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孩子,大小便是做什么就要做到最好的性子,若是被逼急了,岂不是也坏了女儿家的名声?
“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要做王妃的人了,免得为此坏了名声。”国公爷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肯让尚且年轻的孙女去做这些事。
“我不做了。”姜若华眼眶有些红红的,“爷爷,前几日我进宫了,我与瀛王已经退婚了。”
国公爷听着微微一惊,张了张嘴才喃喃开口:“……退了也好,退了也好。”
“爷爷,我不瞒你。”姜若华眼眶中含着泪水,她的亲人,她不想像梦里那样,让亲人难过,那哪怕是梦,也真实的让她心痛,让她恨不得用死去解脱,“我前几日得了一高人指点,才幡然醒悟,又去打听了别家主母的做派,才晓得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且瀛王也并非良配,将未出阁的姑娘带在身边,只因三夫人她说王妃该有度量,叫我完全忽视了这般更是羞辱,正妃尚未过门,便与尚在闺中的女子如此亲密,分明就是当咱们家没人了!”
“竟有此事?”国公爷难以置信,“这瀛王可有把国公府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虽说皇权在上,可国公府几代功臣,难道还不值得一个皇子给三分面子?这瀛王又不是太子,当着未婚妻子的面与其他女子亲近,若换了旁人能搭上国公府的姻亲,都得把他孙女当菩萨供起来,谁敢不讨好着拉拢着?
就这样还想要姜家的支持,让瀛王做他的狗屁美梦去吧!
不说顾及一下妻家感受,竟是连自己的颜面都不要了,若说有个通房丫头,妾室,哪怕是去那种下三滥的地方寻欢作乐都罢了,偏偏是良家姑娘,男女大防都不明白吗?这瀛王跟赵家小姐的规矩礼节,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简直不知羞耻!”国公爷越想越气,直接骂了起来!
“爷爷别恼了,我使了个法子,反正我瞧皇上也不是很乐意这门婚事,索性我就故意犯蠢,给了天家颜面和台阶下,退婚倒是没多麻烦。”
爷爷,还有爹爹,姜若华在心中默念,她心意已决,有些事情,她是一定要自己去做的,指望谁不如自己亲自来做:“爷爷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会等爹爹回来的。”
她自小聪慧,脑子灵光,总被国公爷说一肚子鬼点子,现在该是这些鬼点子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她不会再一味地委曲求全,她要守护的,她所向往的,都会用自己这双手得到,再不如从前那般,委屈自己祈求旁人!
坚定的神情让老人家松了口,信任,就无需多言。
第6章 铺路
“小狐狸,爷爷有东西给你。”
国公爷清楚,这么多年孙女的性子从未变过,她想去做的事情,不仅有她的道理,且总会做到,他是老了,折了一条腿在战场里,虽说不愿在这个年岁里看到家宅不宁,但却也心中明白,蛀虫一日不除,再维持表面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呢?
老三终究是为女人昏了头脑,老二与老二媳妇就剩下这么一个孙女,这偌大的国公府,国公爷本就想着到最后留给这最小的儿子,老大战死,老二后继无人,唯有这么一个小儿子,他没舍得让跟着上战场,将姜家祖辈留下的丰厚家产留给老三,也是希望老三在自己百年之后,能照顾两个兄长的身后事,能照顾无所依靠的侄女……
罢了……这也许到底是他看错了,如今还要孙女来帮自己善后。
望向孙女,国公爷心中可惜,他这孙女聪慧,若是个男儿,必能延续祖上风光,不过到如今来,这些风光不风光的都不要紧了,功名总没有命重要,他好歹瘦死骆驼比马大,留下的那一点,能帮上孙女的忙,让孙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好。
他小心翼翼的从床上起来,撑着拐杖,姜若华忙起来搀扶着他,看着空荡荡的裤管,姜若华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只是退婚,只是除掉三房这还不够,祖父一生奉献老来却受病痛折磨,父亲常年在关外兢兢业业,便是疑心深重的当今圣上,也不曾对姜家有过除之后快的想法,梦中的自己,还有姜家的悲惨结局,更大多是因为瀛王这个混账!
今时今日,只要她活着,瀛王就别想像梦里那样畅快!
她要夺走这个渣滓的一切!把欠她的,欠姜家的,全都夺回来!
国公爷从架子床下掀开了一块石砖,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盒子,将这沾染了霉气和尘土的盒子交给了姜若华:“拿着吧。”
姜若华一手接过东西,先扶着国公爷坐下,才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得国公爷点头,她坐在床边将盒子打开。
外头,小厮身后跟着大夫,拿着伤药回来,画蝉在门前直接将二人拦下道:“我进去就行了,给我吧。”
“画蝉姑娘,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的,不如……”那小厮好意道。
“忙不过来你就去喊人啊!”画蝉会跟这小厮客气?她既然知晓小姐是来见国公爷说事儿的,就不会让这些小厮进去,“小姐伤到了脚,大夫进去瞧就可以了,忙不过来便去小姐院里喊吟秋过来,难不成还容你接近小姐不成?你简直放肆!我回头定要将你这冒犯的蹄子告诉三夫人,大小姐你都不放在眼里是吧!”
