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以小声问:“是你跟表哥分开的那五年吗?”
许柠轻轻嗯了声,眼底浮现遗憾,“人陷在感情和情绪里的时候,容易忽视许多东西。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我不会跟你表哥再错过五年。”
“那时我自卑到了骨子里,只想着不要拖累他,以为他好的心理离开他。但其实,比起拖累,失去才让他更痛苦。”
简以嗓音微哽:“表嫂......”
“和你表哥分开的五年是我无法扭转的时光,那是我永远的遗憾。”
许柠认真地说,“小以,去找他吧,找他说清楚。无论能否继续在一起,都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玻璃杯轻撞,两人将酒饮尽。
当晚,简以睡得很好。积压在心口的石块仿佛一瞬消散,她从迷思中抽离,不愿再逃避。
表嫂说得没错,无论结果怎么样,至少要说清楚。
聚和散,都要明明白白。
第二天,简以收拾好行李,与许柠道别,踏上回京市的路。取登机牌、过安检,她在VIP候机室等待登机。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她看向来电显示,是周叙的电话,她按下接听键。
温润的声音传来,字字句句清晰,平和的面容渐次发沉,舒展的眉眼亦是拧紧。等挂下电话,她点开微信,周叙已将两张图片传了过来。
一张是怀孕B超单,一张是人工流产同意书。
两张单子都是温怡的,根据上面的年份和日期,可推算出是他们高三下学期的事。
而人工流产同意书的委托人一栏上,签的是傅听岘的名字。
拿手机的手莫名攥紧。
-
简以离开京市的第十天,傅听岘查出不少事。
关于温怡,关于......周叙。
他花了整整一夜消化桩桩件件的事,这些还只是近几年,如果按此推测到过去,他大脑眩晕,不愿再想下去。
那时候,他们还是未成年的高中生。怎么能、怎么会......他简直不敢想。尤其事关简以,太多谜团,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开的。
有想过联系她,几次电话都拨出去了,又摁断。他不是铁人,他也会伤心的,撇开高中的谜团不说,就说这段时间,被外人三言两语挑拨,她居然愣是一个字不提,说走就走。
似乎还打算要跟他分开。
十多天了,一个电话一条消息也没有......
对他就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上菜咯!趁热吃哈。”
熟悉的大排档老板,热辣的海鲜小炒,傅听岘漫无目的地开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开到这里来了。
白酒下肚,又冲又上头,火辣辣的菜,味道呛人。
傅听岘辣得眼睛都红了。
忽然,大排档的门被推开,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傅听岘抬眼望过去。布满红血丝的醉眼微微有些模糊――
这人......怎么跟混蛋简以长那么像?
目光定住,表情懵怔。
简以慢悠悠地走进来,生意红火的大排档满客,老板热情吆喝:“美女一个人呐?随便找个位拼下桌就行儿。”
她走到傅听岘面前,曲指轻叩桌,“坐这儿行吗?”
靠!
还真是她。
翻滚的情绪席卷而来,傅听岘收回视线,一时梗住,随即闷声拒绝:“不行。”
“......”
这时,旁边几桌有人喊:“美女来这儿,跟我们拼桌就成!”
傅听岘在心里暗骂,掀起眼皮将眼刀丢过去。简以没说话,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
周围的人多看了几眼,算是看明白了。
啧,情侣吵架嘛!
简以是真饿了,动手盛饭,拿起筷子吃起来。傅听岘看着眼前犹如饿鬼投胎的人,有些傻眼,半晌才冷冷开口:“怎么回来了?”
“等等啊,我先吃完,真的饿死了。”
“......”
小半个月不见,她胃口倒是好了不少。
不愧是没良心的混蛋!
吃完买单,两人走出大排档。
夜色朦胧,走出美食街,周遭的喧闹声小了不少。简以动了动唇,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开始说起。
那天收到周叙发来的图片,反倒瞬间让她茅塞顿开。
傅听岘让温怡怀孕打胎,而且是在高中的时候。这种离谱的事,简以只觉得好笑。抛开近段日子不提,能让她暗恋这么多年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点简以坚信。
也正因如此,让她不禁将温怡和周叙联系到一起。这几天,她拜托表哥查出一些事,心惊之余,对高中时期的不少事产生了困惑。
所以她回来了。
她也必须回来。
“怎么,是找到解决的方法,还是想和我分开?”
阴阳怪气的语调,简以回神,“呃......有件事想跟你说。”
傅听岘表情淡淡:“什么。”
“有人说温怡高中的时候为你打胎――”
“放屁!”
“......”
