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羡秋轻声说:“好。”
纪沉舟把贺羡秋背到了身上,然后把捆好的野鸡递给贺羡秋,贺羡秋手抖了抖,接过了野鸡。
然后纪沉舟背着贺羡秋,肩部还挂着鱼笼,放在了前面。
贺羡秋一手提着野鸡,一手拿着被香芋叶子包裹的刺泡,野鸡在惊恐地尖叫,这尖叫声好似冲进了贺羡秋的天灵盖。
她吓得差点手一甩,就把野鸡给扔出去了,但想到这是好不容易抓到的,她不由得握紧,在乡下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就算她想去公社打牙祭,也要每隔一段时间才可以去呢。
贺羡秋瘪瘪嘴,她以前何时为了吃到鸡肉这样做过,以前想吃百鸡宴都可以,现在却为了吃到鸡肉,坚持手提着鸡。
以前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现在一经穿到七十年代要为各种事情发愁,不仅要自己烧水洗澡,还要自己洗衣服。
贺羡秋一脸生无可恋地提着野鸡,一直把野鸡提到了山下,期间野鸡叫累了,终于不疯狂尖叫了。
没有了噪音,贺羡秋耳朵终于舒服了,然后恶狠狠地想,下次就把你给炖了,哼。
纪沉舟背着贺羡秋,他走的很稳,稳稳地背着贺羡秋下了山,然后又穿过小路,把贺羡秋送到了队医的泥土房。
一到队医的家了,纪沉舟敲了敲对方的门,过了一会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穿的很朴素,头发花白,但气色却很好,人很精神,眼神锋利。
他淡淡地看着门外的两人说:“进来。”
纪沉舟背着贺羡秋进去,贺羡秋打量了这个地方,很狭小但却很温馨,空气中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中药味。
老人抬眼看了一眼贺羡秋,说:“哪里受伤了?”
贺羡秋轻声说:“脚扭了,现在走不了路,膝盖和手也很疼。”
老人点点头,然后转身走进去给贺羡秋拿药。
纪沉舟把贺羡秋放在了椅子上,然后接过她手上的野鸡放在了地上,贺羡秋说:“这爷爷气势不凡。”
纪沉舟说:“钟爷爷叫钟岳清,以前是京都医院的院长,被放下到我们大队,虽然因为是医生的原因,不用住在牛棚,但也就比牛棚的人过得好一些,遇到蛮不讲理的人要么不给看病的钱,要么就是暴打他一顿。”
贺羡秋听得直皱眉,这都什么人,太不要脸了,简直就是农夫与蛇的现实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但很快就过去了,黎明的曙光即将到来。”
钟老爷子走出来正好听到她这一句话,摇摇头叹气:“还会有机会吗?也不知道啥时候到头,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贺羡秋看着钟老爷子,坚定地说:“快了,坚持等到黎明的到来。”
钟老爷子笑了笑说:“好。”
然后把手上的药水递给贺羡秋,嘱咐她:“每天擦一次,然后你的脚扭伤了,我给你正骨。”
贺羡秋一听正骨,就紧张地不行:“必须要吗?”
听说正骨很疼的,贺羡秋向来怕疼。
“必须要。”
贺羡秋只能紧张兮兮地把脚伸过去,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仿佛这样能给她减少一些疼痛。
纪沉舟看着她这副模样,微微抿了唇,眼眸带笑。
钟老爷子给贺羡秋迅速地一扭,贺羡秋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但过了一会就没感觉了。
她睁开眼,茫然地说:“结束了吗?”
钟老爷子点点头:“结束了,你可以走路了,但不能走太远。”
贺羡秋以为正骨一定痛得不行,没想到就跟蚂蚁咬了一口,有一丝疼痛,然后就没了,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贺羡秋连忙道谢:“谢谢,钟爷爷。那药钱是多少?”
钟老爷子撇了她一眼说:“不用给。”
贺羡秋疑惑地问:“为什么?”
“纪沉舟到时候会给我。”
贺羡秋点点头,说:“好。”
然后过了几秒,她反应了过来,为什么是纪沉舟给。
钟老爷子看着捆在地上的野鸡,他撇了一眼说:“鸡还是照常在这杀吗?煮了到时候记得分我。”
纪沉舟刚想说这只不行,下次吧。
然后贺羡秋听到了,她抬眼看着纪沉舟说:“小纪同学,要不然在这杀怎么样?”
纪沉舟想,这也行,贺知青能吃上就好。
他点头温声说:“好。”
钟老爷子听到他温和的不能再温和的声音,诧异得不行,纪沉舟啥时候那么温柔好相处了?
他这人向来沉默得不行,人也是冷漠得不行,啥时候那么好心了。
钟老爷子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小子是不是喜欢这女娃。
他用打量地眼神看着贺羡秋,这女娃长得很漂亮,明艳如玫瑰,鲜艳夺目,气质也很好,典型的人间富贵花啊,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抓得住。
然后又直直地盯着纪沉舟,一脸意味深长,看得纪沉舟毛骨悚然,但又一脸懵逼,钟老爷子这是什么眼神。
贺羡秋也注意到了钟老爷子打量的眼神,但全当对方第一次见到她,所以观察打量一下她。
她虽然刚刚在河边清洗了一下,但现在身上还是脏得不行,贺羡秋接受不了她身上那么脏,她有些难受。
她想回去换一身衣服,但现在这情况她也走不了多远的路,只能用期待地眼神看纪沉舟:“小纪同学,你能背我回一下知青点吗?”
