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是今早刚从外面回来,一进城就听人说起这事。那聂美人真小产了?”
老郑八卦地问道。
事关皇家的小道消息,素来是传得最快,何况还是这些皇帝后宫起火的八卦。
“人家现在是充媛了。”
小二手一甩,将抹布打在肩膀上,“这聂充媛也算是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什么啊。”掌柜嗤笑一声,嫌弃地看了小二一眼,“你个没见识的,要是聂充媛不小产,生了个皇子,以后保不齐就是皇后了!”
小二这才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这皇后位置没了?”
“可不没了?蒋家那位能容她生?”
掌柜压低声音,老郑跟小二都凑了过来,“我三叔家二堂弟他表哥的三姐夫的邻居就在宫里当差,据说,聂充媛那孩子,是丽妃给弄掉的!”
老郑跟小二两人顿时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既觉得刺激,又觉得丽妃这人太可恶了。
居然弄掉龙种!
老郑道:“蒋家那位就这么霸道?皇上也没罚她?”
掌柜叹气:“罚,怎么罚?大将军才被封为安国公,皇上呢,也没实在证据,就算人人都知道是丽妃干的,又能怎么着?丽妃也不过是被降为昭容,如今还是九嫔呢。只怕过些日子,还得升回来。”
老郑等人是既替皇帝生气,又觉得蒋家实在跋扈,不厚道。
皇上前不久才嘉封了蒋将军,这丽妃论理怎么也该感谢皇恩,却出手谋害皇家子嗣,这种女人,实在歹毒,更有人直接想到,蒋家莫非是不愿意见到皇上有子嗣,想谋朝篡位?
市井上议论纷纷。
有儒生仗义执言:“蒋家势大,欺辱皇上至此,实在可恨,可恨!”
当日,以林丞相为首的文臣们更是联手上折子,弹劾丽昭容蛮横歹毒,弹劾安国公蒋长胜教女无方,祸害皇家子嗣,挟权自重!!
折子如雪花般送到了顺心殿。
司空霖一个个打开折子。
曾青道:“皇上看这些做什么?左右都不过是一样的。”
司空霖微微笑道:“朕自然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跟蒋家有仇,谁又是趁机浑水摸鱼的。”
别看林丞相那边好似铁桶一般,实际上真有不少人背地里投靠了蒋家。
比如说,司空霖手上这一本徐御史的折子,看似是在指责蒋长胜教女无方,实际上却是在替蒋长胜开脱,说他十年来一直戍守边疆,难免疏忽子嗣教养,若要罚,当罚蒋夫人。
这罚丈夫跟罚夫人可是两码子事了。
前者会威胁到蒋长胜的地位,后者简直就是轻飘飘一巴掌,毕竟蒋夫人能怎么罚?总不能杀了吧?了不起就是褫夺了夫人身份罢了。
可只要蒋长胜手握兵权,依旧是安国公,这夫人不夫人,重要吗?
司空霖这人夺笋。
他隔日上朝的时候,旁人的折子都不带,就只带了那徐御史的折子。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司空霖。
徐御史更是满脸惶恐地听着司空霖夸赞自己:“昨儿个所有的折子里就属徐御史的折子,最合朕的心意。聂充媛小产之事已成定居,再来责怪谁都没必要了,况且,徐御史的折子也说得对,安国公十年来一直为国尽忠,不在汴京,教养子女的事是蒋夫人在负责。要怪也应该是怪蒋夫人。”
蒋长胜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若是罚夫人,他可不在乎。
司空霖道:“但朕又何尝忍心去责怪蒋夫人一介妇孺,故而,此事就此作罢,勿要再说。”
司空霖的声音哽咽,眼眶泛红,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林丞相等人先前还没明白,以为司空霖真是软骨头,此刻瞧见司空霖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懂。
林丞相率先跪下,“皇上节哀啊皇上!”
林丞相一动,文臣这边也跟着跪下,劝说皇上莫要哀损身体。
这文臣都跪了,还站着的武将就显得很突兀了。
蒋长胜脸色变了又变,十分精彩。
曹将军等人都看向他,蒋长胜不想跪也得跪了,于是乎,早朝上,所有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就剩下司空霖站着。
司空霖叹了口气:“众爱卿都平身吧,朕不过是一时情难自已。”
下了早朝。
蒋长胜脸都快气绿了。
他锤了下车厢,对曹将军道:“那徐御史不是咱们的人吗?他怎么上这样的折子?!”
曹将军满头冷汗,“这、这谁也不知道那小皇帝会来这招!”
可不是。
蒋长胜最头疼的莫过于就是小皇帝今日这招苦肉计。
那起居郎就在早朝上,这一笔少不得要记录下来,他日修史书,他蒋长胜岂不是遗臭万年!
