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寻人盯着些淑阳,我怕她会坏事。”回去的路上,陆英说着。
便是她不提,李景清也有此打算,便应了一声。
两人同去了万寿殿,向圣上复述了傅夫人的话。至于那个少主身份,两人在半道上就商量好了。毕竟无凭无证的,他们不能一口咬定是李景兴。
但傅夫人提了,待抓了傅崇岳后,倘若他如实招供,自然会提及李景兴。于是圣上问及少主身份是何人时,是由李景清回得话。
“回父皇,儿说了,父皇莫要动怒。”
圣上皱了皱眉:“到底是何人,是何身份,需你这么提醒于朕。”
李景清抿了抿唇,一脸的为难,最后才道:“傅崇岳的夫人提及,李集亲口同傅崇岳说,少主是二兄李景兴。”
果然一听此话,圣上脸色大变,李景清忙道:“父皇,想来这是傅家人为求活命的攀咬之词,他们并无证据。再者,二兄长年在南疆,若当真有争位之心,早该求父皇让他回京了。”
圣上默默不语,陆英看了李景清一眼,开口道:“圣上,妾不识得兴王,不过,圣上是兴王的生父,兴王是个什么性子,圣上最为清楚,不是么。”
陆英此话说得很微妙,她不说李景兴是冤枉的,也不是说李景兴当真是他们口中的少主,她只将最后决定权交到了圣上手中。
如此,日后东窗事发,圣上回头想想,是自己替这个儿子辩驳的,怨不得旁人。
“这傅崇岳与李集当真是好算计,还想拉兴王下水,让我们父子反目成仇。”
果不其然,圣上选择了相信李景兴,陆英不觉丝毫意外。
“圣上,还有一事,那时太后中毒,乃是傅馨所为,今日妾未细问,待他日傅崇岳被擒,妾再详问。”
圣上点头,只转头吩咐李景清:“探子回报,明日下午傅崇岳便可进城,随行有一百精卫,朕只许他带十人进京,届时你需一举将人拿下。”
李景清点头:“是,父皇,不过儿以为,那余下的九十人不该留在城外,也需将他们控制住,不然怕是个隐患。”
余下九十人,若察觉到京中出了变故。届时传信回北疆,只怕傅崇岳的心腹举兵而下,到时盛京危矣,最好的法子,便是一举歼灭,不留活口。
陆英虽知残忍,但若不如此行事,那盛京怕是会血流成河。届时京中一乱,指不定李景兴就回来逼宫,再往坏处想,邻国也会跃跃欲试,那大安就真得完了。
圣上觉得有道理,父子二人当即开始商量布局,后又派人将杜文海、刘安亭和赵乾都叫了过来,几人商量了一个多时辰,才总处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李景清和赵乾回去准备,陆英安排明日城门相迎的人选,为缓解傅崇岳的疑心,陆英明日也会出现在城门口。
第142章 将军入局
这一天,从宫外不停地有消息传来。
待听到傅崇岳的人马离城门处只有四十里时,陆英随着李景清出发往城门口赶。
为防止傅崇岳在城中发难,李景清在街道两边的铺子里也安插了人手,以防万一,而陆英一直站在他身侧,再一旁站着杜文海等文官。
未多久,便看到远处尘土飞扬,快速地向城门口的方向袭来,不过眨眼的功夫,马队便到了城门口。
为首的是个约摸近五十的男子,留着胡须,一身铠甲,一个利落地翻身下马背,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众人跟前。
陆英瞧他这样子,哪里有旧疾复发之状,看他的精神头,怕是她都自叹不如。
“傅将军一路辛苦了。”李景清冲着男子作揖。
傅崇岳回以一礼:“得庆王殿下亲自相迎,是微臣的福分。”说着,他径直掠过了一旁的陆英,冲着杜文海等人作揖。
陆英毫不在意,只含着浅笑,她不相信傅崇岳看到自己一身与男子官服同色的七品官服,还会当自己只是寻常宫婢,如此定是有意掠过她,给她一个下马威。
“将军,圣上还等着将军入宫回话呢,咱们赶紧走吧。”杜文海依旧是笑呵呵呵的模样,冲着傅崇岳说道。
然傅崇岳却伸手轻抚过自己的甲衣:“这些时日我一直在赶路,风/尘仆仆地去面圣,恐殿门失仪。待我回去洗漱之后,即刻进宫面圣。”
说罢话,便要转身回去。
“傅将军。”陆英柔柔地叫了他一声,因她一个女子在一群男人之中显得太过扎眼,傅崇岳随即驻步回头,“将军,夫人与傅小娘子受邀在宫中已小住了十来日了。”
“三郎又已出发去了北疆,如今贵府中也只有些不贴心的奴仆,夫人还在宫中等您,且一应洗漱用品皆已备下,将军还是赶紧进宫吧,圣上也记挂您许久了。”
傅崇岳定定地看着她,而后突然笑道:“想来这位应该就是陆女史了吧?”
