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很快吗？”
“会的，很快。”
叶殊词相信，乖乖躺到床上。
戚迷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刚准备转身离开，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叶殊词两只水汪汪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用着嘶哑浑厚的声音问道：“戚老师，调皮的小仙女为什么要捉弄我们，是因为我们不够乖吗？是不是我们不够乖，所以我们才不能见到我们的爸爸妈妈？”
她委屈的样子一下就揪起了戚迷的心。
孩子和成人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遇到事情，成人的第一反应总会是将责任推卸给旁人、推卸给环境、推卸给许许多多的问题。
可是孩子不一样。他们的世界很单纯，单纯到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是不是我不够乖所以才不见到爸爸妈妈？’、‘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爸爸妈妈才会生气？”
纯粹得让人心疼。
戚迷感觉喉头一紧，慢慢抽出手：“怎么会呢？你、还有豆丁班的所有小朋友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宝宝，是爸爸妈妈和老师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宝儿，不要乱想了乖乖睡吧，老师就在外面守着你们。”
叶殊词拉起被子，将头蒙在了里面：“嗯。”
戚迷知道她肯定还要哭一会儿，怕耽误时间便没有多留，锁上门后又不放心的探头看了一眼，才走下楼梯。
老魏和叶石六已经在下面等待多时。
戚迷拐过楼梯，深吸了一口气，加快速度跑下：“走吧，抓紧时间。”
老魏身为中级净化官，怎么说也比叶石六和戚迷懂得多，便由他支配：“分头找一下这个结界的边界吧，好能够确认诡什子的隐藏范围。”
两人点头。
经过他分配，戚迷往左，叶石六往右，他向后，最后三人在前方的大门口处集合。
确认方向后，戚迷刚想要跑，被老魏一把拉住：“你等等，刚才我就想问了，这里到处黑乎乎路又不平，你怎么能做到一块都没绊着的，你能看见路啊？”
“啊，上一个末世得到了【夜视】，再黑我也能看见。”扔下这句话后，戚迷就挣脱开老魏，迅速往左跑去。
她和这两位普通病人不一样，等到明天日出她又得被医生护士轮番看守，可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由，得抓紧时间搜集信息才行。
*
从大厅穿过一直向左，戚迷来到了医院的左侧围墙。
围墙很高，差不多有两个她叠上的样子，但是因为年代久远，墙皮脱落，几处墙砖损坏的位置正好可以让她借力爬上去。
戚迷动作轻盈，手扒上的同时脚也在借力攀登，不过几下就摸到了墙头。
她正准备骑上墙，一抬头，血红色的巨大眼珠赫然出现在眼前，充满恶意的凝视着她。
距离之近，戚迷的鼻尖都能感受到它黏腻滑溜的触感。
与[百物语]结界中所看见的一样，这只巨大眼球靠下的位置突然横裂开了一条大缝，用着近似人类的语言开口道：
“没有康复的人……不能离开医院。”
“没有康复的人……不能离开医院。”
第96章 森岚精神病院（五）
血红色的眼球似乎有了分裂的趋势。
戚迷眼睁睁看见它的左右两边慢慢鼓出了一个球体, 然后慢慢变大，嘭的一下，左右两边也同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骇人眼球。
三个眼球满当当的挤在一起, 屏障一样悬在围墙的正上方。
尖笑声起, 眼球发出了三个不同的音阶。
嘻嘻哈哈, 咯咯嘁嘁。
“没有康复的人……不能离开医院。”它们异“口”同声又重复了一遍。
戚迷微微皱眉，双脚猛地向墙上一蹬, 借力跳回到了地面。
再次见到这只眼球, 她甚至连惊异都没有, 抬手抹去鼻尖沾染的粘液，只在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她淡淡扫了一下这三只大眼睛, 走向医院的正门。
差不多刚走过大厅拐角，她就听见夜黑之中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喊叫。这一声“啊”刚有起势就戛然而止, 应该是叶石六及时捂上了嘴。
作为初级净化官, 叶石六其实是没有资格进入结界中的，结果他倒好, 阴差阳错一连进入了两次。
第一次, 他没有看见这只血眼球。
第二次，直接与血眼球贴连杀, 吓到也很正常。
四周安静得死寂。
戚迷是第一个走到紧闭的正门前的，便抱手等着其余两人。
老魏是第二个到的。
与叫出声的叶石六相比, 作为领导的老魏就要淡定得多，只是眉头紧皱吐槽着：“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玛德这诡什子的结界屏障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恶心。”
