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总监时，这部片子还没组织过看片，这是她第一次看粗剪，边看边记录一些想法。
艺人团队是跳着看的，没有杰西的情节就快进过去。有时碰上重点情节，几名宣传会小声讨论几句。
播到男二被女主拒绝时，一个短发女孩说：“我要是女主，肯定拒绝不了杰西。”
瞬间众人被逗笑，虎哥说：“不拒绝，那杰西就是男一啦！”
于玥随口道：“是有点不太合理，女主之前明明对杰西有点动心的，结果这么利落地拒绝他……其实应该再有点推拉情节，对吧？太快，有点生硬了。”
她手里转着笔，看着屏幕上做的记录，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人怪异的目光。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虎哥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问坐在对面的自家宣传：“我们几点去吃饭？”
那女孩愣了一下，看向了于玥，于玥跟着一愣。
以前艺人团队来公司看片，她作为总监，都是开头进来打个招呼，陪着看一会儿就走了。到了饭点，手底下的小孩会点好外卖，再来叫她一起吃。再加干起活来，她一向是感觉不到饿的，听虎哥这么一说，才发现已经快七点了。
“啊……”她起身赔笑道，“太专心了，疏忽了……稍等哈，我让同事去叫一下。楼下有家潇湘阁，有人不能吃辣的么？……”
得到否定的回复后，她火速走出了会议室，想叫前台过来。结果前台已经人去楼空，连背后公司的logo灯都关了。
于玥皱了皱眉，刚打算回去拿手机叫沈晓婷过来，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背着双肩书包，正从旁边楼梯间里出来。
公司租的是写字楼，一共租了三层。最上面是总裁办和财务室，二层是四个中心的办公区，各占四分之一。一层是前台、接待室，以及两个会议室和仓库。
周正珂刚开完剧本会，在楼梯间抽了根烟。
于玥喊了一声：“周正珂！”
没想到有人会叫他的名字，周正珂脚步一顿，看见了在会议室门口招手的于玥，纠结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
“麻烦帮我盯一下，我去潇湘阁点个外卖。”
周正珂问：“不用手机？”
“这个点儿，手机点得排到什么时候……你进来看着硬盘，规定不能让他们单独看的，谢啦。”
周正珂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会议室里黑压压的人：“要不……我帮你去点外卖吧。”
“也行。”于玥没有过多纠结，“你手机呢？记一下菜——给虎哥来两份金钱蛋，小炒肉、茄子煲、紫苏牛蛙……青菜，嗯……来空心菜和莴笋吧，香干、家常豆腐、鸡胗……”
“你吃饭了么，一起吃不？再加个萝卜牛腩，差不多了，米饭按人头多来一份，加上沈晓婷和艾达一共是九个人。”她算了算人：“到店里报……”
她本想说报她的名字，又反应过来这会儿应该没用了。
“报月白吧，让他们插个队给做一下，尽量快些，让老板骑自行车送过来就行。点完告诉我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也不知道周正珂究竟有没有报月白的名号，过了大约半小时，满满两兜子的饭菜便送到了。
沈晓婷和艾达去取的，两人各拎了一大兜。
艾达用手肘开了会议室的灯，笑着招呼道：“先吃吧，吃完再接着看。”
虎哥摸着肚子站起来，假模假式道：“诶哟，是有点饿了。”
于玥拿了一盒米饭，站在艾达身边，正打算伸筷子去夹，却被她拉了一把。
她忍不住皱眉，看向艾达拽着她袖子的手，收回了筷子。艺人团队都吃上了，她才夹了几口菜坐下，闷头扒拉饭。
艾达坐在虎哥身边，套近乎似的跟他聊起了杰西最近在拍的一部剧。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于玥随手拿起来，见是周正珂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随即发来了一张付款截图，一共花了五百多。
她对了一下小票，没啥问题，于是点开转账打算转钱，没想到显示“支付失败”。
“嗯？”
她点开零钱一看，里面只有四十多块钱，再换成银行卡，失败两次才成功。
刚一转过去，手机就弹出了提醒：
“……您的银行卡消费542.00元，当前余额1733.78元。”
于玥大为震惊，点开手机里的银行app看了一圈——三个银行、三张卡，加起来也只有这一千七百多。
“救命……”她转脸又打开邮箱，搜了搜每月的工资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应届生刚转正的“于玥”，每个月到手，竟然只有四千块钱工资！
“靠！”她暗骂一声，“我当年都有三千呢……现在的大学生这么不值钱？”
随即她想起了什么，点开和祝同的微信记录。
房租是季付的，上个月刚交过，她一共给祝同打了4500块钱，加上全年的中介费，每月算下来将近2000块了。
于玥有点压抑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了。