陆英含笑点了点头。
“早前陆英随送亲队伍前往大齐,途经北疆军营,只可惜我未能按着计划巡防及时赶回军中,错过了与陆女史结识的机会,直到今日...
陆英勾起唇角:“彼时未能见到将军,许是妾与将军的缘分还未到吧。今日不就遇上了,见上了。”
傅崇岳呵呵地打着哈哈,就是不肯开口随他们直接进宫,陆英略有些沉不起气来,转而看向李景清。
“傅将军,夫人也许久未见你了,将军便不想夫人?还是随咱们走吧。”傅崇岳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男子。
陆英的目光不由也偷偷落到那男人身上,见他冲着傅崇岳稍稍点了点头。
“那好吧,那我随诸位先去面圣吧。”傅崇岳这才答应下来,可见他身旁的男子不是亲信,便是能护他周全之人。
傅崇岳拉过缰绳,拉过马上了背,一旁余下的人忙不迭地准备上马,不过李景清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将军少带些人进去吧,如今太平盛世的,这么多人一同入京,只怕会引起瞩目,以至让百姓人心惶惶。”李景清看了眼他身后的人说着。
“我看将军带十人进去,其他人且由我先安置着,待将军面圣归来后,再来安置他们也不迟,将军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了上阵搏杀的兄弟们。”
傅崇岳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士兵因常年厮杀,个个都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若是当真进了城上了街,的确会吓到胆小的。
“将军还是快些进城吧,夫人还等着呢。”陆英又在旁催促,不给他过多时间考虑,逼着他赶紧做决定。
“好吧,青松,点九人随咱们一同入城。”傅崇岳对着身旁的男子说了一句。
名唤青松的人看了李景清几人一眼,随后返身又挑了九个人出来,一行正好十人,随后翻身上马背。
陆英点点头,也翻身上了马背,扭头看了眼李景清,两人互一对视,她点点头,在桑锦的陪护下,扬鞭随着马队往宫门口的方向奔去。
这是她这几日忙里偷闲好不容易学会了骑着马不从马背上摔下来。虽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好歹安然地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背,陆英引着傅崇岳和杜文海等人进宫,忽然身后传来了争执声。
“将军,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傅崇岳见自己又有八人被拦在宫门外,不由皱起了眉头,往回又走到宫门口,看了眼守卫,继而看向杜文海等人。
“这是何意?”
陆英袖中的手攥紧,笑了笑抢在杜文海他们之前说道:“将军近年来一直驻守北疆,看来是不记得宫中的规矩了。”
“原本将军进宫面圣,是不能带兵器和护卫的。但圣上已然开恩,许将军带随身兵器,还带一名随身护卫进宫,这可是连皇子们都没有的荣耀。”她随口说着。
一旁杜文海听了她的话,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才没有抬头擦拭额头的薄汗。
陆英的确是随口胡诌的,赌得就是傅崇岳多年未回京进宫面圣,已不记得这些小事,只是她在他眼中也看到了迟疑。
她深吸了口气,笑道:“妾瞧着将军似有隐忧,既如此,这样吧,妾领着将军与这位郎君,咱们三人同往,如何?”
许是她唇边的笑容,以及话里话外透露着他傅崇岳胆小多疑的意味,激得他朗声道:“我能有何隐忧。”说着,转头看向宫门外的几人,“你们且在此处等候,我去去便回。”
陆英转而同杜文海等人微一欠身道一声告退,抬眼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领着傅崇岳与青松往万寿殿去了。
快到万寿殿时,陆英远远地便看到了圣上站于殿门前的台阶上方,似跷首盼着看到傅崇岳的身影,远远见他们过来,还招了招手。
待到了近前时,圣上又往前走了两步:“傅爱卿,你终于回来了。”
傅崇岳上前,撩袍跪下欲拜,却被圣上架住:“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君臣之间没有这些虚礼。”
傅崇岳顺势起身,君臣二人并肩入了万寿殿。
后头的青松想入内,却被陆英拦下了:“这位郎君随身携带配剑,还请在殿外等候。”
青松想着已近在咫尺,便是有什么事,只需将军大吼一声他就可入内。于是探头看了眼里头确实除了内侍便是宫婢,这才放心地站在了外头。
“这些年来,你身子骨可好啊?”陆英提脚迈进殿时,听到圣上关切地问着傅崇岳。
第143章 束手就擒
“多谢圣上惦念,微臣自前年冬季之后,这身子骨便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去年除夕前后更是大病了一场,臣思前想后,不能为圣上守疆扩土便罢了,可万万不能再误了正事。”
“微臣犹豫了许久,这才写了奏折,厚着脸皮向圣上求了此恩典。”
说话间,圣上回到了上座,还让于庆为傅崇岳搬了椅子过来,陆英趁机站到了于庆的身旁。
