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着自己圆圆的脸,心直口快道:“世子爷不缺人,为了你都愿意花费心思去盘算。姑奶奶替我想看的那几个人,八字都还有没有一撇,就开始打听姑奶奶要给我多少陪嫁。”
姜若知道她的事情,“长喜对你不好吗?”
“别提这个。”芙蓉俏生生的脸黑了,接连呸呸呸几声,“他从小就同我不对付,现在又不知道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要赶上来作弄我。他后院里和那么多小丫鬟要好,说不准就有几个情妹妹,我可不敢要他。”
“姜若,你真命好,真的。”芙蓉突然转过头来说,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却没有其他的情绪。
姜若也不否认,笑着说:“我也觉得我运气还可以。”
“你还就直接承认了!”芙蓉不敢相信,夸张地一把抱住面前的人,“那你让我蹭一蹭,说不准我什么时候运气也好了。”
“那是要给银子的。”
“最近我都给你开了多少小灶,还不值得吗!”芙蓉捏了捏她的胳膊,“怎么旁人都苦夏,可我瞧着你最近像是胖了一点?”
“最近胃口是好了。”姜若也没有在意,“可能因为你厨艺精进了。”
其实是在扬州太忙了,在抵御瘟疫的那段时间食物匮乏。就是三皇子偶尔弄来什么好东西,又因为太忙,所有人吃到嘴里都没滋没味的。回到京城之后,别说芙蓉的手艺出众,就算是给她一些普通饭菜她都能吃得有滋有味。
其实也不止是芙蓉,顾淮安也发现她这段时间身份丰腴了些,气色更加好,眉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与风情,整个人就像是在清晨中刚刚绽放的栀子花。
不过最后得了便宜的人也是他。
很快就到了姜若生辰这天。
顾淮安醒来,就蹑手蹑脚起身,将架子上昨日准备好的衣服换上。
穿戴整齐之后,他才转身去看仍旧在熟睡当中的姜若。昨夜闹得晚,将近天亮时,她软声软气地哀求将好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就想着能够快点儿结束。
可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自己全身都泛着绯色,汗湿的长发随着身体的摆动一坠一坠的时,整个人纯魅惑到像是话本里下凡尘的妖精。
她那时候喘息的哀求声,听起来就更不像是哀求,而是乱人心神的毒药。
顾淮安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随即又转身离开,去提前准备好的庄子里。
他为这次的生日宴会准备了很长时间,将自己在京郊的一处别庄全部翻新一遍,又重新布置了一下湖景。湖边的不知道木质围栏上全都绑着精致的缎带,缎带上坠着各色精致的花灯和铃铛。
然后等入夜之后,这些花灯就会被一起点上。看看在暗夜之中。烛光点点,微风浮动间,挂着的铃铛作响,如同从远方传来的天籁之音。
顾淮安这段时间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将时间和心思都花在这上面。
他以前还笑话过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为了讨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的关心,做过各种各样的旁人看起来无聊又浪费精力的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像是那些愣头青一般,做着最笨拙的事情,只希望那个人会高兴。
可能所谓的喜欢就是,愿意为你浪费时间、花费精力。
他今日心情难得不错,问身边的长喜,“你说,她会高兴吗?”
“姜姑娘肯定会高兴,更高兴的是准备的人是您。”长喜十分会说话。
心里则在想,就算是个男的今日站在这里,也会不顾世俗的偏见而心动。
今日这番布置,先不说花费多少,搭进去的人情可不小。
其他的不说,现在站在湖边没有丝毫夏日的燥热,全是因为湖里都投了冰块。去年冬天不算冷。京城当中的地窖藏冰量也少,这还是托聂世子弄来了一批。
再说这湖边的布置,花灯和缎带都挺好找的,各个铺子里面都有存货。铃铛虽然是不起眼的东西,但是因为要的多,又要求所有的铃铛是一样的式样,找了几家首饰铺都没有,还是拿银子请了一批匠人赶工出来的。
他心里酸酸的,不知不觉当中话就冒出口,“我要是姜姑娘就好了。”
这叫是什么话?
“滚去前面。”顾淮安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眼尾上扬,意气风发,仿佛又是那个年少时同人纵马围猎的少年。
爱情啊,爱情,也不来眷顾眷顾他。
“我去看看,姜姑娘他们什么时候来。”长喜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一溜烟就往前面跑去了。
随着月亮慢慢升起,时间也一点一滴地跟着过去,可姜若还没有过来。
原本的悸动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焦躁,顾淮安垂眸,吩咐身边的人,“沿路去看看,是不是被什么事情挡住了?”
