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几人一直在院子外面看柴小小与余辂说话,见她这么久也没放下,心里难受就在外面呆了一会儿,没想到等她们回院时却听到了宋牱的表白与柴小小的拒绝。
宋牱见她们听到了,大方地来到郡太妃和于氏的面前,躬身行礼,诚恳说道:“郡太妃,柴夫人,请恕晚辈无礼。我知道我这样说会让你们为难,但我仍然要说出我的想法,我想求娶小小,呵护她一辈子,您们也会是我的家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边关去,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人会对我们不利,求二位成全。”
郡太妃心里是最难受的,丧子之痛还未过去,儿媳又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可是她没理由让柴小小孤守一世,更没有能力护住儿子的血脉,宋牱确实是不二人选。
“小小,这种事情我是过来人,我不想你再走我的老路。是辂儿无福,这一切都是他的命。你也要接受事实,不能老是活在过去,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能被过去左右。能得大皇子厚待,我也替你高兴。”
这个事情对于氏来说是好事,柴小小不像她中年丧夫,她还年轻,一辈子还长,更何况宋牱的心思她早就看出了,这个人她很放心。
“哪个做娘的不希望自己儿女幸福,小小若是能得大皇子照顾我很放心。”
柴小小淡漠道:“你要娶的人是我,应该问我的意见,而不是她们二老的意见。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接受的,如果你再说这件事,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做了,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宋牱不甘心,再次问道:“哪怕他真的死了,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你仍然不肯改变心意吗?”
“不会!这辈了不会变,下辈子也不会变,永远不会变!我只要余辂,你听清楚了吗?!”
她的声音没有穿林的力量却将他震得心碎胆裂,他无法剖开她束起的铠甲,她也不会可怜他一毫。这场对决中他输得一败涂地,若他执意枪挑她的坚盾就会连踏进这座院子的资格都没有。而他在乎的从来不是拥有,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守护何尝不是无奈之下最好的一种?
将心里的痛压下,眼眶里的泪逼回去,吁出一口气,妥协道:“小小,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既然你心里放不下他,那我只能认了,我们还像当初一样相处,做最好的朋友。你不能拒绝朋友的好意,孩子也快要生了,我们就等着他来,好不好?”
柴小小摇头,“宋牱,这对你不公平,我不能害你,你还是不要再管我了。”
“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好,就不要多想,安心等待孩子的到来。今天的话就当我胡言乱语,我走了,去给你找一个好一点的稳婆,你只管安心等待就好。”
宋牱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就走了,柴小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她明确地拒绝他了,他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她照顾她,这份情让她觉得很沉重。
内心的情绪无法渲泄,再一次来到余辂坟茔前,在那块木碑上久久地抚摸余辂这两个字,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余辂,如果你还活着,就快点回来。如果你死了,就夜夜入梦来,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今天我不想说了,我累了,就陪你坐一会儿吧。”
柴小小扶着木碑缓缓坐在地上,有点冷,但没她的心冷。然后靠在木碑上,如余辂生前拥着她那般,想着他们以往的幸福和甜蜜,越控制不住地抽泣。从知道有孩子时她就离开了,到现在孩子都快生了,心里想的那个人一直都没出现。她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她不多想想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她就能知道余辂的苦衷了?
“余辂,你知道吗?我曾经希望孩子像你,可是现在我却不希望他像你。至少有一点不能像你,——不要像你这么痴情。因为情深不寿,我真的好想你……”
越想越痛苦,在她哭得不能自已时,捡起旁边一个小石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她的痛苦和绝望:
枇杷潇潇,山野遗色;君在参宿,我在商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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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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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小小虽然每日都逼着自己去吃对孩子有利的东西,可是她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每日的悲痛一直摧朽着她,让她越来越虚弱。就在谁也没有预料的这天,她的孩子提前敲开了天府的门,迫不及待地要来到人间。
“小小!你……”柴微微看着突然痛得脸色煞白,虚弱无力坐下去的柴小小,吓得大哭,颤声说,“你怎么啦?”
“扶……我进屋,孩子要生……生了……”柴小小趁着阵痛间隙艰难挤出这几个字。
“哦……我我……快来人!娘!娘……小小,小小要生了,快……”
她陪着小小围着院子散步,还没转多远,柴小小突然就痛得坐了下去,脸上直冒冷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吓得她只能大喊大叫。
幸好她们并未走远,院子里的人听到喊声急忙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柴小小架进了茅屋,几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郡太妃急得团团转,心也不停地跳,“大夫也没有,稳婆也没有,小小怎么办……”
她一直在那急得转圈,泪花早就糊满了双眼,余引烟看着痛得难受的大嫂和急哭了的母亲也红了双眼,她一个闺阁女子更是不知该怎么办?
