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
以前,宁唯跟谁一起走都不想冷场,哪怕是这个看起来阴晴不定的转学生,她也会礼貌地搭话。
“程晏,你为什么要转来三中啊?”
少年仰了仰脑袋,喉结明显,下颌线清晰流畅:“因为——”
“不想浑浑噩噩过下去了。”
她想起刚才他爹开的那辆京牌豪车,又品了品他口音里的京腔,疑惑:“你是北城人吗?”
“我是宿宁人,以前在北城长大。”
程晏说完,又补充一句,“现在回家了。”
“那你以后还会回去吗?”
刚要回答,程晏突然眯起眼眸,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你话挺多。”
宁唯的心跳扑通一声,重重地敲了下鼓。
她不敢和他对视,脸颊的红晕腾的一下蔓延到耳垂,慌忙道歉:“抱歉……我不该打听你的隐私。”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
少年迈开长腿走在她左前方,背影好看得过分:“我不回去了,没意思。”
“那你呢,”懒散的声音顺着雨丝传过来,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
“跟我聊一聊,你是哪儿来的。”
-
恍然间,宁唯觉得,自己和程晏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
他们互相不了解,却又在互相了解。
但这样努力靠近的时刻,在后来就渐渐没有了。
还好,现在又有机会。
吃过饭,蒋义和严琳琳吵着要去唱歌。
,汤灿宇硬要拉着宁唯一起,还笑嘻嘻地说“妹夫一起去”。
程晏似笑非笑盯着他,盯得汤灿宇后背直发凉。
刚吃饱,宁唯不想开车,和他们商量好步行去最近的KTV。
结果前面三个人走了几步就嫌累。最终还是吵吵闹闹开了一辆车先去,还贴心地嘱咐她和程晏不着急。
男人和她步行。和以前不同,他现在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有意无意放慢脚步,跟随着她的步伐前进。
“你和阿灿关系挺好。”程晏像是不甚在意的随口说道。
“对啊,还有琳琳,我们三个是从高中玩到现在的,”宁唯想了想,笑着打个比方,
“就像你和蒋义一样。”
程晏扯了扯唇角,笑得嘲讽:“不太一样。”
“嗯?”
“我没和蒋义谈过恋爱。”
宁唯:“……”
一段长久的沉默,宁唯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打算再次和他解释清楚。
“我跟阿灿也没谈过。”
“而且,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末了,宁唯又强调:“是真的。”
“我没有在意。”或许是见她语气过于严肃,程晏轻笑一声,
“毕竟,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我。”
“我知道。”
宁唯笑起来,心底冒出甜蜜的情绪。
在脑海中暗暗发誓:我会珍惜这几天,把这段美好的回忆,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四月底的夜风依旧寒冷。
开车感觉不到什么,走路却能切实体会到凉意。
鼻尖有些痒,宁唯低头,打了个喷嚏。
男人顺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包裹住她,混着很淡的青柠味。
“不用不用……”宁唯下意识想要拒绝。
程晏单手摁住她,漫不经心提醒她:“你要是想感冒就直说。”
一阵冷风吹过,宁唯屈服:“那我还是用吧。”
她可不想在爸妈来淮河看望自己的时候,又流鼻涕又发烧。
夜幕遮下,路边的灯火惹眼。
宁唯穿着他宽大的外套,脚步轻盈,映在灯光里,像是坠入凡间的精灵。
“程晏。”
“我知道你不碰别人穿过的衣服,”宁唯想起他的习惯,提前和这位洁癖哥打好招呼,
“你放心,我给你买件新的。”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任由她在前面走着。
突然唤道:“宁唯。”
“嗯?”
宁唯回眸,夜色昏暗,却恰好撞入他深沉幽邃的黑眸。
程晏凝视着她,一字一顿:
“你不是别人。”
第17章
包厢里, 五个人难得重聚。
宁唯看得出来,除了她和程晏,其他三个都很兴奋。
这是一种久别重逢后,带着些疏离感和陌生感的磁场吸引力。
以前他们三个就经常拌嘴。
现在依旧吵闹。
都是表演型人格, 一个比一个戏精, 边唱边跳, 还会配合着MV里的画面演出不同的情景, 但演着演着, 可能就因为各种碰撞而吵起来。
相比之下, 宁唯和程晏就正常些。
宁唯是气氛组,笑眯眯地捧场,每首歌都能跟着唱几句。
程晏没怎么唱过歌。
就算是和朋友在KTV聚会,他也是最沉默的那个。
宁唯只听他唱过一次,是在毕业聚餐时。
他坐在立麦前,大长腿支着地面, 接过同学递来的吉他, 随意试了个和弦,音符缓缓流淌。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过去, 喧闹的包厢静下来。
不知谁关了灯,骤然漆黑,只有一盏暖白色的灯洒下来。
少年额前的碎发垂落, 眉眼压得低。
明明穿得低调, 周身却透着富家公子哥的贵气。骨节分明的指节拨弄琴弦, 竟然将《晴天》的曲谱弹奏了出来。
在此之前,有不少同学上前面表演, 却只有他是仅吉他伴奏的清唱。
程晏的嗓音冷而低沉,却又透着几分温柔。
宁唯和同学们都怔怔地看向他, 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嬉笑声,都情不自禁沉浸其中,直到高.潮部分,几乎是全班齐声合唱。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程晏漫不经心撩起眼皮,从话筒里传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这是她和他成为同学那天。
碰巧唱到的那一句。
宁唯曾经以为,那天程晏是对着她笑的。
但包厢里坐满了人,光线昏沉,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或许,是她自作多情了。
直到一曲结束,包厢里爆发出今晚第一次高昂的欢呼声,大家哗啦啦鼓着掌,嘴里起哄似的喊出“晏哥牛逼”“晏哥开大了”“再来一首”之类的话。
程晏把吉他丢给男同学。
咬住一根烟,懒笑着摆摆手,走出房间。
高中同班两年半,程晏从没表演过,每次都笑称自己五音不全,不会唱歌。
但他的声音条件称得上非常优越。
低沉有质感,像极了港风黑胶唱片的味道。
宁唯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那时的她已经想好了,等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后,她就去找程晏表白。
无论结果怎样,至少不留遗憾。
还在胡思乱想时,宁唯发现蒋义坐在自己左手边,见他和某个同学嘚瑟:“嘿嘿……我晏哥确实五音不全。”
“不过天生嗓子好,随便学一学都能唱好听。”
“你问我这个?”
