你自己有些与世人不同的癖好便也罢了,居然还想坑害无辜女儿家?
前世她不认识武盼儿,也就无法知道苏泰宁最后的妻子是不是武盼儿。
筠冉吸了口气,想着怎么点醒武盼儿。最后道:“那你爹娘怎么说?”
武盼儿爹是兵部尚书,肯定会查明女婿的德行。
“我爹不大同意。”武盼儿果然愁了起来,“我爹一心想将我嫁进武将家里。”
她蹙眉:“我才不想嫁进去呢,那些人跟我爹一样性子粗粝,哪里有文人好。”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筠冉点点头:“你爹或许有道理,毕竟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反正武盼儿是独女,她爹肯定不会害了她。
武盼儿叹了口气:“可是苏公子风度翩翩,你是没看见,他那副折扇展开,当真是光一下就亮了……”
说得语无伦次,显然已经中毒颇深。
筠冉想了想只好决定亲自劝她:“许多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好并不一定代表真的好。”
又将容子衿的事讲给武盼儿听,想让她迷途知返。
可是看武盼儿那副神情便知道她什么都没听进去。
筠冉叹了口气,叫风林进来吩咐:“回头陈倾城有戏的时候包个雅座。”
风林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盼儿瞪大眼睛:“你居然有侍卫跟随了?!”
“是太子殿下送来的。”筠冉也不打算瞒着她。
“啧啧。殿下待你真好。”盼儿感慨两声,又托腮,“也不知道苏公子对心上人是如何贴心的?”
筠冉扶额,看来是要好好留意着了。
她私下里叮嘱武盼儿的婢女:“你家娘子若是有什么事,想必你们性命也没了吧?”
婢女们吓得脸色一变,她们当然知道了自家娘子这几天总是念叨着苏公子,却没想到会牵扯到自己。
“你们可别犯糊涂,纵容她做糊涂事。”筠冉再三敲打了一遍。
只要这些婢女看好盼儿就是,再就是尽快让她亲眼看到苏公子是怎么对陈倾城的,这样保准能让她尽快放下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