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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德的病房里,一切都干净得如同没有尘土一样,连插在人身上的机器都是纯白的。
沈晏躺在病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本就白净的脸,在氧气罩下,越发苍白。
周妍轻轻的走了进来,她本不想打扰,可床上的沈晏像是感受到了一样,艰难的睁开了眼。
可这一眼,就让周妍愣在了原地。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满眼是光的男孩,如今脸色蜡黄,眼廓下陷,瘦的和一具骨头一样。
他被氧气罩罩住的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守在他身边的妇人倾耳去听,在朝着周妍看了一眼后,开口说道:“阿晏他,想和你说几句话。”
她的声音沙哑,可能很久没有休息好了,她的黑眼圈很是严重,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给人的感觉更加沧桑。
在说完后,她就独自走出了病房,留下了发愣的周妍。
过了好一会,在安静得只剩下微微发出的呼吸声的病房里,周妍听到了沈晏的声音,“小逸……她还好吗?”
他的声音细微到,都要被氧气释放的声音给掩盖了,却还是用尽全力的开口问着,他手紧紧的抓着被子,像是通过这样,就能得到开口的力气一样。
见到周妍没有回答,他又吃力的问了一遍,“她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妍打断了,“你和她提分手是因为你病了,不是因为你不爱她。”她没有提问,而是说的肯定句,她坚信眼前躺着的男人,依旧爱着杨思逸。
周妍挪动步子,坐在了椅子上,她垂眸看着沈晏,这个努力张着嘴,想去说话的男人,“她过得还好。”
听到这句话后,沈晏的眸子轻轻的眨了一下,最后看向了周妍,“照顾好……她。”
他说的很吃力,就算仅仅几个字,在吐息之间,也能疼得让他全身颤抖,细汗遍布额头。
“我会的。”周妍轻轻地回道,“你也要好起来,她还等你回去呢。”
放在旁边的心率仪微弱却又有规律的跳动着,倒是给这个房间添上了一丝其他的色彩,周妍盯着看了一会后,听到了沈晏的声音:“让她别等了……我回不去了。”
在那一刻,心率仪上的心率突然跳了起来,像是即将赴死的战士最后奋起的搏击,周妍默默看着,手掌却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我爱她……所以别告诉她!”沈晏怕周妍没听到,所以竭尽全力的说着,细汗化为汗珠从他的额头滑下,周妍抽了张纸,想着去为他擦拭,可手还没碰到的时候,她就对上了沈晏的眼睛。
这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却在闪动的光影里落上了极致的柔情,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却还是乞求着周妍,不要把自己的事告诉她。
为什么?周妍不解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双眼睛可以表现出这样的情感,这种周妍从未体会过,甚至是见过的。
她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不是除了厌恶就是争吵吗?何来这种情感,孤注一掷却又无比满足的,让她脊背突然发凉的。
这是爱吗?杨思逸曾多次教过她的东西,可她不懂,她活了这么多年了,来自父母的影响已经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两人相爱的最后必然是争吵与谩骂。
可现在,为什么?沈晏的眼里却这般明静,如湖泊般的,坦荡却又深远。
沈晏爱杨思逸,这是她格外清楚的,可她没想过,这份爱如此的热烈,直接让她坚信的东西出现了裂痕。
她缓缓起身,嘴唇有些颤抖的回道:“放心吧,杨思逸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沈晏沉沉的阖上了眸子,可就在这恍惚间,他突然听到了一句话,那是来自周妍口中的,他不敢去听,不敢去想的话。
“那天醉酒后,杨思逸哭着和我说:’我这一生,爱的人,永远只有你。'”
在周妍走后,整个病房又回到了死寂,却唯独只有那个心率仪轻轻的跳动着,沈晏看着苍白的天花板,突然笑了起来。
就算这一声笑牵动了自己全身的疼痛,他依旧笑着,这格外难得,他突然庆幸,自己等到了有人找到自己。
让他听到了最珍贵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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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补一下杨思逸和周妍的故事。
对于周妍,她共情迟缓,主要是因为幼时从父母那里看到的相处模式,让她心里肯定了情感这种东西格外虚无,导致她在此后的相处里,只对一个一直陪着自己的杨思逸有情感。
第64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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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理川镇,细雪飘飞,寒风仍旧肆意吹鼓,程欣将围巾围住自己的半边脸,然后摸索着打开了家门。
真的很久没有回来了,要是没有刘桑,这个房子或许真的就因为没人住,而落下一层厚厚的灰了。
程欣搓着手,在进入房子后,她切实地感受到了那种无人的冷清,一丝一丝的裹着自己,企图将她拉回那些独自一人,无能为力的日子。
手上的钥匙轻轻响动着,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程欣环视了一眼一楼,这里在货架被清理后,突然将原本格外拥挤的空间放大,程欣皱着眉,紧紧的捏着钥匙,往二楼走去。
就在自己刚刚走上第一个阶梯时,一直跟在身后的江云善轻轻的勾住了她的小指,程欣微微发愣,江云善温暖的手在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她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凉的如冰一样了。