蒋长胜的恼怒才刚刚开始。
他刚回到蒋家,就瞧见他儿子蒋志远浑身狼狈地被小厮、长随们簇拥着进府。
“这是怎么了?你一大早去哪里胡闹了!”
蒋长胜心情本就不好,看儿子这么不像话,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出声就喝骂道。
蒋志远满脸委屈,“爹,我哪里是出去胡闹,儿子这是遭了池鱼之殃,托了您跟妹妹的福!”
“什么话?你跟老子说清楚!”
蒋长胜怒发须张地喝问道。
蒋志远哪里有这胆子,一下就吓白了脸。
他那小厮还算胆子大,鼓起勇气道:“老爷,现在外面都在说咱们家大小姐害了皇上的孩子,皇上却还不得不忍。大公子出去后,人家瞧见是蒋家的马车,就丢了臭鸡蛋!”
“是啊,还有人要拿石头砸我呢!”
蒋志远又委屈又愤怒,“那些个贱民,也敢对我下手!爹,您可得给儿子讨回公道,快拿帖子让顺天府尹的人把那些个暴民抓起来下狱。我要他们家破人亡!”
蒋长胜眉头紧皱,见蒋志远这么没出息,呵斥道:你闹什么,今日你爹跟你妹妹被人弹劾,你还要让人去抓那些老百姓,你是生怕旁人抓不住咱们家的小辫子是吧?”
蒋志远被骂的臊眉耷眼,都不敢嘀咕了。
蒋长胜喝了茶,脸色这才好些。
他看蒋志远呆呆地站在那里,脸拉下来,小厮忙把蒋志远带下去洗漱,换了身衣裳,这才重新过来。
蒋志远这会子也冷静多了。
他给蒋长胜行了礼,“爹,儿子看这回咱们怕不是被人坑了吧。这事真是妹妹干的吗?”
蒋长胜见他说到关键,脸色这才好些,毕竟也就这么一个嫡子,“那宫女的确是咱们的人,可你妹妹让人带话给家里了,说那毒药不是她让下的。”
这才是关键所在。
那毒药到底是哪里来的?!
蒋志远脑子一转,眼睛咕噜噜一转,一个主意便冒出来了,“爹,我想到一个人。”
“谁?”
蒋长胜看向他,这个纨绔儿子难道有灵光的时候?
蒋志远看了下周围的管家跟家丁们,蒋长胜没好气,还是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
管家心里腹诽,少爷这脑子,还怕让人听见?
但面上他还是做出恭敬模样,退到大厅外面。
“爹,要我说,那宫女肯定忠心,但是她不但可以忠于咱们妹妹,还可以忠于太后啊!”
蒋志远拍着大腿,一副自己聪明绝顶的样子,“您想想,这回所有人都怀疑到妹妹身上,有人怀疑太后吗?!”
蒋长胜愣了愣,起初他觉得荒谬可笑,太后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可话还没说出口,蒋长胜就有些迟疑了,这么做对太后还真是好处不小,丽妃就算被罚,对太后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但太后却让聂充媛小产,没了孩子。
太后要保证的无非是下一个皇子从蒋家女人身下生出来,至于是不是丽妃,不重要!
第48章 入宫的第四十八天
◎入宫的第四十八天◎
“丽昭容, 您不能进去,太后在休息。”
宫女们试图拦住突然前来的丽昭容,却被丽昭容用鞭子抽开, 丽昭容满脸怒容,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让开,你们都给本宫让开!”
内室里,太后听见动静,睁开双眼,对捶腿的邓公公道:“出去把她带进来,别让哀家丢人现眼。”
“诺。”邓公公领命出去了。
他出来时就瞧见几个宫女都被打的浑身是血,邓公公心里就有些不悦。
“邓公公, 本宫要见太后!”
面对太后的心腹,丽昭容还是给几分面子的,她手里拿着鞭子,脸上狰狞的可怕。
“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邓公公弯腰说道。
丽昭容脸色这才好了些, 她将手上的鞭子丢在地上,青蠂捡了起来,那鞭子上的血顺着落在了地上, 嘀嗒一声声响。
……
丽昭容进来已经有段时间了。
屋子里点着熏香, 五爪金龙的香炉袅袅香雾升腾。
她跪在地上,脖子梗着, 双眼充满怒气地看着闭眼养神的太后。
“太后!”
丽昭容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从刚进来就被太后喝令跪下到现在,心里的委屈就像是气泡一样不断地膨胀开。
太后睁开眼, 一双眼睛冷漠无情地看着她, “哀家教导你这么多时日, 你还是这么没出息, 没定性!”
“是,我是没出息,所以太后就可以利用我吗?”
