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晴虽说害怕,但却比赵明渠要冷静得多,见到崔郦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指甲几乎将掌心抓破了。
他竟然不顾群臣的反对,将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留在宫里,今夜他分明也恼了崔郦,却还是轻易便原谅了她,宠幸她。
而皇上却从未那般耐心地对待她,每次她耍小性子,皇上都是把她晾在玉桂殿几日,磨得她没了脾气,每次都是她先低头,去紫宸宫找他。
但他却一直耐心软语地哄着崔郦,眼中满满都是宠溺和温柔。
“郦儿别哭,朕定会让玉贵妃给郦儿一个交代。”
魏颐又亲自将龙袍披在崔郦的身上,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自己则穿好寝衣起身,一掌拍在一旁的案几上,冷冷地盯着赵玉晴,“玉贵妃还不快给郦儿赔罪认错。”
魏颐竟要她给一个被休弃的不要脸的蠢妇认错,赵玉晴冷笑了一声,“她算是什么东西,本宫是贵妃,凭什么给一个被人休弃,肮脏不堪的蠢妇认错。”
她被心里的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
魏颐气得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崔郦吓得一愣,而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她柔弱无骨地靠在魏颐的怀中,抬抬手轻抚胸口替魏颐顺气,“皇上留妾在宫里,妾虽说没有名分,但也知宫中的规矩,也知君命不可违的道理,妾是万不敢忤逆圣上。”
句句都在暗示玉贵妃不守规矩,胆敢违抗皇命。
她笑吟吟地看向赵玉晴,方才赵玉晴的兄长带人闯进来,她还有些发懵,如今也很快反应过来,定是崔莺中了醉里欢,赵玉晴便迫不及待地带人闯宫。
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不过赵玉晴却将这上好的出气机会都送到了她面前。
“难道玉贵妃娘娘是觉得皇上错了?”
“你……”
还未等赵玉晴开口辩解,魏颐便恼怒地摆了摆手,“玉贵妃失德善妒,不知悔改,从今日起,降为为美人,褫夺封号,迁居望月宫。”
赵玉晴心都凉了半截,她是王府的旧人,十五岁便跟着魏颐,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贵妃的位置,因一个贱人,魏颐不顾往日情分,竟对她如此薄情。
“臣妾并非是有意冒犯冲撞皇上的,臣妾发现皇后和陆尚书有染,臣妾这才带人来了延明宫,臣妾哪里会知晓皇上今夜会宿在此处。”
魏颐疑心病甚重,她虽不知为何出现在延明宫的是皇上和崔郦,但崔莺中了醉里欢,这种药没有解药,她一定会去找陆庭筠。
赵玉晴在皇上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只要皇上带人去查,一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崔郦乐得都要为玉贵妃鼓掌了,她自己失了宠,还要拉踩崔莺,就连上天都在帮她。
只听背后一阵冷笑声传来,“看来赵美人自己犯了错,还要攀污皇后娘娘,是要将皇后娘娘和臣也要一齐拉下水吗?”
陆庭筠突然出现在此处,方才赵玉晴说他和皇后有染的话,便能不攻自破了,便是再查,必定什么也查不出来了,赵玉晴才知自己手里已经没了筹码,今夜她只怕是栽在陆庭筠和崔郦这个贱人手里。
陆庭筠撩袍跪下,“让皇上受了惊,是臣来迟了。
“陆爱卿请起。”
魏颐狠狠皱眉,厌恶地看向跪在一旁的赵玉晴,“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要攀咬皇后,真是无可救药,实在令朕失望。”
陆庭筠就是个灾星,有他的出现,准没好事,就连魏颐也打起了精神。
看陆庭筠还会有什么招数。
此人手段狠辣,就连秦简泊那个老狐狸也被逼得自尽,赵玉晴为了脱罪胡乱攀咬,只怕会要遭殃,
“臣有要事要禀告皇上,吏部尚书赵明渠私自带人进宫,勾结禁军,意图谋反……”
赵玉晴气得大骂,“你胡说,兄长不过是与熊统领有几分交情,与熊统领借几个人罢了,还请皇上明鉴。兄长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呀,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谋反啊!”
第27章 第27章
◎权倾朝野的陆相◎
禁军是皇上的禁忌, 与禁军有了勾连,便是触碰了皇上的逆鳞。
赵明渠官职是保不住了。
但陆庭筠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赵明渠,“有没有谋反, 带下去审一审就知道了,臣愿为皇上分忧!”
魏颐摆了摆手, “将赵尚书带下去,交由陆大人严加审问。”
陆庭筠的背后是姜太后,自秦简泊贪污案之后,姜太后便视赵明渠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怕姜太后是借陆庭筠之手取赵明渠性命的。赵明渠被陆庭筠抓住了这样大一个把柄, 严刑之下,一定会在牢中审出些什么来, 而这些年赵明渠手里也不干净,如今落在陆庭筠之手,他小命难保了。
门外传来了声声惨叫, 赵明渠被人拖下了台阶, 被人拖出了宫外,膝盖被青石板磨破,血流了一地,他喊得嗓子都哑了,“臣只是听从贵妃娘娘的命令,救皇上开恩啊!”