江云善没有说话,只是兀自的将程欣的整个手都握紧了自己的掌心里,然后跟着程欣,缓缓上楼了。
“不觉得冷吗?”程欣笑着问道,手掌一直被江云善握着,温暖从手部慢慢爬进了心里。
“我挺热的。”江云善说道,握着程欣的手又紧了紧,“让我牵着你吧。”
程欣转过身看着江云善,他抬眸,一动不动的看着程欣,楼梯间的灯光有些昏暗,却还是让程欣看到了江云善眸子里的自己。
两人来到房间后,程欣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真的过了很久了,自己以前在窗前眺望与奋战的日子,就好像长得是上辈子的事情。
自己的房间,是陈安悦为她装饰的,房间里的东西没有变动过,就算那个会经常上来叫程欣起床的人已经不在了,这里依旧平静的如同不被时间所在意照顾,一直定格在了程欣拖着行李箱出去的那天。
“你看看,有什么东西要拿走的。”江云善站在她身旁说道,或是想起了一段长久的记忆,他的眸子低垂着,一副思考的模样。
程欣松开了江云善的手,开始清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这栋房子,自己和陈安悦守了这么多年的小卖铺,现在她已经将它租给了别人。或是缘分使然,租客也打算开个小卖铺。
理川镇的镇中央,她的小卖铺以另外一种形式开了起来。
就在程欣清理自己的书籍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自己以前的那本日记,因为时光飞逝,过了这么多年后,它的页面已经开始泛黄了。
稚嫩的字迹印在上面,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她有些晃神的看着上面的文字,‘江云善’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三个字。
落在日记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程欣回过神,抬头就对上了江云善的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她连忙将日记藏在了身后。
程欣有些慌乱的看着他,因为心虚,说话的声音格外细小,“你怎么过来了……”
江云善:“看看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程欣:“没、没看什么。”
看着程欣一副受惊的样子,江云善垂微微下眸子,伸手整理了一下程欣脖子上有些松垮的围巾,“我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两人因为隔得很近,这声音直接是撞进程欣的心里一样,让她猛然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的隐忍,也知道你无数个夜晚里对我的抱怨,”江云善声音沙哑,像是脱力一样,直接抱住程欣,靠在了她的肩上,“我大四的时候,去过一次怀南,那时候,我见过你。”
程欣震惊的听着,藏在身后的日记突然从手上滑落,落在地上的时候,张开的那一页正巧是自己十五岁那年写的字。
梦想:江云善。
“还记得那个玩偶熊吗?在大夏天看到一个人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到处跑,是不是很傻?”江云善嗤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程欣,认真的,笃定的说道,“我在里面,我就是那个玩偶熊,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江云善全部都听到了,从程欣同意接受采访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没在从那个女孩身上挪开过了。
她说,她暗恋了一个男孩七年。
她说,在遇到自己之后,她觉得被神眷顾了。
“那时候我第一次知晓你的心意,也是在那种情况下,我觉得我越发不是个东西。”江云善低头看着地上躺着的日记,然后附身将它捡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后,将它递给了程欣,“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这个自己心爱的男孩,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的卑微,就好像下一秒,眼前的女孩就会将他丢弃,不会要他了一样。
程欣眸子泛起一片湿意,最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笑容,“原来这么早,我们就见过了。”
程欣一直想见的人,原来在自己二十岁那年,见过了,不是在毕业典礼上的那一天,而是更早的时候,是那段日子里程欣一直藏在心里,不敢去问,不敢去期待的见面。
“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对着一个摄影机一顿乱说。”程欣接过日记本,低着头说道。
“是挺傻的,”江云善突然笑了一声,“傻得让我觉得,我的聪明就是个笑话。”
在自己搬去北德后,江云善对于程欣十八岁这个日子的执念莫名的深,他甚至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陪她走过十八岁后,他就可以头也不回的脱身离开。
他聪明的以为自己的决定,程欣也一定会接受。
可现在看来,自己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就算自己口口声声说过,各自会有各自的生活,他还是会将程欣的来电设置为特殊铃声,为的就是她的电话打来时,他一听铃声就知道是自己照顾过得女孩。
他放不下她。
他一直持续着自己的态度,但这种态度在自己拒绝程欣回一趟理川镇开始,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原本经常给自己打电话的程欣,频率突然降了下来,最开始还有一些不适应,后来只不过是当做大学时期,程欣可能比较忙,他也没太在意。
可就在知道陈安悦离开后,他突然惊醒,这个自己照顾过这么久的女孩,以后谁来照顾?他又放心谁来照顾?
