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迷和曹明泽背对着对方，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曹明泽发出了两声轻笑。
“没有证据就想着继续装神弄鬼是吧？”他故意拿捏着声音，只用着戚迷能听到的大小说道，“呵，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复仇的话，怎么会时隔了十二年才来，你啊，这些只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把戏而已……”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黑暗中搜索：“对了，你该不会学着电视剧里的那些手段，在这里留下了录音笔什么的，就等着我在这儿吐露真言，然后拿着录音笔拿到警局里给我定罪呢吧？呵呵呵……小朋友，别那么幼稚好不好？”
戚迷没有接话，几秒钟后，他吁出一口气：“你为什么要杀了琪琪？”
“戚迷，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可没有杀人！”曹明泽故意嚷道，相信隔着一扇门客厅里的人也能听得见。
“……”
戚迷猛地收紧双拳，脸冷得都能滴出水来。
曹明泽虽然已经铁定了咬死不承认，但还想在戚迷的雷区蹦跶，只见他向后一靠，用着自言自语的口吻道：
“你，戚迷，班草，从小长得就帅，多少漂亮小姑娘就围着你转啊……我喜欢一个，人家姑娘就告诉我她喜欢的是你，我喜欢一个，欸那姑娘保准看了你以后就对我爱答不理的，你说你小子是不是就是我的桃花克星啊？”
曹明泽顿了顿，见戚迷没有反应，就继续道：“哎呀算起来得有个五六个小姑娘吧，都不喜欢我，喜欢的都是你，每次应付我的话翻来覆去也总是那么两句……”说着，他还特意捏起嗓音学着那些女生的话，发嗲道，“曹明泽你是个好人，但对不起，我喜欢的是戚迷……呵呵呵你说搞不搞笑？”
戚迷沉默了两秒，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杀害琪琪的原因吗？为了报复我？”
曹明泽登时又提高嗓音嚷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可没有杀你女朋友，我没有杀人！”
说完，他就故意将头偏向戚迷耳边，笑着发出了一声：
“嗯。”
微不可查的一声，可能连手机录音都捕捉不到的那种。
戚迷微微侧目，能在黑暗中看见曹明泽那得意至极的神色。
“你说你女朋友和梁灰会回来复仇，人呢，不对，鬼呢？在哪儿啊？”曹明泽环视四周，“我看至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自导自演而已吧戚迷？十二年前你抓不到的人，现在你也不可能抓得到，还证据，快别闹了，要是有那种东西你还用等十二年？”
“可我耳朵听见了，是你亲口承认了杀死琪琪的！”
“我可没有杀人！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曹明泽嚷完，又阴阳怪气地追问了一句，“还是那句话，你的证据呢？没有证据你要怎么给我定罪？难不成你就准备这样带着我去警局，红口白牙地跟人警察说，说我亲口承认杀人了，谁杀人会自爆啊！除非是傻子！”
戚迷没有说话。
房间又归为安静。
但不到一分钟，曹明泽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身侧掀起了一阵小凉风。
有人从他身边走过！
曹明泽顿时感到头皮麻烦，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戚迷阴冷的嗓音：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
曹明泽瞳孔一缩，刚想站起来就被身上紧紧捆着的麻绳阻止，他的手脚都被牢牢绑在了椅子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他直愣愣地盯向上方，慌张道：“你是怎么能起来的？！”
“还记得是谁绑的我吗？”戚迷反问道，不急不慌地往房间门口走去。
曹明泽回想了一下，确认是徐渭，脑子突然清明：“他跟你是一伙儿的？”
“不只是他，还有绑你的那个人……”
曹明泽脑中轰然出现了何启轩的模样。
“说到这里我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自爆挑衅我，我可没有这么快能确认我的帮手……就在刚才不久，我们三个人在厨房商量了这个计策。”戚迷站定在门口，蹲下身摸索着塑料袋里的东西。
听得卧室里传来一阵塑料袋响，客厅坐着的徐渭和何启轩对视了一眼，走去将卧室门上的钥匙扭了几转，然后拔下，像个没事人似的坐了回来。
何启轩扶了下眼镜，盯向几人当中打开免提的手机——
戚迷的确是在录音，不过是打着电话的录音，尽管曹明泽在有意避开承认他是杀人凶手，奈何他喜欢作死，喜欢挑战戚迷的底线。
客厅这些人也不是傻子，话里话外总能听出曹明泽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曹明泽才发现还是中了戚迷的计，挣扎着嚷道：“你疯了戚迷！滥用私刑可是犯法的！”
戚迷顿了顿，幽幽开口：“是嘛，可我不在乎。”
房间黑暗，曹明泽根本看不见戚迷在哪里，只能听见他一声声仿若毒蛇缠住心脏的话语。