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不好意思,她真是太麻烦人家小纪同学了,但她真的很难受。
然后贺羡秋突然想到,纪沉舟在山上背她没有人,但现在是在山下,回知青点会遇到很多大队上的人,到时候大队上就会有关于她们两个的风言风语。
别人议论着,确实也有些烦,还会影响纪沉舟,要不还是忍着痛走回去吧。
纪沉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说:“好,我带你走小路,小路没人经过。”
然后纪沉舟蹲下,示意贺羡秋赶紧上来,旁边还有其他人,贺羡秋莫名地不好意思了起来。
但还是赶忙趴着了纪沉舟的背上,纪沉舟背着她,跟钟老爷子说了句一会回来,你先处理,就背着贺羡秋往小路走去。
看着年轻男女温馨的背影,钟老爷子笑了笑,摇头:“这些小年轻啊。”
第二十章
乡间小路上, 寂静无声,只有轻微走动踩到石子的声音。
贺羡秋在纪沉舟的背上,看着沿途的风景, 小路大概只有一米宽,周围是茂密的草丛和矮小的树木。
走了大概几分钟,贺羡秋看到了远处的知青点,她示意纪沉舟放下她,剩下的几百米, 她自个走。
纪沉舟把她放下, 担忧地问她:“你确定你能自己走吗?”
贺羡秋迟疑了几秒,她走了几步, 然后回头很肯定地说:“可以, 小纪同学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纪沉舟点点头,然后看着贺羡秋一瘸一拐地朝知青点走。
贺羡秋从知青点背面走到了大门,然后停下休息几秒,又一瘸一拐地进了宿舍。
宿舍里没人, 也不知道其他知青去了哪里, 贺羡秋换好衣服,从箱子里拿了两包大白兔糖出来, 包在一个布袋里, 然后离开知青点。
走到了几百米,看见纪沉舟她摇摇手, 眼睛笑成了月牙。
纪沉舟看见她,迈着腿快步走快来,然后对着贺羡秋说:“你走了一会应该累了, 老爷子说你还不能长时间走。”
说着纪沉舟还弯下腰,示意贺羡秋上来。
贺羡秋走了一会确实有些累了, 拖着一边脚走确实麻烦了些,而且她现在受伤的脚有些酸痛。
然后她毫不客气地趴在纪沉舟背上,然后笑了笑:“可以了。”
纪沉舟嘴角上扬,然后小心翼翼地起身。
贺羡秋趴在纪沉舟的背上,感受对方厚实温暖的背部。
离钟老爷子家还有一些距离,贺羡秋无聊地哼起了歌,她声音清脆悦耳,娓娓动听。
然后贺羡秋想到她拿了一包大白兔糖,就开了个小口,拿出一颗拆开,笑眯眯地对纪沉舟说:“小纪同学,我拿了一些大白兔糖,但你现在没有手,我帮你拆开了,你张口就能吃到了。”
说着贺羡秋把奶糖递到纪沉舟嘴边,纪沉舟顿了几秒,张开嘴巴,轻轻把糖咬了进去。
大白兔奶糖很甜,甜丝丝的,有一股浓稠的奶香味。
纪沉舟从来没有吃过大白兔奶糖,他只见过他娘偷偷给兄弟姐妹吃糖,被他看见了,然后呵斥他出去,长大了身上有了一些钱,却又舍不得拿去买小时候一直想吃的大白兔糖,只想存着钱赶紧逃离这个家。
他眸子里含笑,温润地对贺羡秋说:“谢谢贺知青。”
贺羡秋笑了笑:“不用谢。”
之后两人没有在说话,贺羡秋继续哼着歌,纪沉舟吃着糖,听着对方哼的不知名歌曲,他眯了眯眼,心里想着贺知青哼的真好听。
两人没有说话,但气氛却温馨得不行。
贺羡秋一路哼到钟老爷子家,在门口就闻到了鸡肉清香的味道,贺羡秋眼睛一亮,这是爆炒鸡肉吗?
