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假意与她合作,让她通过假装陷害你与人私通而给自己按罪名的法子根本行不通。”「苏娘子」摇头道,“毕竟如此会害了你的名节,临了我才让那男子改变了计划。”
一听她如此行事是为了自己,阮月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她仍觉得原来的计划几乎完美。
让陆时月来陷害自己,如此通过此事还可连累到陆英,阮月做这一切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她咽不下陆英这口气。
“只是如今我该怎么办,贤妃若真与圣上说将我派去和亲可如何是好?她倒是为圣上解难了,却不曾想过我愿不愿意去,枉费我这些年一直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的服侍。
阮月这话倒是提醒了陆英,阮月的确是个合适的和亲人选,将她远远送走,也就不必担心她再使诈了。
「苏娘子」轻笑道:“你放心我,我已另替你想了一个好法子。”
说罢,苏娘子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纸包,以及一封信,通通递向阮月。
阮月迟疑接过,先打开了信封,就着朦胧的月光看了一遍,脸上冒出笑容来。
“我明白了。”阮月说罢,转身拿着东西匆匆离去。
陆英不知道那信中写了什么,只看到另一包小小薄薄的纸包,大抵觉得不是好东西,这位苏娘子出的主意,不会就是她想得那般简单直接吧。
“桑锦,你且再跟着他,看他去哪里,我倒要弄明白,他到底是男是女。”
察觉到自己只会是拖累,陆英便遣桑锦继续跟踪,自己先回青竹院等消息,许久之后,桑锦回来,道跟着那人直到见他进了千牛卫所。
陆英看出一些门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十有八九都是由这位不知男女的苏娘子一手操纵,只是这苏娘子又效忠的是何人,便不得而知。
第二天,陆英早早起身,在入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李景清,且不论苏娘子到底是何身份,眼下更有一桩迫在眉睫之事。
所幸她未等多久,便看到李景清缓步而来,在看到她时,加快步子。
“怎么,在等我?”
她点头,两人到了僻静处:“我长话短说,你近日去凤宜宫,不管是何人给的吃喝都要留神,尤其不能孤身一人单着。”
回想到昨夜阮月拿走的纸包,她只能联想到迷药之类的下作之物。倘若李景清着了道,传出与阮月有染的消息,她不仅没了被和亲的忧虑,还能入庆王府,阮月所愿就皆如愿了。
李景清定了定,看向她的目光由探究变得深沉,深吸口气后长长吐出:“我晓得了,晚些我再去找你。”
说罢话,他轻拍拍她的肩,越过她身侧往凤宜宫而去。
陆英虽回了集贤馆,却静不下心来当差,不是担心李景清,就是想着如何才能将自己身边这一个个心怀鬼胎又屡教不改的人清除掉。
事到如今,也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又等了片刻,还是未见李景清来寻自己,陆英坐不住了,起身赶往凤宜宫。
如今身份不同,她进凤宜宫时,已有宫婢上前招呼,她只说来向贤妃娘娘请安,顺道有事寻阮月,又状似随意的问了句李景清的下落。
“庆王殿下啊,他今日来了,好像还在殿内。”
听得李景清还未离开,陆英就定不下来,进殿看了眼,发现只有贤妃坐在矮榻上看书,见她进来,笑道:“你上回为我寻得游记很好,我瞧着很有意思。”
陆英行礼回道:“娘娘喜欢便好,妾昨日又翻到几本,过两日为娘娘送来。”
贤妃点点头,问:“那你今日过来是……”
她笑道:“一来向娘娘请安,二来有事寻阮月阿姊,不晓得她眼下是否得空,娘娘可是派她处理要事去了?”
看了四周一圈也不见阮月,她有些心焦,却还要装着淡定。
贤妃冲着一旁的小宫婢挥挥手:“倒也不是,庆王在内殿,我让她照看着些。”
陆英心一凛,不断哀叹,贤妃啊贤妃,你可知你这是将自个儿的亲儿子往虎口推啊。
须臾,阮月便从内殿出来,衣衫齐整,双颊飞红,眼中并无喜色,陆英略松口气,想来她的计划还未成吧。
“阮月,陆女史寻你有事。”贤妃说着,顾自拿起书看着,也没说要她们出去说,也没避嫌的意思。
陆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阮月:“我有桩事儿寻你问一问。”她见阮月抬起头,不由眼神凌厉起来,“你与那陆时月陆娘子可是往来密切?”
阮月眉一跳,微微转头看了一旁的贤妃一眼,抿紧了唇瓣。
彼时,有个小宫婢端着掌盘,里头搁着一壶茶,从殿外匆匆而入,欲行往内殿。在经过陆英身侧时,她看到小宫婢看了侧对面的阮月一眼。
陆英忙转头看向阮月,见她悄悄地同宫婢重重一点头,使了个眼色,宫婢脚下步子未见停滞,快步入了内殿。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问题的,正是那壶香茶?