丽昭容红着眼,控诉着看着太后。
从家里得知这回的事情可能是太后陷害她后,丽昭容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彻底崩了。
“利用你,哀家利用你做什么?”
太后觉得很是可笑。
丽昭容连勾引皇帝都做不到,她能干什么?
“聂充媛小产的事,不是您背后指使那宫女做的吗?”
丽昭容起身上前几步,语气急促,声音里带着委屈、愤怒跟不解,“就因为您一直觉得我笨,所以这件事也瞒着我,是不是?”
太后此刻心情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她扶额,怎么也想不到丽昭容大半夜跑过来闹事,就是为了这件事。
太后道:“你怀疑是哀家害你?!”
“不是吗?”丽昭容理直气壮地反问。
太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你是哀家的侄女,哀家害你,对哀家有什么好处!”
丽昭容扯了扯唇角,“那就要问太后您了,您一向自诩聪明,把天下人都当成傻子,若是害了皇上的孩子,却只是将我降份位,这买卖……”
丽昭容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完,太后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也打肿了她的脸。
丽昭容愣住了,口腔里血腥味弥漫开,她颤抖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你打我?”
她不敢置信太后会打她!
“哀家看,你就是在家里被管教的少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在这儿大呼小叫!”
太后看着丽昭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滩烂泥,“你要觉得是哀家算计你,你就这么想吧。邓公公,把丽昭容送出去!”
“是。”
邓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叉着手看着丽昭容,“昭容,请吧。”
丽昭容捂着脸,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开了。
外面传来松纹等人的惊呼声,显然她们也看见丽昭容脸色的巴掌印了。
“不争气的东西!”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既怒又心寒地骂了一句。
她对丽昭容可算是仁至义尽,自从丽昭容进宫来,她不是隔三差五把丽昭容叫过来教导,就只差手把手教她怎么去勾引皇帝,怎么去为人处世。
可丽昭容却死性不改,狼心狗肺。
“娘娘何必为她生气?”
邓公公宽慰道,“横竖她要是不好,换个好的也是一样的。”
邓公公不愧是太后心腹,这句话说的太后眉眼都舒展开了。
但下一个难道就能丽昭容更好?
太后有些迟疑。
丽昭容被太后打了一巴掌的事,次日聂青青才知道,这是招财他们为了讨她开心,特地在她面前说的。
但是聂青青只简单嗯了一声,便没多说什么。
她对丽昭容怎么了,已经不感兴趣。
招财跟进宝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所措。
许姑姑冲他们摆摆手:“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招财两人这才赶紧出去,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这平日里总是笑嘻嘻,满脸阳光的人,低沉起来是真叫人担心。
“充媛,您别再伤心,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许姑姑把手炉递给聂青青,“日子得往后瞧。”
“姑姑,”聂青青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是我不好,如果我再仔细一些,那孩子说不定还好好的。”
许姑姑看着聂青青这副模样。
她心如刀绞,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许姑姑,充媛,皇上来了!”
招财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报喜。
聂青青抬起头,眼神怔怔的,丝毫没有平日的喜悦。
等司空霖见到聂青青,便不禁眉头皱起,他拉起聂青青的手,让她起身,“你下来做什么,在床上好生躺着便是,我不是说过你不必多礼吗?”
曾青悄悄示意众人退出去守着。
聂青青扁扁嘴,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我,我忘了……”
以往司空霖最喜欢欺负聂充媛,尤其是喜欢看她气得跳脚又无法奈何的模样,像是一只暴脾气的小猫一样。
可现在看聂充媛这副模样,他心里却不好受。
他知道聂充媛心里还惦记着小产的事。
司空霖拿出帕子,笨手笨脚地给她擦眼泪,谁知道越擦眼泪越掉,司空霖都无奈了,“你这是几辈子不哭,趁现在一口气哭完吗?”
聂青青抬起头,蹙着眉头,睁大杏眼看着司空霖,“皇上,您难道就不难过?那可是您的孩子。”
她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要是孩子还活着,明年今天说不定都能喊您爹了。”
司空霖抿了抿嘴,“你别多想了,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是真想不到聂充媛会这么难过。
以往看着没心没肺,谁知道伤心起来,会是这样。
“可是,那也不是这个孩子了!”
聂充媛心里十分委屈,她看着司空霖一如以往的神色,忍不住锤了他一下,“您不是十月怀胎,您当然不懂我!我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也想换回这个孩子!”
司空霖被打的闷哼一声。
他的身体往后靠了靠,有些头疼。
这件事,当初瞒着聂充媛无非就是因为聂充媛这人没什么心机,若是她知道情况,说不定就会在紫嫣跟前露出异样来,无法报复丽妃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