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一种既兴奋又期待的感觉。
江云善挑眉,盯着眼前的门,这木质的门,多少有些陈旧,上面还有程欣画的画。
他比划了一下,应该是在他膝盖这里有一群小火柴人,说是一排,认真来讲也就只有三个,两个大的火柴人中间有一个小的火柴人,他们牵着小火柴人,笑得很开心。
笔法很是生疏,当火柴人头的圆歪歪扭扭,却很是用力,硬生生的留下了经过十年也没有磨灭的痕迹。
“火柴人画的很好,是打算让哥哥在外面一直欣赏?”江云善说道,语气有些无奈。
“……”
“你来干嘛?”程欣问道,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扇门,一扇有些破旧,留有程欣最真切愿望的门。
“带你出去玩。”江云善又敲了敲门,“然后教你做题。”
“还不开门?”江云善的语气很轻佻,但声音温柔又缱绻。
程欣这才把门打开,吱呀的声音穿过两人的身边,站在房间里的人探出个头,略显迟疑的看着门外的江云善。
“你带我去吃棉花糖,”程欣厚着脸皮提着建议。
江云善垂眸盯着她,女生的刘海有些长了,遮住了半截眼睛,似是没听到程欣的话一般,默不作声的杵在门口。
“哥?”程欣疑惑的望着他,明明以前还大方的请自己吃自助餐,现在竟然为一根棉花糖而犹豫。
江云善楞过神,像是突然想起了刚刚程欣的话,双手抱在胸前,沉着嗓子说道:“就因为一根棉花糖,你开门了?”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听到你说教我数学我才开门的。”程欣握着拳头,愤愤的说道。
棉花糖当然不能收买程欣。
理川镇的空气很清新,每走几步路就可以看到待收的稻田,风吹过,抚动了一整片金黄,沙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场音乐节里,水稻翩然起舞,风儿奏满乐章。
“程欣,你想一直留在这里吗?”走在前面的江云善突然问道,平淡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声响。
“什么意思啊?”程欣歪着头看着他,像是觉得他在讲笑话般,“我不留在这里干嘛?我妈妈还在呢。”
江云善没再说话,自顾自的朝前走去,身上的薄款白色卫衣被风吹动,鼓了起来。
今天的风格外大些,就算江云善手插在裤兜里,衣服也没有被压住,依旧灌进了风。
她向往的三个人的生活,早在十年前破碎了,留在门上的不过一个念想,想着有一天,那个抛弃家人的人能够重新牵住她的手。
现在只有两个了。
小木门上也没添加任何新的笔画,不管轻的重的,都没有。
江云善看着的,从七岁那年,一直到现在,他十八了。
那个男人没回来过,那个名义上属于程欣的爸爸。
“柠檬口味的?”江云善来到棉花糖小摊边,转身问了问身边的程欣。
程欣瞅了瞅那片黄色的云朵,咬牙拒绝道,“不,我要草莓味的。”
“怎么回事?今天不要小黄了?”江云善调侃着,掏出口袋里的钱,给了老板,示意他做两份。
程欣没理他,眼巴巴的盯着机器运转。
粉色的糖絮从机器里飘出来,就算程欣看过很多次了,她还是会被这样轻飘飘的甜蜜所吸引,看着这样细小的糖絮一点一点变成一个胖胖的棉花糖,她觉得这很舒服。
理川镇也没什么好玩的,毕竟不是什么发达城市,连店子都没有几个,大部分是卖菜的和卖衣服的。
程欣听腻了这样的叫唤,拿着棉花糖就往回走。
江云善连忙追上去,手里的棉花糖蓬松的让他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吹走,“别跑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跑了?”
“没跑怎么可能走得过我这两条长腿?”
“……”
程欣停下步子,认真的审视着走过来的江云善,“您老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容易摔了腿。”
“真是我的好妹妹,还学了算命呢?”
程欣哼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反抗。
程欣用嘴轻轻碰了碰棉花糖,蓬松柔软的棉花糖马立刻就凹进去了一小块,她抿了抿嘴唇,细细的尝着浸润每个味觉细胞的甜。
这次是草莓味的。
路还没走一半,程欣手上的棉花糖就吃完了,她盯着手上那根光秃秃的竹签,心里别提多低落了,还没尝好呢!
江云善与程欣并肩走着,手上的棉花糖还有一大半,哀怨的眼神冲过棉花糖直勾勾的落到了江云善的脸上。
“……”
“不是吧,我嘴里的你也要?”江云善停下步子,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要,我看着你吃。”
江云善:“?”
