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豫就行。”他状似随意地试探，视线都透着股刻意的漫不经心，气势冷峻挺像回事。
程栀停顿了一下，失笑出声：“裴弋，你的醋意要飘到十里开外了。”
裴弋也没掩饰，语气悠悠的：“那太太还要装作没闻到吗？”
程栀摇头，“放心吧，不和他。”
“和女的。”
“裴弋，我不知道沈豫是什么心理，但我不喜欢他。”
“我只喜欢你。”她认真地沟通情绪，现学现用。
裴弋收回视线，“沉着”地点了点头。
只是掩在耳根碎发悄悄蔓延的一点绯色暴露了什么。
翌日，两人按着说好的，用完早饭，裴弋先出发去了程宅，去当一个“好姐夫”，通俗讲就是带孩子。
到了之后，宋玉铉听见汽车引擎声响便哒哒地跑出来。
他不像几个月前对裴弋还是排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俨然将裴弋这个姐夫也看作了自己人。
小小的人儿，一天一个样，他五官精致，笑得灿烂时，溜圆的眼睛，未发育偏软的声调能将人心融化一般。
“姐夫！”
他一把冲进裴弋怀里，热情地在人侧脸分别亲了两下。
裴弋忍不住揉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原来，这就是“讨厌的姐夫”和“有一点革命友谊的姐夫”的区别对待。
“宋玉铉，你自重一点，这里是种花国，咱们不兴贴面礼。”
宋玉铉精致的五官揪了一瞬，不理裴弋，往四周张望了一圈：“我姐姐呢？”
裴弋眸光顿了一下：“对着你姐姐也不许贴面礼。”
“你姐姐有点事情，下午过来。”
宋玉铉：“……”
“姐夫，我还是小孩儿。”
“男人大度点。”
人在形势下，不得不低头，宋玉铉没有再抱怨什么。
“姐夫，你陪我去拼一个飞机模型！我拼了好几天了，还没成功！”
“走走走。”他从裴弋怀里出来，拉着人往里面拽。
裴弋顺着力道，进去后和邱如灵打了声招呼。
程向荣今天公司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
邱如灵看见他就松了口气，“小裴来了，那阿铉就交给你了，我要出去约会了。”
早有预料，裴弋点了点头。
“栀栀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昨儿晚上太累了？”她意有所指地问。
饶是裴弋平日习惯了上位者的不露声色，乍一听这话，也有些臊得慌。
“妈，栀栀她早上和朋友约了出去吃饭，很早就定下了不好推脱，我让她下午再过来。”
邱如灵只是随口一问，便也没放在心上。
宋玉铉眨着懵懂的眼睛，等邱如灵走后，问：“姐夫，你们昨天晚上去玩什么好玩的了？”
“嗯？”
“不然睡觉为什么会累啊？”
裴弋沉默了一下，低下头，“长大你就懂了。”
宋玉铉：“……”
大人总爱说这句话。
两人在客厅拼着飞机模型，一大一小搭配，效率比起前几天宋玉铉一个人要快了许多。
还不到中午，整个机身已经初见模型。
裴弋耐心很好，初高中有一段时间他也疯狂迷恋制作各种模型，对男孩的这种兴趣非常理解。
谁不喜欢，这种酷炫的东西呢？
做完后，他看着整个银白的机身颇为满意。
宋玉铉在一旁鼓掌赞叹：“姐夫，你太厉害了！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拼模型最厉害的了！”
“姐姐和妈妈都没你厉害。”
裴弋心一软，宋玉铉从小父母离异，虽然看着开朗，但这样活泼懂事的模样也怪招人疼。
他准备说些什么。
便看见宋玉铉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一旁的平板，给他找出了一幅图：“姐夫，接下来，我们给飞机上色吧！”
“我想要这样！”
裴弋视线飘去，忍不住眼皮一跳。
屏幕上花花绿绿站了好几个奥特曼、蜘蛛侠、绿巨人……
他无情拒绝：“我不会。”
宋玉铉茫然地眨了眨眼：“很难吗？”
裴弋：“很难。”
“噢，那我们找个简单一点的。”宋玉铉有些失落地妥协。
于是，裴弋准备说的、这样就很好，最后也没说出口。
陪着小孩儿挑了半天，看中了一幅“梦幻城堡”的图，色彩绚丽，偏向蓝色调，彩绘上机身应该效果不错。
“家里颜料在哪里知道吗？”他随口问道。
宋玉铉看着平板，还在试图挑选更好看的。
“姐姐房间里就有，姐夫你去找一下，在她书柜上，我看见过。”
裴弋看着一副专心模样的男孩，站起身，叹了口气。
“你自己待一会，我去拿过来。”
“嗯嗯！”
另一边，程栀在别墅磨蹭了许久。
本来今天的行程只是带小孩儿，她化个最普通的淡妆就行。
但是想到中午去见常玉芷……虽然是她单方面以为的“情敌”，现在也没了“威胁”，仍觉得，难以控制地重视。
她在衣柜挑了半天，非常认真地上了一个看似浅淡却清丽到了极致的妆容。
十点半到了约好的餐厅时，发现常玉芷竟然已经在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她浅笑致歉。