“这也是应该的,你为朕守疆多年,劳苦功高,朕若这点小事都不能答应你,岂不寒了臣子们的心。”圣上扬手说着。
许是圣上的神情太过自然,让傅崇岳觉得适才都是自己太小心谨慎了,此时安下心来,连坐姿都开始肆意起来,说话更是开始目中无人起来。
“圣上既这么说,微臣也不自谦了,臣这些年死守北疆,击退无数次大齐的偷袭,暗枪暗箭的不知经历了多少。若不是我命大,怕是今日也不能再见到圣上了。”
圣上徐徐点头,听得傅崇岳又道:“对了,听闻贱内与小女在宫中小住,不知圣上可否让臣见见她们,臣已有多年未见妻儿了,都快不记得她们的模样了。”
圣上连说自然自然,而后冲着陆英使了眼色。
于是陆英离了万寿殿,与桑锦一道儿去带人,可她只带了傅夫人一人。
“傅夫人,眼下圣上还未说狠话,只与傅将军客套着,正是念在傅将军为国为圣上拼杀多年,只盼着给他一个机会,他能懂得抓住。”
“不过我方才瞧着将军不但不知收敛。反而还颇为沾沾自喜,丝毫不见臣子该有的恭谦模样,眼下我带夫人进去,这便是将军与傅家最后的机会,望夫人珍惜。”
陆英忍不住说了两句,听得傅夫人应声才略松了口气。
万寿殿前,李景清已领着金吾卫齐刷刷地站着,傅夫人看到这阵仗,越发心中忐忑,将陆英的话也更牢牢的记下了。
陆英扫了一眼,发现青松已不在殿门外,看来已被李景清制服了。
傅夫人迈步进了殿内,抬眼看到坐在殿中侃侃而谈的男子,眼眶顿时红了。但还是忌惮着上座的男子,快步上前行礼。
“妾身见过圣上。”
一句微略有些轻颤的声音,打断了傅崇岳的话,他扭头,看到跪到殿中的妇人,还不等圣上出声,他已激动的起身迈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夫人。”
“夫君。”傅夫人落下泪来,双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数年未见,两人的面容较之上一次相见都有了变化,岁月的痕迹也越发的明显。
“夫人,这些年辛苦你了。”傅崇后扶着她的双肩,满是愧疚地说着。
傅夫人摇摇头:“夫君,妾身求你了,为了咱们的孩子,你放手吧。”
傅崇岳的脸色突然一僵,目色沉了下来,嘴里却说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怎么了?眼下我回来了,便是你遇上了什么难事,有我在,不必怕...”
“不!”傅夫人打断他的话,“难道你真的想让咱们的孩子为我们陪葬吗,夫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还是同圣上坦白服罪吧。无论生死黄泉,妾身都会陪着你的。”
傅崇岳忽地推开了她,傅夫人随即跌倒在地。
他转头,看到上座的男人已变了脸色,暮沉沉地望着他。
“圣上,微臣的夫人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不知她在宫中是经了什么事?她在浑说什么,微臣都听不明白了。”
“你还要同朕装不知么?”圣上冷冷说着。
傅崇岳却抵死不认:“圣上明鉴,微臣真不知出了何事?”
陆英扑哧轻笑了一声,看着闻声转头看来的傅崇岳:“傅将军这装傻充愣的本事,不必拿到咱们眼前使了。”
说着,她快迈莲步到了殿门口,只在门口站了站,又回了过来。随即便见李景清大步进了殿来,身后跟着身着铠甲的金吾卫。
“傅崇岳,朕已命金吾卫抄了你傅家还有李集的安亲王府,朕给你机会自述罪状,不要待朕将你们的那些罪证拿出来,届时你们傅家一个都别想活。”
圣上皱眉瞪着他,说到最后重重拍了拍桌子。
傅夫人吓了一惊,缩着身子上前靠着傅崇岳,而他伸手轻拍了拍她搭在自己手臂处的手背,无声宽慰。
“傅将军应该已经猜到,你留在城外以及宫门外的那些人如何了,我已将他们悉数剿灭。至于令郎,他虽已在前往北疆的路上,但别以为他到了北疆便能安然无恙。”
“他终究只能做个提线木偶,有用时就被在台面上摆弄一二。待到无用之时,只要稍稍动一动手指,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李景清的一番话,说得傅崇岳脸色铁青,傅夫人惊得花容失色,泪珠连连。
“傅将军也不必觉得李集还能助你逃困,他已是自身难保,还有你们的少主,山高路远,他的手哪里伸得了这么长,眼下,你唯有自救一途了。”
陆英在旁又添了一句,断了他所有的希望。
傅崇岳眼中失了光彩,缓缓回头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妻子,抬手替她抹了抹泪,而后转身,徐徐地冲着上座的人跪了下来。
陆英暗自长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松懈了下来。
昨日他们后来曾商定,若能让傅崇岳不战而屈服,便只能从傅家人这里下手,今日就算傅崇岳不提见傅夫人,陆英迟早也会将她寻机带来。
好歹,不费一兵一卒的,就将傅崇岳给制服了,随后他被押入了大牢,而傅夫人暂时关押至掖庭。
“陆娘子,你方才说他们的少主,山高路远,难道你知晓他们的少主身份?”等将人都散了之后,圣上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