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撞上什么坚硬东西,很痛,林欢颜吃痛地一掌拍上他的胸膛,“什么东西啊,好硬,走开!”
她喝醉了,压根使不上几分力,自以为用了很大力气,实际上就像是在轻抚他的胸膛,程煜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往后仰着身子,双手始终搭在她的肩上。
“欢颜,进屋去好不好。”
林欢颜又伸手拍了他一下,有点恼:“你别吵,我要看雪。”
那你倒是看雪啊,栽在我身前哪有什么雪看?
程煜无语抬头望天,长叹了口气,为什么会有人醉了之后是这样的?她真的不是装醉趁机揩他的油吗?
他有些束手无策,任她埋在自己身前,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有点不安分地沸腾,林欢颜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最后大概是闷久了有些呼吸不上来,终于从他身前抬起头来。
紧绷的身子终于得以放松,程煜急促地换了几口气。
林欢颜已经转过身,蹲下身子,往地上摸了把,而后扭过头,欢快地对他说:“来堆雪人啊!”
程煜看了眼她沾上灰尘的小黑手,皱着眉将人拉起,惹来她不满地抱怨:“干什么啊?我要堆雪人。”
他解释:“雪还不够多,堆不了雪人。”
“那我这是什么?”她垂下头,又举起手,茫然地眨眨眼,“我的手为什么这么黑?”
因为你刚才往地上摸了啊……
没听到他的回答,她又歪歪头,问他:“我的雪呢?我的雪为什么没了?”
“在天上……”
头好痛,喝醉了酒的林欢颜思维为什么这么跳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噢,在天上。”她重复他的话。
“欢颜,你乖乖去睡觉好不好?”
“不好,我想堆雪人。”
“还堆不到雪人。”
她撇撇嘴:“可是我想堆雪人。”
“看雪吧,明天再起来堆雪人。”
“明天起来就有雪人堆了?”
“嗯,明天就有了。”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终于把人安抚好,程煜松了口气。
下了雪的夜里,温度更低,他有些怕她会着凉,按住她的肩膀凑在她眼前问:“在门边乖乖坐着好不好,我去拿条毯子。”
她伸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仰头说:“那你快去快回,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意识到她口中的丢下是什么意思,他心头酸胀难忍,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向她承诺:“很快就回来了,在这里等我。”
得到保证林欢颜弯唇笑笑。
程煜很快从柜子里找到多余的毛毯,又捞了刚刚准备的毛巾。
林欢颜如他所说那般,一个人在门边坐着,乌黑长发垂在身后。
他走近,将毯子裹在她的身上,然后抓过她的手用毛巾仔细擦干净,最后跟她一样在门边坐下。
林欢颜的大脑昏昏沉沉的,身旁的人身上有好闻的香味,是她很熟悉的檀香味,她忍不住一点点将脑袋凑近,想要闻得更真切些,结果醉酒后的脑袋有点不堪重负,她一歪就倒在了他的肩头。
肩膀骤然压下重量,程煜侧过头去看她。
林欢颜鼻尖红红的,蒲扇般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灵动眼睛,她的呼吸很轻,呼出的气息还带着香甜的水蜜桃味,是她刚才喝的果酒的味道。
有千百根羽毛在拂动着他的心,让他在这个冬夜里不断沉沦。
倒在他肩头的林欢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已经倒下了,起不来了。
身边的人肩膀宽阔,很有安全感,而且又暖又香的,她有些无法拒绝,索性一直靠在他的肩头。
雪势不知什么时候变大了,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四下无人的夜里程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很清晰,不激烈,却带着往日没有的悸动,那股悸动在他的四肢百骸冲撞,最后化为更为深重的眷恋。
眷恋着肩头的温度,眷恋着身旁的人。
同时有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在他心间游荡。
其实早就后悔了,那日她倒在他的身前,铺天盖地的恐慌袭来的同时那股名为后悔的情绪也在他的心间冲撞。
他后悔自己这么迟才发现她的心意,让她一个人走过了那么漫长的时光,后悔自己那么迟钝,竟然这么迟才发现自己的真实心意。
这是人生头一回,程煜觉得自己需要将智商和情商中和一下。
他安静地看着落雪,肩头的人突然动了动。
林欢颜动了动自己的脖子,试图抬起头去看他,只是脑袋好重,努力了许久还是没成功,最后她选择放弃挣扎。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程煜脑中闪过些什么,偏头问肩头的人:“微信加回来好不好?”