常玉芷今天的妆容非常明艳，甚至显得有些攻击性。
看见程栀出现，随意摆了摆手：“是我早到了。”
“我点了一些，你再看看菜单还有没有要补的？”
程栀接过菜单，象征性地加了一道菜。
“不知道，常小姐找我什么事？”
常玉芷十分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眼：“程栀，我们是高中的同学，认识了好多年了。”
“现在，你和裴弋是夫妻，和沈豫也关系不错。”
程栀皱起眉头：“我和沈豫……”
她想解释却被常玉芷打断，“你是想说，你对沈豫没意思吗？”
“我知道。”
程栀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只一双眼睛清泠泠的，似乎在无声询问。
等菜上齐后，服务员将包厢的门掩上，常玉芷才再次开口。
“边吃边说吧。”
“程栀，我知道你高中就喜欢裴弋了是吗？”
“听说你失忆了，那你还记得高中吗？”
她的语气肯定，全然不容置疑一般。
程栀夹了一筷子菜：“高中的事情我当然记得，不然也不会认识常小姐了。”
常玉芷的语气便有些古怪：“你与其他的老同学都还熟悉亲近，只有每次叫我常小姐，程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你。”
“程栀，我有些讨厌你。”
她抬起眼，面色平淡，语气都好像没放在心上一样，和说话的内容截然相反。
“不仅是现在，我高中时候就不太喜欢你。”
第七十四章 （正文完）
程栀的筷子搁在碗碟上, 发出清脆一声响，第一次抬起头认真打量了几眼面前妆容明艳、语气平淡却莫名带了攻击性的女子。
“常小姐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她的语气同样清清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
“程栀, 你好像总喜欢装成这样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车祸醒来，发现自己和裴弋结婚了，高兴疯了吧？”常玉芷唇边扬起抹笑意, 眼神不带善意, “还特意找了裴弋身边的助理时时刻刻盯着我们, 这么害怕我和裴弋‘旧情复燃’？”
程栀的笑意一顿, 语气冷了几分：“常小姐是上赶着想要当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前几天, 小苏扭扭捏捏在微信上找她, 给她发了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潜川楼下的咖啡厅。
照片的主人公, 常玉芷哭得梨花带雨，一只手紧紧抓在身旁男子的胳膊上, 泪眼婆娑。
因为是偷拍, 照片还有点糊，那只胳膊的主人微微低着头, 只被拍到了侧脸。
但只是一张侧脸，男子下颌线绷紧, 周身气势有些淡漠的不耐。
也足以让程栀一眼看出，是裴弋。
小苏的语气非常震惊, 又有些犹疑：【栀栀姐, 这个SW的负责人是在干什么！】
【她刚刚还想往裴总怀里扑, 还好裴总拉开了她, 她肯定是被拒绝了, 还装出一副哭得这么可怜的样子，活该！】
她的本意大概是想让程栀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一个人, 积极地过来通风报信，但其实也没放在心上，因为裴弋的桃花不少，但潜川上下都知道自家总裁平日有多洁身自好。
【她肯定是借着工作的理由接近裴总，栀栀姐，我这就上去打断他们！】
小苏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是“半个”程栀的人，鼓起勇气打算去做个表现。
谁知程栀阻止了她：【不用】
【我认识她】
小苏收到消息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秒，程栀才又回复：【裴弋回公司了你和我说一声】
小苏恍然大悟，这就是要她继续盯着的意思了。
【放心吧，栀栀姐，裴总肯定不耐烦，应付几句就走了】
她说得肯定，作为总裁办的员工，这些事见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
谁知道，裴弋居然站在了原地。
明显心情不算好的样子，气势有些冷淡，但居然难得的有耐心。
过了一会儿，他抽出手臂，等着常玉芷最激动的情绪点过去，坐回了常玉芷的对面，看着她哭，然后给她递了张纸巾。
没有什么出奇的举动，但放在向来对其他桃花敬而远之的裴弋身上，已经算是“出格”。
她咽了口口水，手指颤抖着给程栀发消息：
【这个狐狸精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在裴总面前哭了十分钟了！】
程栀：“……”
从小苏那里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两人最亲近的接触就是牵了一下手臂，不算什么。
