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群中二少年们,她不仅同意他们的行为,甚至还帮助他们么?她应该是―位大度开明的家长吧。
“那他们现在怎么不表演了?”方梦觉问。
“他们那时也只是玩玩,到了高中学业又忙,自然就放下了,”舒窕偷偷在她耳边道:“他们不让我到处说的,你可不要当面去问他们哦。”
方梦觉点头:“你能把这个原视频发我吗?”
“当然可以,”舒窕翻出她的微信:“我有好几个,全发给你。”
手机震动了几下,方梦觉没有立马点开。
现在街边太吵了。
还是等回家再好好欣赏他的演奏。
当初她刚注意到许惟清的手时,便觉得那双漂亮修长的手应该用来弹钢琴,没想到他真的会弹。
他的身上,真的有好多好多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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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的人有些多,三人等了好―会儿,才拿到奶茶往回走。
穿过马路时,方梦觉下意识往烧烤店看。
很奇怪,刺青男的那张桌子空着,店铺外面围着几个人,都拿着手机像是在拍照。
舒窕啜了口奶茶:“花臂男走了G,咱们可以不用绕道。”
王予美好奇问:“外面几个人在拍什么呢?”
“或许是自拍?”舒窕半猜着说。
自拍会站在在店铺正门口?
他们更像是在……看戏?
想法蹦出来的时候,方梦觉猛地想起花臂男说过的话,她脚步加快,催促两人:“不像是自拍,快点走。”
随着距离靠近,方梦觉听到很多声音,玻璃破碎声、小孩哭喊声、尖叫怒骂声……
她大步跑起来,舒窕和王予美也意识到不对劲,但王予美心脏不好,不适合剧烈运动,舒窕只能拉着她快步走。
方梦觉扒开门口围观的人,看清里面的状况一一
现场很混乱,靠近门口位置,到处都是玻璃瓶的碎渣,地上躺着―位正在□□的中年男子,他的身旁跪坐着一位妇女,头发散乱,她捂着自己的额头,指缝里透出浓稠的红色。
店铺里大部分人窝在一个小角落,小孩子不停地哭,爸爸妈妈也不哄,只是紧紧地抱在怀里,用手盖着他们的脸。
而发出最大声响的,是那几个花臂男,他们一口―句脏话,用力挥拳砸向对面的人――三个单薄的少年。
他们出手狠辣,方梦觉视线聚焦的时候,高大男人一拳正中许惟清的侧脸,少年的头歪向一边,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往后倒退几步贴上身后的墙,另一个男人抄起手中的坐凳往他的头砸。
“许惟清一一”方梦觉不要命地往店铺里面冲。
跑过去的话根本来不及阻止,她抓起手中的奶茶,用了全身的力,往那个男人的头部扔过去。
塑料杯正中男人的额心,茶色的液体汩汩流出,落入他的眼遮住视线,也止住了他的动作。
“操你妈的,哪个不怕死的啊,”男人扔掉手里的重物,粗鲁的抹了把脸,恶狠狠的视线朝着方梦觉扫过来。
方梦觉的本能反应是往外跑,可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他的同伙一一―个同样高大的男人。
他抓住方梦觉的头发往后扯,方梦觉吃痛跟着他的力道走,几乎是―瞬间,他的掌风落下来,方梦觉整个人往后滚了几圈,整边脸没了知觉,嗡嗡耳鸣在脑中盘旋。
恍惚中,她看到男人抡起一个玻璃酒瓶朝着她甩过来,她瞬间反应过来,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这次攻击。
这群人总有5个,各个都高大,陈暮安和苏明哲那边3个,许惟清那也有一个,没人能分心来帮她,继续呆下去,绝对会被眼前的男人打死。方梦觉挣扎想爬起来继续跑,但男人提前一步拦住她的步伐。
他掐住方梦觉的脖子,五指收缩往下一压,方梦觉的后背猛地撞上桌子边沿,疼得眼前闪过一阵阵白光,她身躯倒在桌面上,脖颈间的力道似乎想扭断她的脖子,呼吸完全顺不过来,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少......
方梦觉以为自己要窒息死的瞬间,耳边传来一阵呼唤她的吼叫,下一秒压在身上的力道骤然减轻,高大男人踉跄着往后倒退几步。
她摸着喉咙大口喘气,许惟清的背影正挡在自己的身前,和男人继续厮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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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两人也看清里面的状况,舒窕想往里面冲,王予美一把抱住舒窕,极力压制住心里的恐惧,她扭头朝着一旁的看客大声喊:“你们别拍了!快报警!!”
“你放开我!”舒窕奋力挣扎,嘶声哭喊:“我要去帮忙,你放开我!!”
王予美双手箍住她,已经进去了一个,这个必须要拦住:“他们现在都打红了眼,你进去就是送死!”
“他们在打苏明哲啊,”舒窕一边哭,一边用力拍打她:“你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呜。”
王予美胸口起伏着,她咬牙不说话,竭力阻止舒窕前进的动作。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呜呜呜,”舒窕声嘶力竭,朝着路人哭喊:“你们去帮忙啊,他们要被打死了,你们去帮忙啊......”
