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晏小苏直播间内只有黑屏,且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因技术故障暂停直播,恢复时间待定。]
但网友们自力更生,靠评论区开辟出发疯文学战场,居然就这样硬生生撑住了晏小苏一家的直播热度。
自《萌娃一家亲》三季节目直播开启以来,还是首次出现这种奇观。
正常开启了直播的家庭,居然……
还不如黑屏直播间的人气更高?!
两小时后,1号房内。
元气大伤的晏小苏,正躺在床上休息。她一改往常总是不安分的睡姿,如今分外规矩、安安静静地在柔软的被衾簇拥中沉睡。
晏萤跟苏时川守在拔步床外,神色凝重。
在他们的要求下,房间内的摄像头跟收音设施已经全部关闭,待工作人员离开后,晏萤跟苏时川又将屋内翻了个底朝天,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收拾好一切后,作为房间内唯二清醒的两个成年人,晏萤跟苏时川相对而坐。
两人听着身旁晏小苏绵长的呼吸声,开启了略显沉重的话题。
“你也看到了那团死气?”
晏萤低头看向床上躺着的晏小苏,浓密纤长的睫毛覆盖住眸中的情绪。
“嗯,不只是我,心思敏锐些的普通人恐怕也能察觉,”苏时川点头,“那道黑气应该在现世徘徊了许久,吸收了不少力量,没想到居然能达到那种半显形的程度。”
两人在监控室内,都看到了那抹黑影。
“洲洲那个孩子……”晏萤沉吟半晌,“看起来,他是想保护小苏?”
因为阴阳眼的缘故,晏萤先前对于周身死气缠绕的洲洲,一直是一种提防的心态;可如今看来,这个小男孩身上迷雾重重,或许,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没错,因为黑气在撞到他后,就消失了,”苏时川若有所思,“他也许是为小苏挡了一劫。”
“……是么。”
两人齐齐沉默了一会儿。
晏萤重又开口,缓缓道:“之前我就发现1号房的怨气很重,现在仔细想来,这栋房子缠绕的怨气,很可能也与1号房的地下通道有关。”
她目光微凝,聚焦在不远处的白墙上,那里悬挂着苏时川亲手挑选的辟邪物:一柄伞面华丽古老的油纸伞。
——幸好。
幸好他们来之前还算做足了准备。
这间怨气缠绕的房屋,果然需要强力的辟邪物来坐镇。晏萤想。
节目组曾简单向他们告知过地下通道建造的背景,说这是古时候当地村民为了躲避战乱,特意在地下开辟的避难所。
“小苏从无限世界出生,体质与普通孩童不同,的确容易吸引一些不好的东西,”苏时川蹙眉,“但是,我们明明已经让她的名字——”
苏时川的话语,忽然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苏时川话语一顿,跟晏萤互换了个默契的眼神,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回应敲门声。
——敌不动,我不动。
“晏老师,苏老师?你们在吗?”
门外的编剧等待十数秒后,未曾得到回应。
她犹豫片刻,大着胆子推开房门的一个小缝。
而编剧才刚探出一个头,坐在床边的晏萤跟苏时川就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她。
夫妻俩动作默契、面无表情,莫名给人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编剧:“……”
这不是都在房间里吗!怎么没有一个人说话?
她是负责《萌娃一家亲》第三季的游戏主编剧,姓王。如今她一手提着三层木制饭盒,另一手拿着晏小苏的玩具小熊,脸上堆满小心翼翼的笑容。
“晏老师,苏老师,今天的事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已经调整了接下来所有的游戏环节,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王编剧一边说着,一边将饭盒和小熊放在桌子上。
离开了晏小苏后,这个曾经威名赫赫的无限流道具,看上去就只是个普通的玩具小熊:海军蓝制服干干净净、玻璃珠似的眼睛一动不动、棕色鬈发油光水滑,模样十分讨喜可爱。
晏小苏这孩子,马不停蹄、劳心费力地带着其他人找到了玩具,却唯独没有拿到自己的玩具小熊。
注视着王编剧的动作,晏萤的视线落到桌面的善恶熊上,目光复杂。
——噢,差点忘了这一茬。
这只小熊来源特殊,怕是在今天的死气事件中,被动地出了不少“力”。
晏萤起身走到桌前,将小熊拿起。
“听着,你今天必须闭嘴,不能说话。要是吵到小苏休息,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她淡淡开口,目光毫不动摇地直视着善恶熊的漆黑眼球:“知道自己犯错了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小苏?要不是小苏喜欢你,现在的你已经滚回原来的副本了。”
一旁的王编剧:“……”
小苏妈妈这是在对着玩具熊说话?
