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一起久了,连处理异性关系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冷淡的回应,绝情地告知对方,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发展可能。
容屹厌恶社交,可以连续两个月不出门。
方清漪并非不喜社交,她只是更享受待在家里的自由。但家里人的电话一个催一个,好言相劝过后,见她仍是油盐不进,到底换了苛责的语气,让她和世家公子哥见面。
方清漪是在客厅阳台接的电话。
对方厉声质问,穿破阳台门。
容屹听到的不是她无奈答应的声音,而是阳台玻璃门乍然裂开,碎片噼里啪啦,溅的他浑身是血,血夜直流的声音。
“我下午回来。”方清漪在玄关处换鞋,边换鞋边说。
盛夏清晨。
远处是灰霾天,稠闷的空气,逼仄又黏热。
仿佛随时有可能淋下一场大雨。
容屹靠在墙边,半明半暗的光线,辨不真切脸上情绪。
他的声音是清晰的:“知道了。”
方清漪离开。
将近七个小时,他盯着玄关门的姿势,没动过。
有所反应的时候,是听到别墅外,轿车的油门声。
容屹走到院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清漪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
男人眼里的爱意像是乌云后的阳光:“下次见?”
然后,是意料之中的,方清漪薄凉的拒绝话语,宣判二人还没开始就已是死刑的关系。
可是,她是笑着拒绝的。
容屹藏在阴暗处,内心的阴暗面不断地扩大,藏在阴沟里的情绪,彻底糜烂。
他转身回屋。
晚上,方清漪上楼叫他吃饭。
每个人的房间,都藏着各自的秘密。方清漪和容屹,都没有进入过彼此的房间。哪怕曾在客厅里热吻,情到浓时,温热的呼吸绞着彼此的理智,彼此的眼神里,透着赤.裸的占有欲。
想占有的,不仅是唇边温度。
还有滚烫的湿热。
但还是停了下来。
——只亲半小时,这是他们的约定。
闹钟响了。
容屹的时间观念,让他无法继续。
亦或者是,他对她的言听计从。
方清漪彼时沉迷于接吻,执着于接吻,她要接吻时,容屹便和她接吻。不分缘由,随时随地,容屹从来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以至于方清漪都快忘了,容屹其实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容屹的房门没有上锁,方清漪甫一敲门,门就被她推开。
窗帘紧闭的卧室,光源来自于电脑,光亮诡谲幽昧。方清漪一抬眸,看到的便是电脑屏幕里的画面,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破了他羞耻又寻常的秘密,方清漪以为他会停下。
然而。
电脑画面还在播放。
容屹的手和空气里的尘埃般浮动。
容屹看向她的眼神,轻的像是棉花,温柔地摩擦着她的眼睫,让她无法挪开视线。
而他那阵宣告结束的低哑嘶鸣,是棉花被浸泡在池水里,极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室外下起了雨,雨势淅沥,豆大的雨敲打着窗户。
方清漪像是站在空寂的平地里,被雨水浇灌,眼耳口鼻都被雨水湮没。她全身湿透,孤零零地站在湿重的雨幕里。她找不到自己。
是容屹的声音,救回她:“我刚刚是一边想你,一边代入。”
那片岌岌可危的边界,男与女之间的距离,因为这句话,这件事,被彻底粉碎。
容屹和方清漪之间,撕开了男女有别的隔膜。
作者有话说:
男主标签:阴郁,沉冷,变态,病娇。
第5章
◎私生子◎
不得不承认的是,二十四岁的容屹,比十九岁的容屹要无趣。
可方清漪仔细一想。
十九岁的容屹,也没有多有趣。
只是不像现在,浑身散发着密不透风的冷漠。
方清漪以为自己今晚会彻夜难眠,结果躺在床上没多久,她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到天明。
金融峰会的时间是早上九点至下午四点。
金融峰会分为两场,一场是新闻发布会,届时会有不少记者参加;另一场是峰会主会场,出席的有政府代表、国际金融组织负责人以及海内外重要金融机构高管。主会场上的记者尤为少数,基本只有国内的重要新闻机构受邀参与。
方清漪作为总台记者,自然是受邀参与峰会主会场的。
她瞄了眼,除她以外,只有两位记者出席。而且位置被安排在偏僻处,唯独她的,是第二排。落座后,她一抬眼,就看到位于她斜前方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个人桌签,说明座位主人。