“屏障？”戚迷眼眸一亮。
心中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让她跃跃欲试。
大约是猜中了她的想法，老魏马上表示不可能：“你可别想着靠蛮力打破这个屏障就能出去, 要是这么简单, 历届净化官早就用这个办法了, 还用这么费劲巴力找它的真身？这些怪眼珠就跟鬼怪似的，是杀不死的，蛮力攻击根本没有用，到头来只能把自己累死，还出不去，快别费那劲了。”
“哦。”
戚迷敛下眼眸，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人在等叶石六期间相互交换了一下信息，差不多可以确认这个结界就是以那堵围墙为边界，整个医院都是诡什子隐藏的范围。
几分钟后，惊魂未定的叶石六赶来也确认了这一点。
回字形的三边都是以围墙为界，剩下的就只有前方的这扇医院大门。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走近这扇双开的黑色金属门。
大概因为这里是精神病院的缘故，每一扇门都挂着铁链和锁，这扇沉重的大正门也不例外，手臂粗细的链条缠了好几圈，上面还挂着一个手掌大小的老式锁头。
大门与前厅完全相连，没有办法翻墙探查，必须要打开这扇门，才能确认这个部分的结界边缘在哪里。
不过门上的左右两边各开了两个通风小口，可以借此观察外面。
老魏和戚迷一边一个，暗中观察着。
叶石六站在一边什么都看不见，急得不住探头：“怎么样，看见什么了？”
刚才突然在墙上出现的黑东西他并没有看清，只是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个巨大球体，尖笑刺耳的怪异声音能够让他确定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沉默了片刻，由戚迷最先打破安静：“有一条街。”
“街？！”老魏和叶石六异口同声。
叶石六愣了一下，歪头：“？”
察觉到下属疑惑的眼神，老魏清了清嗓：“咳……我又没有夜视技能。”他看了半天都是一片漆黑，于是也不装了，走到戚迷旁边继续问，“是什么样的？”
戚迷如实转述。
借着门上的通风小口，她看见了这条横在医院前方的街道，普通的水泥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因为是晚上，所以十分僻静清幽，让她感兴趣的是水泥路连着的一堵墙。
墙在医院的正对面，上面贴着一张纸。
空白的一面墙，只有那张纸十分显眼。
知道这个结界里是规则之类的东西，戚迷对这些出现的纸张都十分上心，这张纸又是出现在医院外部，总觉得应该是有用的东西。
老魏听完，和她的看法一样：“普通人我不知道哈，但是经过训练的净化官进入诡什子的结界，或多或少都会对结界产生影响，出现一些对我们有利的信息，所以我们不能放过一切可能。”
戚迷转过头：“嗯，等着，我回去拿趟工具。”
“工具？”
不等老魏张口再问什么，她就掀起了一阵凉风，飞快跑出大厅。
“这丫头，动作快得跟猫似的……”
老魏无奈笑笑，将眼睛又凑到了门上的通风小孔努力瞧了瞧，小声叨叨：“得，还是啥也看不见。”
别说纸张了，那么大一条街他愣是一点都看不见。
同样还有好奇的叶石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只是瞧着一片黑。
两人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只好等着戚迷回来。
*
*
*
因为302房门是锁着的，戚迷只能再从窗户进入房间。
双手刚扒在三楼的窗沿边，嗅着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她才猛然想起房间里还有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猴子。
一抬头，发现那扇染着血手印的窗户被牢牢实实的关上了。
明明在她跑出去的时候这扇窗户是敞开着的。
居然能来关窗户，看来那猴子还没死。
她轻嗤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指紧紧扣住窗沿，腾出一只手来试着拉开窗户。
打不开。
窗户应该是在里面锁上了。
大约是听见了动静，浑身黑毛的猿猴脸猛然贴了过来，隐约还能看见脖颈上横穿出来的竹筷尖端。
血染之后，这张怪异的猿猴脸更为狰狞诡异，恶狠狠龇着一口猩红的獠牙，充满愤怒的凝视着挂在窗沿的戚迷。
戚迷微微一笑，学着它之前的样子用手敲了敲玻璃。
砰砰。
猿猴猛地打开窗户，动作很快发起攻击。
电管火石间，戚迷预判了猴子的下手位置，迅速抽出腰间竹筷呈横状挡在自己的脖颈前。
猿猴慢了半秒，这两只本想掰断戚迷脖子的手在突然收紧时候，被这两根竹筷狠狠刺了一下。
筷子折断。
戚迷迅速甩掉没用的竹筷，抬手狠狠钳住猿猴的下巴，下一秒，一股快要捏碎了骨头的力道就传了过去。
猿猴痛得大叫。
紧接着，戚迷用力往墙上一蹬，紧抓着站在窗边的这只猿猴一同掉落在地。
