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一看就没有故事、没有阅历的脸,谁会相信他是一个“生于乱世、却心怀天下、敢于孤身对抗皇权”,“在怀念故国和痛恨腐朽这两种复杂、对立的情绪中死去”的悲剧式人物呢?
二十岁的女主,能演出“平民出身的女将军”、“战场上淬炼出的英勇果决”么?能演出人物的蜕变和成长、悲壮和无奈么?……
曹州原本带着平台的想法劝过她,但一番长谈过后,反倒被她说服了。
他像个孤胆英雄,做出了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决定:“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深思熟虑,考虑一下平台对于市场的反馈。但站在老朋友、十年伙伴的立场……你放手去做吧。”
刘宇哲问:“你不怕我把家底赔光了?”
曹州笑:“哥要是就这么点家底,早都上大街上要饭去了。放心吧,怎么都能给你兜回来,赚多赚少而已,赔还不至于。”
于是刘宇哲放开了手脚去做,按照她对于这部片子的理解和设想,从无到有、从零到一,一步步拉起了整个团队。
她是第一次担任制片人,很多地方都有些生疏,即便有姜鹏帮忙,只免不了经历一步步的试错。
于玥之前跟着她去聊过男主角,一共备选了三个中生,都是正剧里出来的,演技、形象都十分过关。
她把本子拿给演员看,其中一个人看过之后就主动找了过来,说想见面谈一谈,就是最终定下来的赵青亚。
赵青亚十几岁就出道了,那会儿他刚从中戏毕业,被导演相中演了一部央视自制的古装剧,虽然是男三号,但形象和角色太招人喜欢,立刻就爆火了。
在那之后很多年,他一直在一些没有热度的正剧圈里打转,演的都是主角,钱没少赚,但到了这个年龄,自然而然就被市场淘汰了。
毕竟连曾经的一线到了四十岁,都得去演小孩爹妈,更不用说他了。
他是真的对这个本子有兴趣,毕竟原著的人物刻画非常丰满,故事线也吸引人,给的人物小传和前几集剧本来回看了好几遍,又去看了原著第一卷 ,基本上对角色的理解、对故事后续发展都谈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也委婉地说了自己的担忧:“古装剧这两年火的不多,大投资扔进去不见一声响的司空见惯,而且这部剧人物基本没有什么‘金手指’,风格更偏向传统武侠剧,再加上如果主角是我这样水平的,可能后续会比较难……”
刘宇哲点头:“风险都有考虑,但是收益和风险是共存的。二十岁以下的故事,我们会选适合的年轻演员,压缩到5集以内,在剧本中打散穿插,不一口气放出来。流量演员也是有的,符合年龄层的角色一定会用——基础的话题和热度有考虑到,放心……另外青亚哥,如果说之前我还在犹豫,那见面之后,我觉得,你就是我心里男主的不二人选。”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当时,刘宇哲还跟另一个同类型男演员聊着。
他的知名度比起赵青亚要更高一些,可到了跟他经纪团队聊价格的阶段,两方一直谈不拢,对方要价比他们的预算超出了百分之四十还多,最后只能放弃。
就这样,《西川一梦》的男主,最终选定了赵青亚。
第18章 演员定妆
主要角色敲定后,之前拿去修改的服装也都回来了,制片部门陆续安排定妆的时间。
十番之前的演员是单独定妆的,因为戏份比较多,造型相对复杂,大约需要三天时间。其余角色总共加起来,只要四天就够了。
这么算下来,前前后后得花费一周。
于玥现在相当于《西川》的项目对接人,负责制片部门与艺人团队之间的沟通。艾达几乎不管她了,问什么都丢给一句:“你直接问哲姐吧,我不清楚。”
她非常无奈且无语,但项目迫在眉睫,也只能干脆跳过艾达,直接去向刘宇哲汇报。
如果只是不满刘宇哲不通过她直接安排于玥进组,艾达应该不至于这样。她这么明目张胆,于玥总有种直觉——她应该是找着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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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来定妆的是男主赵青亚,他十点就到了,一共拍了17组造型,从睡衣到常服、官服、戎装。中间麻烦点的,是换了几个发型,有两个假发套效果太差,临时改了襥头,头盔尺寸也不对,还需要再调。
楼下化妆间的是女二号,李佳佳负责盯的。女演员比男演员的造型难做,虽然套数比赵青亚稍,但紧赶慢赶,还是一直忙到了晚上。
于玥整天都在现场,一会儿到化妆间、一会儿去看服装,还得跟艺人和团队沟通。一整天下来,跑的脚底都没知觉了。
李佳佳完事就上来了,到的时候,她正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揉着腰,跟化妆师沟通赵青亚发包的位置问题。
“嘿,怎么样了?”李佳佳小声问。
于玥“嗯”了一声:“还早呢……你完事了?”