“你是不是人傻了?”江云善又舔了一口棉花糖,抿了抿唇,有些含糊的说着,话里还含着笑。
“没有,好得很。”
程欣的目光太过热烈,弄的江云善极其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别人盯着他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程欣一盯着就让他心里有些心虚。
“哥哥吃过的,你不能再吃了,别的男孩子吃过的东西,你也不能要,知道吗?”江云善将棉花糖举过头顶,认真的和程欣说着话。
“这我知道。”
“那你还盯着我?”
“我是想看你,你是怎么吃到脸上的。”
“……”
江云善不怎么吃甜食,更没怎么吃过棉花糖,说起来他吃棉花糖的经历都是因为程欣,他带她出来玩,而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棉花糖。
江云善愣了愣神,然后摸了一下脸,黏糊糊的感觉通过手指传到了脑海,让他清晰的知道了自己是怎么吃的棉花糖。
似是觉得好笑,江云善弯着眉眼,肩膀微微颤动,胸腔随之起伏,喉咙里发出了细微零碎的笑声,“那八两你教我怎么吃,就当做我教你数学的学费。”
程欣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脸不自觉的就别开了。
他的笑很勾人,就和俯下身子在程欣耳边说话一样。
但她不会做出任何回应,甚至不会让任何人察觉。
下午,阳光大方的落了下来,照在了这个小镇,风吹来了若有若无的稻香,给这个本就不怎么忙碌的小镇,平添了一份柔和。
程欣坐在书桌前,双眼麻木的盯着眼前的数学试卷。
棉花糖吃了,中饭也吃了,虽然午觉没睡,但是时候做题了。
“八两,你哥我来了。”江云善的声音准时响起,没等几秒,他就出现在了门口。
程欣木着脸瞟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试卷去了。
“这是怎么了?这打击蛮大啊。”江云善十分熟练的拿过角落里多余的椅子,搬到了程欣旁边坐下,伸过脑袋瞧了瞧桌上的试卷。
第六题……
江云善清楚的记得自己上午瞅了一眼程欣的试卷,她的答案停在了第六题,现在依旧是第六题。
“……”
江云善慢慢吐了口气,坐正了问:“你上课有没有听讲?”
程欣一听这话,很是不服气,用手敲了敲桌子,“我可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师的动作的。”
“意思是没看黑板咯?”
“怎么可能!我都看了!”
“那就是没做课后习题咯?”
“不,我做了!”
那你还不会?是不是脑袋里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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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当然不能收买程欣,但江云善可以。
第15章 云绕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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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善感觉在教程欣做完这张数学试卷后,自己老了十岁。
所谓,智商是会传染的,只不过是他的病毒没那么厉害,程欣没被感染,反倒是自己被感染得透心凉。
像是经历了一场高升小的考试,试卷还嘲笑他,‘这都不会。’
江云善颓废的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手上拿着一颗葡萄,距离嘴唇几厘米的时候,隔空瞄准,丢进了嘴里。
酸涩的味道一瞬间在嘴里散开,江云善眉头紧皱忍受了一会,最后还是吞了下去。
王晚禾买衣服的眼光和买水果的眼光一模一样,不是引领潮流就是酸到飞起。
百无聊赖中,江云善拿出手机刷了起来,点开了一个热血番,看了几分钟,手机上方就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高三一班给你发了一条消息’
现在这个点,国庆假期,高三班级群里发来的消息,种种迹象总结起来,绝对没好事。
江云善点开,刚刚看的热血番的打斗声还在手机后台播放,虽然没看,也可以感觉到打的有来有回。
宋鹤:同学们要记得好好复习哦,假期结束后上一周的课后就要市联考了,退步的小心我请你喝茶。
宋鹤:微笑微笑微笑
“……”
就在同学们清一色的发收到时,江云善逆反心理迸发,直接一个别太荒谬的表情包发在了群里,切屏后继续看热血番。
宋鹤:江云善,开学后记得来找老师喝杯茶了。微笑。
李嘉浩: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鹤:李嘉浩,你也一起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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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欣今天起了个早床,因为陈安悦要去城里进货。
早上六点的空气有点凉,耳边传来倏尔的风声,吹来了若有若无的稻香,收割机轰隆隆的在稻田里前进,背后一条泥土铺成的道路一点点拉长,背后的管道喷洒着收割进的枝杆。
程欣坐在三轮车后面,裹着妈妈塞给她的外套,看着旁边田野里的收割机缓慢的前行。