第49章 私自放人
“陆女史。”阮月唤了陆英一声,打断她的思绪,侧头笑得高深莫测。
陆英神情凝重,抬头看向阮月,听她接着道:“只是有回我经过临照殿,代娘娘进去与三位娘子打了个照面,不知陆女史看来,这算不算往来密切。”
“若只如此,自然不算,但我既过来寻你,事情定然不是如此简单。前几日,那位陆娘子闹着要离宫被人劝住,前天夜里,她被千牛卫的侍卫撞到与男子私会于千步廊。”
阮月以袖掩唇,一脸震惊样。
她明明知晓此事,却露出这神情,故而陆英觉得她震惊,约莫是惊讶于自己将这事在凤宜宫光明正大的捅了出来。毕竟在她们眼中,陆时月与她是一伙的。
“这事,不是应该问陆女史吗,她与你同为陆家人,做出这等事,陆女史便无责吗?怎反过来问我一个外人。”阮月轻笑,讪讪道。
陆英睨了她一眼:“可她却说,是你帮她想得这法子,亦是你帮她寻得男子。毕竟她一个进宫没几日的小女娘,日夜被宫婢盯着,想与男子私通还当真有些难。”
“那不是还有陆女史你么,有你在还有什么难的。”阮月讥笑着。
陆英也随着她笑:“可那个男子也说是你寻得他,让他那时到千步廊去,还有临昭殿宫婢说见你不止一回去寻陆时月,可比与其他两位娘子亲近多了。”
阮月张口欲要辩解,陆英又接着说了下去。
“阮月阿姊也不必急,我今日既然来当面问你,自是信你为人。即便当日在无酉山,陛下问我还要如何处置你时,我也为你求情来着。”
“我觉得你在贤妃娘娘身边多年,品性自是不差,才求陛下彻查那事。诚然,我与你确有些私怨,你设计陷害我,在无酉山你也挨了打,我也消气了,我愿与你冰释前嫌。”
陆英说到此处,察觉到贤妃娘娘抬了抬眼,却也只一瞬间的功夫。但她手里的书已是许久不曾翻页了。
阮月不明白她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觉得她定没这么好心,当真能放下两人间的恩恩怨怨。
不过是演戏罢了,何人不会,她拿手的很。
“陆女史这般大肚能不同我计较,我佩服的很,日后定与女史多多往来,兴许咱们也能成为知交好友。”
陆英听罢,勾着唇角挤出笑容,正要说话,内殿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砸碎的声音。
贤妃霍地放下手中的书坐起身,而阮月已转身往内殿冲去。
“陆女史且先回吧,晚些记得将书替我送来。”
陆英本想跟进去,偏偏贤妃甩下这么一句话,令她进退两难。
犹豫片刻,她只好返身离殿,一步一回头的下了台阶,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所幸,贤妃她们都在内殿,此时即便阮月想使什么诡计也不成了。
慢慢出了凤宜宫,她心神不宁地往前走。
“陆英!”
身后,传来突然声音。
她猛然停步回头,看到李景清正笑眯眯地快步而来,她有片刻晃神,随即长松了口气。
他大步冲到她跟前,咧嘴笑着,而她的笑容有些难看:“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得了你的提醒还能中招?那这么些年我怕是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他笑道。
他话说得太快,陆英听到那个刺耳的字眼本想阻止,才抬手,他话已说完,气得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在凤宜宫里这么久,还同阮月一起在内殿?”她没好气地问着。
李景清迈步,引导她往前,进了隔壁一个花园:“我听了你的话,转头便叫人去请三兄,有他陪着我不至落单,我俩一道出行也不扎眼。”
“不过,我未同三兄提此事,方才阮月上茶时,只我与三兄坐于一道儿,我假装拿错了茶盏,三兄喝了我那杯,未多久果然说觉得头昏眼花。”
“所以,你是与三皇子同在内殿?”她了然道,难怪阮月从内出来时,神情并无欢喜,只是后来那壶茶,“后来有个宫婢又送了茶进去,你可吃了?”
“啊?”他愣了愣,喃喃道,“我……喝了,那个也有问题?”
“你喝了?”她顿时紧张起来,“我瞧那宫婢与阮月打眼色,所以觉得那茶定有问题,不行,咱们赶紧去太医署让太医令瞧瞧。”
说罢,她拉起他的手就急哄哄地就往太医署去,一边走一边说着。
“我也不知那人到底给了阮月什么药,大抵不是什么好东西,听担心那是迷情失……”她说着说着,忽地止了话,连带着脸都红了,但脚下的步子未停。
眼下他们在外,若那茶汤里真有叫人失魂迷情的药。届时他发作起来,被人瞧见就不好了,且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毕竟,她以往看的药书太过正统,才不会记载这些。
可闷声走了十来步,却被他使力拽住了。
“我同你说笑的,没喝,这不是后来寻机会打翻了。”他正色说道,看到她满脸的急色,却绯红地双颊,忍不住抿唇笑了。
陆英只觉松气地同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同她玩笑,不知自己方才险些急得快冲进内殿去了。
“既然你无事,不如殿下屈尊降贵一下,为我办桩事。”
陆英开口,李景清哪有不应的道理。随即见她掏出一张画像:“我不便去寻赵乾,你且帮我去问问他,他们千牛卫里可有此人?”