“我也不知道他为啥唱《晴天》,可能就是喜欢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宁唯的思绪精准定位到他转学来的那天,回忆起那天在讲台上唱着歌,和他对视的画面,心跳如擂鼓。
她也喜欢《晴天》。
很喜欢。
-
今晚只有程晏没喝酒,他开着车把那三个喝得醉醺醺、又唱得嗓子都哑了的家伙挨个儿送回家。
宁唯打算让严琳琳住在她家。
这样还能照顾好闺蜜。
严琳琳虽然酒量不太行,但她喝的不多,潇洒地一挥手:
“不用,小唯宝宝,明天你家亲戚不就要来了嘛?”
“我今天还挺清醒的,不用担心!”
女人优雅抬手,甜声和所有人道别,唯独朝着前男友蒋义翻了个白眼,下车离开。
“……喂,”蒋义拎起她的包,一嗓子嚎出来,
“严琳琳你包掉了!你个马大哈!”
这俩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程晏锁好门,重新启动车辆,缓缓驶向前方。
宁唯咦了一声,坐直身体:
“我们不等蒋义了吗?”
“他家离这儿不远,”程晏淡声道,“让他自己回。”
宁唯哦了一声,又重新靠回椅背。
车里只剩她和程晏两人,不像刚才后座坐着三个活宝,竟然有些过分安静。
她纤细的手腕上搭着他的衣服,犹豫很久,才在等红灯时开口:
“车里不冷,我现在不用穿外套了。”
“行。”
男人懒洋洋瞥她一眼,接过来,很自然地穿上。
宁唯瞪大双眸。
如果他洗一洗再穿这件外套,她也能理解。
但程晏居然,完全没有嫌!弃!她!
“你现在没有洁癖了?”宁唯越发好奇程晏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
高中时他们关系好的朋友可能会分着吃同一个食物,可能会用同一个水杯,但程晏永远都是拒绝的,自我防御意识很强。
他从不和人有过分亲密的接触。
所以在看到小情侣腻歪时,他会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嗤笑一声。
正因如此,当时很多同学都传言他都严重的洁癖。
以至于宁唯在他面前,更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踩了雷点,在程晏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哼笑道,
“不过……分人。”
对别人自然有严重的洁癖。
对她,没有。
-
五一当天。
淮河的机场热闹非凡,无数前来看海的旅客推着行李箱走出来。
宁唯本想自己过来接他们,但程晏早早地来了她家。
她打着哈欠开门,看到他一身笔挺西装站在门口,挑眉轻笑:
“男朋友送你去机场。”
宁唯瞬间不困了,低头看着自己幼稚的睡衣。
她仰脸抱歉地笑笑,说了句稍等,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被无情关在门外的程晏:……
直到两人出现在机场,不少旅客都朝这对俊男靓女看过来,还有大胆的外国友人朝他们笑着比心:“你们,好配哦!”
宁唯回以笑容,悄悄往程晏身边靠近一些。
男人不动声色地垂眸,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后,心情很好地微微俯身:
“一会儿我们就这样站着迎接他们吗?”
“要是坐着的话,我可能看不见。”宁唯茫然地眨眨眼。
他们省的人普遍个子高,她165的身高只能算中等。
程晏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了,故作严肃轻咳一声:
“我们这样站着,好像不太熟。”
“哦~”宁唯恍然大悟。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试图从其他情侣身上找寻灵感。
有的挽着,有的手牵手,还有的坐在行李上,让男朋友推着自己,更有接机时激动地当众拥吻的!
宁唯惊得脸都红起来,赶紧收回目光,结结巴巴开口:
“那我们……要,要,要牵手吗?”
“可以。”
程晏差点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表面上却淡定自若。
她眼神飘忽,心跳加速,柔嫩的指腹抚上他手背浮起的青筋,又缓缓滑向他坚硬的指节……
男人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勾住她温软如玉的手,很轻的捏住。
试探着,摩挲着,小心翼翼触碰着。
谁都没有看向自己的手,但注意力却心照不宣地都放在这里。
仿佛全世界都静止,只听得见自己慌乱的心跳。
程晏不是好脾气的性格,却在牵她手时,温柔地像是对待绝世珍品,生怕冒犯到她,让宁唯心里不舒服。
直到一声东北味儿极浓的呼唤声从面前炸开:
“呀!唯啊,这就是你男朋友吧!”
“哎嘛,这小伙儿长得真俊那!比视频里还帅!”
宁唯吓了一跳,心虚地想要松开手。
可身旁的男人却在第一时间,将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
用力握紧,掌心贴合。
炙热的温度顺着肌肤传入她的心脏。
“叔叔好,您是——”程晏确实长得足够帅,说话时也谦逊有礼,简直就是女婿的优秀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