傅听岘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爆粗口,抬腿大步往前。
别人说什么她就信是吗?
还打胎!怎么不说他生孩子呢!
操操操!
“哎哎哎。”
简以小跑几步追上去,拽他袖子,“我没说完呐。”
傅听岘停步转身,眸中怒火旺盛,他提高音量:“简以,老子跟你是第一次!”
这是气疯了?
简以握住他的手,猛点头:“知道知道,我没不信你。”
没不信他?
当他傻子呢!
傅听岘冷漠地抽回手,低哼:“不是说要分开吗?行,明天我让律师跟你谈。”
说完,他转身就走。
“......”
火气好大!
不过是她理亏,简以继续跟上去。然而腿长的男人利用身高优势,走得飞快,简以累得半死,忽然余光瞥见小路,便调转方向抄近路。
傅听岘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人没影儿了。
不是吧!?
他明明放慢脚步了,怎么可能追不上?他算是看出来了,混蛋女人对他没有一点耐心!
嘭――
简以忽然从前方的小花坛里跳出来,对上他的目光,隔着五六米,踌躇着不敢上前。傅听岘没由来地心软,嘴上还是很硬:“跟过来干嘛?”
简以眨了眨眼,轻声说:“想哄你来着。”
“那你哄。”
“......”
“不会?”
简以挠挠头:“嗯。”
傅听岘喉咙微痒,半晌后,冷声指导:“滚过来抱我。”
简以震惊:“真要滚?”
“......过来。”
“噢!”
简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牢牢抱紧他。傅听岘心头震动,本想再硬气一会儿,可惜手不听使唤,自动抬起搭住她的腰,然后哑着嗓音问:“还分不分?”
“不分不分不分不分――”简以嗡声道歉,“对不起。”
“嗯。”
原谅你了。
两人无声抱了许久。
“傅听岘,我们去约会吧。”
简以凑到他的耳边,“我订好票了,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现在?”
“嗯,现在。”简以闭了闭眼,低叹,“接下去有的忙了,不是吗?”
傅听岘嗯了声,松开她:“你跟我一起吗?”
简以眉眼弯弯:“当然。”
一起。
并肩作战。
第55章
简以选的电影是近期大热的谍战片, 光线幽暗的空间,两人十指紧扣,在剧情高潮时相视一笑, 默契十足。
走出电影院,厚云垂悬,星月被遮盖,夜色漆深,淅淅沥沥的秋雨给京市镀上一层凉意。
应时又应景。
是夜, 两人相拥着倚躺在飘窗上, 安静地凝望不停歇的秋雨,一颗颗落入江流之中。
收回视线时, 瞧见周围的毛绒公仔, 简以顺手拿起其中一只奶呼呼的海獭,浅浅弯唇:“我就把它带走啦!”
小酒窝在眼前晃啊晃,傅听岘喉结微滚,烦闷道, “不走行不行?”
简以抬眼:“刚才不是说好了?”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傅听岘长指挑开她宽松的毛衣,轻掐她腰, “从谍战片开始给我洗脑!”
简以被挠得咯咯笑:“这个真没有, 我随便挑了部票房最高的。”
哪知会这么巧?
玩闹腻歪一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 简以跳下飘窗,“那我走了?”
傅听岘哦了声,故作冷淡:“走吧。”
简以目光定定, 此情此景,飘窗上的男人, 姿态慵懒、下巴微扬,多少有点45度仰望天空非主流内味儿,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男人闻声偏头望过来,神情更不满了,简以直接捧住他的脑袋,低头吻住他的唇,一触即离。
“别不开心,又不是真走,也不会断联。”
不提还好,提起断联,傅听岘瞬间炸毛,扯住人往身上摁,发狠地吮吻她的唇瓣,辗转含弄,直至两人气喘吁吁才肯放过她,然后边喘边冷冷翻旧账:“失联半个月的人还敢说话?”
炙热的气息拂过肌肤,简以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这副样子简直性感得要命,她弯起眼睛:“你好帅。”
“......”傅听岘不自然地轻咳,移开视线,“拍马屁也没用。”
简以像条灵活的鱼儿滑出他的怀抱,起身整整衣服,狡黠地勾唇:“那怎样有用?”
傅听岘抬眸,不搭腔。
“等我回来――”她弯腰凑到他耳边,拉长尾音,“再在飘窗上来一次?”
“......”
漆眸又沉三分,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心跳节奏被她一句话弄乱,傅听岘沉着脸伸手去抓她,然而简以早有准备,说完就退后,溜得飞快。
傅听岘气息不稳,站起来挑眉道:“找死是不是?”