她转头看向沈晓婷：“咱几号能报销啊？”
“月底，25号提oa。”沈晓婷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你又不是没贴过票。”
于玥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给周正珂发过去一条消息：“发票要了吗？”
好一会儿周正珂才回过来：“忘了。”
“靠……”
于玥起身探过被当成垃圾袋的外卖袋，撕下上面贴的小票。小票上沾了红油，她抽了纸巾去擦，弄得满手油乎乎的。
沈晓婷问：“你干嘛呢？”
“忘记开发票了，明天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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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已经八点半了。
艾达问虎哥打算看到几点，虎哥擦擦嘴，说自己有事得先走了，留小伙伴们接着看，到十点差不多了，明天再继续。
“ok，明天玥玥还带着小伙伴们看就行。早上十点半十一点？太早的话公司只有行政。”
“十点半吧，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完事。”短发女孩说。
“那我就先走了。”虎哥起身喝了口水，跟大家热情地告别。
艾达叮嘱沈晓婷：“你晚一点走，跟玥玥把公司们管好了再走。”
沈晓婷点头，起身把艾达也送走了。
于玥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了。
沈晓婷是北京人，自己开车上下班的。不过她家在西城，和于玥是相反的方向，俩人一起收拾完会议室，扔了垃圾之后，便在楼下分道扬镳。
潇湘阁已经关门了，于玥叹了口气，收好小票，打开打车软件看了看。
往外环的路现在倒是不太堵车，但单程八十多的车费，对“全部身家一千七”的人来说，着实有些奢侈了。
她往地铁站跑了一段，赶上了末班车，坐了整整一小时地铁、换成了两趟线，又步行了十分钟，才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让她没想到的是，都住的这么偏远了，房子竟然还是三家合租的。
不过也有优点，小区是商品房，环境不错，房龄不到二十年，面积足足有一百一十平，不论是公共空间还是屋里，都十分宽敞。
于玥站在家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
她们的房间是客厅隔出来的，面积倒是不小，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抬头就能看见对面楼里的万家灯火。
屋子正中放着一张床，两边各有一个衣柜，一边是房子里原装的木柜，一边是自己搭的塑料柜。她打开看了看，确认木柜里是她的衣服，另一边是祝同的。
这个点，祝同还没回家。
于玥先拿着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洗了澡，把东西收拾干净，换上睡裙打算上床。一出门就看见隔壁次卧的大姐进了门，随手踢掉了一双高跟鞋。
鞋子倒在地上，她连扶都不扶，当着于玥的面，就在客厅里脱起了裙子。
大姐估计在40岁左右，白胖白胖的，里头穿着一件连体的黑色紧身束腰内衣，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于玥大为震惊，连忙跑回房间给祝同发微信：“大姐在客厅里脱衣服！”
祝同很快就回：“多正常啊，她不是天天那样？也就保洁刚来打扫完，过两天又恢复成她折腾的样子了。”
于玥看着这句回复，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家里还有方便面么？”她打了电话过去，和祝同聊了起来。
“有，上次你放在橱柜右手边第二层了，你忘了？”
“冰箱里的鸡蛋哪个是咱的啊？”
于玥跟朋友住的时候，向来是不分你我的东西的，她不知道跟祝同的相处模式，便这么问道。
“保险那层里的。你咋了，忙得急性这么差了？”
“累的吧……”她随口敷衍，“你几点回来？”
“打上车了，今天去顺义拍摄，累死……刚刚差点在车上睡着了。”祝同回。
于玥长叹一声，简单回了句“先睡了”，脱了衣服，掀开被子躺到了摆着皮卡丘枕套的半边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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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于玥的闹钟响了。
她起床向来利索，按掉了闹铃便坐了起来。
昨晚她没等到祝同回来，一觉睡到了大清早。这会儿回头一看，祝同脸上戴着小黄鸭眼罩，张着嘴睡得正香。
她拿着牙刷走到卫生间，却发现里面有人，于是先去做饭。
餐桌上一夜之间便乱作了一团，她皱着眉头把东西往边上推了推，清出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快吃完的时候，那大姐才从厕所里出来。
