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十三脑袋微微一偏,伸手就是一抓。
抓住了支墨绿泛黑的翎毛。
“身手不错,就他了,上车吧。”苏棠拍了拍手,缩回车中吩咐道。
剑十三依命登上了马车,刚进入车厢就看到两人一鸡齐齐看着自己。
尤其是中间那只大公鸡,尾巴上的毛已经所剩无几,正瞪着绿豆眼看着他手中的翎毛,眼神还有些幽怨。
剑十三沉默片刻,之后将手中的毛递到公鸡面前,“还给你,你还要吗?”
此时宫中册立妃嫔的典礼已经结束,景昭正站在皇城最高处望着远处的京城。
杜若珩从身后走了过来,对着立侍两旁的内侍们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顾大姑娘已经离开京城了?”景昭再提起苏棠的时候已经换了称呼。
“是。”杜若珩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走了也好,她本就应该是翱翔天际的白鸟,这下也算是天高任鸟飞了。”景昭不悲不喜地说着,似乎苏棠一走,连他的喜怒哀乐也被一并带走了。
“陛下既然这么放不下娘,不,顾家姑娘,”杜若珩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又为何要刻意赶她走?”
景昭将手放在眼前,迎着日光可以看出手上的肤色又苍白了不少,“如今朕时日无多,宫中危机四伏,何苦拉着她一同涉险。”
“若朕将这些魑魅魍魉清除干净,还有命活着的话,自然会去顾家将她迎回来,朕的皇后只会有曦娘一人。”
“陛下就不怕娘娘知道后生气?”杜若珩看了景昭一眼,好心提示道。
“怎么会?曦娘与朕情谊深沉,哪里会生气,”景昭横了眼杜若珩,“不要想挑拨离间!”
杜若珩听完却是撇撇嘴,依他冷眼看着,皇后娘娘若是真有一日知道了这位皇上的打算,挥拳打他一顿都是轻的。
还想让她乖乖跟着回宫?只怕难咯。
“水阁那位已经迁好宫了,”景昭丝毫没有察觉到杜若珩的腹诽,转头向下走去,“走,我们去看看这位德妃娘娘。”
“阿嚏!”被这两个人惦念的苏棠狠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对剑十三说道:“我阿爹训练的这支暗卫是以数字命名的吗?从一一直到十三?”
“不是,我们的名字都是大哥丁一起的,”剑十三从头上抓下来根鸡毛,“大哥说这样好记,也好养活。”
“嗯,你们这大哥真是个妙人。”苏棠抚摸着手中的木匣点点头。
明\好奇地凑过来,“姑娘,你上车后一直把玩这匣子,里面是什么?”
苏棠笑了笑,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温润的古玉。
“这不是陛下送给您的吗?”明\奇怪地挠挠头,“他都这样对您了,您还随身带着啊。”
苏棠用力弹了下明\的脑门,后者痛呼一声,眼中都是不解。
“都是做戏给人看的,”苏棠拿起古玉看着上面的人光泽,“这个家伙觉得自己身中剧毒,如今宫中鱼龙混杂,所以将我赶走,想独自一人面对。”
若是此话让景昭听到,怕是要真的赞一句地方是他的知己。
不过景昭若真的在苏棠面前,只怕是要先挨几圈,这男人以为她既蠢又瞎,什么都不知道不成?
“原来是这样啊,”明\这才反应了过来,“那姑娘又何必与陛下决裂,倒让人钻了空子。”
“一方面留在宫中确实会孤立无援,倒不如出宫寻找援军,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生气!”苏棠突然翻了个白眼大声骂道,吓了剑十三一跳,“不相信我能同他一起面对,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账!”
“那,那,那要是陛下来顾家请您回宫,”明\吞了口口水,做了个假设,“您回吗?”
“回宫?”苏棠挑眉看了看明\,手指掰的嘎嘎响,“我先让他认识一下咱们顾家的将门风范,再说回宫的事!”
明\在心中默默为景昭哀叹。
“那姑娘,我们现在去哪里呢?”剑十三抱着自己的长剑缩在门边问道。
苏棠想起临走前柳韵对自己说的话,“去云州。”
她倒想看看,景沅到底云游期间遭遇了什么。
--------------------
第63章 肃王旧事
==================
云州地处大渝西南,苏棠三人走走停停行了半个月的时间方才到了城中。
“明\备水,”苏棠躺在客栈中那柔软的大床上,晃了晃有些油光发亮的脑袋,“我要沐浴!”
