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冒犯了——悠悠我思七【完结】
时间:2023-06-14 23:03:05

  “是,多谢大夫了。告辞。”沈恪拱手一礼,带着李云曦转身离开。
  两人出了门,匆匆走了一小段路,李云曦忽而轻笑出声,脚步慢了下来,开口道:“那人竟然会是苏程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李云曦比划了下手,想着刚刚那人还同她拉钩,她尴尬地甩了甩手,道,“好像还傻了。他的那一只鹰去哪儿了?”
  “我记得他不是去追嘉宁姐姐?那嘉宁姐姐会不会有危险!”李云曦害怕地拉了下沈恪的衣袖。
  沈恪摇摇头,他温声安抚着道:“既然出现在这儿的苏程玉会是这般模样,而且那只雄鹰也不见了踪影,想来,应当是在嘉宁郡主手中吃了亏,嘉宁郡主天资聪慧,定然是安然无恙的。”
  “也对,嘉宁姐姐那么聪明......”李云曦点了下头,自言自语地附和着。
  沈恪的眉宇间却还是带着些许忧虑,对于骤然出现的苏程玉着实是令人费解。
  而在医馆里的苏程玉果真如医师所言的那般,在最后一根银针收了起来的时候,他便晃悠悠地醒过来,只是那双眸子过于清澈,仿若稚童。
  苏程玉眨眨眼,脑后钝痛,但是很快就朝着四周看去,没有看到记忆中的人,他微微噘嘴,闷声闷气地道:“人呢?”
  “什么人?那姑娘和公子走了。”学徒收拾着东西,小声地回了一句。
  医师此时正坐在一旁写着药方,苏程玉扶着床榻坐起来,他朝着周边看了一圈,也不知刚刚的话到底听进去了什么,满眼委屈地道:“......娘。”
  言罢,他突然就站了起来,朝着医馆外跑去。
  “诶!小哥,你药还没用......师父,人跑了......”
  “什么?”
  苏程玉出了医馆,便就朝着街道外走去,他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可是脑中却有一对男女的身影浮现,那似乎对他很重要,虽然什么都记不清了,可是心底却有声音在催促着他寻着这一对男女。
  他脚步不稳,走过一段路,大抵真的是冤家路窄,那前脚离开的沈恪与李云曦还真的让苏程玉追上了。
  李云曦正轻声同沈恪讨论着,一转头,便就看到那一头扎过来的苏程玉。她只来得及往后退了一步,那小腿便就让脚步踉跄倒地的苏程玉抱住。
  “娘!”
第40章 儿子
  白捡的儿子,不仅会喊娘,会喊爹,还会被卖。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娘声在大街上响起, 将来往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而李云曦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她低头看了一眼那紧紧抱着她的小腿,哭喊着叫娘的苏程玉, 以及周遭的路人投来的怪异的眼神,她只觉得面上涌起一抹羞臊。
  “你、你不是......”李云曦努力地想要挪开脚步, 可是那苏程玉却抱得紧紧的,她恼怒地大声喊了何声,“我不是你娘!”
  然而这一声之后,却换得的是苏程玉更加凄凉的哭喊声:“娘, 你骗我!”
  沈恪也是一时被这般举动的苏程玉给吓到了, 心神一震,半晌才回过神, 见着又羞又恼,眼圈已然是红了大半的李云曦,他急忙蹲下来, 伸手搭着苏程玉的手, 开口道:“苏程玉,放手!”
  “别耍这种把戏!”沈恪按着苏程玉肩膀的手略微用劲儿,话语里的怒意涌了上来。
  苏程玉泪眼朦胧地抬眸看向沈恪,与沈恪对上片刻,在沈恪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感觉的时候,突然间,那抱着李云曦小腿的苏程玉果真放开了手,而后......一把窜进沈恪的怀里, 伸手抱住沈恪的脖子, 嚎啕大哭道:“爹, 你凶我!”