身边的侍卫领命下去。
足足半个时辰,前去打探的侍卫搀扶着浑身是血的信和回来了。
信和往地上一跪,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双目赤红,“世子爷,属下无能,姜姑娘被一群人给劫走了。”
“什么叫被劫走了?”顾淮安侧过身去,眼神冰冷锋利,像是一把由深山中破口而出的利刃,忍着心里那股慌乱的情绪问:“你仔细说。”
“属下接到姜姑娘,往京郊方向走。在经过武霞坡时中了埋伏。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直接奔着姜姑娘而来。我们的人手不够,便让人劫走。不过属下同他们交手时,发现一行人训练有素,进退都十分迅速,行动方式像极了……”
信和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住,头上渗出的血不断往下流,烛火之下十分恐怖,“宫里的人。”
信和原本是皇上的培养的暗卫,后来才被指派给顾淮安,最是清楚那群人的行事作风。他说像极了,那便是九成九的可能。
可皇上为什么要带走姜若?按照常理来说,他应当都不知道姜若是谁。
江南后续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皇上这段时间不断召集大臣进宫商讨,所以他才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借这次生日宴将自己同姜若之间的关系透露出去,日后两个人成亲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所以是谁把姜若的事告诉皇上?
对于那位帝王,顾淮安太过了解,正因为了解才开始心慌,姜若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他阴沉着一张脸,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那股惊惧和怒气几乎都快要化为实质的黑气萦绕在周围,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周围陷入沉寂当中,长喜咽了咽唾沫,“世子爷,要不要进宫?”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燃放起大片大片的烟花,绚烂多彩的颜色在占据漆黑的天空之后,又摇碎在湖面微微漾起的水纹里。
烟火之下,他面容肃杀,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笑意。
“不,去找杜望津。”
第85章 085
◎我是有了孩子?◎
姜若醒来的时候, 第一眼就看见赤红帷帐上的洒金花纹,脑子懵了很长时间一会,这才想起来她是在去京郊的路上被劫走了。
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疑惑地想, 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就在用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腹部传来阵阵痛意, 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地下坠。
这和来月事前的疼痛完全不一样,至于是什么,她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腰部就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道, 很好地托住她的腰部, 带着她坐了起来。
姜若往旁边看去,就看见一名婢女低眉顺首地虚虚坐在旁边, 眉眼精致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就像是一尊精致的陶瓷娃娃。
她的视线从婢女的身上又滑到旁边的精致的陈设上去,心逐渐沉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
“回姜姑娘的话, 这是锦绣宫。”
姜若心里一惊,“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奴婢不知。”那名宫女轻轻摇了摇头。
此后,无论姜若继续问点什么,宫女都会轻轻摇头说出四个字“奴婢不知”,后来她干脆将嘴巴闭上,自己想都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是在宫里,那么将她带来的人只有上面那一位。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够入皇上的眼,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知道世子爷的动静, 想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可她不明白,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而是要将她掳到宫里?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她一直等着有人来审问, 想要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局面,可她先等来的却是太医院的院首。
太医院院首陆鸿铭坐上这个位置,显然是有几分本事的。现在他年事已高,在太医院挂着闲职,很少出诊,就等着过两年退休回老家颐养天年。
也正是因为她出面,姜若肚子里的孩子才勉强保住了。
姜若还不知道自己有身孕的时,在陆太医要她好好修养以免动了胎气时,她的耳旁一懵,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我是有了孩子?”