“小小,你忍着点,我去找人,这个孩子怎么提前来了,也太不省心了。”于氏看着床上的小小心痛不已,双手合十祈祷柴智在天上能保佑她。
嘴里念了一些听不懂的经后欲转身找人,被柴小小叫住了,她换出一口气说,“二娘,母妃,你们,不要急,孩子也不算提前来,我们有办法的,来不及了。”
只不过提前了小半个月,她一直心思郁结,对胎儿大大不利,能保到这个份上不错了。她已觉湿热,现在去找人来不及了。
柴小小等阵痛散过之后,吩咐道:“春迟秋浓赶紧备热水,引烟微微出去守着,母妃二娘,你们是过来人,留下来帮我。”
柴微微吓得直摇头,吼道:“我不出去!我留下来,我跟着你看过医书,还是会一点的。”
“不行!你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看这些?”于氏连忙赶她,让她不要耽搁时间了。
“未出阁女子很多不能做的我都做了,反正我也没守过规矩,还在乎这些干嘛?”柴微微执意不肯出去。
柴小小正想说话又一波阵痛袭来,不得不闭了嘴来抵抗身体里传来的阵痛。她感觉整个腰腹间酸酸的胀胀的,又好似有个东西一直在她腰腹间滚动一般,那种无法言说的酸痛与胀痛逼得她全身瘫软无力,喘息不止,整个身体被揪成一团。
众人看着她痛得脸部扭曲,哪还有心思来争这些,都担忧地围在床边。
片刻过后,阵痛缓解,柴小小吁出一口气,无力道:“就让她留下,不管是行医还是以后,反正她都要经历。”
一时间整个茅屋忙乱起来,烧水的烧水,拿襁褓的拿襁褓,照顾孕妇的照顾孕妇,每个人都心惊胆战,哆哆嗦嗦在心里祈祷。外面北风如鬼哭狼嚎,天色灰乌,叶上的厚霜还未蒸发。
她感觉阵痛的时间越来越长,频率也越来越密,那种酸痛与酸胀感也越来越明显,将她逼得几近虚脱。豆大的汗珠从她额上冒出,嘴唇微微颤动,身体冰冷异常,她知道这是孩子要着急出来了。
以前她经历过别的女人生产这事,她看到别人痛得生不如死时,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并不能感同身受,现在自己亲自体会,她才知道这份痛既撕心裂肺又带着欣慰和期许。
柴小小躺在床上,双腿支棱起来,她能感觉到全身的骨头好像在移位一样,将她逼得很想大喊出来。可是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存体力,否则情况就会很危险。
于氏和郡太妃不停地察看孩子情况,柴微微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替柴小小擦着脸上的汗水。她看到柴小小吸气呼气吐纳间,咬着牙将全身的力都往下驱赶,每一次的发力都让她身体起伏不止,而每发一次力她脸上的汗水就多一些,惨白就更甚一些。
余引烟听着里面的嘈杂呆愣在原地。烧水的春迟二人一面烧水一面不时地探听里面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柴微微看着因痛苦而不断扭动身体的柴小小吓得发抖,她知道越痛得厉害说明孩子就越要快出来了,只是她见柴小小好像虚脱一样,不管是身体还是脸孔都有了放松的形态。
急道:“小小!你不能睡过去!孩子出不来,不但他有危险,连你也会有危险的。”
于氏和郡太妃见情况不对也立即嘲她吼道:“小小,小小,用力,快了,不要睡……”
柴小小双眼浑浊,能听到她们说话,就是回应不了她们。她只感觉那份痛有点麻木,上半身的衣服因汗水溻湿而显得异常冰冷,就在这时她却看到了余辂向她走来……
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像春风,更带着淡淡桃花香,很温柔地凝望着她,柴小小想伸出手去抓他,就在这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得凶狠,身上还布满了斑驳血点。
她看着这样的余辂,心突然被悲痛和恐惧攫住,伸出的手瞬间落了下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小!!!……”
几道凄厉的尖锐惊叫响彻整个院子……
宋牱和许成阔离院子还有好几丈远时猛然听到传来的尖叫,怔住了脚步,一股凉意从心中升起,相互对望一眼,撒腿就跑,跑进院子时听到了她们的哭声。
见余引烟在门口哭,宋牱喝问道:“怎么回事?!”
“……大嫂生孩子晕过去了。”
闻言,宋牱也顾不了那么多,破开门,闯了进去。只见床上躺着的人额前鬓角的发丝都被溻湿,双眼紧闭,脸色和唇色犹如一张白纸,上面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汗珠,她的周围站着悲声痛哭的三人。
许成阔将门关好,像松柏一样挺脱在那里,默默祈祷。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她们,过两日就悄悄将大夫和稳婆送来,现在朝堂被宋牧掌控,他们无权无职,做什么事情都得考虑清楚,却没想到柴小小会这个时候生产。
宋牱走近床前,蹲下来,边摇边喊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反应,立马大力掐柴小小的人中,并喝道:“用你们的簪子刺她的指尖!”