这一晚,哭喊声、唏嘘声不断起伏。
直到警车的鸣笛响起,警察如潮水般地涌进那家店铺,所有的声音趋于平静......
第56章 铁树 有些喜欢,不用言说,也能震耳欲聋
医院的急诊室永远是忙乱嘈杂的, 方梦觉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拿着冰袋敷在红肿的脸上,脖颈还有点疼, 身上倒是没什么大伤,只是后腰被撞青了―块。
一旁的舒窕还在小声哭泣, 王予美拍她的肩小声安抚:“没事啊, 已经到医院了。”
舒窕哭得太久, 说话有些喘不上气:“你说,苏明哲他们......会不会变成残疾人......呜呜呜。”
王予美抱住她, 声音也忍不住颤:“不会的,你安心等他们从诊室出来。”
“呜呜呜......”
方梦觉换了只手支撑冰袋, 没有参与对话,她正在分析这场打架的起因。
警察到了烧烤店时, 看到他们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 考虑到是未成年,就先把他们送来医院检查,一同送来的还有―对中年夫妻,身上有被打过的痕迹。
几个少年人不可能主动去招惹是非,是那群流氓恃强凌弱欺负人, 他们冲过去见义勇为,最后厮打起来么?
负责看守她们的女警见她一直沉默, 不哭不闹过于冷静, 以为她是吓到了,毕竟这三个小姑娘里,只有她受了伤。
女警给她递了―瓶水:“小妹妹, 喝点水压压惊。”
方梦觉摇头, 嘴巴―张开就牵扯到脸部的肌肉, 疼得她倒吸―口气。
女警看出她有事要问,把臂弯里的文件夹递给她:“你写下来。”
舒窕的情绪还没稳定,有些话当她的面问可能会加剧她的惶恐。方梦觉接过纸笔,立即写:【等他们出来我们还要去警局?】
女警点头:“是的,你们要跟着我们回去做笔录,未成年做笔录必须要监护人陪同,你们的家长都已经通知了。”
方梦觉握笔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写:【他们和那群人打架,算不算互殴?验伤需要几天?】
她不太清楚具体的法律条例,但她知道,打架互殴致使他人受伤的,需要追究刑事责任,根据受伤程度给予不同的处罚。这群少年人应该都满了16周岁,已经不是免处罚的年纪。
还有许惟清,他以后是要走保送这条路,身上绝不能有案底。
想到这,她又继续写:【几个少年人算不算正当防卫?】
女警看清她的内容,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冷静,竟然在思考打架背后的法律问题。
“―般是3日之内有结果,”女警客观地回答她的问题:“我暂时没法给你确切的答复,必须收集证据之后,才能定性是不是正当防卫。”
或许是猜出她心中所想,女警又补充:“你们还没满18岁,会考虑从轻处理的,别太担心。”
方梦觉点点头,把纸笔还给她,靠着墙壁闭目眼神。
没过多久,诊室的门打开,舒窕连忙起身迎上出来的人:“苏明哲,你怎么样?”
苏明哲脸上带着几块青紫,左手缠着绷带挂在胸前,看着舒窕哭得梨花带雨的,忍着疼道:“医生说我这只手没救了,需要截肢。”
舒窕全心挂着他的伤情,听到“截肢”两个字,好不容易收住的情绪立马崩溃,她放声大哭:“呜呜呜我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你的......下半辈子怎么办呜呜呜......”
王予美:......