穿越过来一年多,苏棠已经从一开始能自己动手绝不劳烦他人的新时代女性成功转变成了能够使唤旁人就决不自己动手的贵族女子。
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她这才觉得去了路上的风尘和疲惫,拾掇好之后下楼来到大厅,剑十三早已等候多时。
“如今已经到了云州,姑娘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剑十三替苏棠倒了茶放在手边,行动间衣襟上那簇墨绿翎毛微微晃动。
明\瞟了眼他的衣襟,路上太过饥饿三人将那只公鸡分而食之,吃完后这位剑十三少侠一定要公鸡尾羽佩在身上,美其名曰这样公鸡也还是陪着他们,搞得她现在看到那翎毛背后直冒凉气。
“阿韵说景沅曾在书信中曾提及云州,”苏棠敲了敲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不如画影图形询问这里的百姓,虽说已时隔三年,但他相貌不俗,见过的人多半会有印象,若是城中没有线索,我们就向城外找找看。”
明\与剑十三自然是听从苏棠吩咐,马上找店家要来笔墨,苏棠大笔一挥画好了肖像,兵分三路在城中寻找见过景沅的人。
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人在城门口碰了头,看起来都没什么收获,随之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城外。
苏棠抬起头望了望天色,金乌已经无精打采地挂在天边,若是现在去了城外,那很有可能落锁前无法赶回来。
“好好一个天潢贵胄,不在城中游玩,往野外跑算个怎么回事呢?!”苏棠差点将手中的画像扔在地上。
不过发牢骚归发牢骚,该找的线索还是要继续找的。
也不知苏棠他们的运气应该说好还是不好,城中屡寻不着的线索,在城外找了没多久,就遇到一位当年见过景沅的樵夫。
“这位公子啊,我倒是有些印象,”樵夫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中的人是自己曾经见过的贵公子,“当时他受了重伤,被他的同伴带来村里的时候浑身是血,还是我给他找的大夫呢!”
这个消息倒是有些出乎苏棠的意料之外。
“后来呢?”她感觉抓住了关键线索,继续问道。
“那天还下着大雨,他的同伴也到处是伤,到村里没多久就死了,”樵夫回忆着当时看到的情景,忍不住一阵唏嘘,“大夫来的时候那公子已经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我们都以为他也活不成了,结果那大夫就给他扎了几针,嘿,竟然醒了,您说奇不奇?”
“奇,奇,就是您能不能挑重点地说?”苏棠有些无奈地催促道,这樵夫怕是许久没见过外乡人,絮絮叨叨半天说不到点子上。
“哦,都怪我嘴笨,贵人见笑了,”樵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同伴死了后,就是大夫一直在照顾那公子,说来也巧了,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两人说话,大夫说自己是公子母亲娘家旧人,当时我还想这还真凑巧了。”
母族旧人?苏棠心中一动,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肃王长史口中那位“先生”。
“再后来公子伤养好了,大夫就让他搬进了村子不远处的小竹屋里,”樵夫想着在心中粗略算了下日子,“大约住了两三个月,那公子就走了,大夫也不见了,我们都说大夫是攀上了高枝儿,跟着公子享福去了。”
若樵夫说的大夫和肃王府中的“先生”是同一人,那还真的享了天大的福,苏棠心中冷冷地想道。
“那你说的这位大夫,是什么时候到你们村里的?”苏棠对这位大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约莫比公子早来了大半个月吧,我们村里人口少,多一个少一个大家伙都很清楚。”樵夫想了一会儿,十分确定地回答道。
大半月细论起来不过十几天而已,若提前知道了景沅的动向,在这里等他前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若再想得深些,就连景沅受伤只怕也有蹊跷。
“那位大夫住在哪里?”苏棠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他本是住在村里的,后来跟着公子一同搬去了竹屋,”说着指了指西边树林的方向,“你们往那边走一两里就能看到。”
见樵夫将知道的信息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苏棠便将其放走,带着明\二人往西走去。
“姑娘似乎对那位赤脚郎中很是好奇?”明\见苏棠兴致勃勃地寻找竹屋,开口问道。
“我怀疑这个大夫与肃王府中的神秘先生是同一个人,”苏棠对两人说出自己的猜测,“至于猜的对不对,去那座竹屋看看就知道了。”
三个人一行说一行走,走到树林最深处确实看到一座竹屋。
竹屋多年不曾住人,四处挂满蛛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坍塌,整座屋子显得很是荒凉。
看来这就是樵夫所说的景沅居住的地方,三人立刻开始分头搜索。
依照樵夫所言,大夫与景沅几乎是同时离开,随身的行李自然是带走了,但若有些不方便携带的东西,放在这人烟稀少的竹屋中倒是更为安全些。
苏棠如此想着一路朝着竹屋后面的空地处寻去。
忽然林中闪过一道寒光,飞速直奔苏棠而来!
苏棠察觉到危险迅速向后掠去。
“当。”一枚燕子镖落在她先前站的地方。
“剑十三!”苏棠话音刚出口,剑十三已经风一般窜了出去。
明\急忙赶了过来,“姑娘没受伤吧?”