“今天我在小卖部花了五十八块钱，七根雪糕七块钱，两瓶汽水八块钱，剩下的几十块，你猜我买了什么？”
戚迷轻笑，展示似的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摆出来。
尽管他知道曹明泽看不见。
“橙色的水果刀九块，两条晾衣绳十五，一把锤头十九……刚刚好五十八块钱。”
戚迷近乎呓语的声音让曹明泽怕了，他大声呼喊着救命，可一门之隔外的人就像听不见似的，没有一个人进来帮他。
刷！
窗帘被猛地拉开。
恰巧森白的闪电划过，戚迷逆光而站，手里拿着一把冰冷的不锈钢锤头。
他轻勾唇角的样子，好似地狱的索命罗刹：
“我要开始报仇了哦~”
第83章 百物语（完）
不要——！！！
伴随着曹明泽足以掀起天灵盖的叫喊声, 戚迷踱步而来，高举锤头。
他那黑色的瞳仁被发丝遮住，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但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愉悦——
“死吧……”
话音刚落, 泛着光的锤头一并落下。
眼看锤头即将要敲上曹明泽的头颅, 卧房门被嘭地推开，紧接着, 一个东西飞来。
戚迷下意识躲开, 定睛一看, 是一支烧得只剩一半的白蜡烛砸在了地上。
客厅内，仅有一支蜡烛在燃烧。
戚迷恍了恍神, 一抬头，发现林凤松已经冲到他面前：“你不要被【诡什子】控制得越陷越深了！快想起来你到底是谁！”
戚迷皱眉, 呆滞地看向林凤松：“你在说什么？”
“你现在正处于意识混乱的阶段, 你的SAN值仅有85了！”林凤松急忙抬手指向窗外，“你用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正常嘛, 你看那天、那雨还有那树, 还是你认知中的那个模样嘛？！”
“？”
戚迷怔怔地走到窗边，他看见了黄色的天空, 下着血红色的瓢泼大雨，染得路边的树也全都是刺眼的红色。
林凤松上前, 一把夺过戚迷手中的锤头：“看见了吗？你的意识已经混乱得太严重了，千万要记得【天是蓝色的】、【树是绿色的】、【雨是透明的】, 他们不应该是你现在看见的样子！”
嘶！
耳鸣的刹那，那头疼欲裂的感觉再次像洪水猛兽般袭来。
戚迷崩溃地抱起头, 跌坐在地上。
林凤松越看越急, 容不得他休息, 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拼命摇晃：“快想起来你到底是谁！想想你本来的样子！你的身边是不是还有三个孩子！快想想他们！”
“那些孩子都叫你戚老师，快想起来你是谁！”
戚迷瞳孔一缩。
凌乱的思绪似乎逐渐有了章法，脑中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然而话刚要到嘴边，脑中忽然升起的迷雾再次冲散了他的记忆。
林凤松赶紧拿来一面镜子对准他：“你再仔细看一看，你到底是不是长这个样子，你到底是谁，不要再被【诡什子】控制了！”
轰！
一个炸雷响起。
戚迷在镜子里看见了一张扭曲且陌生的脸。
甚至还带着嗜血的兴奋。
感觉有戏后，林凤松将镜子塞进戚迷的手里，让他多看看自己寻找记忆。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手中的不锈钢锤头，四处搜寻着什么。
客厅里还保持着百物语的游戏法阵，但自从他行动后，那几人就围坐在圆圈里，像了无生气的人偶一般，被按下了暂停键。
仅剩的一支蜡烛是房间里唯一的光。
“要找到【诡什子】才能救人，要尽快找到它……”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林凤松喃喃道，“按照经验，【诡什子】应该就在这些房间里，静下心来好好找，不要慌我可以的。”
林凤松站在客厅，又深吸了口气，转头盯向这个百物语的法阵。
这个局是诡什子为了找到十二年前的凶手所设下的，那么百物语这个游戏应该就只是个借口，是将这些人意识混乱的一个手段……诡什子的行动目的是在寻找并杀死凶手上面，真正被污染的应该是与十二年前那个惨案有关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
林凤松环视四周，不停歇地将每样物品都捕捉到眼中。
这时候，卧室传来哐啷一声镜子碎裂的声音。
林凤松的思路被迫中断，忙不迭的跑进房间：“怎么了，你没事吧？！”
戚迷揉着太阳穴，缓缓起身：“没事。”
“你想起来了没？”
“托你的福，没想起来……”
“？”
戚迷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已经意识到我自己不对劲了，可能连性别都混淆了，我两腿之间不可能长那玩意儿。”
“呃……”林凤松尴尬地抿唇，点头，“能想起来这个也是进步。”
戚迷看了眼林凤松手里的那锤头，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把锤子还来。
林凤松一看，赶忙将锤子背到身后：“你干嘛？你还要杀人？我跟你说你要是帮诡什子完成心愿后，你可就永远都离不开这个结界了。”
“知道，我不杀人。”戚迷又朝他勾了两下手指。
林凤松犹豫了几秒，磨磨蹭蹭地将锤子递出。
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戚迷一摸到武器就不自觉的高兴，莫名可有安全感了。