她好像……还严词厉色地威胁了这只玩具小熊?!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王编剧的目光诧愕落在小熊身上时,她居然觉得,这小熊仿佛听懂了晏萤的话语。
一阵微风吹过,令玩具熊的两只小腿有如活物般瑟缩了一下。
王编剧脑海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窗户都关着,哪里来的微风?
她目送着晏萤将玩具熊放到床上,塞到正熟睡休养着的晏小苏怀里。
明明是小孩子与玩具熊相拥的温馨画面,却让王编剧忽感口干舌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这、这是……
怎么突然有种在看悬疑片前奏的感觉?!第24章 24只小苏
“对了, 小苏爸妈,我要代表节目组,再次跟你们说一声抱歉。”
王编剧像是为了驱散心中突然升起的诡异感一般,讪笑开口。
通常而言, 正常人听到这种道歉的话语, 第一反应都是——
没事/没什么/没关系。
但晏萤跟苏时川显然不是正常人,他们不假思索回答:“嗯, 我们暂时接受这次道歉。”
王编剧:“……?”
什么叫“暂时接受”?
这种清奇的回答打乱了王编剧的思路, 令她愣了好一会儿神,才转过弯来。
“其实, 这一次不光是小苏,洲洲回去后也生病发烧了, ”王编剧深吸一口气,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诚恳道, “总之,这次地下通道冒险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团队内的游戏评估员已经——”
没想到,晏萤忽然转过身。
她眉梢微挑, 幽邃深沉的目光令人心头一跳。
“洲洲?”
“嗯,洲洲也生病了。所以今晚原定的所有活动都取消, 为了让孩子们恢复体力,晚饭也是大家自己在家里吃。”王编剧回答。
晏萤沉思片刻。
“今天是你负责送饭吗?”她问。
编剧点头:“是啊, 等会儿下个就去洲洲家。”
晏萤眸底划过一丝暗芒, 数秒后, 她提出了个令王编剧颇感意外的请求。
“那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洲洲家吗?”
*
2号房内,洲洲家。
李鹤如同一尊静默的雕像, 守候在自家儿子床前。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声,他才匀速水平转过头,下颌上蓬松的大胡子随着他的动作平移摆动。
“李导?我来给您和洲洲送晚饭。”王编剧提着手中的饭盒,因为怕打扰到床上正在休息的洲洲,特意压低了声音。
李鹤对着王编剧点点头,突然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晏萤。
“唔,晏萤。你是来看望洲洲的?谢谢,”他神色缓和,问道,“小苏还好吗?”
在六组家庭中,李鹤跟晏萤和苏时川的关系相当不错,三人多次分到同一支队伍,建立起初步的革命友谊。
晏萤不动声色来到床边:“小苏她还在睡。洲洲这是怎么回事?”
李鹤长叹一口气,指了指床尾摆放着的折叠电子琴:“……唔,恐怕是在下面着凉了。为了拿这把琴。”
“小孩子很容易着凉的,吃药了吗?”王编剧关切询问。
李鹤点头:“唔。”
晏萤思忖:真的只是着凉这么简单?
如果,她能用阴阳眼看一下就好了。
晏萤抬起手臂,轻轻摸了摸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近几天来,她开了很多次阴阳眼,精神力还没能恢复过来;如果这次再开眼,大概只能维持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时,床上的洲洲忽然大幅度地扭了下身。
“车、车!”洲洲喃喃道,眉头明显地皱起,眼角流出泪水,“妈妈,爸爸……别……车!”