赵玉晴也跌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雪。
完了,彻底地完了。
她知晓魏颐有多心狠, 有多凉薄, 他舍弃了她, 舍弃了兄长, 失去了贵妃之位,她也不再年轻了,哪能比得过刚进宫的那些新人。
她迎合皇帝的喜好,处处讨好逢迎,担着宠妃的名头,在宫里四处树敌,她若是搬出了玉桂宫,宫里那些和她有仇的嫔妃会撕碎了她。
“来人,将赵美人带下去。夜已深,朕也累了!”魏颐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懒得再看赵玉晴一眼。
“慢着!臣还有一事要回禀陛下,臣怀疑赵贵人在大皇子的点心中下毒,要谋害皇子。”
“好啊,你好样的!来人把她拖出去!”
毒杀皇子,那便是死罪,赵玉晴吓得挪跪上前,一把抱住了魏颐的腿,泪如雨下,“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素来疼爱炎儿,臣妾也曾抚养过炎儿,将他视为亲子,又怎会对他下毒,陛下要信臣妾啊!”
崔郦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冤不冤的,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还不动声色地看向陆庭筠,她也算是帮了他,陆庭筠总会对她心生感激,陆庭筠是当朝新贵,又是太后宠臣,若是他日封妃,她能请得陆庭筠为她说话,也能事半功倍。
可陆庭筠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依然是那般的冷漠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模样。
没想到自己竟被陆庭筠无视了,崔郦暗自咬牙,今日暂且忍一口气,等收拾了赵玉晴那个贱人再说。
“太医院严格管理送进各宫的药材,在宫里要想弄到毒药可不容易,赵美人进宫前在胭脂坊学过琵琶,便知晓勾栏里那些肮脏的手段,在延明宫自杀的锦儿,便是奉了她的命令,偷偷去了胭脂坊,从红绡的手里买了毒药。另外赵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如月已经招认,不仅如此,就连大殿下身边的宫女也被赵美人收买,平日里安排给大殿下的膳食都是相克的食材。”
魏炎从玉桂宫搬出去后,便一直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这件事魏颐也是清楚的。
自从魏炎搬去坤宁宫后,才将身体养好了些。
而正是因为魏炎搬去了坤宁宫和皇后同吃,赵玉晴这才急不可待地想要将他除去,也可顺道栽赃陷害皇后。
就连那日突然出现在延明宫的毒蛇,也是如月出宫,从一个捕蛇人的手里买下的带着剧毒的毒蛇。
只是赵玉晴不知道,胭脂坊并不是普通的青楼,秦简泊贪污案之后,胭脂坊便被陆庭筠接管,红绡也成了他的人。
而那些点心被送去了太医院,太医查实后,便证实了这种罕见的无色无味的毒药的确来自胭脂坊。
“贱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魏颐气得大骂。
他一脚踹在赵玉晴的胸口,赵玉晴倒在地上,胸口剧痛难忍,却大笑不止,“臣妾这都是跟皇上学的,臣妾要是不歹毒,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早就尸骨无存了。”
“拖出去!打入冷宫。”
魏颐连多看赵玉晴一眼都觉得恶心。
赵玉晴被强行拖了出去,她在延明宫殿外高声大喊:“皇上,皇后娘娘中了醉里欢,那药每旬必会发作,若是皇上不信妾的话,只需再等五日,皇后的醉里欢必会发作,皇上便会知道妾没有骗皇上。哈哈哈……”
那凄厉绝望的笑声响彻整个延明宫。
赵玉晴心思狠毒,便是在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魏颐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子,微眯着眼眸,仿佛正在思索赵玉晴的话有几分可信,只需再等几日,便能知道赵玉晴说的话是真是假,若赵玉晴所说的是真,那崔莺今夜中药,在这个时候还未发作,只怕是有人帮她压制醉里欢,皇后与人行苟且之事,便留不得了。
那一瞬,魏颐的眼神多了几分森然的杀意,“朕听说陆大人和皇后曾有过婚约。”
“是。”陆庭筠拢袖作答。
魏颐见他目光坦荡,无半分心虚,“那陆爱卿对皇后可有旁的心思?”
“是臣配不上皇后娘娘。”他缓缓抬眸,一字一句地道:“臣认为陛下将臣的名字和皇后娘娘一道提及,便是对皇后娘娘的亵渎。”
在陆庭筠的心中,崔莺便如同天上的神灵那般圣洁美好,尤其是魏颐,更不配提起。
他整理衣袍,躬身道:“陛下,臣奉奉命审问赵明渠,臣先行告退了。”
赵玉晴也不能再留了。
*
陆庭筠从延明宫出来,并没有直接去刑部大牢,而是去了冷宫。
他给赵玉晴备了一份大礼,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赵玉晴收到这份大礼,会是怎样的反应。
禁军将赵玉晴押进了冷宫,将她关进冷宫里最荒凉破败的屋子。
在宫里一向如此,一旦失势,便会被人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赵玉晴此前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陆庭筠踩着地上的枯叶,踏着清冷的月辉而来。
他一身华贵的天青色绣着竹叶暗纹的锦袍,衬得他挺拔如苍松劲柏,有一种俯瞰天地间,傲然独立的气质。
衣袍整洁,不见一丝褶皱,与冷宫的赃乱环境格格不入。
陆庭筠将琵琶交给赵玉晴,薄唇勾着笑,“冷宫清冷,长夜漫漫,有这琵琶相伴,年长月久,赵美人也不至于会觉得寂寞难耐。”
赵玉晴气得一把将琵琶摔在地上,琴弦碰撞地面,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陆庭筠,你就是太后的一条狗,没想到本宫和兄长最后都栽在了你的手里。你是为了当年之事寻本宫和兄长报仇的对吗?”