柴微微被惊醒,拔出簪子,拿起柴小小的手就刺了进去。
“咳咳……”被巨痛刺醒的柴小小咳了起来。
于氏和郡太妃哭笑道:“醒了,醒了,太好了……”
清醒的柴小小看到宋牱在这里,虚弱说道:“你怎么进来了,你是皇子,不应该进来,快出去。”以手推开他。
宋牱握住她的手,心痛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些陈规腐矩。小小,你可以的,把他生下来。”如果不是她一直以来的伤痛和绝望,她也不至于虚弱到晕过去。她虽然很用心在对孩子了,可是余辂是她的痛,每日活在痛苦绝望与后悔中,她的生命早就在慢慢消逝了。
“宋牱,”一滴泪从柴小小的眼角流出,她顿了顿,随后望向宋牱,悲凉地说,“如果我真有意外,你就把我葬在他的身边,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起。”她知道自己没有力气,整个人就像是从波涛浪卷中捞出来的一样,瘫软如泥,就连说话都像蚊呐一样。
宋牱哭了出来,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没能将大夫早点弄来。小小,相信我,会没事的,你得振作,把孩子生下来!”
又一滴眼泪从柴小小的眼角流了出来,落进了耳朵里,在脸上留下一条蜗牛爬过的涎痕,悲泣道:“我对不起余辂,不能生下他的孩子,我对不起他……”
她好恨自己没用,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她又怎么去向余辂解释?
宋牱见她自责,如剜心般地疼,拿起柴小小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给她力量,振奋道:“小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拼一把呢?为了余辂,拼一把,将他生下来!你不是说余辂没死吗?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带你去找他,找到他狠狠地把他打一顿。他让你怀了他的孩子,却不能做一个为夫为父的责任,我替你打他,他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柴小小摇头哭泣:“不,我不要打他,我只要他回来。”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要当女大夫,一定还有办法的,我们一起努力,只要把他生下来,我们就去找余辂,好不好?”只要能让她有希望,他愿意陪她一起撒谎。
柴微微和于氏还有郡太妃痛哭不已……
“你也相信他还在?”
“我信,你说他在就一定在。”
“找他?”
“对,找他!”
“好,我听你的,送一碗糖水进来,我要拼一次。”以她如今的体力是没用的,她被痛苦折磨了几个月又是头一胎,这里没有催生药,更没有剖腹产,她已痛了三四个时辰,早就虚脱了。
听到她的吩咐,春迟将一碗糖水送了进来,宋牱扶起她,慢慢喂给她喝下去,再次将柴小小放平躺下。
宋牱将柴小小被汗水濡在脸上的细发捋开,再次握住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又将另一只手伸到她的嘴边,道:“你若是痛得难受的话就咬我。”
她无力地笑了一下,摇头说:“那样会让你受伤的,宋牱,你已经做了太多了。”
宋牱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道:“你别忘了我在军营历练过,你伤不到我的。”
柴小小既感动又愧疚,报给他一个笑容后,对着柴微微几人说道:“我现在觉得好点了,等下我用力时,微微和母妃就使劲按压我的肚子。”
柴微微急道:“不会让你受伤吗?”
“不会,不能再耽搁不然就会有危险,只要我再用力,你们使劲按压就会迫使他滑出来。”二娘都说能看到头了,按压腹腔再搭配孕妇的力量就能生出来。
酸胀感和体内的坠落感再一次传来,柴小小猛吸一口气,将这口气重重地灌下,忍着痛拼命往下驱赶。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宋牱赶紧将自己的手臂凑到她的嘴里,迫使她咬住手臂才没将气力散掉。
柴微微和郡太妃见状立即上前,一人站一则,双手使劲按压她的肚子,巨大的挤压让柴小小更痛上几分,将这份痛力发泄到被咬的手臂上。又因为喊不出来而将这份力吸入体力,这股力量直冲腹腔,随着一声水滑的响声,柴小小感觉有个滑滑的东西流了出来,与之而来的是全身的舒畅,她从没觉得这一刻是那么的轻松。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里。
许成阔挺直的腰杆松了下来,余引烟大声哭了出来,春迟和秋浓俩抱着大哭……
柴微微和郡太妃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般地看着于氏给孩子擦洗穿衣。
宋牱又哭又笑,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小小……你……你做到了,你把他生下来了,生了……咱们的小世子终于来了。”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带我去找他……”说完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