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遇骨子里充满了对上流阶级的仇视和提防,但却始终为拥有他母亲柔弱特质的青梅保留一丝柔软。
若是谢明月从这个角度出发,确实能轻松地接近褚遇。
但……凭什么?
原主才是受害者,原主及其背后的资本才是褚遇应该屈膝讨好的对象。
凭什么让受害者卑微讨好,从而获得加害者的欢心?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哪有人站着求人的。
何况谢明月的任务是让男主们追悔莫及、自食恶果。有什么比让男主战战兢兢讨好、花费心思揣测别人想法,更让他难堪和解气的呢?
谢明月讳莫如深:“统,我今天教你个道理。”
她说:“越忌讳什么,越被什么驯服。”
从古至今,颠扑不破的真理。
996似懂非懂。
谢明月也懒得解释,打算用事实证明她的理论。
算算时间差不多,谢明月按照原属剧情在人群中搜索着想要的目标。
在一众谈论的人群中,一个服务生探头探脑,手上端着呈满红酒的托盘,正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等的就是你。
谢明月自然地换了个位置,身形显露在灯光下。她皮肤较之旁人要更加白皙,在灯光下好像在发光,人群中一眼就望得到。
服务生眼睛闪烁了两下,低着头凑上前去,装作不经意间撞上谢明月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
托盘中的酒洒在谢明月的裙子、腿上、鞋上,染上一大块红色的痕迹。
可惜了一条好裙子,谢明月漫不经心地想。
谢明月娇气地蹙眉:“你是怎么做事的?”
服务生似乎吓了一跳,眼泪水都被逼出来了,小脸惨白,一个劲儿的道歉。
“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的裙子多少钱,我赔给您!”
服务员的声音很大,场上很多人都放下杯子,好奇地看了过来。
满意地察觉到暗处的视线,谢明月佯装不知,挑了挑眉。
“你真的要赔?”
服务生连忙点头,看上去非常歉疚。
她抬起头,挂满泪水的脸楚楚动人,又处于弱势,很符合一些人的审美,场上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已经有几分怜惜,甚至出口劝她:“谢小姐,要不算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者我帮这位小姐赔偿您?”
“您也不缺这条裙子吧?”
观众永远同情弱者,何况对方的长相虽然不如谢明月,但也算一个美人。
“我很缺啊。”
谢明月讶异地瞪大眼睛,娇气地指了指自己的腿:“她可是把红酒泼到了我的腿上。我只是让她赔裙子,难道很过分吗?”
围观男人本想再说两句,但对着谢明月那张脸,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说不出过分这两个字。
谢明月太漂亮了,是那种勾魂摄魄的漂亮。
谁舍得说出让这张脸伤心的话。
小服务生谢过围观的人,坚强地抹了把泪水。
“谢谢大家的帮忙,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这条裙子再贵,我也会赔给这位小姐的。”服务生泪光闪闪,神情坚决,“这位小姐,您的裙子多少钱?”
“八十八万。”谢明月心中暗暗赞叹了把演技:“本来没想让你赔的,不过既然你想,我也不会剥夺你合理的权利。”
看着对面服务生瞬间呆滞的神色,谢明月满意地抬了抬下巴。
“赔吧。”
“现金还是扫码?我都可以。”
“……欸?”服务员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是想用这种手段吸引场上人的注意,用对方的蛮横无理给自己小白花的形象搭起戏台子。
谁能想到对面竟然真的让她赔啊!
八十八万块,她怎么拿得出八十八万!
对面不是千金小姐吗?怎么会在意这么一点小钱?她不怕影响自己的名声吗?
服务员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没说出一句话,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冷汗。
她刚刚已经说了大话,场上这么多人都听见了……
眼看着对方下不来台,谢明月兴致更加,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对面难看的神色。
服务员小声地反驳,脸涨得通红:“怎么可能有衣服这么贵,现在也没有发//票,也不清楚这件衣服的具体价格……”
言下之意,万一谢明月骗她怎么办。
谢明月仿佛被逗乐了。
“你的意思是……我会为了这条裙子骗你?”
谢明月做足了咄咄逼人的姿态,一连串问出来:“你知道什么是高定吗?你知道私人订制从设计剪裁到缝制需要多久吗?你知道每个季度总共有多少个限定新款吗?你知道我家的更衣间的高定价格能买下几个现在这样的宴会厅吗?