  那一声声的哭爹喊娘声在沈恪的耳边炸开, 直炸得沈恪脑子一蒙,苏程玉扑过来的动作太过迅猛,沈恪甚至都稳不住身子,便就同人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沈恪只觉得呼吸间略微有些困难,却是因着对方紧紧揽着自己的脖子,若不是苏程玉那毫无形象的哭嚎声,他几乎是要以为对方的脑子并未有任何问题,不过是借着这么一个机会来暗算自己的。
  李云曦在一刹那的懵懂之后,一转眼便就看到同苏程玉一起跌坐在地上的沈恪,面上的神色微微发白,而周边看热闹的人也慢慢地聚集起来,她便也顾不上刚刚的羞臊感,急忙转身过去,伸手扯了扯苏程玉,道:“你,放手!”
  苏程玉兀自勒着沈恪的脖颈,含着泪的眼眨了眨,默不作声地摇摇头,沈恪憋着一口气,伸手拉着苏程玉的手臂,苏程玉似乎察觉到对方的抗拒,他抿了抿唇,而后又悄悄地环紧了手臂。
  说来也怪,分明最开始是抱着李云曦的小腿喊着‘娘’,可是到了后来,却成了拉扯着沈恪不肯撒手了。李云曦看着比沈恪更加软弱,也更不容易挣脱开,只是苏程玉心头不知为何莫名升腾一个念头,不能逾越了规矩,虽然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这个浮现的念头是何意思,但是苏程玉却是直觉得趋利避害地转向了沈恪。
  沈恪本就是重伤未愈之身,气力不济,故而在顷刻之间未能挣开苏程玉。李云曦看着沈恪大抵是一时间呼吸不畅,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此时竟是略微发青,她心头发急,开口娇喝道:“你不是喊我娘吗?那娘说的话,你怎么就不听了?你不听话的话,我们就不要你了!”
  苏程玉呆呆地看着李云曦,他略微哆嗦了一下,随后才带着满脸的泪痕慢慢地放开手。
  “咳咳、咳......”沈恪低低地咳嗽起来,李云曦蹲下来,焦急而又担忧地伸手轻轻地替沈恪抚着后背,顺了顺气息。
  “维桢,你怎样了?”李云曦悄声问着。
  沈恪摆摆手,他看了一眼局促不安地站在跪坐在一旁的苏程玉,以及周边聚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眉头微微一皱,沙哑地道:“殿下,咳咳.....咱们先离开这里,人...咳,太扎眼了.....”
  李云曦一抬头,这才看到街上的人群已然是围着他们,挤了一圈又一圈,她心头一慌,扶着沈恪起来,随后又看了一眼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们的苏程玉,无奈地道:“你,跟我们一起走。”
  听着李云曦这话,苏程玉面上骤然绽开一抹笑,手脚利索地爬起来,学着李云曦的模样,扶着沈恪的另一边手,沈恪稍稍动了下手,却并未挣脱开手,只是侧目深深看了一眼苏程玉。
  “咱们回医馆去。”沈恪轻声道了一句。
  李云曦虽然并不明白,但是却并未在这时候多问,轻轻点了下头,顺着沈恪的意思离开,三人和睦地离开,自背影看去,倒颇有几分一家人的感觉。
  周边围着的人瞅着三人离开,又唠嗑着猜测了一番,好一会儿才散了去。
  沈恪缓过劲儿以后,他沉默地带着人回到先前离开的医馆。医馆里的学徒一眼就看到沈恪一行人,他匆匆迎上前来,看了一眼头上还绑着绷带的苏程玉,眉头拧了起来,随后又转过头来,对着沈恪歉意道:“对不住了,公子,这人刚没看着,药也没喝,人就跑了。”
  沈恪摇了摇头,哑声道:“没事,便是他刚刚闹腾了一番,烦请大夫再给他看看伤处。”
  “诶,好的,我这就去把师父喊出来。”
  沈恪转头看着仍然紧紧拽着他胳膊的苏程玉,心头微沉,而后道:“苏程玉,你去那里坐着吧。”
  苏程玉左右转了转,却并未松开手,其实对于苏程玉这个名字,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着对方这般喊自己,而自己也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很是熟悉,他并不觉得反感,便就想着应当是在喊自己的。