“好,我这便去。”他接过画像折好,收入束袖内,便往千牛卫所行去。
陆英目送他走远,转身往万寿殿而去,今日,她便让阮月她们各自如愿。
圣上似乎有看不完的奏折,陆英进去时,他还在看折子,见她进来,只抬了抬眼:“这时候过来,有何事啊?”
陆英不答,提裙跪了下来:“圣上,妾是来向圣上认罪的。”
圣上看了她一眼,合上折子放于一旁,又新拿了一份:“认何罪,你且说来听听。”
“圣上命妾查问陆家女郎与男子私通之事,妾查了,而后把那男子放了。”她说着,似怯怯地抬头看着圣上。
“放了?”圣上抽空看了她一眼,眼神凝重,“陆英,你当真是越发胆大了,朕还没发话,你就敢擅自做主将人放了?”
陆英抿了抿唇:“圣上可否听妾解释一二?”
圣上抬了抬手,继续埋头看折子。
“圣上,陆娘子进宫日子尚短,身旁的宫婢又是精心挑选过的,平日看她们看得紧,哪里有机会让她们认识男子,连内侍都不识得几个。”
“妾问了,她其实是被人设计的,也不晓得听谁说千步廊那处赏月最好,她便去了,谁知一到那儿,就发现有个男子在,她当时掉头想走,却被男子缠住了。”
“这一耽搁,千卫牛的人便到了,二话没说就将二人都拿下,说他们私通,可陆娘子连那男子叫什么名字都说不上来,二人根本没什么私情也没什么越轨之举。”
圣上听罢,啪的一声将折子拍在桌上,呵斥道:“你将人放了,还有理了?”
第50章 谁最冤枉
圣上虽拍了桌子,但陆英瞧出来他并未真正动怒。
“妾放那男子的本意是想跟着他,以此查出幕后之人,谁知他的武艺高强,且与他接头之人更甚。不过,这人能放,圣上也自能再将他抓回来不是么。”
圣上瞟了她一眼,没接话。
“圣上,妾觉得这三位女娘并非最佳人选。毕竟她们不是打小在宫中教养长大,眼界学识不及公主们的十之其一,怕是到了大齐国没几日就穿帮了。”
圣上看见她,眸色幽暗了几分,挑眉问她:“那你有何高见啊。”
陆英舔舔唇,轻声道:“妾觉得,还不如请各位贵人出份力,她们身边的近身侍女大多也是系出名门,常年服侍在贵人们左右,学识教养定比养在外头的名门闺秀们强上不少。”
圣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斜眼瞧着她道:“你心里定有人选,说吧,何人?”
“皇后娘娘身边的陶娘子,贤妃娘娘那边的阮娘子,还有周美人身边的楚娘子,听闻也是学识渊博……”
“那你果真是听闻了。”圣上打断她的话,微仰头靠在椅中,手里轻捏着一本奏折拍着,“那楚娘子若当真学识渊博,十五皇子缘何还需你来教导。”
说着,他摆摆手,先将楚娘子排除了。
“其实,你是想说阮月吧。”圣上突然倾身,手肘靠在桌案上,“陶娘子虽有些学识,但容貌见识皆比不过阮月,这三人如何看,都是阮月最出挑。”
“你,可是因着私仇?”末了,圣上又添了一句。
“圣上冤枉,上回妾便说过,我与她虽有私仇,但大是大非跟前,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再者,妾与阮娘子已在贤妃娘娘见证之下,握手言和了。”
“哦,当真?”圣上犹似不信。
陆英重重点头,只差剖心为证:“真得不能再真了。”
圣上长嗯了一声,徐徐点头:“你如今倒是越发能揣摩朕的心思了,此事你与朕想得差不多,贤妃之前也曾同朕提及过阮月。”
“她说阮月在宫中年月久了,眼界高了,贤妃和她家中为她寻了几门亲事皆不满意。但大齐太子这样的身份,配她绰绰有余。”
陆英暗想,原来那晚阮月说得是真的,贤妃真得已起了将她送去和亲的念头,看来这些时日她的所作所为,也让贤妃起了别样的心思。
圣上放下手里的奏折,从旁拿了份空白的,而后提笔唰唰地写了起来,搁下笔,便同于庆示意拿予陆英。
“你拿着这个,去将她的宫籍调出来,让她挪去临昭殿吧。至于陆时月,叫她父亲领回去,往后不准再进宫。”
陆英拿着圣上的旨意出了万寿殿,长松一口气,好歹这事按着她的计划走了。接下来,她倒要看看阮月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