距离发现他被她删了微信之后已经过了许久了,期间他发起过好多次好友申请,但是都没有通过。他承认自己此刻是有点趁虚而入了,欺负她醉了,可是时不待人,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白白错过。
“嗯?”林欢颜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重复:“把微信加回来好不好?”
这次她听懂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只是晕得很,解了锁她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程煜看她眯着眼在屏幕上乱点,拿起自己的手机重新发起了一次好友申请。
林欢颜的屏幕上什么都没有。
他的好友申请呢?为什么不显示?
他问:“欢颜,我的好友申请呢?”
林欢颜晃了下自己的脑袋,很努力地辨认耳边的话,好友申请呢?什么好友申请?
她的手机上什么都没啊。
她茫茫然地扭头看他,“好友申请呢?你骗人,你压根没加我!”
他拿过手机给她看,当着她的面又重新申请了一次,这次她的屏幕上还是什么都没。
林欢颜也有些迷糊了,想了半天,最终一拍脑门,手指微动,找到黑名单一列,然后举着手机问他:“这里,有你吗?”
程煜脸瞬间黑了,怪不得他发起了这么多次她都没通过,他以为是她还在生气,压根没想过她是把他拉黑了。
林欢颜垂着脑袋,手指慢慢点过去,而后开心地仰起头,指着他的名字说:“程煜……在这里!”
程煜觉得自己要吐血了,伸指戳了下她的脑门:“还笑得出来,居然把我拉黑了。”低头看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在犯什么傻,跟一个醉鬼说这些,她能找到他在哪儿就不错了。
“算了,等你明天醒了再算账。”
他直接拿过她的手机,将自己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过后试着打了下电话,电话那端提示忙音,很好,电话也拉黑了……
这一茬过去后两人都没再说话,林欢颜依旧靠在他的肩头。
重逢后,他们是第一次这么和谐地相处。
这样好像也不错,他不禁想。
没一会儿,林欢颜又动了动,喃喃自语:“他们说,只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看了初雪,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程煜指尖动了动。
她继续说:“那我们会在一起吗?”
最后那句疑问她说的很轻,近乎耳语,但是程煜听得清楚。
大雪纷飞,落在院子里,落在枝头,也落在他的心头。
万籁寂静的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这句话没得到回应,等他再低头去看她时才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忍不住去戳她的脸,自言自语:“明天起来会记得我的话吗?”
“这句不记得,那那句我想追那个人会记得吗?”
没回应。
他又坏心地去戳她的脸,“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这次换我追你。”
说完这句,他扶着她的脸又重新将人抱起,只是刚把人放在床上她就突然睁开眼,眼神清明,只是生意还黏糊糊的。
林欢颜:“我想泡温泉。”
“喝了酒不要泡温泉,不安全,很晚了,明天再泡好不好。”
林欢颜已经挣着起身,程煜按住她的肩。
她轻推他:“别拦着我呀。我要去泡温泉,现在就要去。”
完了,她好像又开始了……
“欢颜,别闹,睡觉好不好,时候不早了,睡醒了再泡。”
林欢颜不依不饶,挣扎着就要起身。
于是,深夜酒店房间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方不停挣扎着试图起身,男方按住她的肩膀,数次将人按到在床上。
闹到最后程煜身上都浮了层薄汗,到底是男女力量悬殊,最终以林欢颜疲惫倒下结束这场拉锯战。
她还穿着外套,程煜又将人拉起来,帮她把外套脱去,林欢颜伏在她的肩头,任人摆弄,倒下的那瞬他的耳垂被什么碰过。
耳垂是他的敏感点,程煜的身子几乎是立刻僵住,尾椎骨窜过一阵电流,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连呼吸都变重,而醉酒的人丝毫没察觉自己做了什么。
程煜眸光幽深地盯着床上的人,暗自调整了几下自己的呼吸,等缓过那阵悸动后才起身重新去拿热毛巾给她擦脸。
离开时他的脚步有些匆忙,他真怕自己再留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人性是这世上最不可考验的东西,他觉得过往有些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
回到房间他靠着门板换了几口气,而后转身进浴室。
镜中的人耳垂通红,细看好像还沾了点口红,他伸手揩了揩,那里似乎还残存着她唇边的温度,灼热的,要叫他全身血液都沸腾的温度。
他仰头叹气。
这个夜晚注定不能平静。
第19章 望妻石
翌日
卧室里窗帘紧闭,床边一盏小灯亮着,是整个卧室唯一的光源。
林欢颜缓缓睁开眼,有些迷蒙地摸了摸身边的床铺,确认了是在自己的房间后,捂着额头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
下一秒整个人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坐起。
她“哎呦”一声,刚躺着没感觉,一起来整个人都觉得头昏脑胀的。
定了定神,她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机。
没解锁的屏幕一行小字――
程煜:【起来了吗】
时间显示,一个钟之前。
林欢颜这人,一喝醉就断片,所以她坐在床上冥思苦想了十来分钟,怎么也没想出来程煜为什么能给她发信息。
她明明把他拉黑了呀,难道是昨晚喝大了又把他拉出来了?