“月份是浅了些,但老朽把脉这么多年,这点东西还是能看得出来。”陆太医活到古稀之年,早就修炼成人精,态度十分和善。
“先前惊惧之下动了胎气,接下来的时日切莫多思多想,安安心心养着才对身体好。免得十月分娩,自己吃苦头。”
陆太医絮絮叨叨的话她已听不大清,视线不自觉地下移,落到了搭着一层细棉被的小腹上。她很难想象,这个十分平坦的地方已经有了一枚小小的种子,日后会成为她和顾淮安的孩子。
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难以言喻,换成是任何时候她都十分高兴,可现在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现在局面都不明朗,尚且还不明白皇上对她是什么态度,这个孩子来得太过突然,让她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护住这个孩子。
她不免想到,倘若那一日没有出事,是不是现在还在安王府和世子爷在一起。这段时间他卸了身上的职位,说是要带着她在京城逛一圈。他们还约好了再去郎溪,说不准会在郎溪的路上,会发现她怀有身孕的事,会同样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们的亲缘都过于单薄,便格外珍惜会来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倘若那一日没有出事……
她想着情绪就控制不住,连带着肚子都开始抽疼。她没有怀过孕,只知道肚子抽疼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因此更加紧张。恶性循环之下,她下身又开始见血。
陆院首还没有离开,连忙替她重新施针,等一个时辰之后,姜若的病情才逐渐稳定下来。
消息很快传到皇上那边,冯公公等陆院首离开之后,这才转身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的中间多了一尊三足鼎立的香炉,香炉镂空的龙纹中冒出几缕白烟。白眼袅袅娜娜上升,又消散在不远的高空中,只落得一室令人醒神的香气。
可就算再令人醒神,长期燃香又不透风,屋内都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让人难受的紧。偏偏自从知道安王世子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动了真心之后,这屋内的香炉没有一刻不是燃着的,屋里的气味熏得人都能打个跟头。
可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什么,近旁侍候的人都知道皇上最近的心情不大美妙。自从太子略略提了一句安王世子旁边多了个丫鬟,皇上从最开始的不在意到后来的沉默,脸色越发难看,像极了一座随时等待着喷发的火山。
饶是冯公公这样事后多年的老人,面对现在的皇上仍旧觉得心惊胆战,恨不得这件事情立马过去。他手持拂尘蹑手蹑脚走到身边,低垂着头恭敬说:“陆院首来了,说是姜姑娘醒来情绪有些激动见了血,施针之后孩子才保住的。”
皇上放下手中的书籍,捏捏自己的鼻梁。半晌之后,他才声音温和道,“告诉陆鸿铭,太医院的药物任他使用,务必将这一胎保住。”
这样的重视,就是宫里嫔妃都不曾有过。
谁能想到一开始,皇上下的命令是就地斩杀。
也是十分凑巧,前去刺杀的暗卫是在动手的时候,姜姑娘刚好动了胎气血流不止。随行的暗卫中有略懂医术的人,察觉出她怀有身孕,没敢做主便将人又带了回来。而那日皇上刚好身体不适,陆院首被请来坐镇勤事殿,姜姑娘才能在被带回来的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可姜姑娘往后到底是什么前程,冯公公也不敢猜测。
实际上皇上也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姜若的事,原本一个婢女杀了就杀了,可偏偏在这时候被查出来怀有身孕。
皇家子嗣不丰,太子成亲多年也仅仅只有一个孩子,三皇子和五皇子至今还没有任何动静,至于六皇子,有没有动静他都不想知道。唯一没有成亲的便是顾淮安,这孩子主意正,成亲生子不知道要到哪年。姜若的孩子若是平安生下来,就是他的头一个孩子。假使现在他出现意外,也有人将他的血脉延续下来。
这就是皇上犹豫的地方,可同时他又极为不满意,他一手培养成才的孩子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卑贱的婢女,甚至同人有了血脉。
他闭上眼,胸腔跟着心绪起伏不定,最后彻底失序。他死死地抓着龙纹悬空扶椅,干枯的手背上青筋往外迸发,似乎要冲破一层发黄的皮肤直接跳出来。
冯公公也被吓了一跳,将拂尘往腰上一别,在后方的多宝架上找出一个刻花木匣。在找中间的一只白玉瓷瓶时,他整只手都在发抖。慌乱和恐惧席卷到心上,他发狠双目凸出,直接咬破自己的舌头,借着血腥味儿才让自己勉强保持镇定,将白玉瓷瓶的塞子拔开,放置在皇上的鼻息之下。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长时间药物才将身体的痉挛一一梳理,勉强缓过神。
他整个人重重往后背上靠去,因为发病显露出几分病态,皮肤干枯发黄,活像是一具开始变得僵硬的……
后面的想象还没有完成,冯公公猛然一个摆子清醒过来,小心问:“陆院首应当离开没有多久,小的现在去请他过来一趟。”
“没有多少必要,真让他过来无异于告诉别人,朕不好了。”皇上对于现在的局面异常清醒。
江南遭受重创,正在等待反扑。一旦自己重兵的消息传出,朝中势力就会全然乱了。太子还是太稚嫩了,不能镇住现在的朝堂。
对于太子,他以前是极为满意的。太子作为一国储君,仪态和行事都是万众的楷模,一举一动挑不出任何错来。轮番被大周朝最顶尖的那群臣子教导,太子的手段和计谋都不缺,可以说太子按部就班就一定能继承他身下的位置。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的心开始乱了,所有心思不是放在政务而是在各种人心的算计上,甚至他还没死,太子就已经开始惦记上他座下的位置。
对于这点,皇上明显是失望的。
冯公公打小起就跟在皇上的身边侍候,最是知道皇上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此刻见到他连生病都要瞒着,身边连亲近的人都没有,心里也觉得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皇上无力地挥挥手。
“诺。”冯公公忍住心里的那股酸胀,也不敢多说什么,直接向外面走去。他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安王世子能够早日察觉圣上身体的异样,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子同圣上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