“略略略。”
简以吐舌头扮鬼脸,轻松耸肩,“没啊,我讲真的。”
要不是时间紧迫,傅听岘真的想让她尝一尝口嗨的代价,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嗓音沙哑:“行,到时候别又哭得可怜巴巴。”
闻言,简以愣了下,随即摸摸鼻子,嗡声轻喃:“那又不是哭......”
傅听岘:“?”
如今心情舒畅,简以小跑几步凑到他耳边诚实评价。
傅听岘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行,你等着。”
“......”
见他耳朵红红,简以立马打住,抬手抱了抱他,语气轻柔:“好了不闹了,真要走了。”
手臂微微收紧,随即快速松开,她扭头不敢多停一秒,走得飞快,“不要送我......”
因为她与他一样,也非常舍不得。
凌晨四点,雨已停,留下一地的落叶与湿漉。傅听岘站在落地窗边,目送清冷的倩影拖着行李箱走出别墅,驾车离开。
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不多时,手机震了下,他捞起扫过屏幕,是简以发来的消息:加油!/奋斗.jpg
眼底顷刻浮现笑意。
如今,他们的心是连着的。
-
一日后,豪门夫妻婚变的词条占据京市各大热搜。
爆料的真实性极高,一是前段时间简以非因工作独自离开京市去沂城半个月,二是有记者拍到清晰的照片,简以凌晨冷脸搬离爱巢,两点佐证,使婚变的消息更加真实。
一时间,不少记者纷纷致电当事人,企图拿到第一手采访,然而双方婉拒不谈,对外三缄其口。
不过分居是事实,所以即便当下没离婚,估计离婚也不远了。
新闻喧嚣尘上,必然惊动好友和家人。傅老爷子多次询问,傅听岘含糊搪塞过去,这招将计就计,不过是演给某些人看而已。
为求效果逼真,傅听岘故作郁闷地买了好几场醉,不管周叙和徐知越怎么问,愣是一句话不说。
做足了铺垫。
戏假酒真,每次喝得醉醺醺回家,傅听岘都直接躺在飘窗上,抱着四五只公仔给简以打视频。
看着屏幕里红着脸被公仔围起来的男人,巨大的反差感令简以心尖酥软,她眨眨眼,轻声问:“吃解酒药了没?”
傅听岘缓慢摇头,“没。”
简以蹙眉:“怎么不吃?”
“你喂我。”
他静静凝视她,哑声重复:“你喂我。”
呼吸微滞,简以忍不住凑近屏幕,目光与他炙热的视线交缠,眼睫颤动,她启唇问:“傅听岘,我是谁?”
“简以。”
沉缓的声线拂过耳膜,简以弯唇浅笑,下一刻,男人薄唇开合,缱绻低语:“老婆......”
指尖轻颤,手机晃了下,差点没拿稳。醇香的酒气好似透过屏幕传递过来,熏人欲醉,白皙的小脸飘上绯红,热意延至耳根,她抿了抿唇,轻轻应声:“嗯。”
很快,酒醉的男人被困倦击倒,手一垂,手机坠落脸侧。
屏幕忽然一黑,简以低唤:“傅听岘?傅听岘?”
回应她的是沉稳绵长的呼吸声。
她弯唇笑笑,没挂断视频,而是把手机放在枕头上,听着他的呼吸。良久,在即将入睡前,简以动了动脑袋,闭着眼贴近屏幕,无意识呢喃一声――
“老公。”
-
眼见两人真要闹崩,徐知越第一个深受牵连,祝夏没听出简以跟她说“没事”两个字中包含的深意,一心认为她是被傅听岘欺负了。
狗男人居然把简以赶出家门,渣得没边了,作为他的好兄弟,徐知越日子自然不好过。
睡了几晚沙发后,徐知越腰酸背痛,讨饶道:“姑奶奶,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先别折腾我了行不?”
“不行。”祝夏撩起眼皮瞪他,态度坚决,“就是你们男人的错!”
“......”
得,连坐是跑不掉了。
自身难保之下,徐知越实在没法再去安慰兄弟了。于是便只有周叙一人,时机正好,周叙知道有些事徐知越不清楚,因此他在场,有的话傅听岘不会说,只剩他们俩的时候,便更好探口风了。
果然,又一次深夜买醉后,周叙屏息试探道:“听岘,你跟简以到底怎么了?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
傅听岘醉眼迷离,沉默许久,才闷声吐出一句话,“她要跟我离婚......”
“为什么?”
“不知道。”傅听岘偏头,“你说她是不是真的从来没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