谢明月瞥了她一眼:“我会骗你它的价格?”
“八十八万,至于么?”
你所以为的天文数字,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谢明月这后半句话没说,但场上的人都读懂了。
谢明月随即在心里默默忏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在装b。
万恶的金钱,最后还是腐蚀了我的心灵。
场上凝固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996在意识中着急大喊:“宿主!你现在表现的太得理不饶人了,褚遇都看着呢,很影响印象分的!”
谢明月干脆利落地把996禁了言。
世界清静。
谢明月看着对方额头的冷汗,算着时间,笃定地在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几乎是数到三的同一刻,谢明月的身后传来一声意料中的男声。
对方声音冷淡,话也极简。
“谢小姐,我替她赔吧。”
谢明月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
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今天打算比昨天更不讲理!
第6章
让他给我穿鞋子。
“你替她赔?”
谢明月狐疑地转过身,轻轻地扫褚遇一眼,做足了目中无人的姿态。
“你是哪位?”
果然没有被记住,褚遇感到了一种被冒犯的恼怒,面上依旧冷静自持:“我是褚遇,褚石的儿子。”
谢明月敏锐地察觉到褚遇的不爽,但完全不急。
不爽是吧?憋着呗。
接下来不爽的还多着呢。
大小姐的眼里是容不下沙砾的,谢明月蹙眉,完全没因为这个名字动容,活像没听过褚石家私生子的事情。
“用不着和我介绍你的身世。”谢明月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想浪费时间记住无关紧要的人。”
谢明月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道理。褚家的儿子,哪怕被众人鄙夷私生子的出生,在首都也算不上是无关紧要了。
但美人大概是被偏爱的,谢明月理直气壮的样子也并不难看,反而有种莫名的娇憨。
褚遇被晃了一眼,下意识避开视线。
“谢小姐当然不用记住我。”褚遇似乎没什么情绪,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罢了。”
服务生眼里含着泪,期待地看着褚遇:“褚先生,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她来这里本来就是想钓金龟婿,深知自己容貌算不得上上乘,就想找个倒霉蛋拉踩一下。
服务生深知男人的秉性,大多骨子里有种英雄救美的情怀。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毫无依靠、正在被人欺负、只能流着泪娇弱地看着你的女人呢?
何况她同时还兼备坚强善良的品格,试图靠着自己解决这件事。
多么完美的一个清纯小白花形象,被她演绎的简直完美。
虽然中途出了点差错,对面的女人完全不惧怕被人指责,甚至还想真的让她赔钱……不过最终结果还是很好的,一个超过她原有期待的对象出现了。
服务生有点害羞,看着褚遇干脆利落地签支票。
褚遇签完支票,谢明月没什么不好意思,淡然地从他手中接过,看上去颇为不满意的样子。
开玩笑,原主的身份可是千金小姐,怎么会在意这么点东西?
不管在谁看来,这都只是谢明月发脾气的由头。
现在褚遇横插一脚,看似还上了谢明月的钱,但也让她有火发不出了。
褚遇打量着她,猜测这位大小姐还要想什么方式来搓磨人。
果然,大小姐眉头一皱,很不满意:“她把红酒泼到我的鞋子上了,你让我现在穿什么?”
来了。
褚遇心里有点郁气。
他是被这位大小姐挑起了火气,又缺助力,带着目的前来接近这位谢小姐。
来之前他就做好准备,预想过谢明月的脾气有多恶劣。
即便如此,还是没想到她能精准地每一步都在他雷区上蹦跶。
褚遇顿了顿,刚想回应,就看见刚刚的服务生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张开双臂拦在谢明月面前。
“谢小姐,您还是冲我来吧。这位先生是想帮助我,但并不是他欠您的,您有什么怨气不要发泄在他身上。”
“哦。”谢明月点头:“那你赔钱。”
服务生语塞:“……”
怎么又是钱!
这种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普通人挣钱有多难?张口闭口就是叫人赔钱,她难道不会愧疚吗?
服务生愣在原地,又想在褚遇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又担心谢明月真叫她赔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咬咬下唇,一时之间连身后不发话的褚遇都恼上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怎么还不赶紧开口说帮她还?
戏都要唱不下去了!