还不算太蠢。
陆庭筠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她的话,“赵美人可知,为何这十年来,你一直没有身孕?”
他随手接住缓缓而落的叶片,这株桂花树种在冷宫中,不但连一个花苞也无,就连叶子也干枯脱落,早早地便衰败了。
他看着赵玉晴那苍白恐惧的脸色,又改口道:“其实不止是赵美人,便是后宫所有的妃嫔,都不曾有孕,贵人就不觉得奇怪吗?”
赵玉晴想到了每晚由周全亲自送来的补药,只怕那药并不是什么补药,而是一碗避子药吧。
可笑的是她为了求子,她几乎请遍了宫里所有的太医,而太医的话几乎都是出奇的一致,都是说她身体虚弱,难有有孕。
太医还说只要耐心地调理身体,不要急于一时,一定能怀上孩子的。
她一直以为问题出在自己的身上。
皇帝还特地准她从宫外请太医进宫,而从宫外请的郎中都是要例行查问的。
那些郎中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多说。
至于魏炎,那只是一次意外,皇上醉酒之后,宠幸了一个宫女,据说那宫女的眉眼同一个女子生得像。
她在皇上的身边伺候了十年,她了解皇上更胜自己。
她知晓皇上的心思,皇上的心里只有崔郦,除了崔郦,他不会让任何女子生下他的孩子。
都说帝王凉薄,他却对崔郦如此深情。
真是讽刺啊。
一路被拖来冷宫,赵玉晴发髻散了,头上的钗环也不知被遗落在了何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
大颗眼泪砸在地上,她却大笑出声。
“陆大人,皇后娘娘所中的醉里欢,发作起来,那可真是要命啊,这药一直会在皇后娘娘身体里,她便要一直忍受这种折磨,这一次陆大人能帮得了皇后,往后发作的每一次,陆大人都能帮她吗?只要她还是皇后,便会同本宫一样,一辈子被锁在这深宫里。其实陆大人和本宫一样,都是爱而不得的不幸之人罢了。”
她的话已经成功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皇上自会查明真相。
即便崔莺侥幸逃过一次,那药每旬都会发作,她回回都能逃脱吗?皇帝已经起了疑心,崔莺早晚难逃一死。
陆庭筠一把掐住赵玉晴那细长的脖颈,毫不费力地将她一把提了起来,她脚下悬空,拼命的挣扎,却被陆庭筠的手死死地嵌着。
那双放大的瞳仁里,布满了惊恐。
陆庭筠漠然地看着她挣扎,轻勾唇角,却吊着她最后一口气,笑着说,“赵家人不配留后,赵尚书入了狱,往后赵家也绝不可能会有后嗣了。”
他的手轻轻一松,赵玉晴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不已,她哑着嗓子,疯狂地捶打着地面。
对着陆庭筠远去的背影,她喊得嗓子都嘶哑了,“你到底对赵家做了什么?兄长这些年孩子夭折,是不是你做的……”
她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可冷宫的门被关上了,透过门缝,她只能看到那负手远去的背影。
“啊——”她一面拍打,一面大声叫喊,“你说清楚,你到底对陆家做了什么!天啊!”
算上前不久有孕却死去的妾室云儿,兄长一共夭折了十三个孩子,原来赵家不是中了诅咒,而是人为的。
陆庭筠他不是人,他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鬼。
是早已入了阴曹地府的陆家人派来索命的恶鬼。
她用头拼命地撞在冰冷的宫门上,她撞得头破血流,也仿佛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她只有一个哥哥,有六个妹妹,妹妹都被父亲送出去给人做了妾,只有她运气好,被父亲送给了魏颐,成了皇子的妾室,后来魏颐登基,她便成了妃子。
但她自出生起,母亲便告诉她,女儿是外人,赵家的一切都要交给儿子,有好东西也紧着哥哥,母亲遗憾自己只为赵家生下了一个儿子,临死前,母亲抓着她的手,却叫着哥哥的名字。
那夜,哥哥去了青楼,左拥右抱,喝到四更天才回来,母亲却死在了那个雪夜。
她记得出嫁前,母亲叮嘱过她,在王府要处处忍耐,努力往上爬,为哥哥谋的官位,只有赵明渠当了官,才是为陆家光宗耀祖。
可赵明渠实在平庸,没有真才实学,只能踩着旁人往上爬,后来,就真的有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送上了门,那天,秦相入了王府,找到了她,说是太后要杀太子,想要王爷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