——容屹。
方清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提早了二十分钟到。
九点整,容屹像是掐着点儿,出现在主会场。
严谨肃穆的峰会会场,方清漪全神贯注地做着峰会发言记录。直到斜前方位置坐着的人,突然站起,转移至发言台发言。
——“大家好,我是容屹。”
他是带了稿子的,发言却是完全脱稿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他身上只能看到两种颜色,黑,白。西装外套是黑的,内里衬衫是白的。头发是黑的,皮肤是毫无血色的白。整个人透着一种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她以前最爱做的事,就是看禁欲者浪.荡。
说不上来是喜欢他,还是喜欢看他仰起脖子,咬着齿间,压抑住层层快感而发出的低吟声。
其实那种时候的容屹,才将禁欲贯彻的淋漓尽致。
半小时的发言结束。
方清漪意识到,自己竟然走神了半小时。
一时间,心绪难辨。
中场休息时,方清漪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看到容屹转身进了楼梯间消防通道里。
方清漪落后几步,还是跟了进去。消防通道的门极重,她一撒手,门便自动自发地合上,发出沉闷钝重声响。
容屹偏头,轻慢的视线扫荡过来。
他没说话。
方清漪把手里的冰美式递给他:“拿着。”
容屹挑了下眉:“干什么?”
方清漪:“提神。你好像没什么精神,昨晚没睡好吗?”
容屹:“嗯。”
他伸手接过冰美式,杯壁沁出一层冰凉的薄液。
他低着头,说话声音很轻,以至于,方清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容屹说:“被看光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睡的香了。”
“……”
“……你刚说了什么?”
方清漪转身的动作停下,扭头回看他。
容屹低垂着头,黑色额发细碎铺在额前,光影投射,他下眼睑处的疲惫倦意更明显。
他喝了口冰美式,眼也没抬,反问:“我说什么了?”
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应该。
是听错了吧。
可是那句冰冰凉凉中夹杂着别扭和委屈的话,又像是容屹会说的话。
他向来如此。
不会发火,像是没脾气的人。
所有的情绪都自我消化,实在消化不了,才会表达出来。
方清漪还记得那次,她参加好友许秋的生日聚会。生日聚会的主题是,泳池,比基尼,所以只有女性参与。
方清漪本不想去的,但毕竟是人家生日,她想着等蛋糕切完她便偷摸溜走。
等待的间隙,她坐在角落里和容屹发消息。
容屹:【什么时候回来?】
方清漪:【最多一个小时。】
容屹:【嗯。】
方清漪:【你说一声想我,我马上回去。】
容屹:【……】
容屹:【早点回来。】
方清漪存了心逗他:【说声姐姐想你,姐姐立马回家。】
容屹:【做梦。】
容屹:【不说。】
方清漪:【那我明天回来。】
然后她就看到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字样,出现,消失;再出现,又消失。反复多次。到头来,容屹一句话都没说。
方清漪也没有回复。
因为有人拉她参加室外的泳池派对。
手机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过半小时,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提醒。
方清漪没有设置过,所以屏幕乍然亮起,就能看到消息内容。
容屹:【回来的路上了吗?】
又过半小时。
是她说好的最晚时间。
容屹遵循时间,说:【一个小时过去了。】
手机屏幕长久地亮起,归于沉寂。
漆黑的屏幕,倒映着远处泳池里的热闹。池水四溅,正好此时,手机的主人——方清漪被人恶劣地拉下泳池里。她会游泳,但是会游泳并不意味着在水里泡一遭,身上的衣服还是干爽的。
方清漪浮上水面,颇为无奈:“闹什么?”
有人欢快地说:“都说了带泳衣过来,方清漪,这是惩罚。”
方清漪:“我忘了。”
“忘了也不管。”许秋耍无赖。
方清漪和她大眼瞪小眼。
“我没带衣服,这要怎么回去?”
“安心啦,可以穿我的衣服回去。”许秋忽地凑过来,一脸色眯眯地冲她笑,“你穿了我送你的内衣啊,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牌子的内衣,闷骚怪!”