苏棠摇了摇头。
很快剑十三提溜着个尖嘴猴腮的黑皮小子走了回来。
“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剑十三将小黑皮扔在地上,“这小子功夫差,被抓了个正着。”
“说吧,为什么要杀我?”苏棠寻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打量着小黑皮。
“姑娘说什么呢,小人是附近的猎户,”黑皮小子眼睛四处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方才只是经过这里准备回家而已。”
“不想说实话啊,没关系,”苏棠抬手拢了拢鬓发,看了眼明\,“往日我都是割人舌头,还从未缝过谁的嘴,既然你谎话连篇,那这张嘴留着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惹出祸来,还是缝上的好。”
明\心领神会地摸出随身的针线就向黑皮小子走过去。
“别,别,我说,我说!”黑皮顿时一慌,没想到眼前这女子是个狠角色,连声讨饶道:“我们原是山上的山匪,三年前,我们看到这座屋子,原本想要打劫些财物。”
“没想到这里的主人和您一样是个硬茬子,我们被他抓住,当时我们哥几个以为必死无疑。”
“没想到那人却说他要出趟远门,院子中埋了极要紧的东西,若我们能帮他看着屋子,就可以饶我们不死。”
“还说若看到有人进入竹屋,不问缘由一律杀死,所以我们才,我们才…..”
他们方才看苏棠要往后院走,以为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杀了,没想到人没杀成,自己的兄弟倒是先去见了阎王。
“东西埋在哪儿了?”苏棠开口问道,能被留下来看屋子,那多半是知道藏东西的位置。
“就,就在那里。”黑皮小子指着院中一处说道。
苏棠使了个眼色,剑十三走过去用剑鞘挖了个坑出来,里面还真有一个四尺斗方的黑色雕花盒子,上面还挂了一把小锁。
“他让你们守着的,就是这个?”苏棠敲了敲盒子。
黑皮小子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
苏棠点点头,走到黑皮面前展颜一笑,“你说你是山匪,之前没少杀人吧?”
黑皮小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喉头一疼,鲜血立刻喷了出来。
“那你这条命本姑娘就替死在你手中的人收下了,”苏棠将手中的燕子镖扔在地上,对剑十三勾了勾手指,“走吧。”
既然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苏棠也不再继续逗留,带着盒子离开了这座竹屋。
三人刚走没多久,就有人鬼鬼祟祟回到竹屋,看到死去的黑皮后打了个呼哨,一只信鸽应声而来,那人将一张纸条塞进信鸽脚上的竹筒中,一抬手,鸽子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与此同时,皇城中也是不太平。
苏棠离开后乌日娜赫然是最为得宠的妃嫔,甚至还有人私下传言陛下有意立她为后,只是爱意刚刚废后不便明说罢了。
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很快就传到了景昭耳中。
“朕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景昭将奏折扔在桌上,想到其中的可能性,发出一声冷笑,“杜若珩,你来执笔拟道旨意吧,送去披香殿!”
柳韵正在殿中小憩,听到有旨给她忙迎了出来。
“……贵妃柳韵暂代六宫之事,钦此。”杜若珩宣读完圣旨后看着柳韵,“贵妃娘娘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柳韵双手接过圣旨才站起身来。
“奴才给娘娘贺喜了,”杜若珩垂着手对柳韵说道:“娘娘可要小心在意,莫要让陛下和故人失望才是。”
“谢公公提醒。”柳韵低声道谢。
待杜若珩走后,柳韵看着手中千斤重的圣旨陷入沉思。
一场流言蜚语到此也算是正式结束了。
这下乌日娜可不干了,这几日因着流言的缘故,她正春风得意,今天打人,明天骂狗,看谁都觉着是低她一等的奴仆,可算是拉了不少仇恨。
如今景昭下旨等于明晃晃打了她的脸,背后不少人都在偷着笑她。
可是无论她怎么哭怎么闹,景昭都是咬紧牙关一步都不肯退。
闹了几日的乌日娜也有点担心再折腾下去失了景昭的宠爱,这天晚上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前往清思殿伴驾。
刚进入清思殿就看到景昭将一只精致的小匣子收了起来。
“陛下藏什么呢,让臣妾看看。”乌日娜走到景昭面前,伸手想要拿过匣子。
“没什么,一些小玩意儿罢了,”景昭侧身躲过乌日娜的手,带着她走到桌前,“你之前不是说想吃醉蟹,朕特意让人弄了些,你尝尝看可还喜欢?”
“这是陛下,特意为臣妾准备的?”乌日娜有些受宠若惊,睁大眼睛问道。
景昭微微一笑,桃花眼中是溺死人的温柔,“是啊,快尝尝吧。”
--------------------
第64章 戎狄阴谋
==================
“陛下,”乌日娜之前因着景昭下旨的事疑心他并非真心对自己,如今看到景昭为她特意准备的醉蟹,心中不免有些羞愧,“臣妾还以为您再也不会理臣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