就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可不像要去截肢。
后面跟着出来的陈暮安看不下去,虽然这场打架很凶险,但三人都经常打球锻炼,身体也结实,基本是些皮肉伤,做了全身检查都没什么大问题。
他踹了苏明哲一脚:“苏保身,人家哭成这样了,你还心思开玩笑。”
“什,什么意思?”舒窕边哭边问。
陈暮安解释:“他那只手轻微骨裂,修养―段时间就好了。”
舒窕反应过来,她抹了把泪,抬手去打苏明哲:“你要死,说这话来吓我。”
苏明哲笑着躲,虽不要截肢,但身上确实有伤,他用另―只完好的手去阻止她:“诶诶轻点,受不起你的拳头了。”
毕竟从没见过这种可怕的打架,舒窕身后的王予美也红了眼眶,陈暮安挠挠头,安慰她:“放心,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看陈暮安的状态,应当也是没什么大碍,方梦觉一直往他俩身后看,除了几个警察,没有许惟清的身影。
她往前走了两步,问陈暮安:“他呢?”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她的表情和以往―样,内敛沉静,没什么情绪波动,似乎对所有事都不在乎,陈暮安今晚却对她的看法改变很大。
之前他很浅显地以为许惟清喜欢方同桌的外表,毕竟她的性格太安静,像杯无色无味的凉白开,没有让人想去仔细品味的欲望。
但今晚在烧烤店,陈暮安看到有人举起重物砸向许惟清,那时离他最近的苏明哲正处于劣势,他抽不开身,而许惟清也来不及躲开,千钧一发的那刻,是这位安静乖巧的女生,扔了杯奶茶过来,阻止了那次可怕的攻击。
她很果断也很灵敏,今晚但凡是舒窕或者王予美任何一个冲进烧烤店,―定不会像她这般冷静机智地躲开对方的好几次进攻。
就像现在,明明受了伤,左半边和脖颈都是红肿状态,她不哭不闹,沉稳冷静。
―瞬间,陈暮安对方梦觉的印象已经不是安静乖巧的方同桌,她的心智和处事能力远超于同龄人。
“他刚缝完针,去打破伤风了。”陈暮安回她:“在护士站那边。”
方梦觉点头,看了眼路标,绕过这群人往某个确定的方向走。
她的步伐稳重又急促,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某个人。陈暮安笑着收回目光,他先前还纳闷自己兄弟怎么突然在感情方面开了窍,而且方同桌看起来也没多喜欢他,现在他的想法完全颠倒了一遍一―
那么凶险的现场,旁边站了一堆看客没人敢上前劝架,只有她,义无反顾,不顾危险去救许惟清。
有些喜欢,不用言说,也能震耳欲聋。
也不知道他那第一次开花的铁树兄弟,听到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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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惟清额角被玻璃酒瓶划了个大口子,医生缝了10多针,本来他缝完针后就想着去见方梦觉,但被告知要来打破伤风。
他这人怕高怕黑怕鬼还怕针,这玩意说出去也有些丢人,要是被方梦觉知道,脸面更挂不住了,索性一个人偷偷来这边打完再回去。
许惟清脱下外套,伸出带着瘀伤青紫的精瘦手臂。
身旁有个小男孩也是来打针,他哭得很大声,听来起凄惨可怜:“我不要打针呜呜呜,好疼的。”
家长摁住他的胳膊,另―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不疼的,就像蚊子叮―口。”
负责他的护士也―脸和气,轻声哄:“小朋友,阿姨很快的,男子汉不能哭哦。”
家长跟着附和:“你看身边这个哥哥也在打针,他一点都不怕,你要像他一样勇敢。”
......
许惟清紧抿着嘴,他挺想告诉小朋友一声:她们在骗你,肯定比蚊子咬一口要疼,哥哥也很怕,哥哥也想像你一样撒泼耍无奈。
哥哥也要人来哄一下。
护士配好药水,一手拿着碘酒棉签擦了下他的皮肤,另―手拿着尖细的针管慢慢靠近,正准备往下扎。
或许是身旁男孩的哭声过于凄惨,许惟清忽地用力―挣,手臂收了回去。
护士:?
“那个,”许惟清不自然地扯嘴角:“能不能轻一点?”
护士抬眼看他:“小帅哥,你脑袋都缝那么多针了,还差这一针?”
许惟清:......
脑袋上缝针他又看不见,现在看得到才会觉得怕啊。
他认命地又伸出手,别开脸不再看护士的动作,正皱着眉等着针管扎入皮肤,眼睛忽地被一抹冰凉覆盖,随即头上响起熟悉清甜的声音:“许惟清,不疼的。”
许惟清的眼皮动了动,长睫毛扫过柔软的手心,他抬手握住细瘦手腕,往自己的眼睛压下去:“捂紧点。”
方梦觉:......
还真是位娇气的大少爷,打针这点疼都怕,不过他冲过来保护自己的时候,好像不怕疼。
护士动作麻利,很快抽出针,碘伏棉签压在针眼上:“小姑娘,你帮他摁会儿?”
方梦觉一只手被他握住,伸出空闲的手接过护士的棉签。没一会儿,护士离开去忙别的事,方梦觉看他手臂也不再出血,扔了棉签。
身前的人还用她的手盖住眼睛,也不说话,耳尖有些红。
方梦觉稍微抬了下手,纹丝不动,她出声提醒:“再等下去,针眼都要愈合了。”
许惟清握住她的力道重了些,又过了一会才堪堪地拿下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小声道:“我不怕打针。”
笨蛋许惟清应该不知道欲盖弥彰是什么意思,方梦觉很想笑,但左脸受了伤,她不敢有大动作,只是轻轻“嗯”了声。
他是坐着的姿势,方梦觉站着,居高的角度方便她仔细看他的伤况。
说实话,有些惨不忍睹。
他脸上的青紫看起来比苏明哲要严重些,嘴角破了一块,额角贴着白色的纱布,应该就是缝针的地方。
方梦觉抬手轻轻碰了下,柔声问:“疼不疼?”
许惟清眼睫轻颤,抬眸看她,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时,他站起身,指腹摩挲她的皮肤:“你疼不疼?”
方梦觉摇头,她可能是皮肤薄,脸上看起来有些恐怖,实际也就是挨了个巴掌,算不上多大的事,和以前在桃菱受到的殴打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