内衣是英国品牌。
布料以蕾丝、真丝质地为主,主打性感。
极薄的一层裸色蕾丝,清晰地透露着方清漪的肤色。皓雪肌肤,和深雪里的一枝腊梅,被方清漪身上套着的白色衬衣给遮的辨不清,到底那枝腊梅,是否挺立饱满。
“我要是有你这种身材,每天穿低胸吊带。”许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大夏天的还穿着长衬衫,暴殄天物啊方清漪!”
方清漪懒得搭理她。
她上岸,“我换好衣服走了啊。”
“干什么?你成天就待在家里,无不无聊。”许秋扯破嗓子喊,“我生日你都不陪着我,你不陪我你要陪谁?陪男人吗?你又没有男朋友。”
“陪个弟弟。”
“住你家隔壁那个?”许秋翻了个白眼,“容家的私生子,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许秋。”方清漪语气平静。
阶级观念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培养的。
私生子是食物链的底端,受众人嘲笑。
许秋没察觉到方清漪敛起的神色,大咧咧自顾自地接着说:“你别圣母心泛滥,觉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得太可怜,想着照顾他。清漪,你可是方家族谱里唯一的大小姐,和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还是少点儿接触比较好。”
方清漪转头就走。
许秋在身后叫她:“喂——”
“方清漪!”
“清漪!”
“你们拉我干什么?”
“……什么?她生气了?她生什么气?就因为那个私生子?怎么可能,方清漪不是那种人好吧,她才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我发脾气。”
……
……
方清漪没理会,进了许秋的换衣间,随便拿了件衣服换上。
她今天穿的长袖衬衫,是容屹的,白衬衫,辨不出男女款。换好后,她带上湿哒哒的衬衫,去往客厅找到手机,扬长而去。
别墅堕于漆黑。
方清漪以为停电了,结果打开门,廊厅的声控灯亮了。
“……容屹?”她疑惑。
无人应答。
走到客厅了,方清漪吓了一跳。
容屹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声不吭,视线投射在别处。方清漪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直勾勾盯着墙上的时钟。
“你怎么不说话?”方清漪走到他面前,“看着时钟干什么?”
“……”他仍旧不说话。
方清漪恍然大悟:“是怪我回家晚了?”
容屹终于舍得正眼看她了。
方清漪坐在他身边,解释:“发生了一点儿意外。”
容屹眼里攒动着难言的情绪,低哑着嗓:“你换了衣服。”
“……”
“不回我消息。”
“……”
“你说最晚一个小时,比说好的,还晚了四十七分钟。”
“……”
没有开灯的客厅。
声控廊灯在静默中熄灭。
方清漪听出了沉默里,微末的埋怨,和隐忍的委屈。
容屹说完话后,头往后仰,脸部线条凛冽紧绷,颈间凸起的喉结,尤为缓慢地滑动。
他声音低哑,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你和朋友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有想到过我吗?”
“没有。”
“你不在乎我。”
“方清漪。”
“你把我在等你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昏昧环境里,容屹好似整个人都溶于黑暗。
方清漪大脑里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不抱住他,她就会失去他。
思及此,方清漪猛地欺身上前,抱住他。
头埋在他颈侧,唇紧贴着他的喉结,她唇齿间吐纳的气息煽动着他的呼吸,“小容屹,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把你忘了的。”
“是吗?”
“真的,我保证。”
容屹真的很好说话,方清漪一句信誓旦旦的“我保证”,容屹就没了脾气。
夜半,方清漪和容屹一同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包裹着皮肤,缓解着身体各处的酸涩感。方清漪忽地问他,“你刚刚是在和我闹别扭吗?”
容屹面无表情,否认:“没有。”
方清漪笑:“好委屈啊,被人遗忘的小狗狗。”
容屹冷漠地挪开视线。
方清漪说:“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直接和我说,好不好容屹?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也和我说,你想让我早点回家陪你,我可以哪儿都不去,就在家一直陪着你的。容屹,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给你。”
“不要委屈,不要不开心。”方清漪一边转过身亲他,一边说着蛊惑心智的情话,“容屹乖,姐姐宠你。”
容屹和方清漪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
诚如方清漪所言,是个绮糜又放浪形骸的美梦。
但要真仔细计较起来,言听计从的是容屹,有求必应的还是容屹。
因为容屹将情绪藏得很好,他从不表达自己想要什么,他永远都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