“不敢不敢。”小厮心中咬牙,女子名节大过命,这事儿闹到三夫人那里也是理亏,只好惺惺作罢。
画蝉看了他一眼,摆着小姐身边大丫头的架子是一点好脸色都没给他,实际上也无需给他什么好脸,下人就是这个样子,跟着好主子就长脸,跟着有能耐的主子你就在下人里高人一等,除了亲近的人之外,无需刻意跟其他下人有什么好脸色,反倒是一般下人要看他们这些主子身边的心腹的脸色,受委屈也得蓄意讨好。
这两个小厮,都是国公爷受伤归家之后,三夫人做主挑了年轻力壮的伺候,美名是国公爷想去哪里,年轻人有力气,抬着扶着国公爷更稳当。
但到底国公爷身边的旧人三夫人也不敢动,从前的跟着国公爷上战场的家仆,如今都在姜家的铺子里做掌柜。
姜若华的伤不算太严重,但也要好生休养几日,脚腕上伤了消肿的药,布包起来之后,乍一看到是显得很严重。
“祖父好好休息吧,孙女就先告退了。”大夫进来的时候,国公爷板着脸,姜若华也略带着一张委屈又不大高兴的脸,由画蝉扶着,轻轻屈了一下膝盖,便从这里离开了。
走远之后画蝉才问道:“小姐如何?可顺利?”
姜若华板着脸,微微点了一下头:“先回去吧,圣上还罚了我抄经文,过几日宫中定会有人来收的。”
“小姐别难过,要是这样,不去咱们就不去了。”画蝉机灵的大声说了一句,一副义气的样子,为姜若华不值似的。
姜若华就喜欢画蝉这个样子,这丫头自小就跟她最配合了,自己做坏事她放风,事后撒谎还能撒到一起去,总能骗过她爹几次!
可惜后来大了父亲守边,这招在三夫人的那一套说辞中被自己逐渐遗忘,端起架子来做她的大小姐未来王妃。
走了几步,迎面便是一个小丫头差点撞了上来,慌张之间一包药散落在了地上!
“你是哪个院儿的丫头?毛毛躁躁的撞到大小姐如何是好?”画蝉担心的看了姜若华一眼,才放下心来。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小丫头慌慌张张,脸色一下就白了,害怕的跪在地上求饶。
“这是什么?”姜若华从地上捡起了散落的药包,一些药已经落在了地上,不能再用了,剩下的里面,倒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
“大小姐问你呢。”画蝉道。
“是,是媛姨娘的药……”小丫头怯怯的望着散落在地上的药,忍不住又红了眼镜要哭起来,“呜……这是小姐好不容易存出来的钱买的……”
媛姨娘?姜若华眨了下眼睛,啊……这人她有些印象,梦中这个时候,媛姨娘就病了,后来便不了了之了,大户人家,姨娘也算不得主子,若是生了重病,基本上结局也差不多。
不过……
“起来吧。”姜若华看了一眼地上的小丫头,“府中大夫还没走,等下画蝉你陪她去吧,媛姨娘要是不好,怕是琪妹妹也难过。”
她如今,也该给自己铺路不是?
“是。”画蝉点点头,既然小姐吩咐了,那她就一定会为小姐做好的,随后将药包折好还给那丫头,“起来吧,大小姐仁慈,不计较了,下次可别这么毛燥了。”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姜若华面上带着微笑,仍是她在府上时,依照三夫人教导的柔顺样子:“去吧。”
第7章 皆是可怜人
一进院子,两个贴身丫鬟交接工作,画蝉忙就带上那小丫头去喊大夫,吟秋望她着着急急的,疑声道:“画蝉怎么了?奴婢许久都没见她这么着急了。”
“有时候办事儿得抓紧时间。”姜若华由吟秋搀扶着回到屋内,坐在内室桌案前,吟秋让那些个小丫头退下,才低声道:“小姐,您叫奴婢家人去打听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
“嗯。”姜若华不急不躁,她的计划按部就班,都要一步一步的来,“今儿不太行,三夫人今儿该回来了,你明后日抽空去问一下。”
“欸。”吟秋点头。
与画蝉这丁点大被家人卖了的小丫头不同,吟秋是国公府里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国公府效力,姜若华大梦一场醒来后,心中便一直在思索着对策,三夫人掌握着府里的一切,而自己手里不过两个贴身婢子的卖身契,她需得弄清楚,府中各处如今都是谁在负责,跟三夫人关系又如何。
吟秋的父亲也算是个管事儿,又是祖父当时挑的下人,让能信任的人打听一下自然最好。
但眼下她不着急动手,如今她刚退婚,着急做什么不就是明着告诉三夫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正好还有个抄经书的活儿没做,趁着这几日,把接下来的行动先部署好计划好,不必操之过急。
看着桌上抄了一半的经文,姜若华略有所思,而后将手中的笔重重按在了纸上,一坨墨迹直接留在了上面。
“小姐!”吟秋微微惊呼。
“烦死了!”边说着,边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她将写了一般的经文毁掉,她本就是压制着自己强横脾气的人,这一点时常规劝自己的三夫人最为清楚,从前她也会稍稍露出这样的脾气来,三夫人实在看管不住的时候,就会拿婚约做筏子。
但现在这筏子没了。
她这脾气,会压制不住,稍顶撞一下长辈也不是大事。
依着梦里,三夫人今日快该带着她女儿姜若婷回来了,而梦中今时今日,其实她也发了火气,因为明伯府家小姐包下来茶园请京中贵女做诗赏景享用她新的来的茶点,而偏偏赵月兮是被瀛王送来的,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说未婚男女,就是未婚夫妻,也没有这样高调双双出现的,何况正牌未婚妻在茶园里上座,天知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讥讽她,在外她时刻记着三夫人的话,回到家忍不住因为瀛王不尊重她这个未婚妻,而是送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参加诗会,没了面子怎能不气?