“啊,完事了。”她看了看赵青亚,“晓婷姐让我问问你,他难搞不?”
“还行吧……”于玥没心思跟她扯闲篇,趁赵青亚去改妆的功夫,在电脑上逐一翻看照片。
李佳佳还算有点眼色,见她忙着,立刻就说先走了。
第二天来的是女主江琴,她比赵青亚小几岁,一直主演古装剧,去年火过一部都市剧的女配,正是上升期,冲着本子和导演,自降了一部分片酬来的。
她一共要试21件衣服和7个发型,从中午开始,也是一直弄到了晚上。
另外还有李佳佳负责的男二号和男三号,俩人一早一晚岔开,到晚上刚好弄完。
最后一天是两位老戏骨和三个中青年演员,分别饰演女主的双亲,以及他们的至交好友。这些人剧情不少,但造型不多,一天就全部搞定,晚上不到八点就早早收工。
于玥拿硬盘拷了三天拍摄的小图回来,去掉模糊的、表情不过关的、重复的之后,连夜挑完,分发给了各家艺人团队。
有位老戏骨照片不多,很快就挑完返回来了。经纪人还特意说:“这都是老爷子亲自选的,七十来岁的人了,照片别修太多,千万别不像他了……”
于玥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完,扔下手机就上了床。
这几天她缺觉缺得厉害,脑袋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九点多。还是李佳佳打电话来,说今天她那边有一个棚安排出了点问题,正在协调,才把她吵醒了。
其他配角和特约演员定妆相对很快,每个棚一天至少安排四个人,平均每人2-5套造型,只要不迟到,时间还是挺充裕的。
只有一个男孩,之前给服装师的尺寸是去年拍戏时量,结果今年胖了几斤,臂围变粗了,衣服袖子进不去,只能退回去重改。
“这怎么办啊……”那男孩跑过来问于玥,满脸的愧疚和担忧。他今年刚上大三,这是他拍的第一部 戏,,“没拍成定妆照,之后还能补么?”
“进组之后看吧。”于玥只能说,“如果时间紧张的话,就直接开拍后再弄了,到时候听剧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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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妆这几天,刘宇哲正忙着确定海报公司,看了足有五六家的提案,结果都不是很满意。
近两年仙侠剧容易火,大家一窝蜂跟着拍,每年能播的古装剧就那么多,被占了大头,正剧和架空、武侠就相对少了很多,海报创意一出来,全都透着一股仙侠风。
这些海报公司内部也很流程化了,为了缩减时间成本,一上来,先找“对标”、“参考”,拿几十张别的项目的海报图,加一些简单的素材、创意,就融成了一份“海报方案”。
尤其都市剧,简直是重灾区,不少公司都在这上头翻过车,被发现大把地复刻和抄袭国内外海报。
大概两年半前了,于玥还是主管、没升总监的时候,带了个甜宠剧,当时的项目经理就是沈晓婷。
一家海报公司的创意,在提报阶段就被公认最好,顺利入选。结果一套9张的单人海报都发出去了,被网友扒出来,整组抄袭一位国外插画师的作品,连素材都是直接抠出来用的。
当时正是宣传期,她和沈晓婷凌晨3点才睡,结果一大清早,就被曹州的群聊电话敲醒。
有人给他发了论坛上分析抄袭的帖子,还有网友去外网给原作者发消息,结果原作者有时差,当天在ins发了声明,说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公司授权,这是赤裸裸的侵权。
刘宇哲穿着睡衣,六点来钟开车从北五环去了燕郊,带着财务主管到公司,开保险柜拿了公章,盖了一份“致歉声明”,8点就发到了官微上。
于玥同步联系各家艺人删除社交平台发布的海报,沈晓婷和宣传公司一家一家去找媒体撤稿,法务一边设法联系原作者,一边给海报公司发函,要求按照合同规定赔偿损失。
为此,所有宣传动作停摆了一周,本来还算可以的网络热度直接掉到了谷底。
自此之后,月白所有物料供应商的合作,都非常小心谨慎,基本只在熟悉的几家大公司里选。
而造成了这么大的舆□□件,之前的那家海报公司老板只是重新注册了一家公司,转去接网大项目,依旧赚得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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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哲左眼起了个麦粒肿,在办公室还戴着墨镜。
沈晓婷和于玥坐在她办公室里,看她双手飞快地敲着键盘,连停顿都不带有。
“……周一我和副导演一起飞横店,公司这边没什么事的话,下星期你们俩就都过去吧。”她抬手推了推滑下来的墨镜,“晓婷,《天鹅》的尾款怎么样了?”