喝醉之后的事情不记得了,但是醉酒前的记忆她还记得,昨晚,那人坐在人群中,说的是:“我想追她,但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接下来的十分钟,林欢颜昏胀的脑子只回响着这一句话,欢欣的情绪慢腾腾地从心间涌起,最后她呜咽一声倒在枕头上,才想起自己还没给他回信息,又抓过手机打字。
快乐小颜:【起了】
假的,还在床上。
没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声,她立马抓起。
程煜:【头痛吗?】
快乐小颜:【不痛,就是有点晕】
程煜:【噢】
过后手机再没收到一条消息。
什么啊,这就是他追人的态度?回消息都这么冷淡。
还是说,他昨晚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不是她他还对她这么好?
呸,死渣男,中央空调!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另一端的程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中途接了个电话,就已经被人问候了,平白被扣上了无数顶帽子。
林欢颜还在脑子里搜索骂人的话,只是她实在不擅长骂人,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渣男,混蛋,王八蛋……下一瞬,房门铃响,她谨慎地往门边看了眼,有种自己在背地里骂人正好被抓包的感觉。
不会是他过来了吧?
她迅速披了件外套,经过浴室时又洗了把脸,快速漱了下口。
开门,门外站着山庄的侍应生。
她的脸色迅速垮下来。
侍应生惊讶于这人变脸之快,刚打开门时还满脸希冀的,怎么立马就没了笑脸。
不过这不是他管的事,他扬起笑,说:“您好,客房服务,有位先生给你点了杯蜂蜜水。”
前一秒坠落的心瞬间又升到了云间,林欢颜立马换上笑脸,笑眯眯地接过东西,问:“他还说什么了吗?”
侍应生摇摇头:“没有,那位先生只是点了单,什么也没说。”
“哦,好吧。”
关了门她捧着蜂蜜水往床边走,蜂蜜水的味道香甜,丝丝缕缕往她鼻间钻。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发条信息,说她拿到东西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闪着两个大字――程煜。
怎么连电话也拉回来了?她昨晚喝醉后到底还做了什么?
林欢颜又迅速在脑海搜寻了一番,只是仍旧什么都没想起来,电话铃声还在响,她如梦初醒般滑过接听键。
“欢颜,蜂蜜水送过来了吗?”
她垂头,挠了挠杯子,低缓地应了声:“嗯。”
“还没起?”
窝在被窝里人清醒了算起了吗?
林欢颜又清了清嗓子,回他:“思想起了。”
电话那端的人低低笑了下,听声音就猜得出她大概还没起,思想起了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他笑说:“那就勉强算起了吧,记得把蜂蜜水喝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低沉沉的,又有磁性,透过听筒听起来比平时更低哑些,好像有小羽毛在轻挠她的耳朵,让她的耳朵都酥软,或许不止耳朵,她现在手脚都没什么力气。
他还在说:“胃会不舒服吗?昨晚应该让你喝杯酸奶的,这样你起来肠胃会舒服些。”
其实她昨晚没喝多少,纯粹是酒量太菜了,就那么点酒,还不至于会让肠胃不舒服,可是听他这么叮嘱她又觉得享受,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大概是脑子还没清醒,她现在好想跟他撒娇啊……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不矜持了点?
半天没听见她的回应,程煜又叫她:“欢颜,又睡着了?”
林欢颜重新扯过被子躺下,侧躺着和他说话:“没。”
“那怎么不说话?又躺下了?”他听见她那边被子OO@@的声音了。
“嗯,躺着舒服,被窝好暖,不想起来了。”
程煜站在窗前,看窗外的皑皑白雪,大概是还没彻底清醒,她说话声音还带有点黏糊,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经过昨晚之后两人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没直接说那个人是谁,她也没问是不是她,话语间多了些往常没有的亲昵。
他问:“什么时候回去?”
林欢颜:“不知道啊,下午吧,等我起床吃完饭收拾好东西,我妈没说,估计还在跟我爸到处闲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