大姐穿着一件玫红色的丝质睡裙，两根细细的蕾丝带子勒进了肉里，拖鞋在地上趿拉着，“哐当”一声回了屋。
于玥进去打开排气扇，又出来先洗了碗筷，这才进去洗脸刷牙。
出门的时候祝同醒了，迷迷糊糊看了下时间，又倒在了床上。
于玥问：“今天还去顺义么？”
“不去了……但还得出外景……呃啊——”祝同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低吼，一下子坐了起来，“起床！”
她蹲在床边，打开了昨晚拉回来的行李箱，拿出了一只三脚架、两只镜头，只留下一只长焦镜头和相机，其余的都扔在了床上。
于玥眼看要晚了，便连忙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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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是不需要固定打卡的，每天只要打满8个小时就可以。不过这条规矩在主管以上的中高层身上，是不适用的，因为经常需要在外面谈合作或者见人。
于玥原计划十点前到，结果被隔壁大姐一耽误，晚了五六分钟。走到地铁站后又发现，都这个点了，居然还要排队等车。
好在等的人比七八点还是少了许多，第二趟就坐上了。
下地铁之后走了一段，好不容易看见一辆共享单车，于玥扫了码，发现她竟然开通了包月，连忙骑上车往公司赶去。
等她气喘吁吁赶到公司，却发现不论是沈晓婷、还是艺人团队，都还没有来。
她看着手机上的十点十分，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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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虎哥不在，另一个执行经纪也没来，中午订餐的时候只花了三百多。
下午三点左右就看完了片子，沈晓婷把硬盘收了回去锁好。于玥拿着两天点餐、买水果的发票，心里开始滴血。
她适应角色适应得非常快，在发现自己既不是在做梦、一觉醒来也回不去了之后，便迅速融进了这个二十岁、月薪四千、底层员工的生活轨迹中。
这或许是多年职场浸淫的结果——
即便是一场短暂的梦，也要尽力做到的最好。
刚在工位上放松了几分钟，艾达就在“崛起的宣传1组”群里发了通知：
“十分钟后会议室和乙方开会。”
沈晓婷迅速回复：“1。”
媒介齐睿和另一名在公司的策划李佳佳也跟着回复：“111。”
看着那一串“1”，于玥右眼皮开始狂跳。
她是一个十分看重“井井有序”的人，以前有下属在工作群单回复“1”、“6”这种数字，是要被她说的。但显然，艾达的为人处事和她有很大区别。
她不好说什么，于是打开九宫格键盘，认真回复了一个：“收到。”
第3章 影视宣传的一天
乙方公司是于玥的老熟人——文通传媒，领头的是她们的项目部的总监冯雪儿。
冯雪儿以前是个歌手，零几年的时候转行做了制片人，投资了几部戏，结果都打了水漂。一零年左右又开了唱片公司，结果还是赔的血本无归。
最后她痛定思痛，决定结束创业生涯。正好碰到文通的老板打算开宣传公司，就把她挖来给自己做商务。主管接项目。
没想到，冯雪儿在这个岗位可说是如鱼得水。
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资源和人脉都被她盘活了，每年不管是电视剧还是艺人宣传项目，文通都是接到手软，忙都忙不过来。
她的装束还保留着当歌手时的前卫大胆，一身豹纹短裙，一头齐耳短发，戴着夸张的耳环，见谁都叫“亲爱的”、“宝贝”。
但今天，她看似有些不高兴，脸上挂着很明显的职业假笑，抬起一只手和艾达打招呼。
艾达跟她抱了抱，招呼自家员工坐下。
一坐下，于玥就盯着冯雪儿看，忽然捂着嘴假装惊呼一声：“哇，雪儿姐，你今天戴的是新出的‘银雪之舞’么？独立设计师AmanMing今年的主打款，前段时间尤新新戴着上过《时尚》封面的！”
冯雪儿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抬手拨弄了一下耳环，不免有些自得：“嗯……”
“真好看。”于玥竖起了一只大拇指，“本来这一身是很野性的美，戴上这个，一下子多了一份神秘感呢。”
当总监时，于玥和冯雪儿就是老相识了。
那时冯雪儿总会在朋友圈里炫耀一些收藏——
古着店淘回来的LV外套、二手收的爱马仕包包……但凡是古董奢侈品，就没有她不喜欢的。
上个月，于玥跟她、还有几个朋友喝过一次下午茶，那时冯雪儿刚好看到尤新新的杂志封面，大呼一定要把这对耳环搞到手。
她是一个极其喜欢炫耀、极其浮夸的人。
被于玥这么一吹捧，冯雪儿的脸色眼看好了些，挺直了腰杆，叫了自家项目经理：“开始讲吧。”
原本文通和月白是捞多年的合作关系了，但今年，刘宇哲想把短视频单独拆出来做，文通今天来比稿，比的就是短视频的方案。
可她们拿出的方案，实在是有些行活儿了，几乎看不到什么亮点。项目经理的讲述也跟流水账似的，听得于玥昏昏欲睡。
讲完后，冯雪儿看着艾达问：“有什么补充的吗？”
艾达看起来有些纠结，她是个老好人，不太会直接让人下不来台，于是说：“暂时没有。”