落地之后她爬起身来，先猿猴一步，双腿跪压住了它的身体，一手在紧捂着猿猴嘴巴的同时，抽出它动脉中的竹筷子猛地从它的左眼刺入。
眼睛是连同大脑最柔软的部分，大力搅弄之后，普通的竹筷子也能轻易破坏脑体。
只是可惜筷子易断，稍使大力就折了好几截。
戚迷能感觉到被她压着的猿猴身体因痛苦而急速抽搐，喉咙里发出呜咽，但因为捂住了嘴巴不能发出太响的声音。
感受到一股凉风扑来，她快速从猿猴身上起来，闪步到了一旁。
猿猴的双手扑了个空，低吼了几声后就缓缓站起身。
它没有死，戚迷手里也没有了武器。
她擦了一下眼角被喷溅上的血，轻啧：“真是够浪费时间的。”
现在她可真的体会到了没有【死目】有多难。
这时候，听着猿啼的老魏急匆匆赶来，嗅着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他的心咯噔一下，朝着那两个分辨不清的模糊轮廓喊道：“戚丫头，你没事吧？”
“死不了，就是有点麻烦。”知道老魏眼神不好，戚迷特意举手示意了一下，“有只野猴子想杀我，但是我没有趁手的武器。”
“那就交给我吧，耗也能给它耗死。”
老魏撸胳膊挽袖子上前，嫌这头大波浪长发打架的时候碍事，还边走边辫起了辫子，最后将发尾打了个结，半分钟不到就完成了。
戚迷狐疑看着他这熟练的动作，轻笑了两声：“可以啊老魏，都会编辫子了。”
“媳妇喜欢，所以就熟能生巧喽。”提到廖阳，他的嘴角也会不自觉上扬。
不过温柔只是一瞬，老魏的眼神马上变得凌厉，站定将重心下移到了双腿，切换到了战斗姿态，朝猿猴勾了勾手指：“来吧，老子陪你玩玩。”
猿猴扫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粗气，又盯向戚迷。
戚迷和老魏交换了一下眼神，冷笑：“看来这野猴子只想杀我。”
“好家伙，这是瞧不起谁？”老魏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精确无误击中了猿猴的脑袋，又招了招手，“你！过来！跟我打！”
猿猴龇了两下牙，还是无视，继续攻向戚迷。
戚迷退步闪躲。
“嘿，我就不信了！”见状，老魏几步奔向前用手臂从后钳住猿猴的脖颈，忍着难闻的血腥味和臭味，双腿双脚牢牢困住了它。
“坚持住，我拿完东西马上下来。”老魏的能力戚迷了解，知道他不会有事便放心的攀向三楼。
从暖壶里掏出钢丝后，她用床单包着床头的玻璃水杯猛地向地上一砸，从中挑选了两块大的碎玻璃一跃而下。
一人一猴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猿猴并没有攻击老魏，任凭老魏那么锁住它都没有反抗，然后在看见戚迷的那一刻，它才露出獠牙又变得狰狞。
戚迷走近，居高临下凝视着它。
“抱歉啊，实在是不知道你的死门在哪里，我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她用着哄孩子的口吻对猿猴轻道，动作却是干脆利落，用手死死捂住它的嘴。
“老魏，你松开它吧，交给我。”
“行。”
老魏松开猿猴，站在了一边。
戚迷用着老魏同样的姿势，一手钳住猿猴，双腿将其身体固定，然后猛地将玻璃碎片刺入猿猴咽喉。
安静中，能听见猿猴的呜咽以及搅弄血肉的声音。
老魏甚至是有些庆幸，只能听见声音。
很短的时间后，伴随着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呜咽声戛然而止。
但与此同时，巨大的血腥味迅速晕开，霸道的钻进鼻腔，直冲天灵盖。
虽然老魏看不清楚，但也能依稀看见一个黑乎乎的球体被戚迷捧在了手里。
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
老魏闭上眼背过身去，忍了半天，才冷冷提醒道：“差不多行了戚丫头，不用那么狠。”
几秒钟的安静后，传来戚迷的一声低柔，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不斩草除根，总归是个麻烦。”
“呵，你还真是学会你师父那一套了。”
似乎暂时不想亲眼看见戚迷现在的样子，老魏淡淡说了句在门口等她后，就头也不回的径直走远。
戚迷跪坐在猿猴身上，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
她知道老魏最不喜欢看见血腥的场面，当初不欢而散也是因为她认了那个人做师父，所以再次重逢后，两人避免不愉快，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过那个人的名字。
现在因为她杀了猿猴，又勾起了两人之间那段不愉快的回忆。戚迷想暂时老魏应该都会不太想搭理自己，便特意绕到水房冲洗了一下双手和脸上的血，才又拿着钢丝走回医院的正门。
如她所料，老魏抱手虚倚着墙将头偏到一边，避免与她眼神接触。
戚迷识趣的没有说话，只是蹲到门前试着用钢丝开锁。
跌到冰点的冷氛围让叶石六完全不敢吭声，一会儿看看戚迷一会儿又瞧瞧老魏，吓得就连呼吸都得偷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