他声音不似往常般清亮,而是吞音混沌、模糊不清。
可从话语中,旁人很轻易便能听出其中蕴含的痛苦之情。
在场三个大人均是一愣。
王编剧小声开口:“这是做噩梦了?”
李鹤将洲洲挣扎开来的被子攥住,重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拿起床头的纸巾给他擦泪。
洲洲胸口大幅度上下起伏,眼角泪水愈来愈多:“妈妈,爸爸……小苏……”
由于他发音含糊,除了对于晏小苏的名字格外敏感的晏萤外,其余人都没有听清洲洲的后半截声音。
晏萤眉头凝起,视线在洲洲脸上逡巡。
他这是……
在喊晏小苏的名字?
“唔。这半年,洲洲经常像这样魇住,我跟依依还以为是他压力太大,不想让他再继续弹钢琴,”李鹤继续帮洲洲擦汗,“可是,他说只是噩梦,说自己一定要继续弹琴。”
噩梦。
还是很可能跟晏小苏有关的噩梦。
晏萤知道好几种探查别人梦境的手段,最简单的方式是动用一个叫做“捕梦网”的无限流道具。
可惜这次旅途行李有限,她跟苏时川只拿了辟邪相关的道具,并没有将“捕梦网”带过来。
目前,晏萤可动用的手段,只剩下了开阴阳眼。
“半年来一直在做噩梦?像洲洲这么小的孩子?”听到李鹤的话语,旁边的王编剧睁大双眼,不敢置信道。
李鹤愁眉苦脸,重重颔首。
“其实,小孩子心灵很多时候比成人还坚韧,如果洲洲一直做噩梦,说明他可能——”王编剧对李鹤语重心长说。
“唔……”
接下来,两人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晏萤见他们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当机立断开启了阴阳眼。
她这次最多只有一分钟开眼时间,要立刻找到不对劲。
晏萤视线先是落在洲洲身上,意外地发现,围绕在他头部周围的黑气居然又减轻了不少,颜色越来越浅淡。
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此时,一旁的李鹤拿出一张纸巾,给睡梦中的洲洲擦泪。
“……!”
顺着他的动作,晏萤视线随意落在李鹤身上。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看到有一股黑气从李鹤身上蔓延开来,散发着浓重的恶意。
晏萤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她迅速回想起,在自己每次开启阴阳眼的时候,洲洲和李鹤都站在一起。
之前由于洲洲身上黑气太重,还隐约与晏小苏有关,所以爱女心切的晏萤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洲洲身上。
这使得她并没有留意到……
一直站在洲洲身旁的李鹤,身上居然也缠绕着淡淡的黑气。
震惊之下,晏萤强行催动精神力,继续提升阴阳眼的强度;无人注意之处,她的眼白突然暴起许多蛛网似的血丝。
一股腥甜的生锈味道涌上喉咙,但晏萤丝毫不为之所动,视线死死锁定在李鹤身上。世界在晏萤眼中,迅速退化成了极致的黑与白、善与恶、光与暗。
数息过后后,晏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明白了。
细看下来,洲洲跟李鹤身上各自带有的黑气,看似同源,可又有不同之处。
洲洲头部浓郁的黑气,深究起来,并不带有明显的恶意;那似乎只是某种屏障的具象化,与将死之人的死气无关。
而真正的死气,居然是来自——
洲洲的爸爸,李鹤。
*
在晏萤打探洲洲一家人的情况时,位于1号房内的晏小苏在苏时川的陪伴下,迷迷糊糊吃了晚饭。
“小苏,晚上多少要吃一点。”苏时川舀起一勺易于消化的小米粥,送到晏小苏嘴边。
晏小苏眼睛都睁不开,只机械地张嘴吃饭。
在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小米粥后,她迷迷瞪瞪地用章鱼宝宝睡衣袖子擦嘴,凭本能爬回了温暖的床铺上。
从背后看,晏小苏身子圆滚滚、软乎乎的,迟缓前行的动作像一只滚动的漏气小球。
等晏小苏像蚕蛹一样重又在床上睡下后,苏时川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烫。
并不是发烧,只是单纯地被黑影吓到。
他沉思半晌,定了定心神,对着虚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