钟老爷子抬眼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人说:“做鸡汤味道太淡了,吃饭不香,所以我把鸡杀了,做爆炒鸡肉。”
贺羡秋点点头说:“钟爷爷你炒得鸡肉真香。”
钟老爷子傲娇地说:“那是,好歹给我家老婆子煮了几十年的饭。”
然后又黯然地说:“也不知道老婆子现在咋样。”
自从她因为被同僚陷害,怕连累到家里的人,他离了婚,断绝了父子关系,然后被放下乡,现在已经快八年了。
贺羡秋默了默,作为劳改下乡的人,被村民吐沫星子,甚至被折磨致死。
贺羡秋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钟老爷子,说什么都不能让钟老爷子停止悲伤。
钟老爷子收拾心情,然后对着贺羡秋和纪沉舟说:“行了,我们吃饭。”
等最年长的钟老爷子动了第一筷子,贺羡秋和纪沉舟这才动筷。
把鸡肉吃到嘴里,贺羡秋眼睛一亮,鸡肉鲜嫩好吃,肉里含汁水,鲜香可口。
她满足地弯了弯眼,夸赞道:“钟爷爷你煮的太好吃了。”
纪沉舟点点头:“老爷子确实煮的很不错。”
钟老爷子含笑:“喜欢吃就多吃点。”
贺羡秋边点头边动筷:“好。”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等吃饱了,贺羡秋要做起来收拾碗筷,她什么也没做就吃吃喝喝,总有些不好意思。
纪沉舟拦住她:“我来就好。”
“给小纪来就好,咱休息,。”钟老爷子说。
贺羡秋看她这瘸腿的情况,只能点点头,她去了是去添乱怎么办。
之后纪沉舟收拾碗筷去清洗,屋里只剩贺羡秋和钟老爷子。
钟老爷子开口问:“你和小纪怎么认识的?”
贺羡秋想了想说:“就是有一次去公社,我让他帮我提了锅,后面就熟了。”
钟老爷子听到诧异得不行,纪沉舟这小子还会帮女娃提东西?虽然说这小子心眼不错,但不是那种会去帮人提东西的好心人啊。
但钟老爷子只是暗暗想,面上还是夸了纪沉舟:“小纪这孩子确实不错,没和他认识之前,我在大队上连肉都吃不到,只能吃着野菜和种的菜,吃的我嘴巴都要淡得不行了。”
“小纪同学确实很好,他帮了我很多忙。”贺羡秋如是说。
纪沉舟是真的很好,想到她因为得知对方是反派就忌惮对方,差点疏远对方,真是不应该。
不过幸好她没有那样做,不然就少了小纪同学这么好的朋友了。
经过相处,贺羡秋已经把纪沉舟当成自己的朋友了,她希望对方也能摆脱剧情,幸福的过一生。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话题,贺羡秋听着钟老爷子讲以前的事,她听得津津有味。
钟老爷子家公派留学过来,从实习医生一路晋升院长,他是中西医结合的医生,懂草药也懂西药,然后在医院里被陷害过和上司的施压,他努力抗争到底,打脸看不起他的人。
贺羡秋认真地听着,钟老爷子看她听得津津有味的,他也越说越起劲,有人喜欢听他的故事他还是蛮高兴的,以前跟纪沉舟说,对方听是听,但敷衍得不行。
哪里像贺羡秋这样,认真地听着,然后用很敬佩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纪沉舟过了一会洗碗回来,就听到钟老爷子在跟贺羡秋说他以前的事。
纪沉舟听老爷子说过好几次了,都已经记住对方说的内容了,只要对方兴奋起来就说得没完没了。
不过钟老爷子说的起劲,纪沉舟也就不打扰他,默默地在旁边听着。
贺羡秋对于以前的事确实很感兴趣,所以她很认真地听着钟老爷子说,她以前就爱听她姥姥说以前的事,然后对七八十年代很好奇。
不过万万没想到,贺羡秋穿进年文里,成了七十年代的一员。
等钟老爷子讲完了,贺羡秋看了一下时间,既然到五点了,她要回知青点了。
她把大白兔奶糖从包里拿出来,把没开封过的一包给了钟老爷子,剩下的一包她递给了纪沉舟。
她笑眯眯地说:“我宿舍里有好多糖,吃都吃不完,所以就带过来给你们了,俗话说七颗大白兔奶糖等于一杯牛奶,所以奶糖也挺好的。”
钟老爷子看着一大包大白兔奶糖,他推辞:“你留着吃吧,我这把老骨头了,也不需要了。”
“对,你留着吃吧,不用给我。”纪沉舟把大白兔奶糖放回贺羡秋手里。
贺羡秋一把又放回他手上,然后退后一步,对着两人说:“我还有很多包糖,吃都吃不完,你们拿着就是了。”
贺羡秋坚决不拿,她送出去的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两人看着她态度坚决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收了。
看时间也不早了,贺羡秋说:“五点多了,我我就先回知青点了,下次再来钟爷爷这里。”
纪沉舟听到,连忙说:“我背你回去吧,过小路。”
钟老爷子点点头:“回吧,乡下晚上没有灯,现在回去还能看得见路。”
之后贺羡秋和纪沉舟向钟老爷子道别,两人离开。
贺羡秋依旧被纪沉舟背在身上,她对纪沉舟说:“小纪同学,谢谢你。”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一整天都是纪沉舟在背她来背她去的。
纪沉舟摇摇头,轻声说:“不用。”
乡间的小路上,只有贺羡秋和纪沉舟两人格外的安静,但有纪沉舟在,贺羡秋格外的安心。
很快,知青点就到了,贺羡秋听到了知青点里传给来的欢声笑语。
纪沉舟把她放在,然后又拿了腰间口袋放着的刺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