“咱们的尾款已经结清了,回执单都发给供应商了。”沈晓婷忙道。
“嗯,好。”刘宇哲用力敲完了最后一个字,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有个事情先跟你们通个气——艾达要离职了,公司已经批了她的离职申请,一个月后,宣传总监一职,将由夏寻接任。”
沈晓婷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眼珠子转了转。
“晓婷,你是咱们部门三个项目经理里面,来公司时间最长的,也是最让我省心的。这次去《西川》剧组,我的精力主要会放在制片和项目本身,宣传这边,就辛苦你带于玥熟悉下,包括组里的环境和工作内容什么的……”
“好的,哲姐。”沈晓婷连点了几下头。
“2组那个探案剧快杀青了,他们那组里,关系有点复杂……夏寻也盯的挺累的。杀青之后,他会到横店呆几天,然后跟你一起回来。”刘宇哲又看了看于玥,“组里人多嘴杂,你第一次驻组,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些。”
“好的。”
“明白。”
俩人从办公室里出来,于玥替刘宇哲关上了门。
沈晓婷手握成拳,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刚想和于玥说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合适,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咳……玥玥,你说艾达姐为什么离职啊?”
于玥摇头:“不知道,也没听说。”
“就是,好突然啊……”她瘪了瘪嘴,嘴角却忍不住网上勾去,“欸,我还听说侯总打算明年退休呢,你说到时候这几个中心总经理,谁会提上去啊?”她朝着刘宇哲办公室点了点,“咱姐有没有可能?”
“我哪知道?”于玥笑,“我才来多久,你都老员工了,消息比我灵通得多,怎么还问我?我都不知道这事。”
沈晓婷“嘿嘿”一笑,回到工位上,洋洋自得起来。
第19章 开机仪式(一)
于玥是八月底到的横店,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影视城里的剧组数不胜数,人员流动非常复杂。
到的那天,有个大制作的组正在拍大场面戏,光群演都拉去了两百人,好多剧组集体跑去看热闹。
《西川》先拍内景,租的两个棚已经搭建完了,正在布置道具。沈晓婷到棚里绕了一圈,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于玥跟着去隔壁看热闹了。
隔壁拍的是一部大女主剧,古装剧里都喜欢拍节日集市和灯会之类,今天拍的就是。街两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群演们换上戏服,沿着两边街道站好候场。
导演的监视器搭在一个高台上,拿着对讲指挥现场。摄像机的摇臂伸得长长的,从天空往下俯拍,缓缓摇过人海。
“真是壮观啊……”沈晓婷感慨,“我来横店好几次了,还是头一次赶上这样的场面。人家组真是有钱,你看,那几个演员的服装都好精致……”
“是啊。”于玥随口附和,“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准备下吧,一会儿让剧照师拍点空镜,素材还是多准备一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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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们陆续都到了,礼仪和马术等课程相继提上日程,一般每天上两种课,早课9点到12点,晚课2点到5点。有些角色涉及到刺绣和兵器,晚上7点再接着去。
剧组每天的人员开销非常大,为了尽可能压缩成本,原定十五天的课程被集中压缩成了十天。结束之后,又连续进行了4天的剧本围读,把一些重要场景挑出来讨论了一遍。
于玥和沈晓婷从进组当天就一直忙着,演员们上课,她们要安排侧拍去拍;演员们围读,她们得跟着去做记录,好准备之后用来宣传的点。
围读定的是早上10点开始,地点就在酒店街对面,俩人下楼打算步行过去,刚坐电梯到一楼,就看见了姜鹏、导演、编剧,门边站着背着电脑的周正珂。
周正珂背对着她们,正在跟人通电话。
沈晓婷热情地走上去,跟姜鹏他们几个打招呼。
姜鹏跟她合作过几部剧了,笑着说:“是去围读么?演员到了吗?”
“还没呢,金子哥和副导演到了,我们先过去熟悉下场地,等下帮着接人。”
姜鹏点了点头,转过头又跟导演说话去了。
于玥跟在沈晓婷旁边,满脸堆笑,一句话都没说,跟几位大哥点了点头,就往门外走去。
闷热的空气从酒店门缝里钻进来,周正珂戴着鸭舌帽防晒,后背心都出了汗,挂断电话后,一边转身、一边拎起领口小幅度地扇了扇。
“hello,周哥!”沈晓婷抬手跟他打招呼。
于玥一副乖巧的模样,在后面也跟着点头:“hello,周哥。”
自从上次对周正珂的态度有怀疑之后,她便再没跟他单独联系过。
她不属于这里,也没必要对这里倾注太多情感。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对她而言,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充满细节、且不知何时能结束的梦。
但只要是梦,就会有醒来的一天。
周正珂一愣,忙松开了拎着衣服的手,在裤子上抓了抓。
他近视150度,平常都是不戴眼镜的,只有开会和看电脑的时候会戴。一戴眼镜,他身上那种高冷的气质就会不自觉柔软下来,可能因为年纪还小,总有种浓浓的书卷气。
沈晓婷推开了门,抱怨了句“这也太热”,于玥跟在后头问“是吗”,就要伸手去推门。
周正珂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抢先伸手,帮她抵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