  只是虽然听懂了对方所言,但是苏程玉却依旧未曾动一动脚,只是低着头,半晌都不言不语不动。
  李云曦转过头来,看向苏程玉,皱了皱眉头,小声道:“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苏程玉抬眸对上李云曦的双眼,转了转眼,又看向沈恪,沈恪的眼眸中一片漠然,苏程玉别扭地转开头,嘀嘀咕咕着道:“不放,你们会跑掉的。”
  沈恪沉默片刻,在李云曦开口之前,沉声道:“不会,我们会等你看完大夫,你先放开,去那边坐着。”
  听着沈恪这话,苏程玉琢磨了半天,才不甘不愿地松开手,而后迈步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只是那双眼却还是紧紧盯着对方。
  沈恪伸手拂过被苏程玉拽皱的衣袖,李云曦看着苏程玉乖巧坐在那里,她想了想先前遇着苏程玉的模样,而后凑近沈恪的身边,轻声东奥:“维桢,他好像比先前更傻了点。”
  “嗯?”沈恪并未见着之前的苏程玉,故而并不明白李云曦这话的意思。
  李云曦斟酌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先前他帮我上树的时候,虽然行为举止略微怪异,但是并未像现在这般......”
  她想了一会儿,从唇齿间吐出一个词:“稚气。”
  确实,此时的苏程玉比之避狗上树那一会儿来看,在言行上更加像稚童了。沈恪眼带深意地看了一眼苏程玉,对于苏程玉是否真的脑中有疾,他是心存怀疑的。
  刚刚在苏程玉扑过来勒着他的时候,他毫无反抗能力,并非单单是因为自己重伤未愈,气力不济,而是因为苏程玉精准地卡着他的气脉,这才令他无力挣扎。而在来医馆的路上,对方搀扶自己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地扣住了自己的命脉,若不然他又怎么会任由对方扶着自己。
  李云曦同沈恪耳语之间,医馆的医师便就出来了,看着重新回来的三人,他轻叹一声,对着沈恪拱手一礼,道:“给公子配个不是了,没能看好病者。”
  沈恪摆了摆手,示意医师先去给人看看。医师上前一步,替苏程玉诊脉,指尖下悄然变化的脉象,令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随后便就又起身,小心地看了看苏程玉脑后的血包,紧接着对着身边的学徒嘱咐了几句,看着学徒匆匆忙忙地去柜子那里,寻了一个药包过来。
  医师接过药包,那药包中展开的一排银针,只是他尚未动手,便就见苏程玉灵活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朝着沈恪的身后躲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自沈恪身后探出头的苏程玉眉眼间有一瞬间呈现出的凶狠,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就又褪去,仅仅剩下了些许胆怯。
  医师站起身来,看着那哆哆嗦嗦躲在沈恪身后的人,他耐心地对着沈恪解释道:“公子,那位公子脑后的血包有移动扩散的趋势,怕是对脑子的压迫会更加严重,我现下是打算施针,暂且稳住血包。”
  “哦,对了,药等施针之后,也要赶紧服用。”
  听着医师的话,感受到后背的衣裳几乎是要被苏程玉扯破了,沈恪紧紧抿着唇,他心中的怀疑也略微浮散,侧头看了一眼苏程玉,开口道:“苏程玉,大夫是来给你看病的。”
  他并不会哄人,更何况就算会哄,要他哄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大男子,也着实是别扭。这话说的僵硬,苏程玉也不理会,就那般安静地躲在沈恪的身后,倒还是李云曦看着这般僵持的局面,上前一步,拉了下苏程玉的衣袖,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怕扎针?”