江云善的眸子黯淡,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程欣,我……”
看着他的样子,程欣轻轻的叹了口气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拳头,她的语气温柔,轻轻地说道:“其实还好啦,爸妈都来帮我了。”
江云善突然抬起头,狐疑的问:“妈也来过?”
他以前问过王晚禾,但她的态度他觉得,王晚禾根本不在意程欣,如果在意,为何会那般的随意?当时提起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饭桌上的谈资一样。
“我还记得,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哭着和我说对不起,那时候她工作上有些事,一直拌着她,导致她不能和爸一起来看我,”程欣捏了捏江云善的手背,等到他将拳头松开后,直接十指交握,“她还说,我妈是她的朋友,是她这一生最敬佩的人,他们真的很好,我还要谢谢他们来帮我呢。”
这解释来得突然,江云善直接愣在了原地,原来自己对王晚禾的理解都是错的,那个女人,在成为一个母亲的那天起,温柔和严格都被她如珍宝一样保留了。
江骆飞说的对,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突然想起了有一次自己拨通了王晚禾的电话,那时的他想告诉她自己有比赛,最近会很忙,就不回家了。
那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自己敲击键盘的时候被掩盖了下去,让江云善直接忽略掉了。
原来,她也悲伤过。
“遇见了你们,我真的很幸运了,特别是你。”程欣抱住了江云善,轻声说着。
因为是靠在他的胸口的,程欣很明显的听到了江云善胸口处的跳动,那是有规律却又热烈的旋律。
还在发愣的江云善反抱住了她,这拥抱长久而深情,在这冬天里犹如一把燃在黑夜里的火一样,温暖又明亮。
程欣抬起头看着他,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狡黠,“江云善,你低下头我和你说句话。”
就在江云善将头低下的一瞬间,程欣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落了一个一个吻。
这吻很轻,如同窗外十一月的飞雪一般,轻飘飘的让人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却当它落在自己的皮肤后,又格外沁心。
江云善瞳孔微缩,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欣,女孩微弯的眉眼里闪着不灭的光,她藏在围巾里的脸颊有些红润,一点一点的勾着江云善的心。
他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一双如墨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程欣,他嘴唇微抿,抱着程欣的手却有些颤抖,“你……会不会接吻?”
这是程欣第一次主动,这种主动小心翼翼却又格外有效的勾引住了江云善。
“我教你啊。”他微微笑着,这样的面孔程欣见过,那副带着侵略性的表情,她永远无法忘记。
程欣本就绯红的脸更加灼热了,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自己还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
她眼神闪躲,不安的往后退了一步,可江云善力气很大,直接搂住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在无比接近的距离下,程欣看到了江云善眼里的荒唐。
“不用!我不想学!”几乎是没有思考,她猛地将头低下,一口回绝了江云善。
可江云善像是没听到一样,直接将她的头抬了起来,“怎么回事,撩完人就不负责了?那我多委屈啊。”
程欣连忙摆头,“我没有、我没有撩你!”
江云善看着程欣,这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妄想通过装傻蒙混过关,全身而退。
不可能。
“张嘴。”江云善低沉着声音说道,“我教你。”
“不……”程欣喉咙里的音节还没发出来,江云善就直接猛扑了过来,一副要将自己的气息完全盖住女孩的模样,肆意而热烈。
“唔!”
程欣用尽全力去抵抗,可眼前的人毫无触动,仍旧紧紧的抱着她,两人的气息不停的交替着,程欣抵抗的手最终不胜触动的停了下来,最后揽上了江云善的脖颈。
这种接触长久而深情,在唇舌触碰之间,在湿热的缠绵下,程欣放弃了抵抗,直接做出了回击。
江云善有些错愕的睁开眼,窗外的飞雪依旧,太阳却突然破开了云层,在雪白的背景里洒下了一缕阳光,昏黄热烈,颤动人心,在落进窗口后,毫不遮掩的照亮了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