倒是刚刚还帮服务生说话的男人现在直勾勾地盯着谢明月看,抓住机会,忙不迭地向美人献殷勤:“谢小姐,您的衣服还脏着呢……我认识去衣帽间的路,我带您过去换?”
谢明月懒得理他:“用不到你。”
她瞥了眼褚遇,仿佛又想出了什么新乐子,高高兴兴地开口。
“你不是想帮她吗?干脆好人做到底好了。”
谢明月示意:“你来带路。”
.
在褚遇带路的时候,谢明月闲散地跟在后面,慢吞吞地走,时不时发表意见。
“你走太快了。”
谢明月声音轻轻的,刻意拖起来有点娇娇的,好像很不满。
男人身量很高,步子迈得大,一开始还在她前面两步,很快就把她甩在身后很长一段距离了。
谢明月看得出褚遇心里有火气,压根儿没想着收敛,反而还一门心思烦他。
“你走这么快是想让我累死吗?”
褚遇不着痕迹地皱皱眉,隐藏下眼里的厌恶,步伐倒是放慢了。
他还是不够沉稳,褚遇蹙眉。
既然要拿谢明月作筏子,剑指褚家,就必须让谢明月有好感。
想让谢明月心甘情愿地拱手捧上她的人脉和助力,就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只是……褚遇心里厌恶更深。
谢明月果然是大小姐脾气,根本不懂得体谅别人。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在谢明月面前刷脸,再借机接近她。
这种脑袋空空的大家小姐应该很好骗才对,他本以为拿下谢明月不费吹灰之力……
谢明月解开了996的禁言,996几乎立刻就开始嚎叫起来,吵到谢明月恨不得拿胶带缠住他精神体的嘴巴。
“宿主!”
996哀嚎:“你真的有在认真为我的房子努力,对吗?”
谢明月大惊失色:“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在认真做任务啊。”
996半信半疑:“这样真的能行吗,我怎么感觉很不对劲,褚遇真的会吃这一套吗?要不我们还是根据大数据推测的最优解来攻略吧。”
“相信我啦。”谢明月拍胸脯:“我怎么可能做错?我在认真扮演褚遇最喜欢的没心机心软女孩啊。”
996试探着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干嘛?”
“让他给我穿鞋子。”
996:?
996的问号还没来得及扣出来,又惨遭了冷酷禁言。
谢明月勒令996乖乖待着,转头就开始对褚遇颐指气使。
戚家这种名流望族,宴请宾客是常有的事,偌大的宅子里自然备着很多衣帽间,方便随时提供给有需要的客人使用。
房间里备着的衣服不仅面料松软舒服,款式也是没穿过的常见大牌基础款,怎么搭配都不容易出错。
谢明月进了房间,转手就把褚遇拉了进去。
“你是褚石的儿子?”谢明月好像没话找话。
“是。”
褚遇眉间闪过一丝阴郁,额间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的冷色。
这位大小姐刚刚果然是装的吧,她明明听说过他私生子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翻出来,想私底下对他进行羞辱吗?
怪不得。
他刚刚还略有疑虑,谢明月因为他为服务生出头的事看他不爽很正常,符合她高高在上的秉性。但他随之而来的态度却格外的轻慢,完全没有基本的社交礼仪,包括毫不迟疑地让他带路,把他当男仆使唤,都已经超出了对一位正常的宾客的态度。
如果她知道他是褚石的私生子,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他以为他这个私生子是地上的草芥,即便她随意踩踏,也没办法反抗吗?
谢明月轻轻“哦”了一声,却没继续盘问这个,反而道:“没听过。”
褚遇瞳孔一缩,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明月,一直把她看得莫名其妙。
“褚家是什么很厉害的家族吗?”
褚遇没说话。
褚石努力多年的功业,在这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小姐面前,好像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不值得大小姐赏眼。
谢明月不是欺软怕硬,也不是看不起他。
大小姐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在她的眼里,他和褚石没有任何差距。
多么让人不屑……又动容的地位。
这个想法,几乎让褚遇血冷,但又好像瞬间沸腾。
这是他的机会吗?
“怎么,有问题?”
褚遇立刻收起了自己外露的情绪,“当然没有。”
他只是搞不明白,这位大小姐又想出了什么把戏。
谢明月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地命令:“去给我拿鞋子。”
看到褚遇紧皱的眉头,谢明月反问:“你还想让我光着脚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