  苏程玉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云曦看着苏程玉紧紧扯着沈恪后背的衣裳,而沈恪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不必多想,也能猜到此时沈恪的心情应该是很不好的。她伸手干脆地拉住苏程玉的手。
  温软的小手触碰到苏程玉的手背,苏程玉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急忙收了手。李云曦一脸莫名地看着刚刚分明还大胆抱着她小腿喊娘的人,现下仿佛是成了一名羞涩的小娘子,便是碰碰手,就羞红了脸。
  李云曦眨了眨眼,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医师和沈恪,只是看着如今这怯生生的苏程玉,全然忘记了那夜里苏程玉的凶残,心头一软,便就又劝道:“扎针不疼的,你别怕。”
  苏程玉沉默了许久,才偷偷地瞄了一眼医师,又将目光落到李云曦身上,小声道:“真的?”
  “嗯,你莫怕,我陪着你吧。”李云曦温声应着,她唇边绽开一抹浅浅的笑,甜糯可人。
  苏程玉不由得也跟着露出一抹稚气的笑,这般笑起来以后,李云曦赫然发现,对方的面颊上有一边呈现出一抹小小的酒窝,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沈恪看着李云曦好声好气地哄着苏程玉坐回位置,看着李云曦面上甜甜的笑意,他的心头浮起一丝不虞。很快,医师动手下针,确实如李云曦所言,这扎针并不痛,只是那药着实是苦涩了点,苏程玉喝了一半,便就怎么都不肯再喝。
  李云曦温言劝着人将剩下的药服下,沈恪审视的目光落在苏程的身上,他悄然走至医师身边,轻声问道:“大夫,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医师疑惑地看向沈恪,点了点头,道:“公子请说。”
  “大夫,我们发现病人,似乎在心智上,较之过往,变了许多,好似变得痴傻了不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沈恪并未直接说怀疑苏程玉在装疯卖傻,而是含糊地点了这么一句疑问。
  听到沈恪的询问,医师叹了口气,道:“公子,病患之所以心智上略有不对,大抵是因为脑后的那一块血包,那一块血包压迫在脑中,导致心智上略有不全。我先前便就同公子说过了,那血包若是一直不散,不仅仅会损害心智,更是会危及性命。”
  沈恪看着让李云曦哄骗着喝完了药的苏程玉,心中浮起一抹若有所思,回想着先前的巧合,或许那只是残留的武者本能......只是纵然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将苏程玉带在身边,这人......
  大抵是药中掺杂了些许安眠之物,苏程玉服了药之后,没有多久,便就精神困顿起来。只是他强自打起精神,一会儿看着李云曦,一会儿又看着沈恪,似乎是害怕人不见,双眼中的困乏之意布满眸中。
  然而,终究是没能撑住多久,他便就靠着椅子,脑袋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
  沈恪与李云曦相对一眼,沈恪看了一眼重新调整药方的医师,沉声开口道:“大夫,我想问问,若是施针加服药,这脑后的血包,何时会散掉?是不是等血包散尽之后,这人的心智便就会恢复正常了?”
  医师将重新写好的药方放下,仔细斟酌了一下,对着沈恪拱了拱手道:“若是施针加服药,大抵三个月,应该可以散去脑后的血包,只是这血包散尽之后,是不是就会恢复心智,并不好说,人的脑子太过复杂,我实在是无法给公子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心智,可能在血包散尽之后恢复,也可能是不能恢复,还或许是血包尚未散尽就恢复了,这都不大好说。”
  沈恪拧了拧眉头,现下到底是将人直接丢在这儿好呢,还是带着人一同赶路好呢?他的心头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是还是又多问了一句:“若是不施针,只是服药,这血包何时能散?”
  “若只是服药的话,大抵是需要半载的时间。”医者如实回复。
  李云曦走过来,她看着歪斜着靠在椅子上睡得迷糊的苏程玉,轻声询问了一句:“维桢,咱们是现在离开吗?把他......”
  “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李云曦毕竟是涉世不深的小娘子,看着苏程玉这般憨傻模样,想着将人单独留下,心头倒是略微不忍,转头看向皱眉不语的沈恪。
  沈恪沉吟片刻,一时间并未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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