林凤松看着他这笑容就觉得渗人，总觉得这哥们儿会一锤子砸得人脑袋开花，心有余悸要是再晚个几秒，赶来看见的只怕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幕了。
“你是来帮我的对不对？我要怎么才能恢复正常？”戚迷问道。
林凤松简单解释：“你应该是触碰了某样诡什子才被拉进来的，要想离开就必须找到它，净化后才可以离开这里。”
戚迷皱眉：“诡什子有什么特征吗？”
“诡什子都是物品，最直接的辨认方法就是死物变活物，比如什么东西忽然长翅膀飞了，或者长腿跑了，或者就是长牙咬你一口。”
戚迷哦了一声：“听起来应该挺简单的，那就挨个东西找着试试呗。”
“没那么多时间，那诡什子狡猾得很，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藏在哪儿去了。”说着林凤松还指了下客厅里仅剩的那根蜡烛，“尤其是在这种招鬼游戏里，阴气太重了，在找到诡什子之前千万不能让这个游戏结束，不然可就真的出不去了。”
戚迷若有所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桌上。
眼看着他高举锤头要将这款老式的翻盖手机砸烂，林凤松赶忙拉住他，提醒道：“等一下！忘了跟你说，在这个污染结界里要是净化错了东西，会引得真正的诡什子生气的，它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强！所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千万不要随意毁坏这里的东西！”
戚迷看了看他，一把抽回手，手起锤落猛地砸向手机。
响声过后，手机碎成了渣渣。
林凤松还在张望着四周有没有变化，就听见戚迷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低头一看，碎掉的老式手机慢慢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林凤松顿时松了口气：“没打错没打错，这下应该没事了。”
话音刚落，周遭的景色渐渐变轻变薄，坐在客厅里低头垂眸的几个人以及卧室的曹明泽，顷刻就变成了一片散沙。
诡异的房间场景消失，风一吹什么都不剩。
戚迷回到了一条陌生的街道。
她活动了一下双手，看着身上的黑色卫衣和锁骨长发，总算是勉强能回忆起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戚老师，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们了！”三个小不点儿将她团团抱住，鼻涕眼泪一股脑儿都往她裤子上蹭。
戚迷还处于意识混乱的阶段，大脑一片空白，她只知道这三个崽子可能是她的学生，但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
“回来了回来了，没事了。”烟雾散去，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扎着蓝色领带的男生顺着气道。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有几颗小雀斑，笑起来能看见他的小兔子牙，给人感觉十分有亲和力。
男生的目光在地上到处搜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突然发现了目标后，就小跑着绕到戚迷的身后。
他将手里的黑色手提箱摆在地上，蹲下身戴上白手套，将刚刚敲碎的手机碎片用镊子夹着一点一点装起来，放在一个透明的证物袋中。
他很认真，两条黑又粗的眉毛因为用力而拧在一起。
十分钟后，男生又到处翻找了一下，确认没有残留的碎片后，将手机装进手提箱里，站起身。
“你好女士，我的名字叫做叶石六，是编号C4859的净化官。”男生礼貌地向戚迷伸出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前往基地进行治疗。”
“治疗？”
叶石六点点头，想要直观向戚迷解释，便从手提箱中找出来了一个小型仪器，像测体温似的在她的额前比划了一下。
下一秒，机械的人工智能音播报：
【警告警告！SAN值38，已低于正常水平50，此人正处于中度的意识混乱中。】
“已经到38了？那恢复得还挺快的。”叶石六叨叨道，将仪器放回箱子，“刚才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的SAN值才只有85，属于重度意识混乱，可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在路上听见孩子的哭声，还不一定能来到这么偏僻的街道，你可得好好感谢这些孩子。”
戚迷嗯了一声，摸摸这些孩子的头。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基地？”叶石六提着手提箱起身。
戚迷：“基地安全吗？”
“那当然了，那是这座城里唯一没有存在诡什子的地方，别提多安全了！”叶石六向他们招招手，带着他们走到一辆摩托车旁边。
此刻叶石六顾不上安全驾驶，只想尽快把戚迷和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于是便安排两个孩子站在前面，戚迷带着一个孩子坐在后面，将小小的摩托上安排得十分拥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