四舍五入算是为了瀛王生气,她梦里做过不少回,多做几次也无妨。
吟秋看着姜若华不动声色的把写坏了的经文撕成几份胡乱丢在了地上,随后气定神闲的取了新纸来抄。
望在眼中,吟秋靠近为她磨墨,有些忍不住腹诽道:“真是委屈小姐了,瀛王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太过分了,明明小姐您才是圣上赐婚的瀛王妃,他跟那落魄户的小姐成双成对,何曾把您放在眼里过。”
“那赵家小姐也是,奴婢就没见过她这样不知廉耻的,再是家境微寒,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竟也做的出这种上赶着倒贴勾引男人的事情,真真是下作!”
“不提他了!”姜若华扬声一句,随后安静抄写,过了一阵子才低声道,“他们怎么样,如今都与我无所谓了,那赵月兮……但愿她真的能一辈子守住这点情爱吧。”
皇室哪里来的真情实意呢?皇子的正妃乃至侧妃庶妃,多都是官家小姐,联姻为重,皇家与母族为重,自己身为皇室宗妇的言行举止为重,至于丈夫的感情?
再之前那诸多条件之下,怎么可能会有?
笔下不停,姜若华又想起了梦中景象,想想无论是自己,还是赵月兮,谁又不可怜呢?
她从前是看不上赵月兮这种自甘下贱的做派,但若站在赵月兮的角度,她又能怎么办呢?
爹娘亲人横死,差点安上一个克亲的坏名声,一个女儿家孤苦无依,只能投奔多少年不联络的叔伯,不是机缘巧合碰见了瀛王,被瀛王送了一程,她只怕还要吃闭门羹。
叔伯家才不会管她,见她能跟瀛王攀上关系,就巴巴的把她赶过去,蓄意讨好,女儿家的名声差了又能怎样?
那到底不是养在他们身边的,不是他们教养无方,能大发慈悲给她个住处,收容她这样的人,那是很顾念亲情了。
而瀛王当时,作为自己的未婚夫,作为赵月兮所倾慕的对象,他怎么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再求一道圣旨,给赵月兮一个侧室之位就行了,偏他没有,到最后她与赵月兮,谁也不比谁更好,都因为瀛王的作为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想想,还真是不公平。
必须远离这种男人,否则做什么都是饮鸩止渴。
但赵月兮,她顾及不上,也不怎么想顾及,再是可怜,不代表她没可恨之处,她靠瀛王的感情争取一席栖身之地,又怎可能不为了感情疯狂?
……
“华儿,婶娘在路上听说了,你跟瀛王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姜若华微微抬眸,遂既沉下脸色一言不发的写着手里的经文,等着三夫人进来,她才气的将笔撂下:“退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退婚了?”三夫人立即上前,担忧的将姜若华揽入怀中,安抚她的同时又面露难色,“都是婶娘不好,婶娘不该这时候带你妹妹去庄子上看收成的,这可如何是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退婚了呢,华儿你可有无对王爷说错什么话啊?”
姜若华眼眸垂下,这就是国公府里心肠善良的三夫人啊……
“婶娘,我受够了!”她抓起三夫人的衣裳,咬紧牙关委屈道,“赵月兮那个落魄户的贱蹄子不识好歹!勾的王爷魂不守舍的想让她做王妃!那我算什么呢!她还小人得志,没进王府呢就要在我头上耀武扬威了!看王爷如今这心思浑然不在我身上,岂不是我嫁过去就要被贬妾?我忍不了那小蹄子在我头上待着!”
第8章 撒谎本事不见退步
都是可怜人,但尚不能给自己争取一席之地前,赵月兮她也要利用,姜若华心中发狠,三夫人一贯是爱教她如何低眉顺目,什么为妻容人之量,要理解丈夫喜欢别人,纳妾,等等等等。
故而姜若华不会让三夫人知道是她厌了这个让自己丢尽颜面的前未婚夫,那权宜之计,便是让三夫人以为她是跟赵月兮气不过。
高门大户没什么真情,除却她爹娘,梦里与现实里,她就没见过哪家男人不纳妾的,便是会日久生情偶尔悸动,在她看来也是因为夫妻相处和睦举案齐眉,她跟瀛王,可从来没有这样相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