此刻的理川镇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感觉。
“妈,我告诉你,我在学校竞选班委了。”程欣咬了一口肉包,含糊的说着。
三轮车行驶的不快,身旁经过了好几辆摩托车,带起了一阵有一阵的风。
陈安悦有些惊喜,“那欣欣竞选的什么,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选上,慌死了。”
“没事,欣欣有勇气站上去就很棒了。”
程欣盯着手上的还有一小半的肉包看了一会,肉包已经有些凉了,捏在手上也有些硬。
“嗯…”程欣一鼓作气全部包进了嘴里,用着鼻音回了陈安悦。
进货的人有很多,停下的车挤满了到路口,陈安悦瞧着这盛世,不由得叹了口气,在离批发市场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车。
她照呼程欣要她等在这里,自己去把货物搬来。
像往常一样,只要是程欣跟着来了,陈安悦就只要程欣待在车里,自己转身去搬购买好的货物。
程欣没有回她,陈安悦倒像是习惯了似的,也没多言,转身挤进了拥挤的人群。
等了一会,陈安悦终于搬来了一箱货物,程欣连忙去接,努力的把大部分的重量都往自己身上拉。
货物被装上车后,程欣看到了陈安悦脸上布满了汗水,就用袖口给她擦了擦,风穿过近乎封闭的市场,吹到了陈安悦的脸上,但汗水沾湿了陈安悦的发丝,头发并没有随风而动。
“妈,把清单给我,我去搬,”程欣的声音很平静,连风都没有被惊扰到,只是兀自的向前跑去,“你在这休息一下。”
陈安悦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眼里没有流露出什么丰富的情感,唯一可见的只有那坚定的底色。
“那怎么行……”陈安悦的话还没有说完。程欣像是预料到一般,直接打断了。
“有什么不行?我已经长大了。”程欣拿过陈安悦手上的清单,头也不回的就走进了批发市场,“在这等我。”
陈安悦拗不过她,只得无奈的坐在车旁,看着她往前走,明明才15岁,还是个孩子而已,却一直不厌其烦的强调自己长大了。
真是心急,长大可不好玩啊,在妈妈这里当个孩子不好吗?
程欣根据记忆,找到了陈安悦进货的商家,再告诉老板自己与陈安悦的关系后,老板也很和善的将货物交给了她。
“你能搬得动吗?这可是两箱饮料。”老板关切的看着她,瘦津津的,能有什么力气。
像是看出了老板心里的怀疑,程欣立马摆出一副我能行的表情,挥了挥手臂,告诉老板别小瞧她。
老板笑笑没有说话,因为批发很忙,老板也没在意,转身去核对下一个商家了。
这是两箱酒,程欣竭尽全力的去搬也没般起来,在无数次尝试过后,最多也只能搬起一箱,而这一箱早已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小孩子怎么在这里搬酒?”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从程欣身后传来,程欣回头,看了一眼他。
“我已经长大了!”程欣反驳着,怀里搬着一箱酒,缓缓的前行。
她找到了一种方法,一箱一箱的搬,慢慢往前移,虽然很慢,但也前进着。
“你父母呢?你父母要你搬的?”中年大叔看着程欣的动作,不由的心生怜悯,觉得肯定是她的父母逼着她这么干的。
“你要去哪?叔叔帮你搬。”中年大叔附身搬起程欣身后的酒,示意她把手上的也放上来。
程欣很是犹豫,这是个陌生人,说不准他根本就不是来帮她的。
“不用了,我不需要。”程欣咬牙说着,气息有些不稳,“还请您放下来。”
中年大叔盯着她看了一会,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是理川镇镇头的刘稳,卖猪肉的。”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正心生怀疑,于是便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算是让程欣放下心来。
“刘叔叔?”程欣努力回想,终于想起了那个在集市上挥刀砍骨头的画面,人终于对上了位。
终于,在刘稳的帮助下,程欣终于让两箱酒同时离地,她感觉她的内心欣喜到哭泣,而陈安悦等了半天没等到程欣,就进来找了。
刚好三人遇了个正着,陈安悦立马上前,略带急切的问:“欣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程欣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没说是自己太没用,搬都搬不起。
“安悦?这是你女儿啊?”刘稳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两人,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瘦津津的小孩是陈安悦的女儿。
陈安悦看了一眼刘稳手上搬着的酒,一瞬间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刘,谢谢你帮欣欣了,她这孩子,一点也不知轻重,直接去搬的酒。”
陈安悦上前,准备去接他手上的货物,刘稳连忙拒绝,示意让他来搬。
近乎整个理川镇都知道陈安悦的不容易,离婚后独自一人支撑着这个家,一个瘦弱的女孩和一个瘦弱的女人组在一起,倒也努力的认真的生活着。
陈安悦看出了刘稳的心思,连忙笑到,摆了摆手,“那今天就麻烦你了,你下次来我这里买东西我给你便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