毕竟，从高中开始，她认识裴弋的第一天，两人都比如今亲近。
而况，裴弋遵守诺言。
晚上回家就和她报备了一遍，说常玉芷居然还是不死心，他劝她不要挂在沈豫身上。
程栀垂下眼睫，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怎么可能说消就消。
而且常玉芷那副模样，虽然不是有心，但也和她有几分关系。
她克制着没有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常玉芷今天找她，居然还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诚如常玉芷说不喜欢她一般。
她再故作大方，也不至于将自己骗了过去。
谈不上厌恶不喜欢，但也绝对不是对方挑衅，她还要忍气吞声的地步。
裴弋现在就是她的丈夫，就是她认定要携手一生的人，裴弋自己说了喜欢她，那她便不允许其他人来破坏。
哪怕她曾经对裴弋和常玉芷的过去与交集而“自惭形秽”。
但程栀算不上与人有过激烈冲突。
说上这样一句难听的话，她自觉已经杀伤力足够。
谁知，常玉芷沉默了一下，竟然轻轻笑出声来。
“程栀，我来之前想了很多，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给你们挑拨离间一下，我和裴弋从小认识，你高中时就因为这个望而却步，说不定我努力一把，你们就分开了。”
她停顿了一下，对上程栀漆黑没有情绪的眼神，手指颤了一下。
“我妈妈信佛，总说因果报应。我就在想，如果我这么做了，以后一辈子得不到幸福怎么办。”
“所以，我思考了很久，想着，还是算了。”
程栀语气不算好听：“难道我要因为这个感谢你吗？”
“你努力也不会有用。”
她的语气有些生硬，高中时的她会因为流言望而却步，但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她才不要让步。
常玉芷定定看了她几眼，突兀出口：“我和裴弋没有任何友谊之外的关系，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高中时候，很多人说我和他是一对，都是假的。当时有一个外校的男生追我，我和裴弋说，反正你也不打算谈恋爱，我们互相挡挡桃花，懒得澄清谣言。”
程栀轻轻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吗？
“本来这个谣言应该很快散了的，但是我发现了你喜欢裴弋。”
？？？什么意思？
程栀猛地抬头，发现常玉芷没有看她，而是低着头抿了口饮料，顾自说着。
“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学校里很多人喜欢我。但是到了高中，我第一次从班里男生女生的口中听到另一个女生的名字，程栀，喜欢你的人居然超过我。”
“我便觉得不太舒服。”
常玉芷的语气有些不自然，“裴弋救你的那一次，我认出你了。”
“我没有那么勇敢，我害怕事后会被报复，我当时拉着裴弋想走他不肯，我就有些讨厌你，虽然不应该，但我害怕下次遇到这种事的人是我。”
程栀一直沉默着，但听到现在，忍不住开口：“你不用为这件事愧疚，正常人都会害怕的。”
便是她当时，都会担心裴弋和常玉芷听到这样的话，抛下她。
如果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中学生，那几个霸凌者说的话是有可能实现的。
常玉芷点了点头，“后来裴弋和我说，他一定会保护好我，但我还是害怕。”
“没想到过了几天，就传来那几个男生，进了监狱或是退学的消息，我才放下心，才知道你真的像其他同学说的那样家世很好。”
因为，那几个霸凌者，不乏家中关系滔天的人，不然也不敢这么嚣张。
“后来其他同学在讨论这件事，我差点就和他们说了，我知道差点被侵犯的学生是谁，正是他们最喜欢的人啊。”
程栀的心下重重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常玉芷。
常玉芷这次没有躲闪，非常认真地和她抱歉：“对不起。”
程栀语气有些艰涩：“后来呢？”
因为高中时，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这件事来问过她。
“后来裴弋阻止了我，他第一次和我争吵，语气很凶，说我不懂事，不知道说出受害人的名字是第二次伤害吗？”
程栀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些酸。
“不过，裴弋居然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是谁。”
“我没告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